“我们之前就约定过了,你不能阻碍我的计划。”
“可计划里不包括他!”柳烟厉声。
秦恪没有说话,他还在冷笑。
江清欢发现他笑起来时很奇怪,只是会扯动嘴角, 营造出一种“笑”的假象,实际上就连人皮都没有蠕动。
块块屏幕碎裂了,又在地上重组到了一起,变成了一块不完美的屏幕。
屏幕里,秦恪挥了挥手,念了一句江清欢听不懂的语言。
刹那间,空气里浸润着的不再是流动的风,而是凝固着的、带着灼烧焦糊气息的粘稠火焰。
熊熊燃烧的灵火蔓延开来,包围住了柳烟,发出不安地“嘶嘶”怒吼。火焰在跳跃,脉络里清晰勾勒着复杂殷红的符文。
古老的符文江清欢看不太清晰。
只能看到随着火焰的蒸腾,实验室的中央宛若一个巨大的、鲜活的熔炉,死死禁锢着中央的狭小空间。
见状,柳烟收敛了所有的神情。将秦川墨安稳的放在一边后,眼眸对上了光亮的屏幕。
妖异的黑色鲜血,正从她那被咬破的指尖里滔滔流淌。一滴,两滴…更多的鲜血悬浮在了空中,从指尖传来的隐隐钝痛,让柳烟的神智恢复了清明。
她向来不惧怕这些,只是既然秦恪率先言而无信的话,她也没必要再如此伪装下去。
皮肉骨骼发出了碎裂脆响,柳烟发出了一声凄厉扭曲的尖啸。
混沌的雾气冲散了席卷而来的火焰,待到雾气散去,原地留下了一只赤红如血的狐狸。
它的尾尖摇晃,琥珀色的瞳孔里倒映着半张秦恪的脸。
“秦恪——”狐口翕动,往日里的温婉声音早已消失不见。柳烟吐出的每一个字都烙着诅咒:
“你——会——遭——报——应——的——!”
声音在火圈里撞击,回荡,伴随着回声的缭绕,竟还有隐隐的人声作为附和。
那爆开的雾气在柳烟的阵阵诅咒声里,拥有了鲜活的生命力。
它们疯了般撞向了四周的火焰屏障,引得在火焰内部的符文闪着刺眼的光泽。
两团不同的光晕,彼此纠缠在了一起,撕咬融合吞噬。
而在此时,江清欢注意到了一道敏捷的身影,无声无息地贴近了火阵。
而那些火焰似乎并未伤及到她分毫,在即将触碰到她身体时,又似乎是在惧怕些什么,尖叫着四散开来。
扭曲的火焰还在雀跃摇曳,而江清欢听到了那道熟悉的声音。
“好久不见。”
是林静云。
她的面容非常平静,江清欢读不懂林姨的表情。
如今展现在她面前的,或许才是最为真实的林姨。
那双眼眸深不见底,声音也极冷极平。
四个字轻飘飘地落下,仿佛只是在陈述着一个无关紧要的事情。
可话音刚落,林静云微微抬手,那动作太快江清欢差点捕捉不到,随着她的闪身,数不清的符纸飘飘扬扬的撒落在了地面。
这些符纸并非是整齐划一的形状,甚至可以说是各不相同。
不仅仅上面绘制的符文奇怪,就连制作的材质也完全混乱。
有的古旧泛黄,有的白如新雪,江清欢来不及看清上面描绘的到底是何种图案,就看到这些符咒似在捕猎的金雕,朝着火焰汹涌的俯冲过去。
刹那间,一个以符纸为中心的,庞大而诡异的图腾在地面上若隐若现。
局势扭转,秦恪制造出来的火焰显得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屏幕里,秦恪静静地看完这一切,嘲弄的声音清晰可闻:
“呵,林静云,都多少年了,当年的弃子说到底不还是在用这些最老土的方法。这种微末伎俩,又算得上什么…”
林静云没有说话,她很快检查完柳烟与秦川墨的伤势后,转头望向了秦恪。
她的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只是微微颔首,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怜悯的嘲讽:
“是啊,你真是可怜,符咒对于你而言的确没什么用。”她的声音轻轻,与那些天女散花般的符咒蹂躏在了一起。
符咒穿透了火焰的嘶鸣,声音是传播最快的媒介。
“不过…”林静音刻意拖长了自己的声音,她伸出了一根手指,从口袋里捻住了最后一张猩红色的符纸。
那符纸上面用朱砂勾勒着无比复杂而密集的纹路。
“不过秦恪,你忘记了,这些符咒出自谁之手,又有谁的血,你的消息实在是不太灵通。”她笑着,朝着符咒轻轻一吹。
符咒燃起,流淌下了漆黑的液体。淅淅沥沥的液体像是夏夜的宿雨,一阵又一阵,丝毫不得章法。
漆黑的液体将那些还在作乱的火焰吞噬,甚至还未有吃饱的迹象,吸收着吸收着成为了高高的形状,正准备攀上那张映出秦恪脸的屏幕时。
“呜——嗡——”
一阵极其古怪的、无法辨识音阶,甚至是分辨不清人声亦或者是法器共振的“吟诵声”,骤然从四面八方响起。
这声音压得很低,却刺激着精神,惹得屏幕外的江清欢,都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可即便是捂住耳朵,她竟还能听到这声穿透耳膜,清晰的流入到她的耳畔。
声音是如此的低沉、粘稠、时断时续,瞬间弥漫开来。覆盖住了火焰的嘶吼,也将那秦恪的表情放大到了最大。
他那张自信罪恶的脸上,第一次流露出了细微的裂痕。蹙起了眉,目光扫向了那些符阵。
火焰受到了这些的干扰,如同接触不良的灯管开始不规律的闪烁。
中央的温度骤然下降,从原先的灼热炙烤变为了阴气森森。
林静云挨着柳烟站着,见此情景成功,她的脸上终是露出了浅浅的笑意。
撒出去的符纸环绕在她周身,飞舞着,映衬着她那张分外平静的脸,让江清欢想起了家里那口幽暗且不见底的水井。
火舌消散在了她的眼前,林静云懒得再去看秦恪。
她的任务早已解决,最后一件事,就是将柳烟与秦川墨成功带离这里。
最后一张符咒在她的口袋中隐隐发烫,林静云的手轻飘飘拂过那薄薄的边缘后,念起了之前芩矜教给她的咒语。
绕口的咒语从口中吐出,每蹦出一个字,林静云就感觉额前发烫,仿佛有人在用锐利的针,隔着极短的距离在戳刺这处。
眉间发酸发紧,眼睛肿胀。最后一个音节落下,那些熊熊燃起的灵火退散开来。
雾气蒸腾,裹挟住了所有。
在这浓稠的遮掩下,林静云将柳烟妥帖的放在了肩膀,又抓着晕眩的秦川墨,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望着面目全非的实验室,看完所有的秦恪终是支撑不住,将手抓紧了胸口的衣服,剧烈咳嗽起来。
他的指节被攥紧到泛白,浑身都因为这咳嗽而颤抖着。
“咳咳咳…”他咳出了几只洁白的、圆滚滚的小人。
小人骨碌碌的从桌上翻滚到地面,最后头炸开,从头里开出了五颜六色的花朵。
花朵里,映照出了秦恪自己的脸。
这大概就是全部想要展现的画面了。
江清欢盯着漆黑的屏幕,又在前方站定了许久。
见画框也没有继续播放的意思,正准备抬脚继续奔跑时,听到了画外音。
“人类是贪婪的,而且不自知。”那是柳烟的声音,江清欢再熟悉不过了。她在说这句话时,语气甚至是有些自嘲的。
江清欢猜这句话应该是对这些故事的总结,又或许只是柳烟一句沉重的叹息。
她摸不准声音从何方而来,只能看到那消失许久的狐狸又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这次的狐狸是以两爪站立的姿势,竖起在了江清欢的旁边。
江清欢仔细观察着,发现这次的狐狸与进入时遇到的狐狸,并不是同一只。
狐狸认真地站立起来,而在它的旁边,有一道宽大的门。
整扇门的色泽都是漆红色的,金黄的门把手是最为简单的款式,门出现的是如此悄无声息,突兀的贴在江清欢的面前。
“你的意思是要我打开这扇门吗?”江清欢询问着狐狸。
狐狸不会说话,狐狸不会眨动眼睛,狐狸甚至都没有呼吸。
这是个假狐狸,江清欢得出了结论。
只是个逼真的狐狸模型,她伸手戳了戳狐狸颇具肉感的鼻子。
狐狸没有给予回应,江清欢朝着它挥了挥手:
“那我开门了,谢谢你们。”
肌肤接触到了冰冷的把手,下一瞬,江清欢扭转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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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我上学的时候,学校里会在春秋两季举办郊游。
去游玩的地点大多是在附近城市的游乐场或是动物园之类的,也就只有短短一天的时间,用来疯玩是根本不够的。
再加上我和卫晏池又不在同一个年级里,所以彼此去游玩的时间是交替开来的。
换而言之,我出去玩了,卫晏池还在课堂里上课。
不过,大家都很期待游玩,我基本上是在游玩的前一天就睡不好觉了,才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会直接闹醒隔壁的卫晏池。
祂睡眼惺忪,看着我在床上蹦跶,又问:
“妹妹,你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我火速下床,又从零食柜里拿出了好几盒蘑菇力朝着祂晃晃。
“我觉得、我想来、我认为还是将这几盒放到里面吧,我要分给朋友,我还要从里面抽出不同的小卡片。”
“可以呀。”卫晏池迷迷糊糊的应着我。
————《好多鱼》
家里的灯火通明,熟悉的香火气味将她全然包裹。
站在她面前的是林静云还有柳烟,秦家两兄弟则是站在了靠墙的位置,而小黑正因为她的到来, 而欢快地甩起了尾巴,从喉咙里发出了撒娇的唔咿声。
大家都在笑着望向她,这或许就是故事的大团圆结局。
江清欢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来时的路,那浮现在空中的门,正在一点一点消失,最终融化消散, 没有给她留下一丁点痕迹。
她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一切,又低头摊开了自己的双手。
好在,双手还在, 还是没有变成透明, 也就间接证明了发生的这些, 都不是江清欢的臆想。
她顿时放心下来, 耳边落入了大家的声音。
“欢迎回来。”
是所有人异口同声这么说的。
每张熟悉的脸上洋溢着陌生热情的笑意,就像是过春节时挨家挨户的拜年一样,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热情高涨。
江清欢招架不住,每个人都朝着自己走来靠近,她往后退去,背紧贴上了门边,从沉闷的大门后,她听到了敲门的声音。
“咚咚咚”的,非常规律的敲门声,响彻在门后。
门上浮现的身影隐隐绰绰,看不太清晰。
而唯一没有露出微笑的小黑,在听到这敲门声后,却是欢快地甩着尾巴,用爪子挠起了门。
它的舌头吐出,看了看江清欢后,又更加大力的挠起了门。
“啪嗒啪嗒”
“啪嗒啪嗒”
“来了来了”
江清欢应下,扭下门把手,打开了门。
小黑像是只椭圆的冬瓜,唰的一下就冲了出去。江清欢还来不及看到它的影子,门外站着的人就悄然而至。
外面的天黑了,门口的灯光昏暗。
燕子筑的窝里,此刻也是安安静静。静谧祥和的氛围下,只有小黑在不断发出呜呜的兴奋信号。
江清欢看到卫晏池来了,祂还穿着自己喜欢的那套长款风衣,修长的身形被完全勾勒了出来。融于夜色中,像是摇曳的马蹄莲,朝着江清欢,暴露出了祂最为脆弱的苞心。
“哥哥?”江清欢凝视着祂片刻,在确认完卫晏池的真实后,她感觉有些惊讶。
先不说自己为何会回到了芩山村,这姑且还能称作是幻境的作用。但哥哥眼下,是以人形,切切实实的站定在了江清欢的面前。
符咒剥落,变为人形的哥哥,没有忘记芩山村,追寻到了这里。
门被风吹开了,吱呀呀的风扰乱了江清欢的一切思绪,也送来了门内人的声音。
秦岳砚的声音和风一样轻飘飘的,但江清欢听得真切。
“你来了,好久不见。”
“来了来了?等会儿,我怎么看不到,哥,祂在哪儿呢?和我指指呗。”
秦川墨的声音紧随其后,非常好奇。他的语气迫不及待,甚至可以算得上是无比轻松。
联想到刚刚在幻境里看到的那些画面,江清欢很难与现在的秦川墨联系上来。到底是他素来的伪装,亦或者是他的本身,她无从知晓。
卫晏池正低头朝着自己微笑,江清欢指了指门后的客厅,点了点头:
“好了,一起进去吧。”
“好。”
这一次进去,之前的不适感顿时消散了不少。
迷雾褪去,江清欢能看到所有人的表情。并非都是露出极致微笑的,而是各怀有心事,当然,关心的眼神不会改变。
小黑的尾巴扫过了脚踝,痒痒的感觉让江清欢忍不住摸了摸平平的狗头。
视线恢复了清明,她看到了出现在幻境中的秦岳砚,与现在的样子大相径庭。
或者说,出现在幻境里的秦岳砚是健康的状态。而现在,暴露在她眼前的秦岳砚,显得有几分古怪。
他是坐在轮椅上的。比最初见到他时的外貌要改变了不少,身形瘦削,像是晃荡着的柳条。
最为明显而引起江清欢注意的是,他的眼睛被白色的薄纱覆盖住了。那薄纱看似清透,实际上根本无法看清被遮掩住的所有。
秦岳砚的膝盖上还耷拉着一条雪白的毛绒毯子,整个人的气质都很不一样。
被薄纱遮掩住的眼睛,却是立即捕捉到了江清欢打量的视线。
“怎么了?你看起来对我很惊讶的样子。我记得我们之前应该见过,这次是第三次了。”他轻轻笑着,连带着脸上都浮现出了摇晃的兰花花枝。
不、不…这次江清欢彻底看清楚了,那不是盛放在脸上的兰花,而是还在转动复眼的兰花螳螂。
很明显那是好几只早已蜕皮成熟后的螳螂,位于中、后足股节外侧下缘的叶片,像是锋利的小刺,顺着他的脸蔓延。
“你的脸上?”
“怎么了?”
秦岳砚仍然在笑着。他的笑并未扯动脸上的肌肤,那兰花螳螂挥舞着捕获足,切向了他的鼻尖。
所有螳螂的复眼都是极为发达的,呈长丝状的触角在转向江清欢时尤为敏锐。眼睛都一并望向了她,江清欢往后退去。
她撞进了卫晏池的怀中,向来冰冷的哥哥,就连熟悉的怀抱也是如此冰冷。
卫晏池将手轻柔地搭在了她的肩上,安抚地拍了拍,示意江清欢放宽心。
“别怕,我们都互相认识。”
“你的猜想没错,我的脸上的确是兰花螳螂。除此之外,我还携带了弧纹螳螂与洪艳螳螂的基因,还有很多复杂名字的植物提取,所以我拥有一点再生能力,比如说我的脸上。”
秦岳砚说完,就用手指向了自己的脸颊。那里静立着的一只兰花螳螂,很快消失在了他的脸颊里,暴露出了最为真实的部分。
血肉的蠕动,白骨的森森,是一处极为可怖的伤口。
江清欢看到,兰花螳螂小小的三角形头颅,正小心翼翼地在伤口边缘探出,注意到江清欢的视线后,又迅速收了回去。
“所以,我没什么好怕的。”秦岳砚收敛了几分笑意。握住轮椅的扶手,暗自加大了力道。
温和的表情在面对向秦川墨时转瞬即逝。略微思考过后,他朝着秦川墨开口了:
“嗯…比起这些来,我更像是个局外人。你与祂们相处的时间较久,还是由你来和祂们说吧。”
被忽然点到名的秦川墨,用手指了指自己,不确定地反问:“我?我吗?”
一旁站着的柳烟看不下去了,她摆摆手,无奈开口了:“算了算了,我来先说吧。但我只说有关于秦家的部分,包括之前小江在幻境里看到的画面。”
提及到自己熟悉的场景,江清欢的眼眸瞬间亮起,她忙不叠说道:“柳烟阿姨,我刚刚在里面看到你了,那是你的…”
“是我的魂。”
柳烟叹了口气,目视前方,随后缓缓叙述起来:“人有七情六欲,三魂七魄。当年我为了保护孩子,与秦家做了场交易。因为我们世世代代生存的地方,要被彻底推平,推翻重建。这些不可理喻的人类,他们不相信地底下埋着坟墓,埋着生命。他们被眼前的利益冲昏了头脑,无奈之下,我只好找到了秦家,当时负责这一项目的总指导就是秦家。”
“当然,我找的不是秦恪,我找的是秦岳砚的母亲,她叫秦满穗。有关于她的故事,我没有资格去讲述。我与她约定好了,她也答应我不去动那一片土地,也和我说会争取到我想要的药剂,用以治疗我们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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