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静云默不作声。江清欢看到她的手在暗自使劲,指尖完全嵌入到了自己的肌肤里,可面上不显。
她乘胜追击:“林姨,我想你应该知道一些的。”
“他们是在试探你。”
“试探?”
“当年,秦岳砚也是被秦恪逼迫着服用下药剂的。秦恪研究这些早已走火入魔,那药剂甚至都还没投放测试,仅仅只是收获了一点成效,就马上投入到了秦岳砚的身上使用。理所当然的,给予身体的反应巨大。”
“秦岳砚的身体只不过是凡人之躯,又怎么能够承受住这种痛苦。不过好在,他的身体排异反应不算强烈,药物的吸收能力很好。最为重要的是,他的母亲秦满穗不知从何处寻到了一剂偏方,死马当活马医帮助秦岳砚服用下去以后,药剂抑制了一半。”
“清欢,你觉得秦恪有多少岁?”
话题如此跳脱,江清欢刚消化完有关于秦岳砚的事情后,冷不丁听到了林静云给予自己的问话。
短暂的思考过后,江清欢联想到了那张没什么标志性的中年男人的脸庞。丢入人堆里就会再无痕迹的印象,她不确定地开口:
“大概四五十吧。因为网上也说的是差不多这个岁数。我也很奇怪,作为企业家的秦恪,按照理来说,是该有确切的年龄的。”
提及此处,江清欢猛然想起过往在网上搜寻到的一些事迹,又接着补充:“但听林姨你这么一问,我好像确实记不起来秦恪的长相了。他流传着的照片本来就少,再加上样貌没有丝毫的特点,甚至是一张大众平均脸,容易让记忆越来越模糊的。”
“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而他长期服用的药剂能使得他的外貌达成这种目的。我知晓这种药剂在内部流通,至于重要的组成成分是不会改变的,以此分裂开来的其他附加药剂,只是从中添加了更多的配料。用以促进新陈代谢,或是血液的循环往复,激发人的身体潜能,最为简单的一种效果是,延年益寿…”
林静云说到这里,刻意停顿了片刻。江清欢看到她的身形飘飘忽忽的,像是被风扯断了线的风筝,摇摇欲坠,不知吹向了何处。
最终,林静云又再次倚靠在了那高高窄窄的药柜边缘,声音颤抖:“我想,你在那镜中世界里应该看到柳烟与秦川墨的记忆了吧。因为其中一味药剂的材料是人血和狐狸的精血…”
“正如你察觉到这些一样,他早已八十多了。看不出来吧?是因为上一代秦家的掌门人也是他,那是属于我师傅芩矜那一辈的事情了。换而言之,他早已暗自参与过了卫家至少三批实验的药剂,自身也服用了过量改良后的药剂,又因为找好了承载着的钵体,外貌与身体的各项机能只会趋于年轻。”
说到这里,林静云绵长的叹息。江清欢注意到她在笑,只是这笑里掺杂了她太多读不懂的情绪。
“那我的父母也是如此吗?”趁乱之间,江清欢立马问道。
这次林静云摇了摇头:“江郁与江浩川相较于秦恪而言,是两种极端,两种不同的状态。他们全身心的投入到了研究当中去,最后也只会被那种精神类药物控制。不单单是身体,所有的思考精神的停滞,全都会成为祂的傀儡。只能任由祂操纵罢了,而且除了死亡,根本无法摆脱,无法逃离。不过,你能问我这些,就代表你应该都收回了那段在实验室里的记忆,他们只是名义上你的父母,不过也除名了。”
“是的。”江清欢回答。
时间是有限的,她将那晚的事情全盘托出,又三言两语说了梦境之事。
“因为有卫晏池在,所以基本上也能理清楚关系。”
“你的梦,你的能力很强,这也是我一直将你留在身边的原因。”
江清欢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她很少有像现在这样子,情绪失控的时候。可从林姨嘴里所说出来的一切,她都是如此的熟悉。
“罪魁祸首都是因为卫家,没有卫家的贪婪就根本不可能发生接下来的事情。”
林静云长呼出一口气,她的眼眸浑浊。能够说出这么一大段话来,她早已下定决心。
是时候了,是时候了,已经到了可以揭露的时刻了。她只需要静静等待,静静观察,等果实成熟腐烂的那一刻,然后骨碌碌掉落到地上,纷拥捡起一丁点的汁水,就足够了,
再次陷入了沉默,江清欢攥紧的手复又松开。触手离她的脸颊很近,她安抚地拍了拍吸盘口大张着的嘴,抬头和林静云说:
“林姨,刚好我这周日休息,想要再去当年的孤儿院遗址上看看。”
“还有谁和你一起。那地方我们很早就看过,能提取到的线索早已被销毁。”
江清欢想了想,接着回复:“云靛青,秦川墨,还有哥哥。”
“云靛青?你们已经提前见过了吗?”
触及到林静云明显疑惑的视线,江清欢反问了一句:“林姨不认识吗?我以为是和我们一起的。因为当时在幻境里时,秦岳砚同我说过,'原来你这么早就和她接触了',我记得很清楚。”
林静云摇摇头:“我只是对于云家略有耳闻,因为她们的中草药很好,也因此差点沦为了卫家的牺牲品,至于其他的我就不太清楚了。”
“不过,清欢,去吧…”林静云抬头,摇曳的烛火里,江清欢看到了她湿润的眼眸。
“如果你想看到些别的,就打开你的'眼睛'尽情看吧。因为你是你,祂是祂,你们彼此陪伴,我也放心。”
[是啊,有我陪着你,清欢大可放心]
林静云话音刚落,那道轻柔磁性许久未见的女声,再次落在了江清欢的耳畔。
说是耳畔并不准确,应该算是迸发在了她的脑海中。
江清欢一身鸡皮疙瘩,搭配着肩膀上愈发明显的触碰,下意识地回头,不过好在,她只看到了卫晏池的笑容。
十分标准的笑容,露出的洁白牙齿并非给人感觉到亲切,透着一股子刻意模仿的感觉。
江清欢知晓,这是卫晏池在装无辜,那道女声,分明就是祂发出来的。
[你怎么会有这个声音? ]
[啊,是因为融合了,只是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
[你没来得及告诉我的事情很多,那么这个女声,果然也是你身体的一部分吗? ]
[仅仅只是罢了。嗯…让我想想该如何描述,我的体内是复杂多变的。不过只是掉落的一块肉、一块组织而已,对我没有造成任何影响,但是缺失了有关于那部分的记忆。可我现在又从你的记忆中将这块肉给找了回来,又加以美味的烹饪,然后重新吃了回去。大概就是又回到我的身体里,吐出了那部分记忆,重新成为我的一部分吧。 ]
不知为何,听着卫晏池颠倒欢欣的描述,江清欢感觉自己更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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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假如,我是说假如,你在做一件事情时,虽然不知道是好是坏,但是你用你那充沛的语言描写与细节描写,再加上了各种美味的词组来塑造场景。
那么,会不会给人以一种美食节目的感觉。
好吧,我说实在的有些饿了,但是感觉自己过了吃零食的年纪了。
小时候我会眨巴眨巴的望着旺仔大礼包,望着其他美味的零食。
现在只会看着囤得满满当当的零食柜,但是不知道该吃些什么。
身体告诉我它是饿的,我也感觉自己是饿的,但是我总是提不起任何去品尝的动作或者是心情。
因为不知道该吃些什么?即便是拆开来零食了,吃了几口,又会被放在一旁。
也不是吃几下就饱了的意思,仅仅只是没有当年小时候吃这些的心情了,吃什么都感觉怪怪的。
————《江清欢的日记本》
[可是那女声也承载了记忆吗?如果有的话,那段缺失的记忆又会是什么? ]
[我吞吃了这一部分,就等于继承了这部分的一切。所以我在努力消化完这些记忆后,会给予你最为正向完美的反馈的, 这一点宝宝可以不用担心。 ]
卫晏池之后还絮絮叨叨的详细描述了,有关于“吞吃”的这个概念。
缺失的血肉如何又重回到了祂的身体里, 如何撕扯,如何融合,最终变为了养料。
江清欢听了一些就感觉无法接受,因为卫晏池的描述实在是太过于细节, 简直是到了一种被祂吞吃入腹的地步。
如此生动活泼的描述,江清欢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卫晏池,你还是不愿意和我说有关于这些的记忆与秘密。 ]
[我没有,我不会向你隐瞒任何的,清欢,我只是还在消化。提取记忆的工作只进行到了一部分,还未到收尾阶段。 ]
“清欢,你还好吗?你的脸色看起来非常糟糕,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吗?”
两人僵持之际,林静云的声音幽幽在背后响起。她一脸关切的在江清欢的面前挥了挥手, 见后者没有给予自己回应后,又悄然挪到了她的身边。
江清欢努力扯出了一抹笑容,搪塞了过去:“没关系的, 林姨,只是被真相惊讶到了。”
很显然,还在纠结这些实际上是并没有什么用的。
林静云又和江清欢说了些嘱咐的事项后,没有再度开启话题的卫晏池,用触手轻轻搭在了江清欢的肩膀,声音飘忽,仍旧是从脑海里传递过来。
[清欢,我去楼上给你铺一下床铺哦。 ]
消失掉的哥哥,背影出现在了楼梯转角。
二楼实际上有好几个空余的房间,但因为很少有人在此留宿的缘故,房间基本上都被林姨用来存放杂物。
而刚刚秦川墨带着柳烟上了楼,应该就是睡在这几间空余的客房里,看来是早就收拾好了。
那么往前推断,这些设好的局,就等棋子落下。
江清欢叹了口气,往前看去,哥哥的身影也在自己的面前消失不见。
祠堂又被影影绰绰的烛火重新照亮,能看清全部面貌了。
这是江清欢第一次觉得祠堂的内部构造是如此之大。
小时候因为惧怕祠堂的阴森,而很少步入此处。现在看来,她到底缺失了多少细节与记忆,就连江清欢自己都感觉非常迷茫。
江清欢驻足在了祠堂,所有人都散去以后,这里彻底安静了下来。
香炉的气息幽然,混合着药草味独有的苦涩气息,一并窜入了她的鼻尖,这让江清欢涌起了一股想要咳嗽的冲动。
穿堂风的凉意,将虚掩着的门,吹动的吱呀呀作响。
小黑回到了自己的屋子,正准备趴下来睡觉。
在这静谧的夜里,所有人都该陷入沉睡。
江清欢非常清醒,她环顾四周,目光掠过了一排排黑沉沉的牌位,越过了摆满新鲜瓜果的供桌,最后停留在了角落里那个巨大的药柜上。
药柜摆放得位置非常精妙,位于祠堂的最深处。
往日里昏暗的祠堂,灯光不显,很容易就会将这硕大的药柜完全忽视。
得必须步入到最深处,才能有一种桃源深处有人家的感觉,整个人都会撞在这药柜上。
自江清欢与卫晏池生活在这里,药柜就存在了,看起来年份非常久远,与周遭的黑暗融为了一体。
靠近,能依稀嗅到一丁点的檀香。
就在江清欢准备转身离去之时,她听到了一道熟悉、却又浸润着异样甜腻的声音。
那尾音带着钩子似的慵懒腔调,毫无征兆的闯入了江清欢的耳畔,缭绕在她的心尖。
“清欢?没想到你还是留下来了?是注意到我残留下的信号吗?怎么了?不想…不想听听有关于你哥哥更多的事情吗?”
这声音江清欢再熟悉不过了,正是刚刚离去的秦岳砚。
她回头望去,只见刚刚还虚弱坐在轮椅上的秦岳砚,一改气若游丝的模样,整个人都显得神采奕奕,甚至是非常妖异。
“你难道就不好奇吗?比如说祂的死而复生,包括祂…真正的来历?”秦岳砚的声音还在继续,裹挟着笑意,他离开了药柜,又靠近了江清欢几分。
江清欢没有回应,她继续着手里的动作。将本就光滑的贡品擦拭到油光发亮后,耳畔还能听到秦岳砚不依不挠的声音。
“你有所不知吧。祂啊,可不像你看到的那么安稳听话,一直都在变,一直都在分崩离析。你知道吗?每天都在像是肉面团一样捏合重塑着。你还在认定祂就是你的哥哥?呵,倒不如说那具承载着的躯壳里,不过是个由无数个记忆混合而成的东西,继承了无数个碎片的所谓的'哥哥'罢了。”
蛊惑的声音里陡然夹杂了一点得意,试图通过这种方式好让江清欢松口。
骨碌碌骨碌碌,擦拭光滑的贡品滚落了一地,滚落到了药柜的脚边。
“所以呢?”江清欢顺着贡品的行动轨迹,抬眸望去,反问了秦岳砚的话语。
她的声音向来很淡,抬手正准备去整理供桌边缘倾倒着的蜡烛时,融化的蜡油猝不及防的烫在了她的手背,激得江清欢指尖一缩。
浓稠的液体顺着手腕滑落,手背上还残留着蜡油的痕迹。鲜红的一条,像是往外渗透的血珠。
江清欢晃了晃自己的手,秦岳砚似乎被她这淡漠的反应狠狠刺激了一下,那种懒洋洋的诱导瞬间变为了狂躁的歇斯底里,变为了充斥着怒意的嘶吼。
“所以你为什么不惊讶?!为什么不会感到恐惧?!为什么不偏偏吃了我,汲取着我的营养?!而是独独选择了祂?!我不明白我不明白,明明我才会是更好的选择,我才是!!我才更像人类,我的营养才更加充沛!”
那愈演愈烈的咆哮声,像是炸雷般在祠堂里回荡。
偏偏闹出了如此之大的动静,所有人都是无动于衷。
江清欢猜测自己肯定又是被秦岳砚拉入到了所谓的幻境当中去,她刻意忽视掉他满腔怒意后,偏了偏头,好让自己的全部视线都落在秦岳砚的身上。
她的脸上丝毫没有秦岳砚想象中的恐惧或是困惑,而是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
烛火随着怒意摇曳,江清欢抬眸望去,无辜地反问,语气里甚至带上了一点儿天真的好奇:
“我为什么要选择你?你口中所透露出的这些事情,卫晏池早就同我说过了。”她顿了顿,似乎在找寻着之前的回忆,又接着重复补充:“哥哥早就明明白白,一字不落的,全部告诉我了。”
惊雷回荡,穿堂风呼啸而过。
紧接着,江清欢听到了一声非人的、扭曲尖锐的呜咽,伴随着棉布被硬生生撕碎的清脆声响,面前秦岳砚那张原本算是清俊的面孔,发出了剧烈的变化。
模糊,融化,重组,像是不断滴落的烛油,浓郁的、半透明的黏液,挤破了皮囊。
黏糊糊,湿漉漉的,还未去触碰,就感觉到了满手的黏意。
这些还在流淌变幻的胶质物,包裹着无数细微的、令人头皮发麻的窸窣声,朝着江清欢涌动而来。
面前的秦岳砚哪还有什么人形维持,这摊恶心黏液的核心,不过是无数条奇形怪状的昆虫,密密麻麻的组成了人的基本形状。
江清欢靠得很近,甚至能看到属于它们内部独有的交流方式。
这些昆虫的身体漆黑,扭动如蚯蚓,可每一截身体都点缀着扭曲的环节。圆环之上都鼓胀着一枚水汪汪的巨大水泡,仿佛一伸手就能戳破。
起初,江清欢还以为是喜欢寄生的铁线虫,看多了她方才得出了结论,这根本不该以常见的昆虫而概括,不过是无数尚未确定的异种罢了。
她知晓自己还在呼吸,所以一起一伏间吐露出的气息吸引了虫群的注意力。
那些冒出的水泡复眼齐刷刷锁定了她,跟随着江清欢的呼吸,甚至也鼓胀着身躯,在模拟她的动作。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江清欢也明白,面前的秦岳砚根本不是他本人,而是由这些虫类自发组成的躯壳罢了。
只是躯壳,没有灵魂,永远都只是躯壳。
难怪刚刚江清欢看到它气急败坏的发狂,莫名想到了足脚朝天,无法借助自身翻过身来的虫类。
虫类维持不住原来的人形了,河堤在崩塌,山洪水流呼啸而来,嗡嗡嗡的虫鸣刺激地江清欢耳膜生疼。
她彻底反应过来,在复眼炸开的瞬间,人已猛地弹向了祠堂的大门。
门被锁上了,江清欢记得之前明明是虚掩着的。
逃离出去的办法行不通后,江清欢背靠着门,望向了面前漆黑汹涌的虫群。
一只虫振翅只是在传递讯息,无数只虫聚集在一起,像是台风过境,所到之处只会是片甲不留。
单纯的用东西肯定是弄不死这些的,江清欢能够想到的办法,只能是在有限的时间里,尽可能的逼退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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