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晚上没睡上两个时辰,她这会儿也神采奕奕,脸上红光满面的。
“行,有啥不行的!”沈玉淑笑得见牙不见眼,笑完又握着老头子的手。
“这些年辛苦你了……”
宋继善见她才刚开了个口眼眶就红了起来,声音里也一副哭腔。
忙道:“这话你昨晚说过好多次了,可再别提,也别再哭了,仔细哭坏眼睛。
槛儿在宫里等着你呢,回头见了你眼睛不好,定是又要心疼担心的。
进了宫也不要再哭,我听铁柱说宫里都不兴哭的,再说还有咱的小孙孙呢,到时候你可别吓着了孩子。”
说起小孙孙,沈玉淑顿时忘了哭。
“说是都快十个月了,我这……也没给过孩子啥东西,真就空着手去啊?”
宋继善:“没听送我们回来的人说啊,今儿进宫主要是你们跟槛儿说说话。
铁柱也说了,小曾孙是太子的儿子。
是龙孙,给龙孙送东西都是要先经重重检查的,马虎不得,若不然被有心人利用,害了小娃娃就遭了。”
“来日方长,你想送东西往后有的是时间,你现在也没啥准备,不着急。”
这么一说,沈玉淑当即不操心给小曾孙东西了,直骂那些人黑心肝。
连个孩子也下得去手。
昨儿半夜回来她人是清醒的,就听大女儿说了三个多月前京城发生的事。
也就大概知道了有人想害太子跟槛儿,连带两人的孩子也没放过。
为此,沈玉淑足足骂了小半个时辰。
同时也让她对槛儿的处境有了一定了解,自是又一番心疼便不细述。
两刻钟后。
沈玉淑母女俩上了马车。
葛氏眼睁睁看着那辆深青色,门窗帘子都是拿绸缎做的,车顶上还有金有银,瞧着气派得不行的马车走远。
嘴角都急起燎泡了。
打从前几天起,她就觉得老大一家跟老头子有事瞒着他们一家。
可不管她咋试探,愣是丁点儿口风也没探到,这更让她心里猫抓似的。
昨晚来人接走了二老跟老大一家,回来的时候竟多了四个只有大户人家和官老爷家才用得起的丫头。
今儿又是各种好衣裳穿着,好首饰戴着,又被一辆更气派的马车接走了。
葛氏这要还猜不到他们瞒了啥,真是白活了!
“咱在京城一没亲戚二没朋友,谁会搞这么大阵势给他们又是马车接送又是送衣裳首饰送丫鬟的?”
“肯定是他们找到槛儿那死丫头了!”
回了屋。
葛氏咬牙切齿地跟瘫在床上的宋勤仁说。
宋勤仁其实也猜到了。
可光猜到能有啥用,老两口和老大一家子要瞒着他们,他们也没辙。
关键是宋勤仁怕。
怕他跟葛氏也会和那对囚犯两口子那样,被皇帝老爷下旨把脑袋给砍了!
所以他就算猜到老娘和老大可能被槛儿那丫头派人接走了,也没敢问。
“啥死丫头不死丫头的,你最好小心说话,娘她们真要找到槛儿了,就你刚刚那话就够太子砍你头了。”
宋勤仁双手枕着头,不耐烦道。
葛氏不知天高地厚,撇嘴道:
“哪有你说得这么严重,话都不让人说了,我就叫她死丫头咋啦?我偏叫!”
却是话音刚落,宋勤仁猛地坐起身抄起床头凳子上的茶杯朝她砸了去。
杯子撞到葛氏旁边的茶几上,发出一声脆响,茶水泼了葛氏一身。
葛氏尖叫一声,“腾”地站起来。
“宋勤仁你要死……”
话没说完,宋勤仁冲她咆哮道:“你他娘的自己找死别他娘的带上我!
你要真想叫我现在就带你去追娘她们,把你送到槛儿跟前让你叫个够!
你最好是有胆子当着太子的面叫!当着皇帝老爷的面叫!看人家会不会撕烂你的嘴,砍了你的头喂狗!”
“你敢吗?!”
葛氏不敢,也被男人嘶吼的样子给震住了,反应过来后想喷回去。
然而话到嘴边,她的耳边回荡起男人的那句“砍头喂狗”,脑海里浮现出那女囚犯人头落地的场景。
葛氏打了个寒颤。
“那我、我那不是……”
宋勤仁懒得理她,扑回床上拿被子捂着脸。
葛氏走过来踢他的脚。
“那咱现在咋办啊?他们找到了槛儿却不跟咱说,凭啥不跟咱说啊?”
“凭啥?你说凭啥?”
宋勤仁掀开被子不耐烦地看着她。
葛氏一愣一噎。
屋子里沉默了好一会儿。
她道:“再咋说你也是她舅,她总不能真不顾情分,让太子砍咱的脑袋吧?
再说咱卖她不也是为了两个老的?咱好歹把两个老的平安送到淮安了。”
宋勤仁也这么想过。
可从昨晚那些人只接了二老跟老大一家走,独独撇下了他们一家来看。
宋勤仁就不确定了。
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什么名堂,他烦躁地一把拽起被子重新蒙住了头。
葛氏站在边上抓耳挠腮。
宋文两兄弟跟宋樱贴着墙根儿。
好一会儿没再听到屋里的动静,兄妹仨猫着身子去了俩兄弟屋里。
“听到了吗?大姑他们找到槛儿了!”宋文关上门,做贼似的低声说。
宋武一脸一言难尽。
“槛儿真是太子的妾啊,我咋这么不信呢?”
“我也不信。”
宋樱表情复杂地说。
“太子是啥人,她是啥人?一个啥也不是的小村姑凭啥能给皇帝老爷的儿子做妾啊?她都能给太子做妾了,那我就能给太子做妻!”
宋文、宋武:“……”
宋武往自家妹子身上打量了几眼,下一刻便抱着肚子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她、就她还能做太子的妻……也不知道是谁,前年大姑家附近的地主老财家招丫鬟。
她去了……结果、结果第一轮就被踢出来了,地主老财招丫鬟都看不上她。
她、她还觉得自己能做太子的婆娘,哈哈哈不行了,我的肚子,好痛……”
宋武笑出鹅叫。
宋文捂着嘴,肩膀差点没抖出残影。
宋樱气急败坏。
“你!你们到底是不是我亲哥!有你们这么损自己妹子的吗?!我哪儿比不上宋槛儿那丫头片子了!”
宋武:“你哪都比不上!槛儿四五岁那会儿就是咱十里八乡最俊的小女娃,你、你顶多就是个泥疙瘩!
我都不喜欢泥疙瘩,太子会喜欢?哈哈哈……”
宋樱冲过来对他又打又掐。
宋文把他俩拉开。
咳了咳道:“说正经的,宋樱你可不能把你刚刚那想法出去跟人说。
咱们的太子是有太子妃的,太子妃就是太子明媒正娶的妻子,你刚才那话可不兴被别人听了去啊。
娘分不清大小王,咱可不能分不清。”
宋樱踹他一脚。
“你当我真傻啊!再说我连太子长啥样我都不知道,他要娶我我还不干呢!”
“噗!”
宋武刚喝进嘴里的茶全喷出来了。
“行了行了。”
眼看他俩又要掐起来,宋文及时制止道。
“另外槛儿是太子的姨娘这事儿奶他们没告诉咱,咱也不能到处瞎说。”
宋樱撇嘴。
“谁知道她是不是呢,小村姑。”
说着,她忽然想起什么。
嫌弃地看着宋武,道:“你这么为那丫头说话,当初爹娘要卖她咋不见你拦着?现在倒装起好人来了。”
宋武难得被呛住,摸着后脑勺道:“那时候不是年纪不大,不懂事嘛……”
槛儿被卖时他也不到九岁。
虽说他挺喜欢好看得像朵花儿一样的表妹,觉得带出去倍儿有面子。
可他们当时那样的年纪,家里家外又做不了啥主,都是大人让做啥就做啥。
爹娘当初要卖槛儿,宋武挺不敢相信的。
可除了不敢相信,他好像也没其他想法了,反正家里事情又不是他能决定的。
加上他也不是没见过村子里的人卖儿卖女。
也就感觉爹娘做的事挺正常的,只可惜以后不能带表妹出去显摆了。
包括现在,宋武对槛儿其实也没啥感觉。
但人毕竟长大,明是非了。
有些事还是能拎得清。
宋文跟他大概差不多的想法。
宋樱见二哥难得被她堵得无话可说,还想刺几句,被宋文打断了话头。
“行了,咱都不小了,啥话能说啥事能做,自个儿心里要有把尺,别招事惹事。
槛儿的事爷奶他们迟早会跟咱说,咱等着就行,在外头管住自己的嘴。”
宋芳禾一行人出了炸子桥胡同进入宣武门大街,马车缓缓朝皇宫方向驶去。
派去宋家的四个丫鬟实则都是宫女,此次出行四个宫女一路随行。
其中两个跟着在车上伺候,路上便向沈玉淑母女讲了些宫里的规矩。
譬如进入皇宫范围,不管周围有没有人,皆不可高声语、嬉笑打闹。
宫里廊子长,岔路多,必须跟紧引路人,不可单独行动,以免冲撞贵人。
每到一处宫门,必须止步等放行。
不可横冲直撞。
再譬如在宫里行走,要低眉敛目。
步子幅度要小,不可东张西望,头上首饰的摆动幅度亦不可过大等等。
诸如此类还有很多。
两个丫鬟嘴巴说干了,宋芳禾听得耳朵嗡嗡响,心里直呼娘诶,规矩也忒大了。
沈玉淑则紧张的同时也更心疼外孙女了,可她也知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荣华富贵与自由自在,总得占一样舍一样。
孙女被困在皇宫里她心疼,孙女若真在外头跟人吃糠咽菜,她也心疼。
世事两难全。
不过想是这么想,该心疼的还是心疼。
不多时,马车抵达皇宫东侧外围,从东华门驶入,进了东华门就不能再坐车了。
沈玉淑母女下了车。
入眼一片红墙黄瓦,道路两侧树荫绿植遍布,花坛里都是她们叫不出名字的花。
不过两人没敢多看。
跟着东宫派来的一个姑姑按着适才两个丫鬟说的那样,低眉敛目地走着。
一路七拐八绕。
也不知走了多久。
一行人到了东宫东墙外围的庆东门,袁宝早一刻钟便在此候着了。
见了面行了礼,又笑眯眯寒暄两句,袁宝便领着人径直往后院行去。
昨晚槛儿跟太子出去回来时曜哥儿早睡了,今晚槛儿同瑛姑姑他们说事时小家伙被奶娘抱出去消食了。
也就导致曜哥儿起初并不知道宋家人的事,还是消完食回来见院里的宫人都一脸喜气洋洋地忙碌着。
说着谁谁要来。
然后又听了寒酥、跳珠等跟他娘的谈话,曜哥儿才知道他娘的外祖父母竟还在世!且还有个大姨一家!
曜哥儿惊愕。
于是在等老太太她们来的期间,曜哥儿全程支棱着耳朵听娘及宫人们说话,大致拼凑出了来龙去脉。
了解了其中的阴差阳错,小家伙心中的震惊和对娘的心疼无以言表。
不过随之而来更多的则是欣喜,今后除了父王和他,她娘也有娘家人疼了!
为此,曜哥儿也期待见曾外祖母和姨姥姥。
脑海里一出现袁宝领着一位白发老人与壮实妇人入了西六院,曜哥儿就扶着窗框从炕上站起来往外看。
寒酥见状笑道:
“小主子当真什么都能听懂了,连咱们在等老夫人与姨奶奶都知道。”
槛儿盘腿坐在儿子身边,扶着他的背。
“曜哥儿知道老夫人是谁吗?是娘的外祖母,曜哥儿该叫曾外祖母。”
曜哥儿看着娘,胖手指向院门口方向,奶声奶气配合道:“真喂煮母!”
槛儿顺着儿子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刚想说曾外祖母一会儿才到。
便见守门的小财子奔了过来,“主子!老夫人跟姨奶奶到了!”
槛儿这就要迎出去,可在那之前她注意到一件事,不禁去看曜哥儿。
这小家伙,好像每次……
下了炕穿鞋时又看了眼儿子,心里觉得好笑,暗道自己在想什么呢。
曜哥儿是比寻常孩子长得快些,也聪明,但再聪明也跟他们一样是“人”。
怎么可能像有些话本里写的仙人那样,会一些千里眼顺风耳的神通呢。
可能就是他直觉比较灵。
碰巧给赶上了。
毕竟小孩子生就比大人能通灵。
这般想着,槛儿打消了疑虑,让奶娘抱着曜哥儿跟她一道迎了出去。
曜哥儿抬起小手擦了擦额上不存在的汗,也是他现在身子小,很多动作和反应都受脑子下意识的控制。
致使他大意了。
他的脑子里能“看”到身边即将发生的事,这种事就跟他前世随父皇云游时听到的神鬼轶事一样。
都是现实中没有的。
时下人都敬畏鬼神,有些人身上的反常之处往往会被当成是邪祟作祟或者鬼神上身,会被视为怪物。
娘聪慧,又是重生的。
万一被娘发现他不仅是重生的。
还和寻常人不一样,就算娘疼他,也难保不会被他身上这一特质给吓到。
曜哥儿才不要吓到娘。
更不想让娘觉得他是怪物。
娘守着她重生的秘密应该也是这个原因吧,所以他也要守着重生和这个秘密。
下次绝不能大意!
槛儿不知儿子的小脑瓜里打的什么主意,她此时心思都在老太太她们身上。
“阿奶,大姨。”
沈玉淑和宋芳禾之前一直没敢乱看。
还是听袁宝说他们到了西六院,马上就到宋良娣住的永煦院时,两人才稍微抬头打量了一下四周。
这会儿进了永煦院。
便见如今虽是冬日,可庭院中的假山池中仍有活水淙淙,旁边形状奇特的黑松与几株矮竹郁郁葱葱。
东西厢房角落各一口青花瓷大缸。
缸中皆栽着碗口粗的腊梅树,枝丫间花开正盛,整个院子里梅香四溢。
偌大的庭院地上似一尘不染,几处花坛里有形似牡丹的彩甘蓝,金黄油亮的佛手柑、金盏菊等等。
更不必提雕梁画栋的屋子。
一派的富贵,以沈玉淑和宋芳禾的眼界来看说是仙人住的地方也不为过。
再看眼前的孙女、侄女,比刚见面时穿戴得还要艳光四射、富贵逼人。
华贵得不似凡人,两人只觉眼睛都不够用了,嘴角怎么也控制不住。
宋芳禾还记得两个丫头教她们的规矩,忙拉着老娘便要冲槛儿行礼。
“参见宋良娣……”
话没说完,两人被寒酥、跳珠扶住了。
槛儿对大姨还不甚亲近。
不过她惯是擅长招待人,“大姨折煞我了,一家人私下见面哪讲这些虚礼。”
说着,她自己扶着老太太,让跳珠去照看宋芳禾,几人往屋里行去。
曜哥儿被奶娘抱着站在正房廊檐下,见她们过来,他使劲晃着小手。
“真喂煮母!”
沈玉淑母女刚刚一心顾着紧张和跟槛儿说话,没注意到这边站的人。
此时看到小家伙,两人瞬间笑开了花儿。
“阿奶,大姨,这便是曜哥儿,”槛儿让奶娘把儿子抱过来,笑着道。
寻常百姓家像曜哥儿这般大的孩子见到自家长辈亲戚,当娘的或是长辈们多半是要让抱一抱孩子的。
然曜哥儿的身份注定了这样的事不会发生在他身上,哪怕是槛儿的亲外祖、大姨,也不能随意触碰他。
沈玉淑和宋芳禾高兴归高兴,却也知道曜哥儿是皇帝老爷的孙子。
不敢越矩。
且槛儿是太子的妾。
她们在名义上按说甚至不能算是曜哥儿正儿八经的曾外祖母和大姨。
只有嫡母的娘家,才是孩子的外祖家。
她们家附近地主老财家里,妻妾的孩子跟亲戚关系就是分得这么清。
宫里不用想也知道会更严,估计太子的元配娘家人都不能抱皇帝的孙子。
所以母女俩也没有不知分寸地要抱曜哥儿,只欢喜得不得了地夸了一通。
又赧然没给小家伙儿带见面礼。
曜哥儿摇着小脑袋,“表、表……”
老太太跟大姨清楚规矩,槛儿也没有为拉近三人之间的距离违反规矩。
只贴心解释般道:“曜哥儿是说不要曾外祖母跟姨姥姥破费对不对?”
曜哥儿点头。
聪明懂事的模样把老太太二人给惊到了。
直到进了屋去了东次间,老太太都还没回过神来,“不是说没满十个月?”
槛儿从银竹手里接过茶盏放到老太太面前,笑着说:“差半个来月十个月,他长得快,体格也随了殿下。”
沈老太瞅着胖曾孙,脸上难掩惊讶,心想也不知那太子是个啥体格。
九个多月的孩子身量都快比外头有些家里过了周岁的孩子大了。
关键这就能听懂大人说话了,还能自个儿说话、叫人,丁点儿大便聪明成这样,长大了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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