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是富贵中人。
林噙霜不胜唏嘘：“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王家都要退的亲，你让大娘子怎么办。”她不了解这个过程，只看到这个结果，“而且算上余嫣然那一次，如兰这已经是第二次被明兰给连累了。老太太要是一点表示都没有，那也说不过去。”
毕竟老太太一向立着公平、公正的大家长人设，虽然看着很虚，但有人相信不就行了。
第494章 （会员加更）
起码，海朝云发落完暮苍斋的下人后，还是相信老太太是公允的；起码，盛长柏虽然对明兰拉长个脸，一见面就摇头，但从未说过老太太一句不是。
就在王若弗为如兰的终身大事烦恼时，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突然登门造访。
客人是宁远侯府太夫人秦氏。
这位夫人在东京贵妇圈里名声一直很好，温良恭谨，贤惠淑德，时常抚恤孤幼。
王若弗也不得不给上妆，看上去精神十足的去接待客人。大约是想起，秦夫人膝下也有一子，尚未娶妻，王若弗还让如兰也穿戴的精神些，一起见客。
听闻这个消息，明兰就呆了呆，沉默半响后，才道：“这样也好。”
但不知道是不是顾廷烨的那片眼光触动了她。明兰总觉得这位秦夫人并不似外面传的那样贤惠。
从结果反推来看。秦氏的儿子都好好的，健康茁壮，便是顾廷煜病病歪歪的，也好歹撑过了这许多年，只有顾廷烨一人，离家远走，漂泊数年不回。
不免让人细思极恐。
“姑娘且快点吧。”喜鹊忍不住催到。
“行了行了。”如兰忍不住烦躁道。她换上一身大红蝶穿花的对襟褙，乌黑油亮的发间只插着一对双喜双如意金簪，一派富贵气息。
一行人紧赶、慢赶走向正堂，待到了门口，如兰略略缓了口气，扶扶鬓边，随着门口丫鬟的通报，她一脚踏了进去。
王若弗见她来了，笑容愈深，指着她笑道：“这便是我那女儿。”然后又指着下首左席的锦衣妇人引荐，“这是宁远侯太夫人，如兰快见礼。”
如兰恭敬的敛衽下拜，裙裾不摇，身姿不摆，娟秀端庄。
秦夫人乍一看，满意地点点头，她连忙叫如兰起身，然后将如兰拉到身边细细打量，只觉得女孩高挑健美，不住赞道：“好标致的孩子，怎就生的这般好？”
如兰低着头似是害羞，却侧眼偷偷打量秦夫人，两眼看过，忍不住暗暗吃惊。
秦夫人是位观之可亲，温柔和气的美妇，只有眼角细细的纹稍微泄露了些她的岁数。
论年纪，她比大娘子还大几岁，可论外表，大娘子绝对不好意思上前叫她一声‘姐姐’。
秦夫人拉着如兰和和气气的问起话来，问喜欢吃什么、读什么书、平日里都做些什么。如兰不明所以，按照礼数一一答了，秦夫人似乎很满意，褪下腕上的一对翡翠镯就套在如兰手上，转而笑道：“郡君着实养的好”
王若弗笑得嘴都合不拢，但还是要谦和，“还是个孩子呢，不懂事的很。”
如兰撅起小嘴，“女儿懂事的。”
秦夫人轻轻一嗔，笑道：“王妃也忒谦虚了，这孩子通身的气派岂是作假的。”
王若弗听得十分满意。
秦夫人是个很会说话的人，墨兰就体会过听她说话有多舒服。她尚且被哄得服服帖帖，更遑论大娘子。
王若弗渐渐放下初时的戒备提防，越说越投机。
王若弗眼睛一亮。
作为当家人的顾廷煜无嗣、身体也不好并不是秘密。爵位既无子嗣传承，约莫只能交到兄弟手上。虽然按长幼，有望袭爵的应该是顾廷烨，但谁让他这个风流浪荡子气死了老子，又自己独自分府出去过活。
那么有这个前情在，能袭爵的只有顾廷炜了。
嫁入侯府和当侯夫人可是两个身价。当然，也要顾廷炜能顺顺当当袭爵。
秦夫人眸光深幽。她跟老大不和，已经是彼此间心照不宣的了，所以在袭爵这件事上，老大未必会让她如愿。秦夫人只能寻找强而有力的外援。
而这时候盛家闹出了姑娘与外男私会的丑闻，不少高门大户对此事回避。秦夫人却迎难而上，迎娶盛家姑娘，也是向盛家卖给好。
“……那位夫人呀，又温和又贵气，不见半分高傲，说起话来也是入情入理，和齐国公家的那位比起来，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哎……否极泰来，还是我如儿有福气！”王若弗喜滋滋的让彩佩一盏茶，“喏，这便是秦夫人今日送来的普洱，老爷且尝尝。”
是夜，盛紘歇在王若弗屋里，一边叫丫鬟卸下外裳氅衣，一边听老妻絮絮叨叨今日顾府夫人来访之事。
“唔，是不错。”盛紘尝了一下，的确是好茶。
“秦夫人是个最和善不过的婆婆了，宁远侯府又家资丰厚。”王若弗掰着指头细数宁远侯顾家种种好处。
她越想秦夫人的好处，就更加嘲笑明兰费尽心思扒拉上的门楣，以后还不是要面对一个高要求、高姿态的婆母。
“老爷，你倒是说一句呀！”王若弗说了半天的话，见丈夫未置一词，忍不住叫道：“你也不为如儿担忧，敢情闺女是我一个人的！”
盛紘慢吞吞的放下茶盏，转头朝着她，“宁远侯府的情况我会先打听清楚。你以后与这位夫人来往定要小心谨慎些，凡事且留七分余地，不可都说尽了。”
虽然盛紘一直把家族打造成清流门第，奈何从他长女华兰开始、到幺女明兰为止，嫁的都是勋贵人家，四女墨兰更是嫁给官家。
令盛家只得途变道，走外戚勋贵这一条路了。
所以即使盛紘倾向从读书学子里头挑一个当女婿。但眼下的情况，他也并不反对，宁远侯太夫人上门求娶。
王若弗大为奇怪，瞠目道：“这是为何？我瞧着她人好的，老爷又没见过她，怎这般说话，有甚好后悔的？”
盛紘捋了捋颔下短须，摇头道：“勋贵家规矩多。早年也是我疏忽，只看到忠勤伯爵父子在外名声不错，华儿嫁过去比不会受磋磨，谁知忠勤伯夫人是那样一个人，害得我们华儿吃了不少苦。”
“宁远侯太夫人在外也是有贤名的，但在内也不知道了。还是小心为上、小心为上。”
这倒是。
王若弗不语。长女婚后生活坎坷，一直是她心里的一块病，她肯定是不想小女儿重复这条路的。
夜风阵阵，有清淡的凉意。
湖边植满茂盛的菰草、红蓼、芦荻与菖蒲，迎风飒飒，一只小舟荡于其间。
他们不知从何而来、亦不知要去往何处。就这样荡在星梦下，什么烦忧都没有。
“这里虽不似民间热闹，却是个极好的散心地方！”赵祯喝了口酒，喝完后把杯子放下，拿起桌上的剥好的莲子，送到她嘴边，笑着问：“兰儿觉得如何？”
墨兰一口就将莲子含进嘴里，模模糊糊的说：“六郎选的地方，当然是好的！”
小舟慢行，伸手便可勾到莲蓬。
“你喜欢就好！”赵祯舒朗一笑，“近些日子发生的事多了些，咱们也难得有赏心乐事。”
前朝要忙着变法、抽调士兵修复白渠。后宫也有嘉成县主带来的风波要平息。他们确实都忙了些。
“前朝修白渠、除匪患，都是有利民生的大事。内宅妇人争风吃醋，起了本不必起的风波，最后还是一无所得。”
嘉成县主在喊出那一声后，其实也后悔了。一旦小公爷和盛明兰的私情被公之于众，她就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皇室宗女不可能给人当偏房，皇后也不会允许自己的妹妹给人做妾。
齐衡只能娶一位贵女，在这种情况下，他必娶盛明兰无疑。
而且，两家还把责任都推到她身上。
现在嘉成县主的婚事真就砸手里了。那户高门愿意娶一个心里有人、甚至用上跟踪、尾随等一切猥琐手段的女人为妻，就是县主也不行啊！
接着，她起身委到赵祯怀里，用手勾着他的脖子，吐气如兰：“高兴的时候，咱们何必说这些扫兴的话。六郎既然说要哄我开心，那今夜可要好好陪着我才行！”
赵祯连忙将人扶住，用手环着她的腰，将她圈在怀里，说：“那是自然。”他的声音突然压低，喷在耳边有湿热之气，“咱们还要给小玄英添上弟弟妹妹呢。”
轻脆的笑声从舟上传出，回荡在碧波上空，惊动几只水禽振翅。
舟内小了些，长腿似乎舒展的很费力。二人于是准备回宫里再战，小舟摇曳前行。
张茂则有些不忍视直远处，官家和娘娘的小舟一直绕着岸边转圈儿。先前随波逐流有多潇洒，现在划桨就有多狼狈。
他赶忙让侍卫划船去救官家和娘娘，万一小舟翻了伤着贵体，他们谁也担待不起。
云栽、露种几个也都担心的望着湖面，隐约能看见她们娘娘双手正把着舟沿，显得非常紧张。
小舟距离岸边就那么几渡，小舟就是扑腾不渡，娘娘的脸色肯定好不到哪去。
事实也确实如此。墨兰忍不出流露出脆弱、祈求的神色，“六郎，咱们就等侍卫行舟推上岸吧。且收一收力。”心里不停呐喊，您没那手艺，就别再划了！再划舟都要翻了！！
墨兰紧紧把着舟沿，生怕一不小心小舟就倾覆了。
墨兰不好受，赵祯也没比她好，他满头大汗，已经完全没有了平时温文尔雅的气质了。现在他面色通红，袖子已经撸到肘弯上了，双手齐齐用力，就是瞧着非常狼狈。
“兰儿，你坐稳些，别晃！”
他试图通过大吼让小舟稳住。
我没晃啊！
墨兰内心泪流成河。
第497章 （会员加更）
等侍卫来救时，两人衣衫都湿了大半。幸好两人年轻力壮，即使衣衫湿哒哒的贴在身上，也没生病，还能继续龙精虎猛的胡闹一夜。
次日一早，赵祯在宫人的服侍下穿戴好，墨兰欲起身，却被他按回，“闹了一整天，你就好好休息吧。”他待要再说，连连咳嗽了两三声。
墨兰忙去抚他的胸，“晚些我亲手炖点冰糖枇杷，六郎喝下便能镇咳止痰，而且味道也不苦呢。”
赵祯含笑道：“难为你要亲自做这些事，可话说回来，若不是你的缘故，我怎会咳嗽。”
墨兰嘴一撅，“我有何过错，还望夫君指正。”
赵祯露一丝昵笑，捏一捏她白玉般的耳垂道：“昨晚是谁缠着我鸳鸯戏水，若不是你不肯说句实话。我怎么受了风寒的？
墨兰大窘，脸色红得如要沁血一般，低声娇嗔道：“非礼勿言呢。”这样的娇羞是直逼人心的。
赵祯朗声笑了起来，心想他们大概很快就会有第二个孩子了。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到了九月中禹州白渠最先修复，为各州做了一个表率，出力最多的是禹州刺史赵宗全。他还是赵氏皇族宗亲，赵祯因此将他升为禹州团练使。
要说起这个赵宗全，他和皇室还有另一段缘。
先帝真宗当年是选了好几家宗亲的孩子到宫中抚养。赵宗全家中权势最弱，被其他几家联手排挤，最先被剔除嗣子名单，送回本家。
不过可能因为他早早被断了念想，所以反而能重新振作，为自己挣前程。
小玄英此时从偏殿冲了出来，“嬢嬢、糕糕、英英要吃、嬷嬷不许！”他小小的手抓着华丽的裙角，张着一双神似母亲的眼睛，非常认真的告状。
小玄英早早就由双亲启蒙，一岁又五个月学会开口，虽然语句不算连贯，但好在咬字清楚。
墨兰抱着他心都快化了，她眼神示意嬷嬷说。
“今日小殿下已经用了两块糕点了，要是再用怕是对牙不好。”
墨兰了解了，弯下腰，把小玄英抱在怀里，亲了一口他气鼓鼓的小脸，笑着倒：“嬷嬷说得也对，小玄英既然吃完了今天的点心，要想再吃就要等明天了。”虽然小玄英很可爱，可在养孩子上，还是该有坚持。
这么小的白牙，偏又爱吃甜的，墨兰挺怕他把牙吃坏了，零食每天都定量，吃完就没有了。
然而小玄英霸道惯了，为了吃零食撒娇、告状，什么都能使出来，他长得跟墨兰又像，总能让赵祯心软替他求情。也就墨兰比较严格，做着把关。
此话一出，小玄英瞪圆着眼睛看她，满脸的委屈，大眼里还有些泪花：“嬢嬢，坏坏！”他伸出小手向前抓，他也不知道会抓到什么，但他要嬢嬢重视自己的需求。
他真是一个眼疾手快的孩子。但墨兰更是一个熟路轻辙的母亲。头一侧，就避开他的小手，“小玄英乖，糕点的事，已经说好一天两块，你是君子可不能反悔。”
小玄英的词汇量显然没这么多，被绕的有些眼冒金星。
日子过得确实快，一转眼，连家里最小的两个孩子都要嫁为人妇了。
明兰和四姐墨兰无论喜恶都相去甚远，但眼前的这个锦衣秀眉的女子却在当年成功的引起了两姐妹的共鸣——她们都不喜欢她。
“如妹妹，上回你送来的白茶我吃着好，我娘起先觉着样怪，银白的芽头看的怪渗人的，谁知吃着却毫香清鲜呢。”陶然居里，几个女孩正吃茶，康元儿拉着如兰的手说话。
她们嫁到夫家后，这样表姊妹间说话闲聊的光景，也会随着夫婿高低渐渐淡去。
如兰抿嘴而笑：“表姐喜欢，我原该多送你些，奈何这白茶都是六妹妹分与我们的，你自己去问她吧。”
康元儿立刻看向明兰，明兰轻吹着茶，笑道：“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都是圣人送来的稀罕物。本就不多，我是个留不住的，一股脑儿都送了。”
当初赏赐有一箱里面整整齐齐放了好几罐茶叶。明兰不是个会品茶的，便想这些好茶与其烂在自己这里还不如分送出去，赚点人情。
康元儿秀气的脸容沉下来，盯着明兰道：“看来六妹妹是不拿我当自家姐妹呀，分的时候怎么没我的份？”眉宇间已是隐隐怒气。
康元儿是康姨母的小女儿。自小仗着母亲宠爱在家里颐指气使惯了，庶出姊妹在她跟前连气都不敢出，何曾受过这个冷待。
如兰也皱眉道：“你也是，怎么不匀出一点来给表姐，都是自家人。”
明兰放下手中滚烫的茶碗，不紧不慢道：“娘娘赏了一斤白茶。半斤自然是孝敬给老太太了；然后半斤给我们兄弟姊妹分了。表姐若真喜欢，回头我请林夫人带个口信给娘娘，请娘娘再赐些，不过最近未有命妇请安，表姐可得等了。”
康元儿从前来做客时，没少讽刺皇后庶出的身份，康姨母更是积劝导王若弗不要给庶女找好的亲事，免得将来压制嫡房。
如此积怨，康元儿哪敢让皇后想起她。
康元儿不悦的挑了挑嘴角，随即笑道：“我不过说说，妹妹何必当真。”
但可能是世家嫡女天然对庶出的不喜。康元儿就是见不得明兰好，一个庶女，却有福气带着宫中赏赐，嫁到国公府。
康元儿眼珠一转，又笑道：“常听说六妹妹心巧手活，针线上很是得赞，上回我请六妹妹与我娘做的两幅帐，不知如何了？”明兰轻描淡写道：“早了，怕是得等。”
康元儿对自家庶姐妹发火惯了，冷哼道：“给长辈做些活儿也推阻四的，都说妹妹孝顺娴淑，便是这般推诿么？还是瞧不起我娘？”
明兰看了眼一旁低头吃茶的如兰，知她不会帮自己，便一脸为难道：“瞧表姐说这话，我又不是空着的。只是老太太拘着我绣东西，说是现在多练练，将来不至于在面见翁姑时出丑，我实在抽不出空。姨母是长辈，总会体恤的。”
第499章 （会员加更）
事关女子终身大事，便是康姨母本人在这里，也没得强迫明兰要以她的事为重。
康元儿明知她是在推诿，却也说不得什么。只是眼珠一转，看到表情沉下去的如兰，道：“妹妹可以慢慢绣了，否则别是如妹妹还没嫁出去，你的嫁衣就已经绣好了。”
所谓长幼有序。本来应该是当姐姐的先出嫁，再是妹妹出嫁。可明兰和小公爷的私情已为众人所知，根本等不起，就怕到时又有什么变故。
如此，姊妹俩的出嫁顺序只能掉个个。
毕竟王若弗不会为了周全规矩，随意把如兰嫁出去。
明兰脸色不变，她在这处涵养一向极好，“父亲、母亲一向疼爱五姐姐，自然是想多留她一段时日的。况且五姐姐是嫡女，未来夫婿人选马虎不得。”
她是知道宁远侯府太夫人秦氏上门有意求娶，就是不知道大娘子会不会答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