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如此,为了封住男人的退路,跟着剑一同逼近男人的,还有三支势如破竹的箭羽,这三支箭,来自不远处的屋顶,若是仔细留意,可以看见站立在屋顶上的祝伯夷,此刻正手持弓箭,保持着方才射箭的姿势。
男人见状,退无可退,只能拼死一搏,挥动手里的大刀,迎接影二的剑,随后借着假山掩护,躲掉了祝伯夷的第一支箭。
可是他不知道,他危机之下做出的选择,已经葬送了他的活路,他在迎接影二那利剑的时候,影二已经欺身而上,刀光剑影之间,男人就成为了手下败将。
最终这场战斗,以影二卸了男人的下巴和胳膊,断了他一条腿作为结局,而男人的手下,没有一个活口!
跟着一同落下帷幕的,还有府外的动静已经想趁乱偷袭小团子的两批人。
广平王府的暗卫无一人伤亡,但穆察的亲兵,除了三个小队的队长,其余无一幸免!
这场偷袭虽然准备良久,但不过两柱香的时间就被祝伯夷平息,他将人押到了自己住的厢房外边,此刻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三人,胜利者的姿态摆得很好。
“方才本公子得到消息,听说你家主子想要求娶咱们王妃?”祝伯夷说出口的话带着嘲讽,眼神冷冷的看着三个人。
对于祝伯夷的话,三人毫无波澜,大概是身上的疼痛让他们无暇顾及祝伯夷到底说了些什么,也因为他们被卸掉的下巴,导致他们根本无法开口,只能用眼神求着祝伯夷。
但祝伯夷却对三人的求饶视而不见,反倒是对三人敌意颇深,“虽然你们生在那个鸟不拉屎的北越,消息不灵通本公子不该跟你们计较,但是你们实在是太没有眼力见了,竟敢冒犯到广平王府头上,今日本公子不教训你们,你们怕是不知道自己今日折在了什么地方!”
为了秦杳的安全,从秦杳进宫开始,每半个时辰,宫里就会传消息出来,对于穆察在宴上的无礼,祝伯夷一清二楚,几个时辰下来,心中的怒火亦是越积越深!
本来今夜他不准备大开杀戒,但对方挑衅至此,他必须拿出态度!
也更是为了他离京之后王妃的安全,其实他大可不必让他们知晓这场战斗里有红鸾阁的手笔,但是转念一想,对方已经如此肆无忌惮,皇上又拉偏架,只有用红鸾阁的名声,才能将其震慑一二!
只是要让他们知道,秦杳不只是苍北的大帅,更是广平王府的王妃,而广平王府,虽没了温照凛,但实力照样不可小觑,不管做什么,都得掂量掂量!
至于那个什么穆澹,用不着他动手,自然有人会教训他。
“现在,本公子给你们两个选择,一是把你们知道的吐个干净,本公子免你们的皮肉之苦,二是本公子让人撬开你们的嘴,不过到时候,三位是不是缺胳膊少腿本公子就不知道了。”
“本公子心黑,手段也有点凌厉,各位既然知道红鸾阁,就应该知道红鸾阁的酷刑即便是武林高手也扛不住,三位掂量掂量吧。”
说完祝伯夷便漫不经心的坐在了身后不知何时搬来的椅子上,斜着身子慵懒的靠在椅背上,眼神时不时的扫过三人。
跪在地上的三人沉默良久,大概是在思考什么吧,安静得很,若不是还在起伏的胸膛,祝伯夷都要以为这三人嗝屁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祝伯夷的表情逐渐变得不耐烦,最终耐心告罄,抬手朝身后的影二招手。
影二会意,衣袖里寒光一闪,跪在地上的三人只剩下两人,倒下的那个人额头插着一根银针,银针插进去一半,男人没有即刻死去,而是浑身抽搐,全身蜷缩在一起,双手撕扯着头皮,脸上顷刻间已经被他抓得血肉模糊,但那人却感受不到疼痛感一般,还在继续折磨自己,一会子的功夫,脸上甚至已经能看见骨头了,但他却说不出话,只能呜呜的嚎叫,痛苦的不能自已。
影二的七步碎月针不仅有杀人不见血的本事,更是红鸾阁酷刑之一,半根银针插进脑壳,可叫人生不如死,再配上红鸾阁特制的毒药,即便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眼前这个哀嚎的男人就是最好的证据!
听过和亲眼看见完全是两回事,看着在地上把自己折磨得不成人样的同伴,剩下的俩人慌了,实在是过于惨烈,眼瞧着男人把自己脸撕烂。然后转而又将胳膊挠破,甚至还有撕碎全身的趋势,俩人彻底扛不住了!
“呜——呜——”
“啊——啊——”
两人抬头急切的看着祝伯夷,张嘴急切地想要开口说话,祝伯夷见状,扶在扶手上的手轻轻的点了点,便有人上前给两人复原了下巴。
下巴一合上,两人迫不及待的就要开口,“我,我,我说,我说......”
对此,祝伯夷很满意,刚刚微微皱起的眉头,此刻终于舒展开来。
黑夜再次归于平静,城内又是一片寂静,在王府这边结束半个时辰之后,宫里的那场鸿门宴终于是散场了。
宫外等候的马车热闹起来,随后分别穿梭在汴京城的大街小巷。
秦杳散场后被一直没有露面的敬安公主截住,说了好一会儿话,出宫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外面的马车已经寥寥无几。
但寥寥无几并不是没有,在离王府马车不远的地方,停靠了一个充满异域风情的豪华马车,里面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今日宴会的主角之一——穆澹。
穆澹大概已经等候多时,看见秦杳出了宫门,立刻就从马车上下来走到了秦杳面前。
秦杳上马车未果,转头冷冷的看着来人,语气疏离的问道:“使者有事?”
穆澹是个危险人物,秦杳并不想跟他有任何牵扯,但是对方显然不这么觉得,见秦杳这样疏离的态度,反而温文尔雅的笑了笑,随后缓缓道:“秦帅不必紧张,在下正是想跟秦帅说句话而已。”
穆澹言语之间不似方才在朝堂上的冷漠疏离,此时反而给人一种自来熟的感觉,不过反常即妖,秦杳对他可没有任何信任可言。
“本将军跟使者无话可说。”说完秦杳转身就想上马车远离这个男人。
穆澹并不气馁,在秦杳坐进马车之前,不急不徐的说了一句:“秦帅难道不想报仇吗?你父亲之死,背后出手的可不止我们。”
秦杳顿住了,对于穆澹的话她并不意外,当年父亲战场上毒发,发现异常的可能不止父亲的手下,敌人也是很有察觉的可能的。
“你想让本将军叛国?”秦杳反问。
穆澹想要求娶秦杳并非只是为了膈应她,相反的,他是真心的想要求娶。
当年天水那一战,是他第一次随父亲去战场,那一战他们跟秦家军殊死一搏,他亲眼看见秦老将军在马上毒发,随后被他们的人斩下首级。
老将军一死,秦家军奋力反抗,一个个都杀红了眼,虽然厉害,但却经不起消耗,秦家军被他们的人打得节节败退,最终他们的大军叩响了苍北的大门。
本以为他们会就此驰骋东堰国,完成百年来的夙愿。
可是他们还来不及庆贺,就被一支仅仅五千将士的队伍杀得毫无还手之力。
秦杳带着自己在赶回苍北路上收回的残兵,绕后烧了他们的粮草营,然后趁着夜色掩护,偷袭了他们两万人的左翼大军,夺回了她父亲的首级,并且斩杀左翼将军,其首级被秦杳用长枪钉在了他们牙旗之上。
不仅如此,两万人的左翼军被秦杳带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全数歼灭。
撤退之时,可谓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王上手下经验最丰富,战力卓绝的老将军奉命拦截并活捉秦杳,但却被秦杳三招挑落马下,十招之内被秦杳一剑封喉。
当时他就在现场,亲眼看见了秦杳的杀伐果决,看见她带着仅仅五千残兵自此,深入敌营,打碎了他们最后的希望,并且最终还能全身而退,这样一个女子,如何能不让人另眼相看。
那一年战场上的惊鸿一眼,秦杳这个人,便在他心中落下了根。
秦杳肯定是不知道他这么一号人的,但是他却时刻关注着她的动静,他其实多次想要找机会接近秦杳,但最终都以失败告终,这三年秦杳在苍北,除了将军府就是军营,他根本没有机会靠近他。
后来苍北在秦杳的管理下对进出城内的人员查防得更加严密,消息越发难以打探,而他的机会就更少了。
以至于他在北越得知秦杳成婚的消息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正在他悔不当初的时候,他父亲给他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东堰皇帝有意和亲,王上决定派使臣前往汴京城。
听闻消息的那一刻,他毫不犹豫的就请求父亲带上自己。
他是父亲最优秀的儿子,也是王上器重的父亲的接班人,所以他顺利的来了汴京城。
一路上他都在想要如何接近秦杳,国仇家恨是他们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且秦杳已经嫁人为妻,心中纵然失望,但还是抱着些许的期待,见一面,认识一下,让她知道有自己这么一号人也好。
只是似乎老天爷都想帮他,他们距汴京城还有三日路程的时候,他的探子来报,说广平王暴毙,这一刻,他可真是开心啊!
就在那一夜,他就在心里制定了今日的计划。
如他料想的一般,计划并不顺利,但没关系,他有时间,至于东堰国的皇帝,他有自信也有能力说服他。
坐在回去的马车上,穆澹心情很是愉悦,多年不见,秦杳似乎有所变化,但他很喜欢,从前只觉得她刚毅,今日再见,多添了几分温婉,极好!
只是这样的愉悦并未持续太久,马车刚驶出皇宫的范围,手下的人就匆匆赶来了,“少爷,今夜派去广平王府的人全都折了,老爷让您立马回去商议对策。”
闻言穆澹方才还惬意带着微笑的脸,瞬间沉了下来,眼神阴鸷的看着来人,“一群废物!”
他没有功夫再想秦杳,马车疾驰在路上,他满脑子都是那群不中用的废物!
而另一边,秦杳也坐在马车上,只是她的心情一直不佳,方才穆澹的话,分明就是话里有话,而今日穆澹的行为,也让她头疼不已,她不认识不了解穆澹,但是他的父亲穆察秦杳是很了解的,穆察不是一个会做无用功的人!
更不会做没有利益的事,不过现在他究竟想要做什么,她实在无从知晓。
让皇上疑心她?
还是想要给她安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
亦或是别的什么......?
秦杳想不到,这样的感觉不太好,她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正想着,马车外就传来了一个声音,“王妃,祝公子活捉探子三人,已经押解在王府,请您回去。”
意料之中的事情,秦杳没有过多的惊讶,她也不准备回去。
“知道了,告诉祝伯夷,让他自己审,本妃就不参与了。”秦杳淡淡的开口,声音没有任何波澜起伏。
外边的人似乎怔愣了一下,然后才开口应了声是。
送信的人离开后,秦杳略显散漫的开口,“出城。”
她说话的同时,看着手边的一个包袱,是半个时辰前冯伯让人送来的,她伸出手摸了摸,脸上冷漠的神色有所缓解。
城外似乎要比城里冷一些,半个时辰的路,天空已经下起了鹅毛大雪,呼呼的寒风刮在脸上,生疼。
她要去的地方是城外的十里亭,马车骤然停下,她猛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快得出奇,手冰凉,但手心却出起了汗。
有些紧张......
秦杳没有让人跟着,自己带着那个包袱,一阶一阶的上了十里亭。
十里亭内,温照凛已经等候多时了,从傍晚到现在,已经三四个时辰了。
马车的声音逐渐靠近,停下,脚步声取而代之,他知道,自己等的人来了!
“阿杳。”秦杳的脸出现的那一刹那,他就忍不住了,三步并两步走上前,一把将秦杳搂进了怀里。
秦杳手里的包袱掉落在地上,但是没有人管它,被温照凛搂进怀里的瞬间,秦杳也紧紧的抱着他的腰,把脸埋进了温照凛的肩膀,任由温照凛温热的气息打在自己脸上。
温照凛把怀里的人抱的非常紧,仿佛想要把人揉进自己的身体一样,他把头埋在秦杳的脖子,贪婪的汲取她身上独特又令他着迷的味道。
“王爷......”秦杳小声的唤着温照凛,鼻尖酸酸的,声音也有些哽咽,说出口的话更是带着几分委屈,十分惹人心疼。
不过她不想惹人心疼,她只想让温照凛一个人心疼。
当然,温照凛的确毫不意外的心疼了,秦杳两个字,就险些把温照凛心中的防线击溃,他刚刚差点就脱口而出让秦杳跟他一起走了!
但是他不能,他是去当反贼的,可不是做什么好事去的,不过心疼和不舍是真真的,“这几日委屈阿杳了。”
秦杳说不出话,只能趴在温照凛的肩膀上摇头,抱着温照凛的手上又更加用力了一些。
温照凛的死是一场预谋已久的消失,自从救回小团子之后,温照凛就已经在日程里计划了自己的死亡,虽然还没有跟闫曜梁兵戎相见,但是已经到了必须做下准备的时候。
汴京城人多眼杂,不是一个筹谋的好地方。
东南天高路远且早已经被温照凛控制在了手中,那里,是最合适作为一个根据地的地方。
当然要说预谋已久也不正确,其中还是掺杂了很多的别的因素。
刺杀发生的前一天,他收到了蔺飞章的急件——鄂多投奔西南王,倾尽所有助力西南王,事成之后,西南王会给鄂多封王,让他从此摆脱海岛生活!
西南的战事虽然暂时停歇,但是西南王脚步却并未停下,他的军队已经秘密掩藏在了西南和东南的交界处,随时准备跨过东南的防线,跟鄂多的十万大军连手,攻下东南,随后对西南的池永松进行夹击,以此来达到彻底控制东堰南方的目的!
这跟温照凛的计划有相似的地方,他们都想拿下东堰的南方,跟朝廷分庭抗礼,但是他们的计划里,可都没有对方的存在。
当西南王的野心被他探知到的时候,他连夜给白骋去信,这才有了丰谷居外的那场刺杀。
对此,秦杳一开始是不知道的,但刺杀过于意外和突兀,让她不得不多留几个心眼儿,只是还不等她查明白前因后果,温照凛就在中毒的第二天晚上醒来了,将他的所有计划跟秦杳和盘托出。
秦杳生气又心疼,气他没有事先跟自己商量,就做了这样冒险的决定,但又忍不住心疼他身上的那些伤,明明有别的法子,他却偏偏选了最伤害自己的一种方式。
温照凛所受的伤和中的毒都不是假的,若非如此,决计骗不过宫里的太医,也骗不过温闫曜梁的眼线,不仅这些是真的,就连那日在灵堂之上,闫曜梁看见的尸体,也是温照凛,只不过是吃了假死药的温照凛。
两人在这大雪飘零的夜晚抱了很久很久,最后才依依不舍的分开,两人在亭子里的石凳坐下,但双手却一直紧紧的握在一起,秦杳眼眶红红的,出口的声音带着鼻音:“伤口还疼吗?”
温照凛身上的伤不少,但却并没有那么严重,只是看着吓人,不过脸色还是有些发白,看着像一个重病缠身的样子。
秦杳心疼得不行,一边问着,一边放开温照凛的手,从地上捡起了自己带来的包袱。
她把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的数给温照凛听,“这些药都是我让冯伯准备的,治外伤内伤的都有,你带在身上,特别是这个,”秦杳拿起一个蓝色瓶子,“这是治烧伤的,你千万要保存好。”
“这个这个,这个也很重要,战场刀剑无眼,这个治疗剑伤最管用。”
“这个也很重要,止血的,效果非常好,是我以前在一个江湖游医那里要来的配方,比寻常的止血要好用十倍不止,你切记带在身上。”
“......”
秦杳也不知道何时自己竟然变得这样婆婆妈妈,简直有说不完的话,明明她心里不是这么想的,她只是想嘱咐温照凛一路上注意安全,万事小心,可是一出口就忍不住,药要叮嘱怎么用,衣服要叮嘱穿厚一点,就连吃住都想要操心一遍。
温照凛没有打扰秦杳,看着秦杳在自己面前细数那些药的效果,他就有说不出的兴奋,他的阿杳说的不是药,是对自己的不舍。
看着她拿起又放下的动作,着重的叮嘱,一字一句都说进了他的心里。
——带她走吧!
这样的想法在今夜,已经不知道萌生了多少次,从见到的那一刻起就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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