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以前,劝住闫曜梁这样荒诞的行为,高迁还能有点信心,然而现在,他最多只能有两成把握,还是在冒着生命危险的情况下,毕竟现在的闫曜梁越发暴躁,几百号人都是他一言堂,容不得反驳,违抗就是死!
这样独断专行又对温照凛恨入骨髓的人,他是真的没把握能将其劝住。
寒冬腊月的,天空不知不觉间又飘起了雪花,大家在宫门口冻得瑟瑟发抖,不过这也有好处,可以让他们保持清晰的头脑来思考对策。
足足等了一个时辰,闫曜梁的旨意才传来。
明堂内,闫曜梁坐在龙椅上,激动的说着自己的打算,甚至在短短的一炷香的功夫内,就已经定下了出征的日期。
三月初八,也就是一个月之后,据说是个黄道吉日。
“......当年太宗御驾亲征大破敌军,仅用四十万大军就平复了西北之乱,当初叛军气焰何其嚣张,接连攻下西北数座城池,拿下秦云岭,甚至一度兵至陀萍江,咱们的将士被打得节节败退,幸而太宗皇帝果断,御驾亲征,不过半年光景,就平复叛乱,让国家重归太平,今日朕决定效仿太宗皇帝,势必将叛军铲除,还天下一个太平!”
闫曜梁说得慷慨激昂,仿佛自己已经置身战场,运筹帷幄,收复疆土。
明堂内响彻着闫曜梁极度兴奋的声音,大臣们能清楚的感受到闫曜梁不同寻常的激昂,仿佛已经陷入魔怔之中。
他们心中鼓跳如雷,不敢开口,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高迁身上。
所有人的希望都压在一个人身上,高迁压力甚大,闫曜梁过于反常,让他不得不小心小心再小心。
他不停的告诫自己不要急,要求稳,“皇上,微臣有话要说。”
沉浸在热血世界的闫曜梁被高迁的话猛地拉回现实,他不满的蹙眉,压低的声音,“爱卿也觉得朕这个决定很明智是吗?”
大臣们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用那些枉死的同僚告诫自己不要轻举妄动。
高迁霎时汗如雨下,脑子飞快转动,握着朝笏的手紧了又紧,“皇上,战场刀剑无眼,您乃万民之本,实在不宜亲涉险境,且叛军对您怨气甚重,若是您出现在前线,温照凛定然想尽一切办法针对您,处于皇上的安全考虑,微臣觉得,亲征实在不妥。”
高迁的话一出口,他身后的大臣们都默默的松了一口气,不过他们很快就察觉到了殿内降至冰点的氛围。
闫曜梁一言不发,双手紧握龙椅的扶手,关节发白,青筋暴起,他死死的盯着高迁,若是眼神能杀人,高迁此刻大概已经被凌迟致死了。
上头久久没有作声,大臣们都替高迁捏了一把汗,眼神不住的在高迁和闫曜梁身上乱飞。
高迁深知自己这话已经触及了闫曜梁的逆鳞,当即就跪了下去,“微臣斗胆谏言,一切皆处于对皇上的担忧,还请皇上三四,温照凛手下高手如云,探子暗卫遍布天下,且微臣还得知,江湖上让人闻风丧胆的红鸾阁也是其爪牙之一,这样的杀手组织,实在让人防不胜防,一旦皇上离开皇宫,这些人一定闻风而动,皇上的安危实在难以保障啊!”
高迁跪地谏言,大臣们也纷纷相仿,顷刻间,整个殿内黑压压跪了一片,皆道:“请皇上三思!”
“请皇上三思!”
“请皇上三思!”
“三思?”闫曜梁睥睨着众人,压低声音开口,只是声音虽小,其中的威慑可不小,大臣们立刻低头,不敢再作声。
“砰——”沉寂的明堂内,只听砰的一声,惊得所有人身躯一震,随即又是三声“咚咚咚”的声音,本该在闫曜梁脚下的脚蹬顺着阶梯,不偏不倚正好摔在高迁身前。
所有人都不由得提了一口气,此刻殿内可谓噤若寒蝉。
高迁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看着眼皮子底下的脚蹬,这一刻,这已经不是一只脚蹬,是架在他脖子上的一把刀,他毫不怀疑,他再说出一句让闫曜梁不高兴的话,自己就会宛如这个脚蹬一般,被踢出朝堂,最后性命不保!
“皇,皇上......”高迁颤颤巍巍的开口,若是仔细看,会发现他微微颤抖的双手,“微,微臣——”
“宰相觉得朕此行一定会战败吗?”闫曜梁不给高迁说话的机会,致命一问。
这一刻,高迁清晰的感受到了闫曜梁对自己起了杀心,他心中震撼,重重的将头磕在地上,大声道:“微臣不敢。”
闻言,闫曜梁勾起了唇角,放松的依靠在了龙椅上,“那就好,朕还以为宰相大人要跟朕离心了呢。”
“诸位呢?”
突然被点名的诸位大臣不敢作声,默契的低下头,弯下腰。
沉默代表了一切,闫曜梁满意极了,“朕亲征期间,由四皇子监国,希望诸位爱卿,尽心辅佐。”
说完这句话,闫曜梁站了起来,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明堂内再一次陷入了死寂,好半天,大臣们才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都只能摇头,沉默的走出这威严肃穆的宫殿。
低迷的气氛在周围蔓延,高迁走在最前面,依稀能听见身后传来的哀戚声,只是他已无能为力......
宫门外,大臣们垂头丧气的坐上自家官轿,可是令他们意想不到是,正在他们准备启程回府之时,元仲的声音会在宫门口响起。
“诸位大人请留步。”元仲看似着急忙慌,但眼尖的人却发现,他这都是装出来的,实则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高迁率先反应过来,问道:“可是皇上还有什么吩咐?”
元仲闻言,既没点头,也没摇头,默默的从衣袖里拿出了一道明黄的圣旨,“皇上有旨!”
这一瞬,在场的所有人心中都升起一股子不祥的预感,他们跪地接旨,心中不住祈祷。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听闻爱卿家有儿郎欲报效国家,朕闻之甚慰,不忍负之,今特准诸位爱卿家中凡年满十五儿郎随朕出征,钦此!”
死一样的寂静。
大臣们跪在地上,不只是因为冷还是别的什么,所有人都在颤抖。
高迁几欲张口,最终只问出一句,“公公有无宣错旨意?”
元仲无声摇头,打破了他们最后的幻想,“诸位大人接旨吧。”
这哪里是圣旨,这就是送命符啊!
皇上这招何其高明,留他们辅佐四皇子,用儿孙的性命要挟于他们,真是高!实在是高!
“宰相大人?”
高迁胸口剧烈起伏着,良久才平静下来,伸出双手,低头泣血道:“臣,叩谢圣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身后的大臣随声附和。
皇后午睡刚醒,坐在梳妆台面前,身后是正在给她梳妆的宫女。
兮春端着茶水进来,接替了宫女手里的事,指挥着宫女去小厨房拿糕点,然后才贴在皇后耳边轻声开口,“娘娘,方才元仲公公让人送来消息,皇上在前朝力排众议决意亲征,离宫后由四皇子监国,并且下旨朝中大臣家中凡年满十五的男子都必须随军出征。”
闻言,皇后端着茶盏的手不禁一顿,“朝中所有大臣?”
兮春点头,“不错,元仲公公亲自宣的旨,绝不会有假。”
闫曜梁这么一招,倒是让皇后始料未及,或者说足以让她高看闫曜梁一眼,倒没想到他还有这心思和手腕,只是不知道他这样费尽心机的安排,这四皇子能不能替他守住这万里江山了。
“行,本宫知道了,你把这消息给侯爷送去,他们知道该怎么办。”大臣们都在宫外,她在这后宫接触不到,很多事,她只能让自己家里人去做。
“对了,前阵子侯爷不是说谢铮和谢庭离开京城了,如今可回来了?”
“还没有呢,两位少爷短时间内应该都不会回来了。”
皇后闻言点点头,淡然道:“这样也好,皇上也就威胁不了父亲和哥哥他们了。”
兮春从小伺候皇后,对谢家现在的情况了如指掌,皇后这么一说她就明白了,“其实侯爷已经退出朝堂,二爷和四爷在朝中也不任要职,娘娘不必担心皇上对侯爷他们下手的,倒是您自己,很容易引起皇上的疑心。”
兮春没有明说,但皇后还是听出来了,她实在说她上会装作无意提出先祖御驾亲征的事情,这一招实在冒险,一旦闫曜梁反映过来,她就是死路一条。
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用这一招,她如何能把闫曜梁忽悠出宫去?
又怎么能彻底掌控皇宫呢?
“你放心吧,本宫心里有数,皇上现在病急乱投医,至少要等他吃了一次败仗才能反应过来,到时候一切就都来不及了。”
现在的闫曜梁大概正沉溺于对未知的兴奋之中,哪能想到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呢?
“娘娘真是用心良苦,希望将来六皇子能明白娘娘今日的苦心。”
想到六皇子,皇后心中就一阵钝痛,“本宫已经失去了大皇子,算不得一个合格的母亲,对他的愧疚只能百年之后再去偿还了,至于蠡儿,本宫只希望他不要埋怨我,当年若我再谨慎些,说不定......”
皇后说不下去了,只怪自己当年过于信任闫曜梁,才会一个孩子都保不住。
“娘娘不必自责,这都是皇上的错,是皇上辜负了您。”
“现在说这些都没有意义了,自从本宫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断了跟皇上的感情,辜不辜负的也说不着了,唯今,本宫只想尽快解决眼下的问题,然后把蠡儿接回来。”
想到探子传回来的关于蠡儿的消息,皇后就有点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人,只是眼下到处都危机四伏,她只能忍耐。
兮春给皇后戴上最后的凤钗,看着镜子里满脸笑意的皇后,笑着道:“娘娘一定会心想事成的。”
当然要心想事成,不仅是将来的事,更是眼下的事。
御驾亲征已成定局,短短五日不到的功夫,各地大军就已经集结完毕,加上从东南战场上抽调的十万兵马,跟随闫曜梁出征的一共整六十万大军。
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此行闫曜梁不仅集结了六十万人马,还带走了朝中三分之二的武将,值得一提的是,久久未曾露面的镇国公也在行列里面,不仅镇国公在列,镇国公府的男儿都在其中。
接连几日,出入御书房的人从早到晚不曾断歇,代山南作为军师几乎就没从御书房出来过,从早站到晚。
好在这几日不算白白辛苦,由高绩率领的先遣军已经整合完毕,只等皇上一声令下,立刻便可日夜兼程赶往干州。
同时馈运使押送粮草紧随其后,在闫曜梁率大军抵达干州之前,安顿好一切。
然而另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前脚高绩刚率兵出发,跟在后面的馈运使就突发旧疾,当场暴毙。
粮草押运至关重要,不仅要一个有本事的,还必须是自己信任的人,思来想去,闫曜梁临时任命了大理寺卿明淳暂时兼任馈运使,各州粮草任其调度以作军需,并且还安排了两个副使听候差遣,这才勉强堵上了这个缺口。
而明淳也不负闫曜梁期望,仅用一晚上的时间,就给出了一份详细的粮草押运路线,并且考虑了所有可能存在的威胁,给出了解决方案。
第168章 炸,炸了?
秦杳比温照凛先一步得到闫曜梁预备亲征的消息,她人在总兵府,得到消息立刻就让人去找温照凛。
此时的温照凛身在苍北,正潜伏在晋州,亲自盯着穆澹在晋州的一举一动。
荣戚扬亲自率兵攻打齐蒙关,独留穆澹一人镇守整个苍北,温照凛想不明白,穆澹明明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怎么就能这么轻易就再次取得荣戚扬的信任呢?
所以他亲自来了晋州,隐藏身份,住在这个不起眼的客栈里,关注着晋州的动静。
说起来荣戚扬也曾是北越赫赫有名的武将,当年更是风头无二,怎么现如今就能这么轻易信任于穆澹呢?
“王爷,出事了。”
温照凛正百思不得其解,阿骨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屋屏风外面,温照凛眉头微动,这才注意到外间的窗户不知何时竟然开了。
他从屏风后面走出来,扫了一眼焦急的阿骨,往窗户边一坐,问道:“什么事?”
“您年前让谭先生支持王妃的那匹火炮,在途径鼎州时被劫走了,红鸾阁正全力追捕这匹火炮的下落,现在初步怀疑,是穆澹的人做的。”
阿骨的话音刚落,温照凛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冷冽,搭在桌沿的手早已捏紧拳头,“废物!”温照凛沉声怒道。
“把这个消息告诉王妃,让她做好防范。”
“你马上联络影六,让人盯着穆澹的一举一动,一旦他出城,立刻禀告本王。”
“是,属下马上去办。”
不出阿骨所料,这件事的确就是穆澹派人做的,并且他比温照凛先一步得到消息,此刻人已经从晋州府衙动身,带着人秘密赶到了城外的军营。
军营在城外二十里外,穆澹赶到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以往的这个时辰,因为寒冷,将士们都已经聚集在营房内了,但今日,这里却热火朝天,聚集的火把让这里亮如白昼。
火炮被放置在军械营,有专门的士兵看守,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一只虫子都别想靠近火炮。
穆澹在军营外弃马,大军统领努尔丹已经等候着了,见到穆澹,立刻上前行礼,“军师。”
穆澹点头,冷峻的问道:“东西呢?”
虽然他极力压制着,但语气里还是透露出了迫切,努尔丹心知肚明,一边引着穆澹往里走一边说道:“放在军械营了,末将已派重兵把守,且下令任何人不得靠近,只等军师前来了。”
努尔丹带着人来到军械营,守在外面的将士见到人,纷纷让开一条通道。
他们此次收获颇丰,不仅截获了两台火炮,还有接近二十枚弹药,此时这些东西被单独停放在营房内。
士兵打开营房的门,穆澹终于见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眼睛里闪耀着不可忽视的光芒,只是谨慎如他,即便如此迫切,他也没有立刻靠近两台火炮,他挥了挥手,身后便走出了一个身材短小却精悍的男人,在穆澹的示意下,男人小心翼翼的靠近了火炮。
男人围着两台火炮走了两圈,然后蹲下来仔细抚摸,似乎是在确认火炮有无损坏,在确定火炮完好之后,他才站起身,在众目睽睽之下,打开了装有弹药的木匣。
努尔丹心中有所怀疑,转头问道:“军师,这人你是从哪找来的?看上去很懂的样子。”
闻言,穆澹勾唇一下,漫不经心的说道:“本公子从苗疆带回来的,哼,这世界上可不是只有他温照凛身边有懂这些的人,”
郴都覆灭落在祝伯夷手中,他派去截获图纸的人被一网打尽,自己也落在了祝伯夷手里,但他怎能甘心几个月的心血就这样白费,所以他暗中命令潜伏在苗疆的探子秘密搜罗曾参与苗疆火炮研制的人,好在那些人不负众望,在年前被找到,然后被秘密送来了苍北。
凭借这些人,他不仅成功说服荣戚扬把自己从温照凛手里救了出来,甚至轻易就重新取得了信任,想来,荣戚扬也应该见识过了这东西的威力,所以在得知自己有复刻的可能之后,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救出自己!
但其实他很清楚,没有精密的图纸,这东西复刻不了,不过现在不一样了,有了样本,无需精密的图纸,这些人就已经可以给荣戚扬一个完美的交代了。
男人检查完木匣里的弹药,很是兴奋的点头,然后小心翼翼的合上盖子,走到穆澹身边,“公子,实属精品,比原先在苗疆制造出的两台更厉害,威力也更大!”
男人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禁喜笑颜开,就连一向不苟言笑的穆澹都情绪外露得厉害,他终于没了顾虑,径直走向了那两台火炮,他双手放在火炮上面抚摸,宛如在抚摸什么旷世珍宝,眸子里散发出着魔的喜悦,煞是骇人。
半晌,他转头问男人,“能做出来吗?”
男人点头,“能!”
“很好!”穆澹猛地提高了声音,“只要你有本事做出来,本公子绝不会亏待你,日后加官进爵,绝少不了你的!”
男人也是个见权眼开的主,连忙跪下感激涕零的说道:“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这几日你就在这里仔细研究,需要什么尽管跟身边的人开口,他们会尽一切努力满足你,只一条,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给本公子复刻出来,否则本公子绝不会放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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