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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灯录(侧侧轻寒)


献虏仪式到了最高潮,南诏的象队鱼贯而入,在驯象人的指引下,伴着丝竹声伏地扬鼻。这寓意万象升平的景象让几多老臣泪流满面,又怀想当年的盛世景象。
又有东海献上的六尺红珊瑚、江南府三丈见方的巨幅祥瑞织锦、苗疆进献雕刻百鸟朝凤的十丈巨木……四方异宝不一而足,引发百姓阵阵惊叹欢呼。
至于百戏杂技,更是从丹凤门至大街小巷、东市西市,搭棚结彩,彻夜狂欢,不曾歇息。
在这罕见的喧闹繁华中,命妇也各自得了恩旨,许她们与百官一般,可自行其是,纵情赏玩。
于是众人从栖凤阁鱼贯而下,有跟着太后去围观大象的,有随着皇后去欣赏异宝的,也有三五成群看杂耍的,各寻热闹。
千灯走下栖凤阁,看见崔扶风正站在人群之后。冠盖满京华,周围尽是嘈杂喧哗,而他沉静高华的气质,却让身上绯红的官服都显得淡远静定。
不必询问,不必目光相接,她知道他在等待她。
“县主想见临淮王吗?”崔扶风望着她,声音温柔,却给了令她失望的回答,“不巧,他已经离开了。”
千灯有些诧异:“怎么刚献祭完,他便走了?”
崔扶风望着她,目光中含着她看不清楚的深意:“毕竟他伤势并未痊愈,如今还需静养,此间仪式繁琐,嘈杂纷扰,因此帝后体恤,让他先回去休息了。”
千灯无奈谢了他,便要回到栖凤阁上去。
“县主,”崔扶风叫住她,劝道,“姜大夫和廖医姑都说,你要多散心解闷,以免忧思萦怀,璇玑姑姑也曾对我提过此事。我陪县主去看看百戏吧,别辜负了大家的好意。”
千灯也觉得独自回到栖凤阁上未免不妥,便回转身与他一起沿着丹凤门而行,走到街口。
“县主,你在这儿呀?”身后传来商洛欢喜的声音,随即,一串红色的糖葫芦递到了她面前,商洛灿烂的笑脸随之占据了她整个视野,“我给你挑了最漂亮的一串,你看这个糖裹得多均匀!”
千灯见他手中红亮亮的果子外包裹着灿黄的一层糖衣,果然漂亮喜庆,不由笑了。
尚未等她伸手接过,旁边却有只手将糖葫芦拨开了,金堂插入他们中间,说道:“哎呀小洛,别拿这种烂大街的俗物出来惹人笑话,你看我这个才配得上县主!”
他抬手一指身后一个正拿着糖勺龙飞凤舞的老人,骄傲道:“我请来了长安最有名的糖画艺人,特意让他调了五色糖,正给县主做天女散花呢!”
果然,那老人手中五个糖勺依次挥洒,红黄紫青白五种颜色在光滑洁净的石板上绘出飞舞于云端的仙子,手持花篮遍洒花朵,周身祥云萦绕,各色百花散落。
而那仙子姿态缥缈柔曼,依稀还与千灯有三分相似。
“哇,这仙子也太好看了吧……”商洛惊叹着,看看自己的糖葫芦,又扁了扁嘴,不觉垂头沮丧。
“这仙子,美则美矣,只是满街尘土飞扬,能入口吗?”旁边传来薛昔阳的声音,明明曼妙勾人,听在金堂耳中却觉可恶至极,“这种只能看看而已,对身体无益。县主可觉得口渴吗?我亲手制了饮子,红豆红枣煮红莲子。”
说着,他将手中的新竹筒打开,递给千灯,笑着朝她眨眨眼:“还调了其他香饮在里面。这是我特意从坊间寻来的美颜方子,有滋润肌肤养颜补血的功效,县主日常可多喝一些。”
金堂酸溜溜问:“哪个坊间?不会是平康坊吧?”
“怎么,金兄弟难道不知,平康坊的姑娘是最懂这些的吗?”薛昔阳毫不在意,一指街上的姑娘们,道,“你看,这些花色样式全是那边设计出来的,满朝贵妇、满城闺媛都在效仿,你这种不解风情的人,哪儿懂这些?”
看着满街争奇斗艳的贵女们,在这方面毫无涉猎的金堂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薛昔阳占了上风,春风得意,千灯喝了两口饮子,也觉得甜糯香浓,味道着实不错。
旁边却传来一道清泠泠的声音,委婉道:“此饮虽好,但过于滋补提神了,恐怕有碍睡眠,县主不宜多饮。”
薛昔阳脸上飞扬的笑意顿时凝固,郁闷地转头看去,正是孟兰溪。
只见他打开手边一个精巧的小食盒,取出两枚包裹于柚子叶中的小小糕团,含笑递到千灯面前,双颊的一对酒涡令人迷醉:“这是我刚做的薏苡茯苓糕,温补气血,县主试试这个吧?”
千灯接过尝了一口,淡淡的药味与甜味,混合着柚子叶的清香,味道不错,但不知为何,令她想起了时景宁当初悉心为她所做的点心。
她谢了孟兰溪,抬头四下看了看,有些好奇:“凌天水今日没和你在一起吗?”
毕竟自从他让孟兰溪帮她调理睡眠后,为了他的安全,凌天水与他常在一起。
孟兰溪尚未回答,纪麟游的声音已传来:“他有紧急军务,一早赶去外地了,委托我照看孟兰溪……哎,我们一伙兄弟本来还想蹭蹭他以前在朔方军中的关系,混进去瞻仰一下临淮王呢!”
崔扶风在旁静静看着他们轮番上阵献殷勤,只在听到临淮王三字时,才开口道:“别担心,会有机会见面的。”
“那肯定的。”纪麟游信心满满,又问千灯,“县主要在街上走走吗?来,我护着你,绝不会有人敢欺负你!”
看着他握拳秀肌肉的模样,众人正在无语间,旁边一直神情淡淡的晏蓬莱却开了口:“我出门前卜过一卦,今日大朝会吉定无咎,元亨利贞,怎会有人在此间寻衅滋事?更无须担忧县主安危。”
纪麟游难得寻到的机会被他拆台,有些郁闷:“晏仙子,你不是一向最爱清静的么?怎的今日也来凑热闹?”
“回纥此番提请和亲,牢固两国舅甥之谊,朝廷已应许了,亦要趁今日大喜之日商定此事。两国婚姻大事,自然得三卜九问,严谨以待。”
丹凤门外正是人流密集处,这一群郎君个个出色,又都聚在千灯身边,周围人难免都侧目关注。
更有人窃窃私语:“那位便是零陵县主?她竟真的未曾毁容?”
“早说了那日杞国夫人出殡时,她主祭露面了!如今全长安年轻人都辗转难眠,肠子悔青呢!”
“那可不,早知是这般天人之姿,当初就算顶着她的凶名,咱也得削尖脑袋去参选试试!”
“得了吧,她后院都死多少人了?咱们还是看看她与哪位郎君最亲密,去盛发押注一把才是正经……”
周围窃窃私语无不钻入耳中,千灯微抿双唇,下意识退开两步,离郎君们稍远一些。
纪麟游去呼喝驱赶围观人群,回头看千灯已远离了人群。他与几位郎君正要追上去,千灯却回头朝他们摇了摇头,说:“诸位郎君先回去吧,我一个人静一静。”
见她神情坚决,又是回大明宫中去,几人知道她顾忌周围议论,只能目送她独自沿着御桥回了含元殿前,走入龙尾道下的角落,消失于黄昏斜晖中。

第二章 回纥王子
龙尾道旁的夹角,正是隐蔽无人处。外间的喧哗声虽大,但此间连斜阳都照不进来,正适合她一个人静一会儿。
可惜,她刚深吸几口气将胸膛气息镇定下来,便听到头上有人问:“仙珠……原来你叫仙珠?”
千灯愕然抬头,却见一个健硕的青年正靠在龙尾道扶手上,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桃心金冠束不住他的浓密长发,一半微卷披散在身后,夕阳映衬着他琥珀色的瞳眸,那种独属于异族的彪悍气质难掩。
正是之前在栖凤阁下盯着她瞧的无礼男人,也是前日她去回纥人那边解救庆叔他们时,曾打过照面的回纥人。
千灯还在琢磨“仙珠”是什么,他已抬手在扶栏上一撑,翻越龙尾道,落在她的身畔。
“我听那些男人都这么叫你,仙珠,这名字怪好听的。”他大大咧咧地指指自己,“我叫鸣鹫,回纥人。”
千灯才知道这异族人不懂“县主”是她的封号,竟听成了她的名字,音调也不对。
她不愿与陌生男人在无人处相处,迈步要走,他却长腿一抬,架在宫墙上,将狭窄的角落挡了个严实:“怕什么,我不熟长安,跟你打问个事儿。”
千灯警惕地望着他,没有出声。
“哎,刚才不是一堆男人围着你献勤劳?怎么都是男人,跟我说两句话你就不敢?”
千灯听着他这别扭的汉话,寻思着他是不是想说“献殷勤”,一时无语。
鸣鹫俯下头,贴近她问:“这么多男人,看来你还未嫁人,他们都想娶你?”
千灯贴着身后宫墙,尽量离这个侵略性的男人远一点:“我的事,与你何干?”
他在日光的背后笑了笑:“汉人真没劲,我们草原上的汉子,有了意中人就把其他男人统统揍翻,再堵在她家门口唱三天三夜情歌,不行就七天七夜,再不行就九天九夜,哪有姑娘不捅心的?”
“那确实该捅心。”千灯本想提醒他那叫动心,忽然想起当年她的祖父,就是在祖母家屋外唱了几日几夜的情歌,终于磨得祖母嫁给了当时还是个小兵痞的他,共度了四十多年风雨,偕老同归。
心口的酸涩感伤让她一时也忘了面前这人的无礼,只问:“你要找我打听什么?”
“那个……”见她神情舒缓下来,他反倒有些难以开口,挠头道,“你认识昌化王孙女吗?”
千灯没料到他找自己问的居然是这个,微觉错愕,问:“怎么?”
面前雄鹰般的男人竟显出些许羞涩来:“就是,我回纥要与大唐和亲,皇帝已经点头了,因为没有合身的公主,大家说会像当年仆固怀恩的女儿一样,找诸王的子女封为公主和亲。我挺葱白昌化王的……你今日既然在这里,想必家里也当官,你与她熟吗?”
千灯只觉荒谬,瞥了他一眼回答:“你算问对人了,我与她确实相熟,甚至日日都在一起。”
鸣鹫一听大喜过望,忙问:“她长得怎么样,脾胃好吗?”
“脾气,不太好。”千灯纠正他那错漏百出的汉话,“她在父祖薨逝时毁了容,一直呆在家中不出门,而且性情固执,名声也很差,人人都说她后院养着十几个男人。这样一个人,你们回纥愿意娶她回去和亲么?”
“什么?居然是这样么……”鸣鹫十分失落,抬手扶额,“那算了吧,要是娶了这样的外瓜里枣,岂不是被人嘲笑一辈子?”
千灯懒得纠正“歪瓜裂枣”,神态自若地指指他横蹬的腿:“说完了,我可以走了么?”
他放下腿,侧身让出可供她走过的一条通道。
就在她擦身而过时,他看见她近在咫尺的侧面,被黄昏染成金色的面容皎洁灿烂,就如草原上流浪歌者所吟唱的雪山天女般,慑人心魄,过眼难忘。
他忽然抬手,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
千灯愕然转头看他,却听他问:“那你呢?仙珠姑娘,你又是哪家的?”
千灯狠狠甩手,想要摆脱他,可他反而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甚至还将她拉近了自己,逼视着她,目光在她眉上的疤痕定了定:“不告诉我也没事,我已经记住你了。”
顺着她的手腕下滑,他将她的手掌翻转过来瞧了瞧,脸上露出愉快的笑容:“你手心有骑马和使用武器的印子,显然是将军家里的母老虎啊。”
知道他说的是“将门虎女”,千灯狠狠抽回自己的手,转身就走。
“喂,你难道不想去西北看看吗?”他追着她出了角落,跟在她身后问,“长安有什么好的,我看你那天骑马来的模样就知道,你一定会喜欢大漠草原的!我带你去看那天底下最好的地方!”
“西北当然很好,无数热血男儿所守护的,自然是天下最好的地方。”千灯回头瞪了他一眼,“不过我要去的话,我自己会去,何须你带我?”
他尾随着她,追问:“那你先去哪里?是土刺河还是天山?”
“龟兹。”她毫不犹豫道。
他一拍掌,兴奋道:“我也老早想去看昌化王的家!那我们一起去龟兹!”
千灯听他越说越不像话,懒得再搭理他,加快脚步走向栖凤阁,头也不回。
栖凤阁是女眷们所在的地方,鸣鹫自然无法再跟上去,只能望着她的背影怅然若失,喃喃道:“你逃也没用,我已经盯上你了!”
背后传来一声轻笑,有个女人声音说:“盯上也没用,长安想要这块肥羊肉的狼可太多了,哪有你这初来乍到的份?”
鸣鹫回头一看,见是个满头珠翠雍容华贵的中年妇人,心下疑惑,问:“你谁啊?”
见他这般鲁莽,妇人冷笑一声,没有回答。
她身旁的女官代为通报:“不得无礼,这位是郜国大长公主!”
“什么巴掌公主?”鸣鹫上下打量郜国公主几眼,口中嘟囔,“开口就是肥羊肉,难听。”
郜国公主暗自咬牙,但如今大唐正与回纥交好,自己哪能开罪他,便指着千灯背影,幸灾乐祸道:“你不是想知道她是谁吗?说起来,她若是与你们和亲,倒是个顶好的人选。”
鸣鹫眼睛一亮,问:“怎么说?”
“她祖父与父亲都是军功赫赫的名将,家风相传,骑马射箭她都不在话下,又是郡王后裔,册封为公主嫁过去,绝不会辱没回纥。”

第三章 和亲
“原来如此,难怪她对大漠边陲亦有向往……”鸣鹫喜不自胜,“我就说她和那些滴滴答答的姑娘不一样!”
郜国公主自然不知道他想说的其实是娇滴滴,但也没空追究,只拖长了声音道:“只不过嘛——她这出身、这相貌,想要与她结亲的男人自然不少,不过她仗着自己貌美,大概是挑花了眼,目前还没定下来。”
鸣鹫想着自己在栖凤阁下一抬头,在大群女子中一眼便被吸引了目光的绝俗面容;又想起适才围着她的那一群各个不俗的男人,深以为然:“她这么美,应该的。”
见他替千灯理直气壮,郜国公主又冷笑一声,拖长声调道:“选择余地那么大,男人这么多,所以,回纥若无法在今日当着帝后及众朝臣的面,一举将此事落实坐定,朝中那些想娶她的人家定会横加阻挠,她父祖的势力也会极力阻止她远嫁的。”
鸣鹫陷入沉思:“唔,你的意思是,面粉先做成面饼子再说?”
郜国公主把喉口的“生米做成熟饭”咽了下去,提起裙摆踏上了栖凤阁,只留下阴阳怪气一句话:“总之,她和亲的可能很小,本宫随口说说,王子要是觉得不行,就知难而退吧。”
天色渐暗。今日长安免了宵禁,长安百万人都在街巷中欢庆,大明宫内更是彻夜燃烛游宴。
宫灯照彻玉宇琼楼,鼓乐不息,夜宴酣处,满朝文武都有了醉意。
帝后一同奉酒祝飨天地,又相携下殿中,与朝中重臣及此番平叛功臣把酒言欢。
回纥使团一众都已喝得微醺,见帝后来了,又扯到和亲的事情,询问朝中是否已确定人选。
主管此事的礼部侍郎忙道:“两国姻亲,自是头等大事,司天台与太卜署正在推算长安最高贵的名门淑女四柱八字,以期永结两国之好……”
鸣鹫却嗤之以鼻,持杯站起身:“什么死猪靶子,我们回纥人不讲这个,夫妻嘛,最要紧互相看对眼,不然怎么头发变白啊,对不对?”
一众回纥使者纷纷附和,唯有传语通事讪笑着对大唐这边解释:“我们王子的意思是,白头偕老、白头偕老。”
在帝后心照不宣的微笑中,礼部侍郎满口应承:“这个自然,我大唐闺秀多丽质天成,明艳动人……”
鸣鹫借着酒劲,一把揽住礼部侍郎的肩,问:“那你知道我喜欢身量高的还是矮的?眼睛大的还是小的?脸颊圆的还是尖的?”
礼部侍郎哪里见识过这些异族人的坦荡粗俗,硬着头皮道:“还望王子与下官细说要求,我当命人悉心留意。”
“这可不好说,我心底想要的么……”鸣鹫说着,回头一望栖凤阁那边,眼睛登时亮了起来,扯着他就到了殿门口,抬手一指对面正在看杂耍喷火的女眷中一位,说道:“你照那个给我选,我就中意她。”
礼部侍郎年岁已大,而且栖凤阁虽然就在含元殿右手边,但毕竟暗夜灯光下,对面又众多女子如花簇拥,在明暗不定中,如何能看清他所指的是谁?
他只能苦着脸问:“请王子指详细些,您看上的,究竟是哪位闺秀?”
见回纥人闹笑话,周围殿中的官员都围了上来。皇帝今日多饮了几盅,也是兴致颇高,与皇后携手走到殿外檐下,看了看右手侧的栖凤阁,笑道:“毕竟回纥人不拘小节,纵情肆意。若真能夜宴结亲,这倒也是一段佳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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