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首页男生小说女生小说纯爱耽美

当前位置:趣书网 > 女生小说 > 全文免费阅读

千灯录(侧侧轻寒)


“因为……”千灯将碎片举起,对着灯光定定看着。
灯光为这片焦黑的纸片镀上一层亮边,仿佛吸走了她的神思,让她的声音显得飘忽:“这几片残纸因焚烧而发黑发褐,看不出纸龄几何……但其实算算时间,当时我五岁,时景宁八岁——这是时景宁在十一年前,写下的。”

第十一章 竹马往昔
二人显然都想不到,福伯临终留下的线索居然是时景宁所写,诧异地对望一眼后,他们都没说话,只等待着她后面的话。
“我当时年纪尚幼,好多记忆都模糊了,但这确是他在庄子上写下的。”千灯抬手按着自己眉上的疤痕,竭力回忆着,“那时我刚刚开蒙,字写得歪歪斜斜,十分难看。我娘出身小门户,自己也不擅书法,因此托福伯从坊间买了整套木版字帖给我,借此督促我练字。而时景宁当时也在庄子上,所以他与我一起开的蒙、习的字。”
她望着碎纸上的“县”、“主”与“夫”字,调匀了气息,让自己清晰地继续说下去:“我们学字伊始,最先学的是‘昌化郡王’、‘王妃’、‘世子’、‘杞国夫人’。当时我父亲屡立大功,宫中已在议我的县主封号,因此我娘也帮我在木版上找到了‘县’、‘主’二字——而福伯留下的这几个残余的字,便是我们刚刚试用模板时,时景宁摹写的。”
凌天水微眯眼打量这几个字,问:“既然都是年少摹写的,为何县主认得出这是他所写?”
“因为时景宁与我不同,他识字机会来之不易,所以十分爱惜字纸,舍不得留下太多空白,摹写时每个字都离得很近,常常上下挤在一处分不开,当时我还嘲笑过他……”
她将两张碎片拿出,上面的“县”、“主”因为贴得太近,又恰好从“县”字最下一笔折横处劈开,边缘被烧掉后,乍一看像是具、全二字。
而这些字纸竟留存了十一年后,在她母亲遇害之时被烧毁,又被福伯偷偷藏起,给他招来了杀身之祸。
眼前所望皆是迷雾,一时实在无法窥见那藏在背后的奥秘,想不透这一切到底有何联系。
凶手焚烧他们年幼时的字帖究竟有何用意?福伯又为何要冒险将其藏起?这碎纸与那封消失的信,又有什么关系?她母亲的死,与这一切,又究竟有什么关联?
千灯死死盯着面前白纸与碎片上如出一辙的稚拙字体:“后来,我想到一些事——福伯当时已经主管庄子,是他安顿的时家母子、他为我们买的木版字帖,也是……他帮我给时景宁买的刻刀。”
崔扶风微皱眉头:“杀害福伯的那把刻刀?”
“是。时景宁舅家在光禄寺,有意带他入门,所以他常在厨房练习切菜雕花。我就是那时托福伯为他买了刻刀过来,让他给我雕只兔子——但当时他初学雕刻,雕出来的兔子很丑,我玩了几天便不知丢到何处去了。至于那柄刻刀,原本胡乱丢着,是我娘告诉我说,锋利的东西乱丢会割伤自己,教我拿了废纸过来将其厚厚包好放在抽屉中——现在想来,我当时拿来包刻刀的,正是我和时景宁练习用的字帖。”
凌天水判断:“而凶手在十一年后,拆开了旧纸包,拿到了刻刀。福伯发现了此事,因而惨遭毒手。”
“对,与刻刀一起消失的,就是我娘临终前还无比牵挂的一封信……她说,会改变我命运的一封信。”
“在庄子上时,我们发现刻刀后,首先盘查的便是时景宁,但当时并无任何异常发现。”崔扶风审慎回忆当时情形,“只是,伤害福伯的刻刀,以及福伯特意藏起的碎片,全都指向了时景宁,难道说……他真有隐藏在深底下的嫌疑?”
千灯声音喑沉:“可,时景宁他……我不信他会心怀不轨。”
他是所有郎君中,唯一与她有童年情分的人。
他与弟妹最先进入她的后院,他悉心照料她,关怀她的一饮一食。他的弟妹和他一样乖巧安静,不仅为荒芜的后院增添了热闹人气,还让刚失去亲人的她因为孩子们的欢笑而稍得慰藉。
而现在,她深心里最信任、最不可能有嫌疑的人,后院最省心的一个郎君,忽然成了不可测的一个变故,让她怎能泰然处之。
“但,目前的线索,已经指向了他。”凌天水毫不留情道,“纵然有年少情分,可他与你分离十年,你知道他际遇如何,交往何人,去过什么地方,做过什么事?”
千灯目光中有迷惘更有黯然,紧抿的唇上血色全无。
崔扶风则宽慰道:“县主别担心,真相扑朔迷离,未必如此。当初时景宁入选王府夫婿时,一应卷宗便是我经手的,我会再彻查他的过往,绝不遗漏任何大小线索,务必稳妥。”
“嗯,拜托崔少卿了。”千灯觉得一阵晕眩,抚了抚额头,喃喃道,“我只是没想到,所有人中,最先浮出水面的,竟是时景宁。”
凌天水抱臂端详着千灯的面容,微皱眉头:“你看起来精神不济,显是遭受打击后疲惫过度了,还是别赶绣魂帛了,先回去好好休息吧。”
千灯揉着太阳穴,这一日奔波,从山陵到宫中,教训了杨槐江又应付定襄夫人,窥见了时景宁的嫌疑又绣完了母亲的魂帛,心情跌宕剧烈。
而为了进宫面见不出状况,她水米未进,一天只在时景宁那边吃了两个小饼,如今确实疲惫不堪。
崔扶风凝望她苍白恍惚的面容一瞬,轻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好,我回去休息了。”她强打精神起身,“此外,大理寺毕竟是公门,有些事情查起来没有那么方便。我还想拜托凌郎君,我的夫婿候选人私底下若有情况,请凌郎君帮我加以关注。”
凌天水并不多言,回答也异常简洁:“好。”
千灯起身准备回屋,谁知一站起来便眼前发黑,双膝一软竟向下栽倒。
她抬手在虚空中抓了几下,自己也不知想要求得什么支撑,却没想到如同奇迹一般,一双有力又暖热的手握住了她的手掌,将她扶了起来。
朦胧微光中,她模糊看到凌天水幽邃的目光,而他的声音听来有些飘忽:“不听话,果然撑不住了?”

她双唇微颤,声音虚弱飘忽:“我有点晕……可能是饿了。”
凌天水扶她重新坐下,崔扶风赶紧到外间唤了璇玑姑姑进来。
见千灯脸色惨白,她连声催促先将县主扶到东院去,又吩咐侍女去找姜大夫过来。
侍女们搀扶千灯离去,崔扶风担忧地叹了口气,正要与凌天水一起回后院,他却抛下一句“你先回去”,便大步消失了踪迹。
崔扶风心下起疑,略一思忖便快步走到后院门口,不多久便见凌天水带玳瑁向后院而来。
“怎么了?”崔扶风瞥了凌天水一眼,只问玳瑁。
玳瑁匆匆向他行礼:“哎呀崔少卿,府医姜大夫刚刚去替县主看诊时,居然不留神绊倒了,现在头晕目眩,静卧休息了。幸好凌司阶提醒,孟郎君亦通晓医理,因此得赶紧请他到前院,帮县主看看。”
“原来如此。”院门高悬的灯笼照亮了他的面容,他望着凌天水,脸上是意味深长的笑容,“怎么这么巧,姜大夫竟无法看诊了。还好,后院还有个孟兰溪。”
凌天水却置若罔闻,只对玳瑁道:“听说县主睡眠也不甚佳,我看孟兰溪那边有助眠的香,你也可以让他给县主备一点。”
“咦,真的吗?”玳瑁顿觉意外之喜,“县主这几年一直睡不好,要是孟郎君有办法的话,那可太好啦!”
等她急冲冲往猗兰馆去了,崔扶风站在近竹堂外小径上,打量凌天水的眼底意味深长:“凌司阶倒是很热心,费尽心思为他人创造与县主相处的机会——只是,我本以为你会关照你那个表弟纪麟游的。”
“多心了,凑巧而已。”
见他越过自己便要回后院去,崔扶风微微一笑:“难道你不担心?孟郎君并无你的好身手,如今这后院波谲云诡,他若成为旋涡的中心,可担得起吗?”
“我既敢让他出头,自然便有办法保他安然无恙。”凌天水声音不大,但他所说的话,总是笃定非常,“不劳崔少卿费心。”
“那还要感谢凌司阶此举,为我和县主省心了。”崔扶风口中自然而然的我们,自然指的是自己和县主,“本来我还以为接下来要奔波调查、多方猜测,如今凌司阶愿帮忙引蛇出洞,直接替幕后人制造一个目标,那我们守住那个目标,岂非省时省力?”
凌天水顿了顿,但再没说什么,径自离开。
孟兰溪很快到了前院,不仅带了药箱,还捧来了一盏热腾腾的粥。
“我听玳瑁姑娘描述,县主应是伤神过甚又遭寒气入体,加上未曾好好用膳,因此一时虚脱。正好我最近也伤神,刚以百合、天麻、红枣、枸杞熬了粥,可以补血益气、安神舒宁,县主先吃一点暖暖身子吧。”
孟兰溪坐在灯火环绕的榻前,将手边尚温的药粥捧给她。
暖橘色的灯光下,他唇边酒涡迷人。热粥的香气令千灯感到舒适熨帖,她舀着这碗香甜温热的粥慢慢喝着,悲伤与寒意逐渐消退。
身体暖了,整个人便软绵绵的,孟兰溪替她把了脉,说道:“县主是长期睡眠不好,思虑过重,以致身体亏空,但根基甚佳,又常有活动锻炼,只要好生调养,睡眠好了,定无大碍。”
说着,他打开药箱,准备开方子。
谁知盖子一开,一只白兔便蹦跶了出来,跳上了她的床榻,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她的手,偎依着靠了上来。
千灯下意识摸了摸它雪白的皮毛,而孟兰溪垂首笑了,将兔子抱起,擦净它的爪子,放到她手边,柔声说:“这是从山陵救回来的那只兔子,腿上被箭头刮擦破了个口子,已经止血了。不知怎么躲到我药箱里来了。”
千灯抬手抚着白兔,闻到它身上淡淡的药香,不觉抱起她,将面颊贴在它温暖的毛发中。
“县主睡不好的话,我给你燃点香试试。”
孟兰溪起身,往榻边香炉中添了一勺配置好的香末。
香烟缭绕中的少年如烟云渺渺,怀中小兽柔软温热,温香软玉让她倚在枕上,难以动弹也不想动弹。
全身像是脱了力气,长久的疲惫压垮了她,让她瘫软在这温柔乡中,闭上了眼睛。
而孟兰溪坐在对面窗下,喝着侍女们送来的茶,默默守着她,目视她沉入酣眠。
千灯照旧陷入了破碎的梦境里。
她看到自己牵住了一个男人的手,将青丝绣成的魂帛郑重交到他的手中,可一抬头,她看到高台上的母亲绛紫色大袖衣翻飞,眼中血泪缓缓流下。
母亲说:“灯灯,他是杀害娘的那个凶手啊……”
她茫然转头看向自己牵住的、托付的人,却发现阴暗笼罩在他身上,黑影憧憧,她怎么都看不清对方面容。
痛苦如同一柄利刃,直刺胸膛。她狠狠推开对方,竭力要挥退这可怕的梦境,可黑暗如影随形,那人的身形越发扩大,眼看要笼罩她面前所有的世界。
就在她绝望哀鸣之际,面前的世界忽然明亮起来。
喷薄的香气氤氲袭来,千万盏明灯升起于沉沉黑夜,照彻她周身。
在流转的烟云中,灿烂的星屑自天而降,她看见时光恍惚倒转,自己畏惧的一切化为飞灰而去。
她亲手绣的魂帛上,母亲转过身从高台走下,对她嫣然而笑。
血雨烈火中,万箭穿心的祖父重新站起来,掸落一身尘埃。
九龙云陛上的血水肉泥汇聚,重新凝结成她的父亲,乘龙而起。
而她依稀还是挽着双鬟的稚子,欢笑着向他们奔去,扑入祖母的怀中,将脸埋在她已经永远失去的,温暖怀抱中。
天色大明,千灯从梦中醒来时,只觉通身软绵绵的,整个人带着一种茫然的恍惚感。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睡这么好过了。
白兔蜷缩在被子上,她抬手轻抚着它柔软的皮毛,睁眼看着四周花枝帐幔。
天朗气清,日光穿棂照着帐上所绣的花枝,一枝枝春花似在流光中盛绽,旖旎温柔。
许久,她才依稀想起昨夜自己入睡之前的事情,想起自己绣好了母亲的魂帛,也发现了最信任的时景宁却有着最为可疑的行迹。
梦里的温柔缱绻逐渐退却,她抬手蒙着眼长长呼吸,然后放开兔子,起身下榻。
侍女们为她着装绾发,伺候梳洗。出门时她看到孟兰溪候在廊下,含笑向她点头:“县主睡得可好?”
“很好,我已经许久没有睡这么好过了。”许是精神舒畅的原因,千灯觉得他双靥酒涡越显迷人,不由也朝他舒缓而笑,将手中的白兔抱还给他,感慨道,“也许是那碗粥,又或许是你点的香,我居然一夜无梦睡到了现在。”
对于别人可能是寻常,可对于她来说,能从噩梦中解脱一夜,已属不可思议。

第十三章 箭靶
孟兰溪细细观察她的精神气色,说:“我昨夜替县主诊断,想来之前睡眠不佳吧?长期如此可不行,我回去后帮县主出个详细的治疗法子吧。”
千灯望着他双眼下的微青痕迹,道:“昨晚守候我一整夜,已是偏劳孟郎君了,你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先补个眠吧……”
话音未落,旁边传来“哗啦”几声响,打断了她的话。
千灯转头看去,金堂正呆呆站在阶下望着他们,手中捧的册页全都掉落在地上。
他身上锦袍金丝银线,光彩耀人,神情却是晦暗一片,茫然望着他们,喃喃问:“昨日……孟兰溪在、在这边过夜?”
千灯一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他误会了什么,刚想要解释,却听孟兰溪道:“我在此之事,还望金兄不要张扬,免得引发后院诸位郎君多心。”
金堂像被雷劈了,猛然蹦起,大声怒道:“我不信!就你这父母双亡被族人赶出来的穷光蛋,凭什么得县主青睐?肯定是你……你用药把县主迷晕了,意图不轨!”
千灯微皱眉头,颇觉无奈。
旁边琉璃赶紧道:“金郎君无须胡思乱想,孟郎君只是来替县主看病的。”
“是啊,金兄,县主对我有大恩,我心中敬爱,哪敢冒犯县主,损害她的名节?”孟兰溪轻叹一口气,那一贯明澈清和的目光,此时也带上了委屈气恼之意,“你心中竟是如此忖度我、忖度县主的么?”
金堂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无措地看向千灯。
千灯知道这个首富家的傻儿子不是孟兰溪的对手,正要开口解释,抬头瞥见凌天水亦从门口进来,开口招呼:“县主,昨夜孟兰溪伺候得可还周到么?”
千灯一听这话,竟将此中暧昧又推波助澜一番,心下气恼夹杂着疑惑,瞪着他正要说话,却见凌天水望着她的目光中似有深意,心下微动,转头低声问琉璃:“昨夜姜大夫不在府中么?”
“昨晚姜大夫绊倒摔晕了,无法看诊,所幸今早醒来已经无碍了。”
千灯若有所思地望了凌天水一眼,干脆先不追究这些,捡起地上的书册问金堂:“这是?”
金堂委屈道:“这是库房修缮图样,请县主过目。”
乱兵过后,府中一片狼藉,金堂率领金家一群匠人修整好了后院,近日正要整修库房。
千灯与他商定了式样,谢了他这些时日辛劳,又叮嘱他不要太过忙碌,也要保重身体。
见县主这般温和细致地关怀自己,金堂才心下好受了些,揣好图册瞪了孟兰溪一眼,郁闷地离去了。
等孟兰溪也收拾好药箱出门,千灯才询问凌天水:“你又一大早为何而来?”
凌天水看向孟兰溪的背影,说道:“昨日我与崔少卿谈及,可以立个标靶,让幕后人有的放矢。”
千灯并不知晓昨日他与崔扶风关于此事的私下交锋,也不知标靶之事是崔扶风提出的,只是被他堂而皇之拿来作为借口了。
略一思忖,她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但是,孟兰溪是文弱书生,适合吗?”
“此事我自有方法,县主不必操心。”凌天水垂眼望着她,道,“只是为了计划见效,还望县主日常可以……与孟兰溪多加接触。”
“嗯,会的。”千灯抬头迎着他的目光,坦荡平静道,“毕竟他确实能帮到我,我昨夜睡得很好。”
“那就好。”凌天水移开了目光,不知为何,不愿与此时日光中她灿亮灼眼的眸光相接。
而千灯已转身朝外走去,吩咐侍女们:“去后院召集郎君们,我有事要与所有人说。”
历来冬至大如年,前三后四放假七日,朝廷休沐、书院休课,郎君们都在府中。

首页推荐热门排行随便看看 阅读历史

同类新增文章

相似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