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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灯录(侧侧轻寒)


“为何?”千灯微皱眉头。
有个年轻点的门房笑了一声,说:“县主去打听打听嘛,高少卿已不在衙门中了。”
千灯微皱眉头,正在思忖是什么意思,寺丞聂和政已顶着青黑眼圈匆匆出来,对她一拱手,哀求道:“县主还是回去吧,为了此案,衙门上下折腾一宿没睡,高少卿一把年纪了,还拖着虚弱的身体连夜审讯。幸而熬到凌晨,犯人终于交代,一大早案卷上呈御览,圣上当堂嘉奖,这案子不就了结了吗?县主还要翻什么浪呢?”
说到后面,他眼中怨气弥漫,已经和语气一样掩不住了。
千灯道:“我知道贵司上下辛苦,但这是人命大事,岂可因辛劳、因上头压力而仓促问责,置真相于不顾,制造冤案?”
聂和政声音也变冷了:“不知县主为何觉得我们查出的不是真相?那孟兰溪杀人,被您和诸多人当场撞见,凶器就在手中。还有死者留字指认,证据确凿,线索齐备,如今县主说不是他,那么请问真凶又是谁?”
千灯一时无言,抿唇沉吟片刻,问:“孟兰溪昨夜真的招认了?承认自己杀了人?”
“是,白纸黑字,清楚明白,有签字有画押,作案动机供认不讳,一应作案过程条理分明,否则我们如何敢就此结案?”聂和政摊开手,表示坦诚的同时,也拦住她进大理寺的道路,“县主明鉴,我大理寺上下呕心沥血披肝沥胆,可都是为了给县主一个交代,如今宫里朝廷都点头了,您若横生质疑,我等可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人命关天,就算你们是为了本县主着想,可案情尚不清楚,仓促宣告结案,我认为不可!”千灯抬手推开他的手臂,就要迈步进衙门去。
寺丞坚持阻拦,道:“就算你是县主,擅闯衙门也是违抗朝廷律条,还请县主自重,及早回府。”
旁边门房也上来拦在门口,虽然不敢抬手推搡她,但那副结成人墙捍卫大理寺的模样,千灯哪还可能往里冲,只能无奈转身。
就在转头之际,耳听得车马声传来。
台阶下,大理寺的公车正徐徐停下,车门半开,里面一角绯红官服隐现。
大理寺正年高德勋,只是挂名,如今大理寺中能坐公车的绯衣大员,当然只有高少卿了。
原来他确实不在衙门内。千灯心下念头一转,立即提起裙角大步迈下台阶,直扑公车。
大理寺的车夫正推开车门,绯衣少卿俯身低头,从车内迈出。
他身形修长,虽然略显消瘦,但那长手长脚让马车顿显逼仄,下车时低头的幅度也比别人要大许多,站在台阶上方的千灯,根本看不见他的面容。
上次见高少卿时没注意,他身材居然如此高挑颀长——千灯心头虽有闪念,但脚下不停,急急扑下。
“高少卿,孟兰溪案决不可就此敷衍结案,我认为,其中定然还有内情……”知他年迈耳聋,千灯提高了声音。
“县主,你何苦冥顽不灵……”身后聂和政与衙役们抢上前来,企图将她拦住。
千灯一闪身躲避他们,却在台阶上一脚踩空,耳畔风声响起,她猝不及防扑向了地面。
幸而她三年苦练,也有点功底,立即大跨步跃下台阶,避免了摔倒。但身形平衡已失,趔趄中整个人扑向了下方绯衣少卿。
在围观众人的失声低呼中,刚下车的男人仓促间抬手去扶她,慌乱中千灯的手猛按在他胸膛上,他低低一声闷哼,随即被她压在了马车壁上——
仿佛是,旧伤未愈又被她戳中加剧的痛楚呻吟。
没等细想,她不受控制前冲的身体已经与他紧贴在一起。
头上的帷帽歪斜,只隔了薄薄一层白纱幕,两人身躯相贴,脸颊相偎,以极其亲密的姿势紧贴在车壁上,让周围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偌大的衙门街口,落针可闻。
“零陵县主……”
她听到身下人的声音,在她的耳畔轻声响起,清冷低沉,如此熟悉。
而被她的手抵住的宽阔肩膀,被她脸颊紧贴着的白皙脖颈,怎么看都……不可能是年迈的高少卿。
千灯的心里猛然升起战战兢兢的心情,抬头看去——
被她当众压在车壁上的大理寺少卿,赫然竟是崔扶风。
至于胸口被她按住的旧伤,当然就是那夜在寒潭中为了救她而留下的,尚未痊愈的刀伤。
千灯迅速直起身子,一连后退了好几步,死死按住头上的帷帽,以免让别人看到自己通红的脸。
可惜,寂静片刻的周围,已轰然大哗。
“大庭广众之下投怀送抱……啧啧,不愧是坐拥十个未婚夫的零陵县主!”
“后院都养八个了还嫌不够,难道又要多一个入幕之宾?”
“荒谬,崔少卿可是博陵崔氏未来家主,怎么可能与昌化王府结亲……”
议论声中,崔扶风眉头微皱,旁边衙役们会意,立即呼和着将一众闲人尽数驱散。
崔扶风向千灯拱手为礼,道:“县主受惊了。”
饶是千灯见识过诸多大场面,此时脑子也不由迟钝:“你……你转调大理寺了?高少卿呢?”
崔扶风示意她随自己入内,解释道:“高少卿自觉年迈,已告老还乡了。今日一早他将于广陵与郑君山案办结,我接替上任。”

第二十章 囹圄
他引她在前厅坐下,差役送上茶点后退离,千灯摘掉帷帽,捧着茶水啜了一口压压惊,只是脸颊依旧红到耳根:“原来如此……恭喜崔郎君高升了。”
“其实我资历原本是不够的。但一则乱军肆虐后,朝中人手折损严重,很多人破格提拔了。二则还托了你的福,我当日也算在庄上救护太子有功,因此才越级来此。”
千灯捧着茶杯打量他,绯衣颜色鲜明,越发衬得他面容皎洁,风姿如玉。
她心想,还有个原因是,博陵崔氏是世家大族之首,子弟若在朝中担任要职,平衡朝野势力驾轻就熟,推行政务政令阻力也最小,对朝廷来说是最佳选择。
而崔扶风是崔家后辈的中流砥柱,将来是有宰执之望的,势必要提前熟悉各个衙门的事务路径,去哪个衙门历练都不奇怪。
投胎到了崔家真好啊。千灯这样感慨,转而又想,但崔家千百子弟,像崔扶风这样值得整个家族培育的,也只得这一个,估计以后定是要继任家主之位的。
而这位崔家未来的家主抬手轻抚胸口,莹白的面容稍欠血色,显然刚刚旧伤被她撞到,还在疼痛中。
想到刚刚大庭广众之下两人的接近,千灯有点心慌,这么多未婚夫就够她麻烦了,结果还阴差阳错和崔扶风有了肢体接触,简直是要命。
见她抬手喝茶企图掩饰脸上红晕,却怎么也掩不去眼中的局促,崔扶风垂睫笑了笑,在她对面坐下:“你是为于广陵、郑君山的案子来的吧?”
千灯点头:“高少卿说,孟兰溪已经招认结案了?”
“招了。此案朝廷一再催办,宫中更是特地遣人来询问。因此高少卿连夜急办,在自己离任之前结了这案子,给帝后交代。若非如此,案子绝没有办这么快的道理。”
千灯一听便知道他的言外之意,问:“动刑了?是屈打成招?”
“动了,招了。是否冤枉尚不可知。”
想着孟兰溪那清逸新竹般易受摧折的模样,千灯心下有些不忍,道:“对于此案,我心里有些疑问。我想见见孟兰溪,亲口问问他,你能带我去吗?”
崔扶风略一沉吟,让了聂和政过来。
“聂寺丞,孟兰溪案的一应事务先压下,先不要放出任何消息。”
聂和政“啊”了一声,道:“可是宫中已经来催过了……”
“此事不必担忧,宫中我自会去回话,你先将公告收回。一切事宜,等我们有了头绪再说。”
大理寺衙门不大,牢狱是后面加建的,因此虽然靠近,却并不在衙门内。
天色昏暗,外面又是狂风骤雨。崔扶风带着千灯撑着伞一路走过去,雨点打得伞面劈啪作响。
千灯见牢狱边就是水沟,崔扶风踩在湿滑的沟渠边,身形微微晃动,如玉山将摧,令她不由有些担心,轻声提醒道:“崔少卿小心。”
崔扶风侧头朝她颔首:“多谢。”
千灯的目光落在他的胸口,问:“那伤口,痊愈了吗?”
他抬手按住胸口伤处,淡淡道:“县主无须挂心,我不至于如此柔弱。”
千灯点点头,默然撑伞与他一起向着狱门口走去。
孟兰溪和金堂都在大理寺监牢中,甚至关押的牢房就在斜对过,但待遇却天差地别。
金家大把撒钱,再加上他如今的嫌疑差不多洗脱了,正坐在牢房中啃着果子无所事事。从铁窗中瞥见千灯来了,他立即跳了起来,手握栏杆惊喜地问:“县主,你来看我了?放心吧我是被冤枉的,过几天我就回去了!”
千灯朝他点了一下头,打量他的模样,见他坐了几天牢却比之前更显白嫩,便道:“你没事就好。”
“没事没事,县主不必担心!对了,金团团还好吗?它有没有念叨我?”
“没有。”千灯实话实说,转头便去看斜对面的牢房。
孟兰溪被拷打得奄奄一息,如明月清辉的少年一夕之间委顿,裹着血迹斑斑的囚服蜷缩在墙角,令人不忍猝睹。
听到金堂与县主对话,他抬起头,绝望的目光在看到千灯身影时,终于闪出了一丝希冀亮光。
他撑起颓弱的身躯,扑到了铁栏之前:“县主……”
千灯望着他憔悴灰败的面容,问:“你怎么样?”
他没回答,只紧盯着她不敢移开目光,喃喃问:“我……我是在做梦吗?县主真的降临于此,来救我了?”
斜对过传来金堂恨恨的声音:“你这杀人凶手卖什么惨?县主才不会救来你!”
“我不知道能不能救你,最主要的,你还是得自救。”千灯见孟兰溪死死攥着铁栏杆,手背都爆出了青筋,担忧地轻轻拍了拍,示意旁边的崔扶风,“如今崔郎君新任大理寺少卿,若你是冤枉的,他定能还你清白。”
孟兰溪却只朝崔扶风点了一下头,便转头对千灯急切道:“县主,我是屈打成招的,当时提审,他们逼我供认结案,拷打了我一夜,我……我咬牙不肯承认,他们便……端了火盆,烙我的前胸后背,因我抵死不认,就要烙我的面容……”
他翻转手掌,紧紧握住了千灯安抚自己的手掌,冰凉的手指颤抖着,抓得那么紧,仿佛溺水的人紧抓住最后的希望。
“我可以死,可以蒙受污名,可以被万人唾弃……可是县主,我不能毁容,若是我的脸毁了……就算活下来,县主也一定会嫌弃我了……”
千灯没想到他居然是因此而招供的,见他眼中含满泪水,却依旧一瞬不瞬紧盯着自己,她不由叹了一口气,握了握他的手,轻声道:“别怕,若你是冤枉的,那你好好说清楚,当日于广陵出事时,你究竟为何要去国子监采药,又是否去了河边,捡到了金堂丢弃的匕首?”
“好啊,原来我丢掉的匕首是你捡走的!你杀人嫁祸给我!”对面的金堂一听,顿时破口大骂。
孟兰溪置若罔闻,只固执地紧盯着千灯,喑哑道:“事到如今,我也只能……将一切如实告诉县主了。我确实是去国子监采药的,而我去河边……是因为我要将药倒掉……被水冲走。但我绝没见到金堂丢掉的匕首。”
“既然你去采药,为何又要把药倒掉?”
“因为我……采的是茵芋。”孟兰溪低垂眼睫,不敢看千灯,“这东西,有毒。”
千灯默然看着他,问:“你准备拿来干什么?”
“茵芋主治风痹,使用过量会手脚抽搐致死,但少量只会引发痉挛。我听说于广陵叔祖患有痫症,而前些时日于广陵读书累了,也曾说自己眼冒金星。我想到此病会遗传,日常症状正是眼冒金星,因此想用茵芋引发试试,看看他是否有此病症,免得耽误了县主……”
千灯微皱眉头,回头看向崔扶风。
崔扶风也是面色微沉,显然他也想起了遴选那日,孟兰溪不动声色给金堂下药的事情。
而不明真相的受害者金堂又嚷嚷了起来:“说得好听,什么试试诱发病症,其实你是想让于广陵中毒抽风,然后诬陷他遗传痫症,将他踢出候选竞争对手行列吧!”

他既能想到,千灯和崔扶风自然早已洞悉,只是都没有说出口而已。
孟兰溪并不搭理他,只对千灯解释道:“我确实怀有私心,但既然他有这个潜在病症,我怎能不替县主查验一下?只是……只是我在采摘时,看到了金堂的身影,我当时想到,这个药亦有大毒,若是一个不好被他说出去,岂不是百口莫辩?因此我便将它们都倒进了沟渠中,随便采了点其他草药充数。”
“没想到,我当时根本没发现你吧?”金堂在后方嗤之以鼻。至于他根本不认识茵芋这种事,自然不提。
千灯并未质疑,只问:“那么,郑君山之死,你有什么话说?”
“其实,我被拷打时,也一直在想……”千灯已经缩回了手,孟兰溪靠在铁栏杆上,将头抵在自己的手背上,低低道,“为什么门上掉下的砚台不曾沾染门框,为什么郑君山临终前要写一个兰字……孟字不比兰字笔画少吗?”
千灯正在沉吟,金堂却幸灾乐祸道:“因为国子监还有人姓孟啊,你堂兄不就是?可名字里有兰字的,好像只有你吧?”
孟兰溪终于冷冷盯了他一眼,但什么也没说。
千灯又问:“你当日又为何到寝舍?”
“我之前向住在旁边的学子借了本书,那日是去还书的。因他不在屋内,我放下书本来要走,却听到旁边有怪声在叫县主,因此被引过去了。”
对方不在,所以还是没有人证。
见他确实无法提供其他线索,千灯也只能道:“好,我与崔少卿都会尽力探寻真相的,至少,我绝不能容忍别人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动手脚!”
“多谢县主……无论我是否能洗脱冤屈,今生今世,我定不忘县主的深情厚谊……”孟兰溪喑哑说着,目光依恋地望着她,如受伤的幼兽依恋温暖的抚慰,不舍放开。
千灯又嘱咐了他两句,正要转身离去,却听孟兰溪失声呻吟,竭力控制也无法掩饰其中痛楚。
她回头看去,只见他囚服上洇染出一片刺目的红,他似要抬手去捂,可因为剧痛又不敢触碰,一时痛得双唇颤抖,面无人色。
千灯见他如此,也顾不上什么了,将他胸前的衣襟扯开一看,被烙烫的伤口本就没有包扎,不知何时绽裂开了,溃裂的伤口全是鲜血。
“县主,我……好痛……”他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抬手紧握住她按着自己胸口的手。
千灯回头看向崔扶风,急问:“崔少卿,你看……”
崔扶风喊了狱卒进来,示意他立即去找大夫来看看,免得孟兰溪伤口溃烂。
见孟兰溪剧痛中面容惨白,千灯又好生抚慰了他一番,才脚步沉重地走出监牢。
被冷落的金堂不敢置信地瞪着孟兰溪,问:“你……为了让县主可怜你,你居然、居然手撕自己伤口?”
孟兰溪痛苦而凌乱地喘息着,声音含糊:“胡扯。”
“我明明看见了,我看见县主一转身,你就探手到衣襟里……”金堂指着他,脱口而出,“你这个疯子,你疯了!”
“疯了又如何,至少,我现在有人……帮我处理伤势了,不会全身溃烂死在这里。”即使痛得浑身颤抖,孟兰溪依旧捂着胸口,艰难地朝他扯了扯嘴角,“只有县主……能让我活下去。”
不论如何,他都得抓住这根救命稻草,不让自己在污黑中没顶。
走出监牢大门,外面依旧暴雨倾盆。
手中的伞挡不住横飞的雨,即使一再压低雨伞,千灯的下半身还是湿透了。
她干脆也不管了,任由风吹雨打,深一脚浅一脚在泥地里踩着,跟着崔扶风向大理寺走去。
所幸距离不远,他们沿着沟渠向前走,大理寺衙门就在眼前。
“对自己这么狠……我有点佩服他。”
千灯恍惚听到崔扶风似乎开口说了话,只是此时风雨大作,她听不分明,有些疑惑地问:“你是指谁?”
崔扶风却没再说话,只望着她笑了笑,只是唇角那一抹讥诮的弧度,完全不该出现在他这个清雅高华的矜贵世家子身上。
千灯正有些迟疑,忽听得风雨中似夹杂着呻吟呼喊声,在她耳畔隐约响起。
她疑惑侧头,四下看了看,问:“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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