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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灯录(侧侧轻寒)


可惜夜来风雨,她在惊雷中迷迷糊糊又看见亲人们。
坠入这梦中已经千次万次的她恍惚地望着自己至亲的人,抬手死死按住自己的右眉,企图阻拦那些注定要冲袭梦境的血海。
然而她的手被血箭消融,在一片令她动弹不得的猩红中,她失声哀号,如过往每一夜般,整条身子下坠于黑暗中,深黑浓稠的绝望迅速吞噬了她。
她徒劳地挥手,企图在汪洋血海中抓住些什么,却始终一无所获。
就在她沉入深渊之际,忽然有人抓住她的肩膀,将她如同飞鸟般提起,拯救她脱离铺天盖地的污黑,回到清透明澈的水潭中。
她钻出寒潭,看到那一夜将她救出水面的临淮王,在逆光中她看不清他的模样,可强大的威压依旧让她窒息恐惧。
她逃脱的力道失控,撞入他的怀中,就如暗夜内堂那一幕重演,让她的胸臆涌起一种混合了疼痛的怵动。
就像是,当她还是小小的孩子时,被祖父抱上马,跟着他一起冲下面前荒芜的山原。她在祖父坚实的怀中肆意地放声大笑,去迎接迎面而来的劲风与沙砾。
世界再怎么动荡,她知道自己平稳安定,永远不需要担忧噩梦侵扰,永远不会被黑暗追逐笼罩。
在这梦魇中难得的刹那寂静中,她抬头看他。四目相对的一刻,她第一次看清了这个人的面容。
他那双深渊般骇人的眸子微眯了起来,仿佛当年那只差点夺走了她性命的玄豹打量猎物般,带着一股要将人吸进去的骇人力量。
是他……
她猛然惊觉,大口喘息着,从噩梦中醒来。
天色已亮,斜光穿户,外间是啾啁鸟鸣,风动树影。
她慢慢地收紧双臂,抱着母亲为她缝制的布老虎,将头埋在其中沉重呼吸。
第一次,在她的梦中,在那些随时可能追上自己的血腥与暗黑中,有人拯救了她——虽然救她的人,只是另一个噩梦。
为什么会梦见临淮王呢?
她需要的,是一个坚定不移、永不会放弃她的怀抱,让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失陷于暗黑的沼泽中,背负着六亲无缘命运的她,能有一个坚强后盾。
纵然临淮王强大无匹,多次挽救她于重重危机、引导她寻到自己该走的路,可,他与她无亲无故,又能帮她几次呢?
她所向往的,是强大的内心,不再畏惧的心灵,而不仅仅是一次救助,一个拥抱。
而临淮王,是造成昌化王府如今局面的元凶之一,他与她的人生,能有什么交集呢?他又有什么必要,一再救她于水火之中呢?
她按着额头深深吸气,抛开所有繁杂思绪,起身吩咐人去孟家探望一下孟夫人。
梳洗完毕后,她练了一趟家传的双枪,然后坐下来用早膳。
才喝了半碗酥酪,侍卫面色不好地回来禀报:“孟家夫人……昨夜去世了。”
千灯心下一惊,失声问:“去世了?”
“是,孟夫人昨夜摔下沟渠,肋骨断裂扎入脏腑,破裂流血不止,当夜便去了。”
千灯有些怔忡,恍惚想起昨夜那男人所说的话。他所料无差,毕竟,他说自己见过无数这样的情况。
那个男人,与孟夫人相熟,但看他的年纪也就二十三四模样,不知道是孟家什么人呢……
她的眼前,仿佛又出现了他自暗夜中突然出现,那被电光照亮的凛冽面容。
她下意识地睁大了眼睛,终于想起了自己在梦中见到的,临淮王的面容——
是昨夜那人的脸。
昨夜遇到他时,那种熟悉的感觉,原来是因为,他不知何处,让她想起了临淮王。
或许是那伟岸的身躯,或许是那刀锋般的气势,或许是那低沉的声线,让她将他们代入了自己梦中,混淆成了一个人。
但随即,她就哑然摇头,将这荒谬的念头从自己脑中抹除。
临淮王如今正在西北养伤,和长安北衙禁军的一个男人,能有什么牵连?
重新捧起酥酪,千灯却喉口微哽,无法下咽。
昨夜她曾答应让孟夫人与孟兰溪见面,可如今,孟兰溪身在大牢,已永远不可能见母亲最后一面,甚至也不知道能不能尽快洗清冤屈,回去料理母亲后事。
可……孟兰溪真的是冤枉的吗?
她真的能撬得动这桩看来已板上钉钉的铁案吗?
再去大理寺,千灯心情有些沉重,不知该如何与孟兰溪提及此事。
或许是因为昨日的那场混乱,大理寺的门房与护卫们看见她后神情都有些怪异:“零陵县主,今日您来得不巧……”
“怎么,又要阻拦我吗?”千灯心下郁闷,说话也自不客气,“我找你们崔少卿,是有正事。”
“可是,太子殿下正在署中与崔少卿商议正事呢。”
既然如此,千灯正要转道先去监牢,却听里面脚步声响,东宫侍卫追出来,道:“殿下请县主入内相见。”
千灯进去一看,太子与崔扶风面前摊开卷宗,正在商议案情。她瞥了一眼,正是国子监的两桩案子。
太子问:“零陵,你可知道,孟兰溪的母亲去世了?”
“是,我知道。”千灯在旁边坐下,将昨夜的事情讲述了一遍,叹道,“我正在想,此事该如何与孟兰溪提起呢。”
崔扶风道:“此事不该由我们说出口,待会儿让狱卒传达吧。”
听他这么说,千灯心下也略缓了口气,默然点头。她看着案上卷宗,询问太子:“殿下是为国子监那两起杀人案而来?”
太子也不隐瞒:“对,此事与你有关,又事关国子监学子命案,孤今日刚好有暇,是以来找崔少卿问问。”
崔扶风道:“昨日我与县主已就此案略加探索,今日衙门会召集现场有关诸人,将案情再捋一遍——其中也包括薛昔阳、商洛等人。”
见他看向自己,面带征询之色,千灯朝他点头,道:“刑律大事,自当秉公处理,不必因昌化王府与我而有所顾忌。”
“说到此事,零陵,原本朝廷替你甄选的十个未婚夫候选人,如今二死二入狱一流放,府上只剩了五人,市井流言纷纷,你预备如何?”
见太子提及此事,千灯知道其中肯定又有什么波折,想了想只审慎道:“我与诸位郎君也算相识一场,还望大理寺详加调查,以免草率结案,误伤无辜。”
“其实孤本来看过卷宗后,正要去你府上,与你说件事。”太子却面露难色,望着她沉吟许久,才有些难以启齿道,“因你昨日奏表,母后颇为忧怀,召了骆灵台重新排布命格面相,听说……如今已有新的候选人浮现,与你极为适配。”
千灯顿时愕然,就连旁边的崔扶风闻言也是微皱眉头,意味深长地看向了她。

第二十五章 碎片
“可我后院如今变故频生,皆因择婿之事而起,如今又要进人增补,岂不是再惹更多麻烦?”千灯立即谢绝。
毕竟,她让诸位郎君进府,为的是查清谁有嫌疑,那些与此无关的人,进后院除了增添麻烦,又有什么意义?
“孤亦是这个意思,但母后素来信任司天台,故此……”太子摇头道,“孤虽极力反对,但亦无济于事,如今礼部已奉命在草拟人选了。”
千灯低头无语,听崔扶风问:“这么说,司天台保举之人必定是要入选的,不知礼部那边,准备如何择定?”
“礼部应当会拟二至四人,看意思是要重新填充到十人。届时零陵你便说看不上或不合意,孤会尽量替你推却。”太子低叹道,“最好,还是别再来了。”
“是,我既是六亲无缘克夫之相,之前入选的几位郎君已属不幸,又何苦再多坑害几位郎君?”千灯默然道,“请殿下帮我向皇后殿下进言,求朝廷允我有自主择婿之权,若非我合意之人,不可再放进来。”
这样,就算给她塞再多的人,只要她咬死了不喜欢,那就谁也进不来了。
太子略略放下心来,道:“这个自然,毕竟是替你择婿,孤与母后说说,定会考虑你自己的心意。”
他既探得了千灯口风,自然也不会在衙门久待,当即便入宫去了。
崔扶风则收拾了一应卷宗,出发前往国子监,准备将当日有关的一应人等再细细筛查一遍。
等出门一看,好不容易放晴的天气中,街上又是泥浆泛滥。
一打听才知道,堤坝溃口引水不利,今日又突发洪峰,黄泥浊水再度冲入城中,一城狼藉。
骑马过来的千灯,一时无语凝噎。
于是,她又挤在了大理寺那辆狭小的公车上,尽量缩起身子,不要与对面的崔扶风双膝相贴。
想了想,她心下又有些别扭——
三番两次和男人共乘一车,她的名声在长安是完蛋了吧。
但再一想,她有什么名声,在后院养了一堆男人的名声吗?
更何况,她上次还大庭广众之下将崔扶风扑倒在车壁上,被满街人围观了。
这样想着,她反而同情起对面的崔扶风来——这位崔家玉树的损失应该比她大吧。
就在此时,他忽然抬起眼,与她四目相望。
千灯心口突的一跳,正要赶紧移开目光,忽见他眼眸微暗,掩上了卷宗。
她还以为他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可崔扶风沉吟望着她,几次欲言又止,却终究一言不发。
千灯忍不住想要开口询问时,马车却已经停下,昌化王府到了。
王府门房设好车凳,打起车帘,接县主下车。
千灯一眼便看到了站在门口拉长个脸的璇玑姑姑,也看到了璇玑姑姑身后站着的玳瑁。
她“呀”了一声,也不顾璇玑姑姑了,迈上台阶拉住了玳瑁的手,见她虽然换了府中衣裳,但头上还戴着白花,神情也有些低落,便向她问起福伯的后事。
“多谢县主挂心,我爹已经安葬了,庄子上康叔和我哥在打理,我就想着早点回来伺候县主了。”
千灯抚抚她的肩安慰她,璇玑姑姑则上前向崔扶风道谢,礼节性地邀他入府喝茶。
谁知崔扶风竟真的应了,吩咐车夫稍待,便下车入府,仿佛忘了自己要去国子监查案,在花厅悠然等待茶水。
千灯目瞪口呆,只能无奈陪坐,在心里思忖着,这位崔郎君之前好像不是这么没眼力见儿的人啊……
“适才那位是福伯的女儿吧?”崔扶风捧着茶盏,忽然问。
千灯应了一声:“对,她叫玳瑁。”
“嗯,我记得。”庄子上的一切,他都记得清清楚楚,不曾有丝毫忘却。
他望着她有些局促的面容,又道:“当时你我二人共陷危境,也曾生死相依,怎么如今与我相处,县主却坐立难安了?”
“没有啊,怎么会。”千灯朝他讪笑,心道当时危机四伏,生死相依也是正常,但你如今突然抛下在查的案子过来喝茶,那就很不正常了啊……
正在尴尬之际,千灯忽然看见玳瑁在门口探头探脑,脸上似乎有些难掩的犹豫。
“怎么了?”千灯招手示意她进来。
玳瑁在他们面前跪坐下来,将袖中一个东西捧出来,说道:“县主,我听说崔郎君如今已是大理寺少卿,主掌衙门事务,故此,我……我有东西想上呈您过目。”
崔扶风与千灯相视一眼,抬手将她送上来的东西取过,打开一看,顿时面露诧异之色。
这是一个折得严严实实的纸包,纸包的外面一角沾染了血迹,但因为纸很厚,所以里面的东西并未被血浸润。
“这是……我与哥哥在帮我爹料理后事时,从他的怀中发现的。”
听说是福伯临死前揣在怀中的东西,崔扶风料想定然非同小可,便谨慎拆开,看向里面。
纸包轻飘飘的,一经拆开,里面几片黑色的东西便眼看要飘飞出来。
他眼疾手快,立即稳住手腕,将其护住。
千灯屏息凑近一看,那是三片烧焦的纸片,边缘焦黑。
大约是焚烧的时候中间叠在了一起,因此纸片中心未能被彻底烧朽,呈现出被火舌舔舐过的棕褐色,但也焦脆无比,不能碰触。
看着这几枚本该早已成灰烬的纸片,崔扶风抬起眼,询问地看向玳瑁:“这是?”
玳瑁眼圈一红,道:“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之前我爹大殓时,我和哥哥发现了这个,但并未在意,就收起来了。直到前日我收拾东西要回王府,把这纸包打开又看了看,才发现那上面的字迹,居然是……是……”
她嗫嚅不敢说出口,而崔扶风已沉吟着举起其中一张碎片,迎着厅外亮光看去。
被燎得焦黄的纸片上,依稀透出个“具”字。
那字迹僵硬,看着线条颤抖古怪,不像是寻常写下的字。
“具……”千灯念了出来,见玳瑁拼命摇头,示意她看下面一张,她便也拈起一张,对着光线看上面的字迹。
仿佛是个“主”字,但那字的上面,却又似多了一横,分辨不清。
崔扶风略一思索,将两张纸片上下相连,拼在了一起。
中间的切割痕迹未曾被烧毁,两张纸不偏不倚连在一起,正是被劈开的“县主”二字。
玳瑁用力点头:“是,就是县主二字。”
这以古怪僵硬笔画写下的县主字样,却被从中划开,又投入火炉焚烧。
而,福伯却又不知从何处将它拾取出来,郑重地包好揣在怀中,却未曾来得及取出,便死于非命。
千灯的心下,不觉掠过一阵难言的惊惧。
福伯之死,当时被顺理成章地判定为是苏云中所为,她的心下虽有疑虑,但因事实确凿,因此在苏云中自尽后,衙门也就此结了案。
可……如今看来,难道说,竟还有她未曾探明的内情?
见她神色怔忡,玳瑁拉住了她的手,道:“县主,下面还有一张!那张,那张写的是……”
千灯立即低头看去,而崔扶风已经将最后一片拿起。
最后一个字,笔画简单,是以比之前的两个字更为简单易辨,写的是个“夫”字。
“夫……夫婿的夫。”崔扶风抬眼看她,同时也将纸片递到她面前,“而且,这个夫字,也曾经被刀割过。”
那纸片上,有短短一道刀痕,从“夫”字上斜劈而过。不过因为只是刀锋戳过,是以纸片并未断裂,只是破口在火烧后略显黑沉些。
千灯盯着这个字,只觉得心口传来模糊绞痛,低低道:“也是,杞国夫人的夫。”

第二十六章 自荐
崔扶风垂眼默然,询问玳瑁其他事情,见没有其他了,便嘱咐她守口如瓶,切勿将此事透露给其他人。
等玳瑁下去后,崔扶风道:“看来,有人十分痛恨你,又或者说,十分痛恨你身边人,你母亲、或者你的夫婿人选……似乎要将你们刀砍火烧,方才解恨。”
千灯沉重地点了点头,道:“果然。我娘之死另有内情,福伯就是发现了这个蹊跷,因此藏起来要向我警示,却反而被杀人灭口!”
崔扶风略加思索,摇头道:“杞国夫人之死,你的推断环环相扣,证据链充分且完美,绝对无错。而且苏云中当时承认了杀害杞国夫人,却并未承下福伯之死。我看,福伯之死,应当是另一桩案子。”
“另一桩……”千灯目光落在那被划破的焦黑纸片上,喃喃问,“福伯死亡时,临淮王已经派人镇守田庄,在他的护卫下,庄子如同铁桶一般,不可能有任何人出入。”
“对,所以当时田庄中,还隐藏着另一个杀人凶手,那么……”
他的目光,转向了后院的方向。
千灯的心中,升起与他一样的念头。
那些对她温柔而笑、深情注视的郎君们,那些风雨中与她共患难、乱兵中与她共进退的夫婿候选人们,那些以各种原因托庇于她后院、与她朝夕相处一墙之隔的少年郎们……
他们当中,真的潜藏了一个居心叵测的可怖杀手。
怀着杀害县主或是县主夫婿候选人的目的而来,潜伏于暗中伺机动手——或者,他早已下了手,于广陵之死,便是他所为?
千灯与崔扶风对望着,脑中同时将所有人过了一遍又一遍,只觉得谁都有可能,却又谁都不可能,混乱中毫无头绪。
“县主心中所料,是与我一般吗?”崔扶风的声音在她耳边轻轻响起,冷静得近乎残酷地直指她后院众人,“或许,于广陵之死只是个开始,你的夫婿会如司天台所预言的一般,一个接一个死去,坐实县主你的‘克夫’之命,就像……你的亲人离你而去,证实了那所谓的‘六亲无缘’命格一般。”
千灯紧紧地攥着手中的茶杯,手指骨节泛出青色,紧得几乎要将薄薄的秘色瓷茶盏捏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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