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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灯录(侧侧轻寒)


这话说得乖顺,可绵里藏针的讥讽之意,将孟伯父所有话都堵在了口中。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县主后院这么多人,我想要脱颖而出也得有资格呀。更何况您也知道,县主的后院不是那么好待的,比我强的人都多有出事的,这次又……”
孟伯父见他停了口,下意识问:“怎么了,又有哪位郎君出事了?”
孟兰溪没回答,只摇摇头道:“算了,族中既然如此急功近利,那我也无可奈何。伯父请回吧,往后,香料你们也不必送了。”
孟伯父支吾了几声,口气终于还是放缓了:“算了,这回你要的东西我都带来了,你先拿着,安心在县主眼前好生伺候着吧。若是将来真有一日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也不枉亲戚们倾尽全力栽培你这一场,毕竟,一笔写不出两个孟字,咱们才是至亲啊!”
“是,兰溪谨记家族恩德。”他低头恭谨地送伯父离开。
只是,等人走出之后,他那层温良的表层才终于褪去,轻轻拂了拂衣袖,口中低若不闻一声冷笑:“有用时是至亲,没用时是野种……当我那时不记事吗?”
千灯心下微动,但见他要回转门内了,也来不及多想,抬脚便朝着他走了过去,口中打招呼:“孟郎君,你在这边做什么?”
“县主。”一看见她过来,他立即藏起了面容上其余的神情,浅浅笑意涌上双眼,脸颊边的酒涡一如既往温柔迷人,“我伯父听说我在这儿,给我送点东西。”

第三十三章 刀
说着,他将手中的小木匣打开,里面是分装好的各种香料:“初初入夏了,我替县主配个清凉醒脑的香。”
想着他伯父适才的话,千灯抬手拨了拨香料,说:“香料名贵,怕是让你家太破费了。”
“这倒不必,这些香料大多并不名贵,而且,孟家有求于县主,所以才让我努力巴结你。”出人意料的,孟兰溪并不隐瞒,顺理成章便开口道。
千灯微一挑眉:“哦?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好像是西域丝路贩茶之事。”孟兰溪随口道,“孟家茶园产出的茶在南方和中原颇有口碑,但因着没有门路,西北那边一直只是零星销量。因此他们想托我找找县主,是否有龟兹与安西那边的门路,若能搭上商队的顺风车,孟氏茶叶定能行销西北,日进斗金了。”
“商路之事,我着实没注意过。”千灯蹙眉思忖,“而我祖父虽出身龟兹,但我在长安长大,与西北没有交集,此事还不如找鸣鹫或者金家商谈合作呢。”
说到金家,千灯恍惚又想起来,在金堂遇害之前,他也曾对自己提过金家想要重新联络西北、接续商路之事,胸口不觉暗暗一抽,心下黯然。
而孟兰溪却摇头道:“我才不去呢,与县主提上一句,我也算是对得起他们了,其他的,我懒得帮他们做什么了。”
“他们不是你族人吗?”
“是啊,可孟家生意能不能壮大、孟家人能不能得到更多利益,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孟兰溪垂下眼,轻声道,“当初族中排挤,导致我爹只能跟行商搭伙到西北贩茶谋生;等爹娘生下我后生活窘困,衣食不周,他们也并未相帮;后来茶园发了山洪,田产俱殁,我们母子借宿在伯父家中,更是备受折辱,最终我娘只能带我逃离。如今就算县主愿意帮我,可他们若因此得利,我反而会替我爹娘和阿婆难过呢。”
千灯轻叹一口气,却着实能体会他的心情:“既然如此,以后孟郎君需要什么香料,找璇玑姑姑报账就行,也不必为了我而欠他们人情。”
孟兰溪朝她一笑:“县主不必担心我,之前的香料大都是我娘以前教我辨识药物时顺便采集或购置的,尚未用完呢。”
“原来孟郎君的药理,是跟你娘学的?”
孟兰溪点头:“听我娘说,我外祖生前在蜀中行医,虽然我娘早早失了双亲流落到西北,但外祖留下的医书她一直留着,也曾凭着自学的药理得了贵人赏识,过了几年好日子……”
说到母亲,他清灵雅致的眉眼中蒙上了一层哀伤。而千灯想着那个双颊梨涡深深的苍白美人,心下也觉感伤。
她想着凌天水,下意识问:“那么,你娘流落西北时发生过什么,你可清楚吗?”
孟兰溪摇了摇头:“我娘对于过去之事缄口不提,我问她她也不说,只说无非是大漠风沙,没什么特别的。”
千灯理解孟夫人不肯说过往,只问:“她回中原十八年,一直都没再与西北那边联系了?”
“是啊……”孟兰溪应着,然后才有些诧异,“县主怎么知道我娘回来十八年了?”
“你们入选我夫婿之时,礼部有父母情况卷宗的。”她随口搪塞。
——其实,礼部写的内容并不详细。
是府中每次出事之后,她与崔扶风都会将所有人的情况再详细搜集琢磨一遍,所以,对于她如今剩余的郎君们,她了如指掌。
两人沿着高墙,慢慢走回住处去。
“县主的脚伤还要紧吗?需不需要我为你配点药?”
“没事,只剩些微刺痛了,不打紧的。”
千灯说着,瞥着他温柔问候的面容,心下想的却是,十八年前,凌天水六岁那年,孟夫人离开了西北,嫁给孟父,并在当年生下了孟兰溪。
难怪他以前会被孟家骂成野种,毕竟他出生的时间,太仓促了。
这一身清隽的少年郎君,似乎有着并不体面的身世呢……
两人一路行走,经过栀子花下,不约而同一起站住脚,看向那堆新土。
默然凝望片刻,千灯转过目光,看见孟兰溪黯然神伤的面容。
“孟郎君,你觉得,杀害白白的,会是金堂吗?”
孟兰溪摇摇头,语带迟疑恍惚:“我不知道……但,死者已矣,无论白白是他弄死的、或者不是,又有什么意义呢?”
“其实我觉得,虽然金堂有些任性、有些不懂普通人的世情,可我记得当初,他就是因为我无意中帮过金团团,所以一意要向我致谢,愿意来参选我的夫婿——我想,推己及人,他能这般爱惜自己的宠物,想必也不会对别人的下手。”
“是,我知道县主的意思。”孟兰溪轻出了一口气,说,“我不会怪罪怨恨他了,我想,对白白下手的应该另有其人,大概不是金堂。”
千灯点了点头,希望他是真的释怀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回头看去,只见凌天水和崔扶风正从外间回来,两人神情都有些神情凝重。
见他们过来,孟兰溪开口招呼:“凌司阶、崔少卿。”
崔扶风淡淡颔首,而凌天水只看了他一眼,便转向千灯,示意了一下手中一把刀。
那是一把御林军的制式刀。
知晓他们此去必定有重大发现,千灯嘱咐孟兰溪回去好好休息,三人屏退了所有人,闭门在屋内交换了他们此去收获。
“凌司阶对军中诸事熟悉,因此我们带了同样的刀去了御林军中,趁着纪麟游如今不在,暗地将他军中所用之刀调换了。”
听崔扶风这般说,千灯有些迟疑:“用惯了的刀总有不同,他身边的侍卫不会察觉吗?”
凌天水将手中刀抽出,搁在桌上:“没事,只换了刀身,外鞘还在营中,纪麟游如今不在军中,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人抽出刀刃查看的。”
千灯执刀看了看,与凌天水之前所说一样,御林军的佩刀长且厚,入手沉重,刀身窄长,刀背比寻常刀子要厚上三分,刀刃迅速收窄,而末端却并不锋利,反而是短钝的圆弧形。
“身为御林军录事,纪麟游也会安排去殿前值守,所以他的佩刀也有瑞虎装饰。”说着,凌天水将刀身略略一侧,让千灯看上面水波一般的刀光。
一泓碧水般的青光从眼前漾过,无比顺滑的光彩在某一截忽然似有闪断,跳跃闪烁了一下。
“这表明,这把刀的刀刃曾经受损修补过,不再是原先一体煅铸时的模样。”凌天水指向刀身近末端的一处,向她详细说明。
崔扶风则取过手中抄录的案卷,说道:“这是我们从御林军中老工匠中那边拿到的讯息。今年清明过后第一天,纪麟游身边人送了这柄刀过来让他修正,他一看竟然卷刃了,那刃口明显是砍在铜铁器物上受损的。当时他心下想,这些军官们真是闲着无聊,大过节的不踏青游玩,拿刀砍什么——而且按照缺损处来看,应当是砍在了铜铁制的粗大硬物上造成的。”
听老工匠这般说,崔扶风与凌天水对望一眼,两人皆不动声色。
凌天水抬手在刃口上轻弹:“确是上次砍卷了刀刃,如今修正好了,但纪录事说感觉用起来还差点什么。”
老工匠对自己的手艺信心满满,闭上眼睛,手指按在刀面上,指尖顺着弧度迅速滑下来,摇头道:“不能,老头我重新调试好的刀怎会有什么问题?这刃口光滑锋利,除非再拿去砍什么铜人铁棍的,绝不会有任何问题。”
崔扶风问:“如此说来,上次的刀是砍了铜铁钝器之类的东西才导致如此?”
老工匠不假思索道:“正是。这种厚刃窄刀,若是砍砍薄铁皮什么的,倒也可以削铁如泥,但对上厚重的硬物就没辙了。还好这柄刀击砍的东西不算太大,也就二寸见方吧,老头我使劲浑身解数,终于将它修复如新了。”
“二寸见方……马车铜梁。”听到此处,千灯下意识喃喃。
昌邑郡主马车铜梁上砍出来的缺口痕迹,与纪麟游佩刀损伤的缺口严丝合缝。

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如今所有一切线索都汇聚到了纪麟游身上。水阁的标记、时景宁的死、萧浮玉临死前喊出的那句话、勾结兵匪的“恩公”……
种种迹象,唯有一个人能将其串联,做到一切。
三人的目光都落在那柄刀上,却无人出声。
许久,千灯的目光转向后方郎君们的住处,说:“其实你们离开后,我将此案的疑点又推敲了一遍。比如,谁对孟兰溪的兔子下手,我一直想不通;还有就是,金堂临终前手中的茶杯,究竟哪里去了。”
她将英嫂子的话转述了一遍,轻叹了口气:“我将案件发生时的情形从头到尾捋了一遍,在发现金堂尸体时,确实,只有纪麟游可以让它消失。”
在窗户被撞开之后,他第一个跃入其中,将房门打开,让众人进内查看情况。
而在门被打开、众人从后窗绕到前门的极短时间内,金堂的尸体边只有他一个人。
虽然时间短暂,但从死者手中取走一个杯子然后迅速藏入袖中,是最简单不过的事情。
可是,千灯还是不愿相信。
他是被满门豪爽将士送来的大好儿郎,他全家都是她祖父旧部。
在王府起火、他发现时景宁可能被困火场时,第一个披上湿褥子,冲过去便要救人。
她不信这样的纪麟游,会是一直以来潜藏在她身边、处心积虑犯下累累罪行的那个幕后黑手。
“如此说来,我倒想起一件事……”崔扶风若有所思道,“那天晚上,纪麟游开过门,出过房间。”
凌天水则道:“但只是开门,我后来并没有听到他从我门前经过的声音,他更没有可能敲开金堂的门。”
千灯默然点头,推测着当时的情形:“他开了门,然后却没有走上房间门前的走廊……”
说着,她走到屋门口,打开了房门。
明明出了门,却没有了走路的声响……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顺着面前的柱子,转而向上抬起,看向了上方的屋顶。
崔扶风看到她的动作,顿时恍然大悟,脱口而出:“他是从上方过去的!”
凌天水微一扬眉,立即起身,率先向着旁边的院落走去。
当晚郎君们安置的院落,属于庄子的侧院,当然没有王府中那么华丽齐整。
房屋只是平房,廊柱不高,习过武身手灵活的人,从廊下翻到屋顶再跃到后方院墙绝非难事。
他们走到金堂的屋内,仰头向上看去。
每一间房屋的内部都一样,上头并没有藻井也没有天花板,只有木椽根根整齐,排列着屋瓦。
那正上方的屋瓦,仿佛不是很密,甚至有点透光。
千灯吩咐门口的阿贵搬个梯子过来。纪麟游、薛昔阳、孟兰溪等听到动静,纷纷从屋内出来,疑惑地看着他们。
崔扶风与凌天水示意他们在廊下等待,两人亲自上屋查看,很快,千灯便听到崔扶风咦了一声,似带惊疑。
她便也踩着梯子爬了上去,看向屋顶上的他们。
只见他们二人正小心地踩在屋顶上方,崔扶风俯下身,捡拾起瓦片中的一个东西,看见她出现之后,他捡起那东西,示意给她看。
那是一条细细的长线,线头上绑着一根小钉子。
看来,这就是凶手让毒药从天而降,无须进入屋内便取人性命的工具了。
“这线还很新,刚被人丢弃在这边不久。”
凌天水查看瓦片的情况,指着几支折断的瓦松道:“这边靠近后墙,看来,确实有人从这里过来,爬到了金堂的屋顶上头,动了手脚。”
“稍等,我去拿一下东西,我们待会儿试一下。”
千灯说着下了梯子,让阿贵去厨房取一竹筒水送上去,自己则从旁屋取来一个与金堂屋内差不多的茶壶,放到屋子正中的桌上,对着上面喊了一声:“试试吧!”
上方稀疏的瓦片被逐渐挪开,他们揭开了上面的几片屋瓦,估计了一下远近,然后比划着距离,大致在桌子上方,将手中系着钉子的细线缓缓地向下放去,仔细调整角度,让它进入壶嘴。
崔扶风的手肘探入揭掉屋瓦后的小洞,缓慢拉着细绳移动,终于,细绳上的钉子缓缓对上了壶嘴,插入了口中。
上下三人都屏住了一口气,看着崔扶风另一只手中拿着的竹筒缓缓倾倒,里面的水顺着细线缓缓流了下去。
水流顺着细线,缓慢地流淌入了壶嘴中,一滴不漏。
屋内屋外三个人、廊下观看的三个人,在长出了一口气之后,都是默然无声。
许久,薛昔阳才缓缓“喔”了一声,似笑非笑地瞥了纪麟游一眼:“原来如此啊……”
纪麟游则面带疑惑,问千灯:“县主,这就是金堂昨夜被悄无声息杀害的手法吗?可现在是大白天,而凶手是在深更半夜作案的吧?如果用这种手法,看得见吗?”
千灯没回答,只指向旁边搁着的油灯。
昨晚送过来的满油灯盏,如今已经见了底,灯芯也烧光了。
“看来,这盏灯亮了大半夜,以至于灯油都烧完了。”
金堂因为担忧害怕而未曾关灯睡觉,结果反而便利了凶手,让他可以用这个办法将毒引入他的壶嘴,无声无息地毒死了他。
确认完毕后,崔扶风收好了那根细线,三人取水将手一再清洗,又拿了皂角反复洗涤,因为线上很可能沾染了乌头,万一入口的话,会面临金堂一样的下场。
孟兰溪站在廊下,看看薛昔阳与纪麟游,面露迟疑神情。
而纪麟游则抱臂靠在廊柱上,问:“所以,凶手是谁啊?”
“你说呢?”崔扶风细细擦干了手,目光看向他的腰间。
千灯的目光随之看去。
她亲手送给纪麟游的“风生从虎”银香囊,正佩在他的腰间。
在香囊镂空的部位,勾着一片干枯卷曲的小叶子,如同小指甲盖大的褐色鱼鳞一般,毫不起眼。
如果是平时看见,大概会以为只是寻常的一片枯草叶——
但,刚刚爬上屋顶详细查看过的他们,却一看便知,这是长在屋顶上的瓦松枯叶。
千灯的目光顿了一顿,转向凌天水。
而他只示意她不动声色,对纪麟游道:“走吧,我们进屋去谈。”

第三十五章 质问
与其他人的房间一样,纪麟游这间也是临时匆忙布置的房间,东西不多,格局也与其他房间一样,可说一目了然。
果不其然,室内并无任何麒麟杯的踪迹。
但见县主神情凝重,纪麟游心下也有些忐忑起来,悄悄欺近凌天水,低声问:“表哥,怎么回事?”
“没什么大事。”凌天水的目光落在屋内杯壶上,见只是普通的两只白瓷杯,便持杯看了看,示意他坐下。
“说起来,金堂的尸身,你是第一个翻窗入内查看的,他手中的茶杯,你注意过么?”
“啊?什么杯子?”纪麟游莫名其妙,说,“我翻进去后开了门,然后去床前看了看,就注意到金堂吐血死了,那脸看着有点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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