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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灯录(侧侧轻寒)


皇帝示意拆开看看,皇后抖落信封上灰烬时,目光瞥过下方跪坐的千灯身旁,见她膝边放着一个小小的水晶缸,里面一对小红鱼缓缓游曳,十分赏心悦目。
“这鱼缸,是哪里来的?”
千灯回禀:“这两条小鱼养在公主府密室之中,看着颇为古怪,因此零陵将其一并带来,想着或许朝中有人能知道其来历。”
皇后颔首,走到皇帝身旁,拆开信件与他一起看了看,两人皆是脸色大变。
皇后的目光盯在那两条小红鱼上,嗓音冰冷:“陛下,臣妾请明日公布此信于朝堂,让天下人皆知其中内情!”
皇帝见她持信的双手微微颤抖,知道她愤恨已极。再想想信中内容,他叹了口气握住她的手掌,拉她在身旁坐下,道:“大长公主毕竟是朕的姑母,如今又已身亡,以朕看来,不如私下处置……”
“陛下拿她当姑母、太子当她是姑婆,可知她如此险恶,非但祸乱朝纲、谋害国本,还授意萧浮玉行使巫蛊戕害本宫,此等大逆不道之举,如何能饶!”
帝后一路从潜邸相扶,共历多年风雨,皇帝膝下又只有太子一个成年孩子,两人的感情自然非比寻常。
看看伫立于面前的太子,又看看怒不可遏的皇后,皇帝略加考虑,便敲定了对郜国公主的处置:“皇后言之有理,朝中尚有若干依附郜国遗泽之人,更有人借其余威行事,朕若将其掩盖,如何拔除朝廷余孽,敲打那一干不识时务之徒?”
“陛下圣明!”皇后下拜,声音微颤。
皇帝将她扶住,抬头看殿外天色,已是黎明破晓。
千灯看皇后那神情,知晓这对小红鱼必定非同小可,便将水晶缸捧到几案上,叩首告退。
皇后却叫住了她,回头看向皇帝:“陛下,零陵于此案有大功,又深知内幕,今日朝堂之上,或可让她来揭发此事。”
皇帝准了,率先起身,四人同往宣政殿。
钟鼓声响,长安大街小巷坊门初开。
或骑马、或坐轿的朝廷大员们,从长安的千门万户而出,汇聚到大明宫含元殿前。
天色微明,文武百官按照东西分列,沿龙首道往前,两旁持灯引领的宦官如两条蜿蜒的明亮火龙,带领队伍过含元殿,至宣政门前。
此时天色已亮,百官整肃队伍,文官过日华门、武官过月华门,最终两班队伍分左右鱼贯进入宣政殿,严整以待。
钟磬声响中,皇帝升御座,太子于丹陛之下设座。
御座斜后方纱帘垂落,后方有锦缎珠光隐隐透出,百官们都知道,今日皇后也在。
帝后恩爱,互相倚重,偶尔朝中有大事,皇后也会来听取政事。
朝臣们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看来今日朝会,应当有大事发生了。
纱帘之后,千灯侍立于皇后身畔,望着殿中济济一堂的大员,全都是朝廷肱骨栋梁。文臣第一位便是崔扶风的父亲,门下侍中崔期思。
从未经历过这般阵仗,她心下难免有些紧张。
手背微暖,是皇后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示意她不要紧张。
殿上一应政事商讨过,地方情况、朝堂升迁、边关防务俱都落实,给事中禀奏政务已处理完毕后,皇帝才开了口:“昨日夜间,郜国公主府突起变故,诸位卿家可知?”
众人自然没料到,今日的朝堂大事竟与已故的郜国公主有关,个个面露诧异之色。
“零陵县主。”皇帝朝向纱帘之后,问,“此案与你昌化王府有关,你可能在此详细讲一讲?”
千灯定了定神,靠近了纱帘,朗声道:“是。此案发生于二月廿二,曲江池畔。郜国大长公主落水薨逝后,当时旁边只有我与府中一干夫婿候选人,公主府侍女又证明,在大长公主出事之前,郜国公主与我某个候选夫婿曾私下见面。
“大理寺卿崔扶风受朝廷所托,在我昌化王府彻查所有人,又有三法司介入调查,最终因为所有线索指向回纥王子鸣鹫,为全两国颜面,朝廷将其逐出长安,了结此案。”
虽然此案当日由三法司私下密审,但朝中人大多知晓此事,因此也不意外。
“但鸣鹫王子因此而与我交恶,趁我在祭拜父祖陵墓时劫掠了我,并暗地潜入昌化王府,以求洗脱罪名。
“此事为昌邑郡主所知,于是她暗地派遣人手潜入我府中,意图刺杀、擒获鸣鹫王子,并同时前往东宫,借助太子殿下信任,骗他前来,企图拿我一个违逆朝廷之罪。
“但鸣鹫王子之前曾潜入公主府,割掉马头吓唬大长公主,当时他曾看见公主枕下有一封绝笔信,崔少卿因此而断定,公主之死必有内幕。我们以此为据,终于从昌邑郡主口中诈出真相,而郡主也经由密室逃跑,如今不知去向。”
这一番话清楚明晰,由她简短述来,众人立知大概。
崔侍中一听自己儿子在其中大有作为,自然要询问细节:“请问零陵县主,适才照你所说,大长公主出事之前枕下便有遗书,是否有些古怪?”
见崔扶风的父亲开口,千灯隔帘对他行礼:“此事确实古怪,但并非鸣鹫王子妄言。因为昌邑郡主逃离之后,士兵们打开了书房,已搜捡到了一些信件,那封遗书便在其中。”

皇帝抬手示意,内侍立即从帘内捧出盛信件的匣子,呈到御案之上。
“这是当时密室之中发现的信件,其中多是朝臣与大长公主来往讯息。昌邑郡主逃离之前意图销毁,但幸好及时被我们抢了下来。”
殿中有人交头接耳,也有人神情微变,显然想到了自己曾与郜国公主来往的信件,表面强自镇定,私底下已是两股战战。
混到殿中的,哪个不通达人事,一看皇帝将郜国公主之事拿到明面上来讲,显然便是要清算了。
皇帝抬手从匣中取出一封烫金牡丹的信封,看了看展示在众人面前:“大长公主的字朕十分熟悉,确实她手书无疑。”
众人看着上面的“爱女亲启”四字,都没有疑议。
皇帝将信笺递给内侍:“这是郜国大长公主遗留给昌邑郡主的信件,焚烧残缺,但大致尚存,你替朕念给诸位卿家听一听吧。”
殿上宣旨的内侍声音高亢,中气十足,将信件上面的内容念出来,虽然信件烧残,但内容尚算清楚:
“……玉吾儿:
“展信之日,母亲……永诀。
“朝堂纵……生死存亡之际……将倾,为今之计,唯我一死可……顺利入主东宫……母亲选曲江池为殒身之……昌化王府之人齐聚……此罪可安于零陵县……变则攀扯其夫婿候选,你当随机应对……”
听到此处,殿中众人皆是哗然。
一是没想到郜国公主竟然是自尽的,二是没想到她临终之际还要攀扯昌化王府。
太子眸光黯淡,望向帘后的千灯。
纱帘隐约透出她的身影,比往日更显纤细削薄,可她脊背挺直,削薄的肩膀不显任何颓丧姿态。
内侍继续念道:
“我有祷愿留于尼……你可持此恳求太子……热孝成亲,母亲当瞑目。”
群臣望着坐在丹陛下的太子,见他面容上尽是被算计的悲戚无奈,心下油然升起同情之色——
郜国公主此举固然有心计,可哪比得上昌邑郡主狠心,直接借着母亲的尸身弄一出死不瞑目的大戏,令太子无法拒绝。
就连念信的内侍也是背心冷汗微沁,硬着头皮才继续念下去:
“……收敛性子,不可再任性嚣……触逆皇后……当年太子……死劫,便是母亲助赵良娣……零陵县……所献图纸定是当年证物……皇后……立时倒戈相左……”
殿上众臣当下又是各个变色,没想到郜国公主居然还曾谋害太子,动摇国本。
帘后安坐的皇后冷哼一声,垂眼啜茶,等待着内侍念出后文。
“水晶缸……乃当年……阿迦什涅。鱼卵……可寻机下于皇后食水……自会附着于会厌……”
念到这里时,皇帝开口打断内侍:“此等巫蛊害人手段,跳过为是。”
内侍忙应了,将中间阿迦什涅的使用方法跳过,然后继续念道:
“……鱼卵孵化……皇后疯癫……母女大患消除,前途无忧……待太子登基……母亲终有荣宠回归之日……主府上下全系你……当立于朝堂后宫,不负我公主府威……
“母亲绝……”
至此,一封长信念完,殿内一时落针可闻。
众人望着案前面沉似水的皇帝,再看帘后皇后那纹丝不动的身影,无一人敢出声。
尤其是与郜国公主素有关联的人,看着匣子内剩余的信件,绞尽脑汁回想自己当初与郜国公主信中的内容,战战兢兢,汗出如浆。
许久,皇帝终于开了口:“诸位卿家可听到了?”
一殿沉默中,崔侍中出列,禀报道:“郜国大长公主及昌邑郡主设计诬陷忠良之后、栽赃回纥王子,影响两国邦交,已属不赦之罪,更兼当年谋害国本,陷太子于危境;如今又意图行巫蛊之术,戕害皇后殿下,实是十恶不赦,纵是皇亲国戚,亦不可轻饶。臣请陛下立传旨意,缉拿昌邑郡主至法司,详加审问,按律定罪,以正国法!”
皇帝首肯,吩咐三法司寻捕,然后抬手拍了拍那个装满信件的匣子。
那沉闷的响声,使殿中许多人的心提到嗓子眼。
皇帝的目光扫过下方诸人,最终落在丹陛下的太子身上:“太子认为,这些东西该如何处置为好啊?”
太子起身,向皇帝行礼道:“以儿臣看来,大长公主在朝多年,自然有交好之人,如今逝者已矣,这些信件多是经年旧事,不看也罢。”
“既然如此,就听太子的。”皇帝将匣子丢在青砖地上,又示意将那水晶缸中的小红鱼呈上,“在殿外架起火堆,这信件与小红鱼,今日就在殿前全烧了吧。”
殿中一片山呼吾皇万岁、太子千岁之声。
千灯站在帘后,也是松了口气。
郜国公主已死,如今又恶行昭彰,想来帝后已过目信封上的朝臣名字,心中已有分寸。与其费力拔除她遗留在朝中盘根错节的势力,还不如拿来给太子行一场仁善之举,稳定人心。
郜国公主被褫夺大长公主封号,除府抄家,府中宦官侍女发往各山陵行宫为役。
一夜之间,郜国公主府消失于世间,前后两任驸马及其族人皆被收归官爵。两家人都赶紧找人另刻墓碑,抹除当初公主带来的荣耀,一边庆幸驸马死得早,族人没被牵连。
至于朝中与郜国公主关系密切者,虽然说明面不究,但之前有行迹者,也颇受牵连——尤其是公主这些年的入幕之宾,更是悉数被举报贬谪。
而作为公主府的内应,太卜署丞晏蓬莱自然也在惩处之列,因检举立功,故从轻发落,除职出京。
唯有商洛,公主府委实太大,又诸多暗室密阁,府中老人领着还在搜寻,尚未见踪迹。

第八十一章 瑞兽香囊
穿过波谲云诡的朝堂旋涡,一夜未眠的千灯离开大明宫回到昌化王府,倒头就睡。
这一觉睡到中午,起身时外面正是美好的春日午后。
她望着床帐上一枝枝腴丽的花朵,听着外间叽叽喳喳的鸟叫声,这春日宁谧温柔,却让她心下没来由迟疑,感觉胸臆空落落的。
这般美好的世间,四十年繁华鼎盛的郜国公主,真就这么去了?
因为畏惧即将到来的风雨,她竟毫不犹豫舍弃了一切,自蹈于她噩梦中的水流?
即使一切似乎都已结束,可千灯心下还有放不下的心事。
她掀被起床,询问外间的琥珀:“商洛找到了吗?”
“还没有呢,凌司阶和纪校尉都尚未回府,县主安心等消息吧。”
琥珀与珍珠一起帮她梳洗更衣,扭伤了腰的琉璃歪在外间榻上绣着杏花。
璎珞姑姑满脸喜色地告诉她,宫中送来了大批赏赐,说是她在此案中居功甚伟,值得犒赏。
千灯见赏赐与内宫局送来的节庆杂礼一起送来,并非帝后御赐,便道:“这段时间追查案情,一再搅得郎君们不安,如今案件落定,又到清明了,不若咱们府中借花献佛,也给诸位郎君备些礼物吧。”
她取过单子看了看,见上面有一套银鎏金瑞兽香囊,便让取过来看看。
琥珀一边帮千灯肌肤上未消的红痕抹药,一边心疼念叨:“那个鸣鹫王子最可恶,把县主弄成这样……香囊就别送给他了!”
千灯笑了笑:“来到府中都是客,再说我生辰时他们都精心为我准备了贺礼,哪有厚此薄彼的道理。”
璇玑姑姑捧着千灯的脸看了又看,见那些细小痕迹已消了大半,定然不会留下疤痕,才放下心来。
等用过午膳,东西也送到了。
一套十件的镂空银香囊,除却花纹不同,每件都是鎏金嵌宝,小巧精致,刚好窝在千灯的掌心。
千灯悉心挑选着,苍龙祥云的这件应该给凌天水;风生从虎的最适合纪麟游;宝瓶瑞象可以送给金堂;翔鸾衔芝应属于孟兰溪;花间乘黄(注:乘黄,长相似狐狸的仙兽)肯定是薛昔阳……
琉璃忽然“咦”了一声,拿起一个银香囊展示在千灯面前,惊喜问:“县主,你说这个应该给谁?”
千灯抬眼一看,不由笑了,那上面是一只胖乎乎的狸猫,正用爪子扑着一条小鱼,脸上镶嵌着两粒小小的猫儿眼,无论从哪个角度看,狸猫都像在看着面前的人,看着格外可爱。
“商洛肯定会喜欢这个的。”千灯说着,将狸猫香囊取过,心下那块石头却越压越重了。
在公主府翻了这么久,连凌天水这样的都找不到人,难道说,她的猜测错了?
可他的朱砂佩确实和公主府的凫靥裘在一起,他失踪后公主府接触过他,这是毫无疑问的事情。
难道说……他确实在密室内,昌邑郡主逃出府的仓促时刻,将他挟持带走了?
璇玑姑姑处在欢喜中,没有察觉到她的思绪:“明日寒食,照例不能动火,厨下做了青团与糕酥正要送去。县主若要给郎君们送东西,不如与我一起到后院,亲手将东西交给他们?”
寒食清明有七日休沐,郎君们这几日都在府中。
进了后院,只见春色旖旎,眼前花树烂漫,耳边乳燕声声。
千灯抬头望去,檐下的燕窝中,一只只小燕子已经毛羽丰满,挨挨挤挤在窝中翘首盼着大燕子回归。
燕窝下方挂着苇草编织的小垫子,在风中轻轻荡漾,挡住了小燕子们排泄的脏东西,地上洁净如新。
千灯认出这苇垫是晏蓬莱编织的,而璇玑姑姑也笑道:“真没想到,晏郎君神仙般清冷的人儿,居然会做这些细致手工。”
“听晏郎君说,他年少时家境普通,因此常帮母亲做些针黹。”千灯想起自己生辰时,晏蓬莱送的那个百叶蒲团。那是他亲手缝制的,却比绣娘们的活计更为精细。
“可惜……晏郎君糊涂啊,已经入了县主的后院,却还为公主府办事,如今只能出府回乡……”璇玑姑姑叹息着,看千灯一言不发,又轻声问,“县主,你可拿定主意了么?”
千灯不解其意,璇玑姑姑见侍女们都提着食盒落在后面,便与她贴近了些:“诸位郎君在府中也有半年了,县主这些时日看下来,觉得哪位郎君可堪相伴终身?”
千灯默然许久,望着面前曲径后转出的大片白雪颜色。
海棠桃杏之后,已到了梨花时节。王府中几棵高大梨树立于飞檐朱阁之中,怒放万千花朵,仙姿浩荡。
“姑姑觉得,我该选谁呢?”
“这是县主的终身,我哪敢妄言呢?”璇玑姑姑说着,看向最近处的近竹堂,轻叹道,“原本啊,我想着县主若是能择选崔少卿这般人物,夫人世子与王爷王妃泉下有知,定然欣慰欢喜。但近日崔少卿受伤,我观崔府的关切,又觉得……博陵崔氏对他寄予的厚望,怕是将来是要奔着父子双宰辅去的……”
父子同朝为丞相的,本朝便有苏瑰苏颋父子,如今崔家为氏族之冠,以崔扶风十六岁进士及第后的仕途发展来看,达成这个目标并非遥不可及。
——若他有五姓七望中其他家的襄助,譬如说,再娶一个李郑王卢的妻子,那么一切都将水到渠成,慢慢历经二三十年资历,自然便能两个世家合力推上这个位置。
可如果他娶的是一个毫无助力的县主,结亲的是已经没有任何政治前途、只等孤女一出嫁便连王府都不复存在的败落门庭,那么,这个选择肯定不会令崔家满意,更难欣然接受。
“是啊,齐大非偶,我知道。”千灯长长出了一口气,低声道,“纵然崔少卿是整个长安乃至大唐最好的郎君,可我命格不祥,前程叵测,何必恩将仇报,因一己私心而耽误他,将他拖入我这个泥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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