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蛮生长(渔不火)

偏偏江怀笙也看见了。
一想到这些，她就再也克制不住，直接掏出手机，憋着一肚子气给傅时礼发消息。
“你是不是有病？还是脑子失忆了？为什么要那样？你不记得答应过我什么？世上女人那么多，为什么非要跟苏韵纠缠不清？你知不知道我多害怕江怀笙，我一直怕他因为当年的事报复我，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处境啊？你怎么能那样呢？你个混蛋……”
她越打越激动，最后都是拿手在戳手机屏幕。
眼泪也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她随意擦了擦，继续骂。
“有句话我一直想说了，我觉得你眼神不好，漂亮的女人多得是，你怎么就……”
她刚要继续敲下去，手机就突然从她手里被抢走了。
她疑惑看过去，就见男人一脸阴沉开着车，明明他是属于长相俊美那一挂的，可此时的侧脸瞧着比钢刀还要冷硬几分。
岑雾瞬间不敢动了，一脸害怕看着他。
就这样，她眼睁睁看着自己手机被他扔出了窗外。
然后，他升起了车窗，直接将她死死锁在里面。
此时她脸上都是因为恐惧而流下来的眼泪。
他却还朝她吼，“不许哭！”
岑雾只能硬生生将眼泪逼回去，更是因为忐忑而有点吐字不清晰地说：“你，你冷静点。”
其实她以前并不怕他，尤其是在上学那会，她都敢暗暗跟他较劲，看见他还会故意掉头就走。
即便是这次重逢以后，她对他起初也是不那么害怕得，可越相处对他的惧意就越深。
到现在，她连跟他对视一下都不太敢。
她就那么安静坐着，不敢出声，低着头。
直到她感觉到车子慢慢停下来，她才抬头看向外面……
然后就被震惊到。
怎么会来……这里？
傅时礼是在跟苏韵完事后才发现信息的事。
他举着自己手机，满脸怒气地质问，“苏韵，你他妈要干什么？”
女人慵懒躺在床上，眼神有种被满足后的迷离，“让岑雾看清你的真面目啊，她那么在乎的男人，结果我随便勾下手，就直接背叛她，跟当年一样。”
傅时礼哪里忍得了，扑过去将人从床上揪起来，“你他妈还真是跟以前一样贱啊！”
苏韵一点都不惧，甚至还在笑。
只要从岑雾手里抢东西，她就无比舒坦。
这时傅时礼也笑了。
苏韵看见后，一脸莫名，“你笑什么？”
他将自己给江怀笙发的信息调转出来，放在她面前，“你说他有没有看见，看见了多少？”
苏韵盯着那条信息，脸渐渐苍白。
而同一时间，岑雾在几十公里以外的地方，望着眼前的一切，身子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

岑雾怎么都没想到，江怀笙会带她来海边。
江城靠海，但岑雾在高二那一年来过后就再也没踏足。
之前想，要是以后结婚，可能会跟丈夫一起来。
可没想到再次来这里竟然是跟……
她最害怕得男人。
也是最厌恶她的男人。
这么一想，其实是有点讽刺的，明明眼前有落日余晖，海鸥飞舞，她坐在海边的长椅上，一切都看上去那么和谐美妙，偏偏是人不对。
可能当下这种氛围太安逸，所以即便身边坐着的男人是江怀笙，她都少了几分忐忑，甚至还大胆地朝他看过去。
依旧是极冷的侧脸，但看上去似乎跟之前在车里时已经不一样。
这种不一样让岑雾感觉很微妙，竟然让她觉得此时的他心里应该很不好受。
任谁看见那样的场面都不好受，何况苏韵又是他无比珍视的女人。
她不知道他这几年到底经历了什么才可以拥有如今的一切，但想必过程极其不容易。
原以为一切可以顺理成章，结果……
想到这些，岑雾就突然觉得真正该哭得不是她，而是他才对。
她不太会安慰人，何况这人又是他。
她鼓足了勇气刚想开口说话，他就突然从长椅上起身，又吓得她往旁边移了些。
她怔怔望着他，只见他走到不远处卖水的地方，似乎是去买水。
等他买完水转过身来得时候，她又立马转开头，假装她刚才没在看他。
没多久，她就听见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即便是不远处的浪花拍打礁石的声音都无法掩盖……
再之后，就有一瓶水出现在她面前，瓶盖已经拧开了，由男人修长有力的五指紧握着。
岑雾脑子有瞬间的宕机，因为她怎么都没想到这瓶水是买给她的。
她许久后才反应过来，而这么长时间，男人就一直拿着那瓶水。
等反应过来后，她连忙起身恭敬接过来，因为太紧张，瓶盖也已经拧开，那水自然就洒了点出来。
她也顾不上，忙说：“谢谢……江总。”
尴尬又有点笨拙。
那水拿在手里，她也感觉跟千斤重一样。
之后，她就一直站着，直到他重新坐下，她也才跟着落座。
两个人就这样坐着，也不说话，直到有一个陌生男人走过来，他微笑递出一张照片，“抱歉，刚才趁你们不注意随手拍的，现在送给你们。”
岑雾好奇看了眼，照片上，是两个背影，光看背影是那么地和谐般配。
想到“般配”两个字时，她自己都被吓到了。
这就是红红眼中的，她跟江怀笙？
但很快，她又觉得这种想法很好笑。
她觉得江怀笙是不会要这张照片的，刚要伸手……
却有人率她一步，将照片从男人手里接过来，并且温声说：“谢谢。”
岑雾一脸难以置信，就那么眼睁睁看着他将照片揣进大衣口袋，然后起身对她说：“走吧。”
当下岑雾的脑子已经不能用宕机来形容，但她还是快速从椅凳上起身。
然后亦趋亦步跟在男人后面离开。
她想，受了那么大刺激，有点反常行为……
似乎也正常。

她母亲一看见她回来，就问，“吃晚饭了么？”
岑雾现在已经什么都吃不下了，她神色有点倦怠，说了句“我想先睡会”就进了自己房间，然后关上房门，后背贴在门板上，完全无法理解今天发生的所有事。
她在门口站了会，随即就走到床旁，直接扑了上去。
床很软，她像弹簧一样弹了几下，然后脑子里一些混乱的场面就开始清晰起来。
刚才，她是被江怀笙送到家门口的，在路上的时候，两人都不说话，车子空间毕竟狭小逼仄，她就只能靠喝水缓解那种奇怪地尴尬，就这样，她喝了一瓶水，江怀笙给她买得水。
然后，在下车的时候，她将空瓶子带下来，本来想说点什么，结果脑子里一片空白，就那么傻站着，等她反应过来，他已经开车离开。
现在这么回想着，她就发现，江怀笙竟然知道她住的地方。
不过，他会知道也并不奇怪。
只能证明，他这次回来可能真的是想报复她，所以才会对她情况了若指掌。
至于刚才，他将她带到海边，也可能是苏韵给他的刺激实在太大了。
他急需要一个人在那种时候陪着他，而她又刚好在场，所以即便他那么讨厌她，他也不嫌弃。
岑雾也不知道自己具体躺了多久，但等她差不多理清思路后便起身走出房间。
这个时候，她母亲正在看最近很火的那部电视剧，听见脚步声，转头说：“今天回来得有点晚。”
岑雾走过去坐到她旁边，“嗯，临时有点事。”
“哦。”女人轻轻应了声，然后起身走进卧房拿出一个本子说：“楼下张婶那个小卖部不做了，现在想盘出去，我去看了看，里面东西还是不错的，就想……”
岑雾明白她意思了，“你想盘下来么？”
“嗯，你放心我身体吃得消，再加上你周末不也可以帮忙么？张婶那个店生意不错，要不是她要去帮她女儿带孩子，应该也舍不得给别人。这是盘下来需要的费用，你看看。”
张婶那个店生意如何，岑雾是知道的，基本上这边住户的一些日常用品以及走访亲戚需要送得东西大家都去那里买，所以客源上可以放心。
她看了眼费用，问，“那货源，她会告诉我们吗？”
女人说：“她说会，你觉得怎么样？”
岑雾略思忖，“如果货源也告诉我们的话，我觉得还不错。主要，盘下来得费用我们也承受得起。”
女人之前还怕她不同意，现在听见她这样说，一颗悬着的心就放松不少，“这样你以后负担就不会那么重，妈现在能帮你的也就这些了。”
岑雾听着这话心里酸酸地，“妈，你不用为了我才非要这样，我现在有个稳定的工作，而且手头也有些余钱，所以你不需要那么辛苦。”
女人摸着她头，“看个店而已，有什么辛苦的？既然你同意了，那我明天就跟张婶将这事定下来。”
岑雾点了点头，刚想摸手机将费用转到她手机上。
此时她才想起，她的手机已经被江怀笙扔了，当时车那么快的速度，扔出去估计都已经碎成渣渣。
看来，明天得先去买部新手机才行，还得重新办张卡。
“妈，我手机出了点毛病，那费用我明天转你吧，好么？”
女人笑着点头，“不急，我们都跟张婶认识那么长时间了。”
“嗯。”
就在此时，寂寞孤独的周炳也接到江怀笙的电话，让他去买部手机，而且特别说明是女款的。
周炳疑惑，但想了想可能是帮苏韵买的，便没问什么，就在对方要挂断的时候，他想到今天下班时候的事，“哥，你今天为什么赶我下车？”
江怀笙在那边沉默了会，之后就直接掐断了电话。
周炳：“……”为什么热恋中的男人脾气还这样阴晴不定？

第二天，岑雾去上班，但因为起晚了，所以没来得及吃早餐，就在路上买了个鸡蛋饼。
到了办公室，刚拿出来啃，同事就敲了敲她桌面，“江总找你。”
岑雾差点被一口鸡蛋饼呛死，连忙喝了口水才缓过来，她也不着急现在就去，忙拉住同事问，“江总，看上去心情怎么样？”
他该不会给她来个秋后算账吧？
同事也悄悄地说：“你再不去就要生气啦，哪有让老板等员工的道理？”
岑雾听闻就连忙起身走到总裁办公室门口，她敲了敲门，才推门进去。
一进去，穿着西装三件套的男人就抬眸朝她看了眼，说：“过来。”
她胆战心惊走过去，走到他办公桌跟前，就看见上面放着一部手机。
她脑子里突然窜出一个大胆的猜测，但很快就被她否定了。
她觉得不可能。
而此时男人却沉声说：“赔你的手机。”
还真是……
岑雾瞬间愣住，半晌才反应过来，“江总，可是我手机没……这么贵。”这部手机一看就是某大品牌的最新款，刚上市没多久。
江怀笙可能耐心真的不太好，或者是因为面对她，所以他耐心才极差，说：“拿着快点出去，碍事。”
“碍事”两个字，他发音有点重，让岑雾猛地一下子就心惊肉跳，不敢再说话，拿着手机就往外走。
来到外面，她才重重呼出一口气，而被她攥着的手机就跟烙铁一样滚烫。
她走到自己位置坐下，将手机打开，随意翻了翻，就发现里面存了一个陌生号码。
江怀笙存的？
她疑惑对照了下公司全体人员的通讯录，发现他的号码不是这个，她刚想删除，同事就过来找她有事。
看见她的手机，还说了句，“岑秘书，你买新手机啦？”
岑雾一脸尴尬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不过好在同事也就随口那么一说，之后两人就开始说工作上的事了。
一说正事，岑雾就忘记要将那个号码删除。
吃过午饭后，她就利用休息时间去了一趟最近的营业厅，去补了一张手机卡，等插入新手机后，就可以正常使用了。
她看时间还充裕，就在营业厅里翻找着之前在公司通讯录上存到的江怀笙手机号码。
她将号码复制到了微信搜索，但没这个号。
然后，她就想到这部手机里存的那个号码，她快速找出来也复制到微信里搜索。
竟然……
真的有。
一个全黑头像，昵称也只有一个简单的“江”字。
她申请跟他成为好友，没想到才点，那边就快速通过了。
岑雾一脸懵。
现在她基本可以确定那个号码就是江怀笙存入的，至于他为什么要存进来，她并不清楚，大概是为了以后工作上方便联系吧。
岑雾不知道这部手机具体多少价位，她就问了下营业厅的工作人员。
问到后，她便大概估算了下自己之前那部旧手机的价格，将差价转了过去。
并且仔细斟酌后留言，“江总，这部手机太贵了，我之前那部是个野牌子，而且用了好几年，所以我将差价还给您，麻烦您收一下，谢谢。”
发送完，她也没去管他有没有收，又随手将盘下小卖部需要的费用给她母亲转了过去。
做完这些，她才重新回到公司，也恰好赶上下午上班的点。
一整个下午都在忙碌，做不完的资料。
下班回到家她才想起那笔钱的事，吃晚饭得时候也一直盯着手机看。
她母亲看见她手机，“是该买个新的了，你之前那部一点都不像女孩子用的。”
岑雾喝了口汤，“妈，手机就是通讯工具，无所谓好不好看。”
女人听着这话心里不是滋味，“如果不是当年你爸爸，你现在还是岑家大小姐，吃的穿的，应该也是最好的。小雾，是爸爸妈妈……”
“妈，别说了。”岑雾微笑安抚，“我现在也很好，那些都过去了。你去休息吧，碗我来洗。”
女人知道她不喜欢提以前的事，那样的事谁又会愿意提？
她只能叹了口气起身去看电视。
岑雾洗完碗已经差不多八点了，可白天转过去的那笔钱，江怀笙依旧没收。
客厅有她母亲在看电视，她就回到自己房间，将手机放在床上，而她则双手抱膝就那么盯着那个对话框……
他该不会真的不收吧？
然后，对话框里突然多出来一行字。
“来来苑接我。”

看见这几个字，岑雾第一反应就是他发错了。
他可能是想发周炳，或者是苏韵，甚至是他认识的任何一个人，但绝对不会是她。
她想了想回复，“江总，我是岑雾。”
江：“嗯，你过来。”
岑雾倒抽一口凉气，想到白天他的反常，就觉得他应该是喝醉了。
她没再回复他，而是给周炳打了电话，那边也很快接通了，就是语气听上去不太好，没以前热情。
“岑秘书，有事？
岑雾说：“江总好像在来苑喝醉了，现在需要人去接，你去接一下好不好？”
周炳疑惑，“你是怎么知道的？”
岑雾只能说实话，“他有给我发消息，让我去接，但我觉得他可能醉得不太清醒才会让我去。”
周炳顿了顿才说：“既然叫你去，那只能是你，其他人去了，我哥会不高兴。好了，我要睡了，就这样，挂了。”
说完，也不给岑雾再说话的机会，就直接挂断电话。
岑雾坐在床上一筹莫展，眸光看着手机上的那几个字，想或许可以给苏韵打电话，让她去接。
但想了想又觉得不妥，从白天江怀笙的表现来看，他暂时应该是不想面对她的。
岑雾迟疑了好一会儿，最终拿着手机下床，走出房间。
她母亲看见她在门口穿鞋，“这个时间，还要去哪？”
岑雾说：“公司老板有点事找我，妈，你先睡吧，不用等我。”
说完，就开门走了出去。
而此时周炳仰躺在沙发上，脑子里回想着刚才岑雾的电话，他觉得自己有点不太男人，跟个娘们似的因为她有了男朋友，而且那个男朋友还是傅时礼就耿耿于怀。
他想了想，还是起身拿过茶几上的车钥匙出了门去。
岑雾是打车去的来苑，想进去的时候就被人拦在外面，她说来这里找江怀笙后那人才放行，并且还将她领到他所在的包厢。
包厢半掩着，从里面透出昏黄的光。
岑雾想伸手去推开的时候，脑子里就突然想起昨晚上在酒店看见的场景，一想到，她整个人就变得小心翼翼，甚至想去推门的手都瑟缩了下。
随即，她闭了闭眼，才鼓足勇气才将那道门推开。
好在，里面很安静，只有男人独自坐在沙发上，他西装外套丢在旁边，就穿着白色衬衫，领口纽扣解了两粒，连脖子里的领带都扯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