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蛮生长(渔不火)

这些话猛地刺进岑雾心脏。
她突然很感慨，如果她没遇到江怀笙，大概这就是她以后会过的生活。
那时候在投资公司的时候，她就预想着这样的未来。
结婚，生子，很吃力的现实问题。
江怀笙依旧没有表态，似乎并不满意她给出的那些理由，可以让他改变主意。
秘书急得都快要下跪了，“这个月我确实请假比较多，可孩子身体天生比较敏感，一到换季的季节就会咳嗽发烧，江城这边马上要立冬了，所以才会……”
“江总，要是您觉得我因为孩子耽误了工作，我以后改就是了，但请您别辞退我。”
“求求您了。”
原来是因为孩子？
岑雾以前是体会不了这种心情的，但现在看着她这样说，再代入一下自己，就特别感同身受，免不了帮着说话，“孩子生病，当妈妈的担心很正常，只要不耽误工作，请个假也情有可原。”
江怀笙没想到她会帮着秘书说话。
瞬间剑眉微挑，声音却依旧没什么温度，“你又没当妈，你又知道？”
岑雾心说：她马上要当了，她当然知道。
岑雾这样一说话，秘书反应也挺快的，立马改变方向道：“岑小姐，我并没有耽误工作，请您替我向江总求求情好不好？我真的……不能没有这份工作。”
岑雾也没再开口说请求的话，因为刚才她说得那些已经有那意思。
此时她眼神直接对方江怀笙晦暗的眸光，很快他就说：“下不为例，还有在公司里尽量做到谨言慎行。”
秘书可能心情起伏太大，刚才脸色没发白，现在倒是发白起来。
她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但又确实听到了，所以笑得很复杂。
“谢，谢谢江总。谢谢岑小姐。”
谭汉秋给秘书使眼色，意思是让她快点离开，秘书也识趣立刻转身走人。
之后谭汉秋也跟上去。
待两人都走出办公室以后，江怀笙冷漠的俊颜才舒缓不少，但也没走到女人身边，只是坐在那问，“医生怎么说？”
岑雾想要是她直接说出来，他会不会被吓到？
“医生说不要紧。”她顿了顿，欲言又止道：“那个……你喜欢孩子吗？”

但正因为没有，反而让岑雾感觉到他的抵触。
隔了很长时间，男人低沉的嗓音才在办公室里响起，“你怎么突然这样问？”
就因为他冷静得模样，让岑雾开始迟疑，甚至宛若一盆冷水迎面浇上来，怎么都说不出她怀孕这几个字。
她嘟囔了句，“随便问问而已。”
江怀笙哪里会相信她只是随便问问，“嗯？”
岑雾就找了个借口，“你刚才因为秘书时常请假照顾孩子而生气，我以为你不喜欢孩子呢，所以就问问。”
江怀笙却道：“我确实不喜欢孩子，你没感觉错。”
岑雾微怔，虽然他这回答有点在她意料之中，但她依旧有点被惊到，“你，为什么不喜欢孩子？孩子那么可爱。”
“不觉得可爱，反而还觉得烦。”
江怀笙是真不喜欢孩子，不单单是因为觉得孩子烦，主要他从没想过自己生命中会出现一个孩子。
他有她就够了，至于孩子可有可无，最好是无。
“你想要孩子？还是单纯因为刚才秘书那些话？”
“孩子就算了，没必要折腾出来影响原本的生活。”
“况且——”
就在他要往下说得时候，他手机突然响起来，他看了眼来电显示便拿着手机往休息室里走。
显然这通电话是岑雾不能听的。
但正因为如此，岑雾也非常好奇，她直接小心翼翼走到休息室门口，轻轻将门拉开一条缝隙，只见男人站在休息室的窗户边，一只手插着裤袋一只手拿着手机。
休息室采光也非常好，外面太阳正好照进来，让他镀上一层暖阳，宛若神祇。
江怀笙没注意到岑雾，以他的敏锐度其实不应该。
但他对岑雾向来没有任何戒心。
再加上现在对方说得话让他无法注意到其他。
“我不管你们组织内部有什么矛盾，反正该做的事要做，绝对不能半途而废。”
江怀笙握紧手机，“我知道，这件事我会妥善处理，过段时间我就回组织，而且我想向上级提交部分关于盛辰光的秘密资料。”
“秘密资料？你是指哪方面？”
江怀笙只说了两个字‘勾结’，那边就已经大概猜到。
“这可不是小事，你必须有足够的证据才行，主要你们这些孩子都是他一手带起来的。”
江怀笙说：“我没有百分百的证据，也不会现在跟您开口。”
当然，他也算不上真的公私分明。
如果盛辰光不去找岑雾，他应该不会那么快将证据拿出来。
可他去纠缠岑雾，那他也只能如此。
“行，那你尽快。”
江怀笙挂断电话转身，就看见女人垂眸站在那，她倒也不假装一下，就是那么直白的告诉他，他刚才的电话，她都听见了。
岑雾抬头，眼神是带着颤意的，因为她想到那两年。
“你，又要走？”
她都没注意他也说了‘盛辰光’三个字。
她在意的就是，他要走，可能这一走又是两年，或者更多？
江怀笙沉默走过去，神色极力维持着平静，“嗯，我知道等是件很痛苦的事，所以这次你不需要等我，我自己……也不清楚到底要多久。”
“你现在既漂亮又聪明，完全可以选一个比我更好的——”
岑雾已经知道他后面的话，她直接打断他，“我知道，我会的。等两年就够了，我也不想浪费那个时间再等你。”
“你放心走就是，我肯定不会哭。”

她虽然嘴上这样说，但行为却正好相反。
眼泪早就充盈眼眶，漂亮的眸子稍微一动，眼泪就跟珍珠似的滚下来。
越滚越多。
江怀笙哪里受得了她这样，双手捧住她脸颊，俯身就亲了上去。
很本能地动作，原本是想亲掉她眼泪的，结果亲着亲着就有点乱了方寸。
不多时就两唇相接。
结束的时候，岑雾又是气喘吁吁地，她伏在男人肩头，低声埋怨，“不是不要我了吗，又亲我做什么？”
对江怀笙而言，他们会发展成眼下这种情况，其实是他没想到的。
如果他没入组织，现在他应该是世界上最开心的男人，但可惜——
有些事他已经无法改变，他有他必须要做得事，他不知道这次走后多久才会回来，甚至也不清楚到底能不能回来。
他不想她等他。
却又不能做到让她真的离开。
“没有不要你，雾雾。”他声音天生就具有威慑力，但此时说出的话却又那么缠绵悱恻，特别深情，“我只是……想给你更好的选择。”
岑雾明白他的意思，他是在为她考虑。
可是，对她而言，她更想要他将她死死捆在身边。
跟他在一起后，她从没考虑过会再跟其他人在一起。
即便盛辰光那样说，说他们有过过去，她心里也是无波无澜的，只觉得恶心。
非常恶心。
此时岑雾眼睛依旧是红的，她死死揪着男人领带，仰头看着她，眼角还有泪花，“你别自以为是给我更好的选择，我是成年人，什么是最好的我自己知道。”
江怀笙见她这副模样眼神就瞬间软了下来，这是想要他命吗？
他之前已经决定要对她冷漠些，好让她对他眷恋不那么大，万一他出事，至少她能继续生活下去。
“雾雾……”
他叫了她一声，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或者他根本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
岑雾也很会，跟他耍小心思，就跟真的妖精似的，她扯着他领带将人往下拉，“那，我跟盛辰光的事，你不生气了吗？”
说完，她又连忙补充了句，“被你发现后，我就没再去见他。”
“嗯？”江怀笙剑眉微挑，“是你没去见他，还是他后来没再主动联系你？”
既然组织都要召他回去，那盛辰光肯定也是。
或许他回去的比他更急。
自然就没时间再缠着她。
岑雾有点心虚，“他确实也没来找我，不过就算找了，我也不会再理他。之前会理他，也是考虑到他可能会给你带来麻烦，我也想知道以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所以就敷衍敷衍他。”
“还有之前他帮我说服了纯颜那个难缠的客户，我知道他帮我没安好心，但我也不想欠他，所以后来他找我出去吃饭，我就去了，算是感谢。”
“难缠的客户？”江怀笙摸着下巴思索，“所以那不是你说服的，而是他？”
岑雾心里暗叫不妙，小心翼翼抬头看他，“你会怪我吗？怪我不老实，其实没本事说服别人，还假装是自己做到的。”
男人道：“那倒也不至于，本来处理这种事情需要玲珑点，不需要那么死板。之前纯颜的质检报告出来了吗？”
岑雾道：“还没有，如果出来的话，我现在哪有这么闲？”
江怀笙握住她纤细的肩膀，很认真地说：“既然你现在不忙，那晚上我们就回海城那边，你过来也有几天了，难道不想你妈妈吗？”
岑雾说还好，她问他，“你想回海城那边？”
“你不想？”
岑雾轻轻嗫喏了声，“我更想待在你身边。”
她知道自己有点依赖他，但她就是控制不住。
江怀笙俯身又在她唇上亲了口，“我们一起回去，等我下班以后。”
岑雾知道是他们一起回去，可是之后他依旧也会走。
她知道他的。
回海城的时候是叫上江毓一起的，周炳开得车。
车后座挺宽敞，同时坐四五个人都没问题，但江毓不想当电灯泡，就很识相地坐在周炳旁边，副驾驶上。
车正在告诉公路上平稳行驶时，江毓就接到秦律的电话。
这段时间江毓一直没怎么搭理秦律。
这男人也是真的有病。
越不搭理他，他就越来劲，非常缠人。
果然男人就是容易犯贱。
她刚敷衍完秦律，坐在后面的江怀笙就说：“你跟秦家那小子依旧不清不楚？”
江毓说：“没啊，挺清楚的。就是玩玩的，但他好像挺当真。”
说完，她连忙看了眼后视镜，就看见岑雾脸色不太好坐在那，便立刻转移话题，“哥，你就别管我的事了，我有分寸，看看你身边的人吧，脸色好差哦。”
江怀笙看向身边的人儿，见她确实脸色不太好。
忙摸上她额头，“又发烧了？”
两年前她在村里发烧那次，是真的吓得他不轻。

岑雾拿开他的手，眼睛水汪汪地说：“没发烧。”
说完，人就往他身上倒过去，直接倚着，一点都不客气。
江怀笙这人只要愿意宠，能将人宠天上去。
而且他对岑雾的宠是跟对苏韵以及江毓的那种宠是不一样的。
面对苏韵跟江毓，他永远高高在上的感觉，即便说话再和善也显得非常疏离。
但他宠岑雾是会让人看得出来他真心宠她，把她当孩子在疼。
所以岑雾靠过去的时候，他很自然的便将人搂住，动作跟表情都很温柔，“没发烧脸色怎么这样差？”
岑雾给自己找了个借口，说：“晕车。”
江怀笙疑惑，“怎么会突然晕车？”
岑雾确实不晕车，她说：“可能是最近一段时间太累了吧，人一累就会容易晕车的。”
她才说完，男人眉头就又紧了不少。
她连忙又软绵绵地缠上去，因为车里还有其他人，她分寸掌握也得当，“不会有什么大事的，你放心好了。”
江怀笙听她这样说，紧锁的眉峰才稍微舒展了些。
“身体不舒服对我说。”
岑雾软趴趴地，“知道了。”
江毓起初对岑雾的印象是停留在话不多，看着乖上。
但后来她知道她不是那样，相反她脾气也挺大，甚至很有韧性。
对别人的态度也是非常清冷，眼神是带着点漠然的。
可当下后车座的场面，若非她亲眼所见，亲耳听见，她都不相信那是她哥跟岑雾的相处方式。
岑雾看上去好乖，好可怜兮兮，却又不让人讨厌。
她哥也是非常会疼人，完全不像他平时的样子。
她真的要惊掉下巴。
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吗？
她下意识地看向旁边的周炳，小心翼翼地问，“他们，平时都这样吗？”
周炳给了个肯定的眼神，很小声的说：“开始的时候哥对小雾挺冷漠的，但后来在一起后每次同框都是这种调调，习惯就好。”
那时候他对岑雾也有点那种想法。
但幸好没有去主动追。
不然他现在可能要被某人虐死。
江毓听完后不禁狠狠打了个冷颤，“真是难以相信，他们两个算是我见过最腻歪的情侣了。”
不过，确实也让她有点羡慕。
她以前一直以为岑雾跟她哥在一起，肯定是岑雾比较主动。
是她主动贴上去。
但现在看来，完全是她哥似乎更在乎岑雾一点。
那种能将人溺进去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太深刻，也太深情了。
哦，她突然有点羡慕。
应该说不是有点，而是非常羡慕。
不知道她能不能遇到一个人也会拿这样的眼神看她。
到海城地界后，江怀笙就让周炳将车开到了江柏岩跟俞婉那边。
到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
但江毓依旧不愿意住那里，就自己中途下车打车回了她的小公寓。
当江怀笙跟岑雾一起出现的时候，江柏岩跟俞婉都很震惊。
主要是因为他们之前说已经分手。
现在却又在一起，他们当然是会有疑惑。
岑雾是真感觉挺累的，她到后就去了自己房间，至于他们在外面聊什么，她都已经没力气去关注。
刚睡下就想起她需要吃补孕酮的药，但这个房间已经有段时间没人睡，虽然每天都有下人打扫，可水没有。
她便走出房间到楼下想给自己倒杯水。
却在楼梯口遇上俞婉。
俞婉盯着她，那眼神比任何时候都显得精明利落，“小雾，你是不是……身体不对劲？”

岑雾下意识的说：“没，就是刚才有点晕车，现在好多了。”
俞婉又怎么可能不了解自己女儿，“你小时候都不晕车，怎么长大倒开始晕了？”
说着，她就走到她面前，“告诉妈，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撒谎我是看得出来的。”
其实这话是俞婉诓她的。
岑雾倒也没上当，“真的只是单纯的晕车。妈，我有点口渴，先去下面倒点水喝。”
俞婉将她上下打量了遍，本来就生得白，现在看上去脸色不好就更显得苍白，一脸弱不禁风的样子。
她就说：“你回房间休息，我去帮你倒水。”
岑雾道：“谢谢妈。”
俞婉随即唉声叹气地转身，嘴里也轻声念叨，“怀笙到底会不会照顾人？”
听见这话，岑雾就想到两年前去村里那次，她晚上又突然发高烧。
当时红红说是他照顾了她一晚上。
那时候，她以为他会那样做，只是怕她高烧一直不退会更麻烦，毕竟村里医疗条件不好，甚至都没有医疗。
现在看来，他根本不是怕她麻烦，就是单纯的担心她。
他才会守了她一晚上。
所以，他怎么不会照顾人呢？
他一直有很好的照顾她，只是她现在才知道而已。
岑雾回到房间便直接躺到床上，下意识地闭上双眼。
此时江怀笙跟江柏岩坐在楼下的客厅，今晚两人之间的气氛似乎比平时任何时候都不一样。
江柏岩在江氏早就已经是半退的状态，他这人天生对经商不感兴趣，即便江明对他多失望，他也坚持自己的想法。
对他而言江怀笙的出生是不在计划之内的，再加上他母亲是秦仪宁，那个女人向来心术不正。
所以，江怀笙出生后，他对他也没有多大关注。
甚至从未给予过所谓的父爱。
这就导致父子两关系极差，虽然谈不上势同水火，但有时候冷漠跟无视才是最有杀伤力的。
但今天，江柏岩总感觉他似乎有话要说，可他一直没等到他主动开口。
他便先说了，“你跟小雾没分手？”
江怀笙也没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他将茶杯放到旁边茶几上，说：“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江柏岩诧异，“又走？”
“你走了，小雾怎么办？”
“之前你走两年，那时候你们应该还没确定关系吧，但现在不一样，你这一走又不知道得几年，难道也让她等你？”
下楼倒茶的俞婉恰好听见这句，她便瞬间愣在客厅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