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蛮生长(渔不火)

“你可闭嘴吧，这个工作不想要了？”
办公室里，岑雾站在江怀笙偌大的办公桌前，屏息将来之前就准备好的辞职信以及一些现金放在他桌上。
江怀笙偏爱黑色西装，今天也是如此，黑色似乎特别衬他，也让他看上去格外具有压迫感，即便只是单纯坐着，都让岑雾有种不太敢靠近的感觉。
他看眼桌上的东西，问，“什么？”
岑雾攥紧手说：“辞职信，你说需要我亲自给你。”
男人垂眸看了眼桌上的那些钱，整个人便往椅背上靠，“钱是什么意思？”
岑雾：“还给你的手机钱。”
江怀笙突然笑了，他似乎很少笑，以前上学的时候就是如此，之后两人再遇，岑雾也没怎么见他笑过。
他现在这样一笑，吓得她下意识后退了几步，但她又很快稳定心神说：“我不想欠你。”
她可能太较真，毕竟这点钱在他眼里真的不算什么，可她还是想还给他。
不出岑雾所料，男人脸上的笑容很快就不见了，瞬间变得有点冷，“把你的钱拿走，你欠我的可不止这点钱。”
岑雾想，他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确实，她欠他的真的不止这点钱。
还有……
“江总，在村里的时候，我很感谢你照顾我，还有红红的事也谢谢你。”
江怀笙冷笑，“不要往自己脸上贴金，换成别人我也一样。至于红红的事，你跟她非亲非故，不需要你来替她道谢。”
岑雾觉得，她真的很难跟他交流，他似乎只要面对她就会冷言冷语。
明明对别人他不这样。
她想来想去，大概率也就因为那事了。
“江总……”她喊了一声，却又低下头，不是她不想说出那两个字，而是她怕自己不够诚意，毕竟那件事确实是她做错了。
此时江怀笙却说：“你喜欢低着头跟人说话？把头抬起来。”
岑雾慢悠悠得抬起头，脸上表情是有点迷茫得，但眼神却透露出一股坚定，她真的不想再拖下去，她想迅解决，这样一想后，心境就彻底开明，“江总，关于那件事我真诚向你道歉，希望你可以原谅我。”
即便是她鼓足了勇气，她真的声音仍是抖得。
她这样郑重其事，甚至就差跪在他面前，他却看上去触动不大，甚至都没有反应。
许久后才轻轻“嗯”了声，“所以你准备怎么做？”
岑雾愣着，她刚才已经道过歉了，还想让她怎么样？
就在她思忖间，男人却起身拿过桌上的辞职信，直接将信撕成两半扔在旁边的垃圾桶里。
“哗哗”两声，岑雾顿时觉得他撕得不止是辞职信，似乎更像是她。
“江，江怀笙你……”她激动着，来得路上她就想今天肯定会顺利，她顺利辞职，顺利将钱还给他，顺利向他道歉，然后她就离开这个公司，以后他们再也不会见面。
他开心。
她也高兴。
但现在，她只感觉像被耍了，这种情绪都让她忘记她该叫他“江总”，而不是直呼其名。
而此时男人却唇角上扬，“岑雾，你终于叫我名字了。”
岑雾想，是啊，她现在不止想叫他名字，还想将桌上的钱跟以前高中那会一样砸他身上呢！
但她没那么做，毕竟现在长大了，可也确实又被气哭。
直接跑出了办公室。

看见岑雾情绪不太对的跑出来更觉得两人关系微妙了。
岑雾是没察觉，她现在只想先离开这里，跑得有点急，再加上眼泪在眼里打转，路就看不清楚，直接在电梯那边撞上个人。
是周炳。
周炳被她撞得差点跌倒，刚想骂人，看见是她后那话又立刻憋回去，“岑秘书，你这是……”
岑雾没理直接进了电梯，电梯门也快速合上。
周炳虽然才认识她没多久，但在他眼里，她是个挺隐忍的人，还从未如此失态过。
这是怎么了？
他正疑惑，脑子里就灵光一闪，然后径直走进总裁办公室。
“哥，我刚才看见岑秘书哭着跑了，你是不是又欺负她了？”
“你跟她有仇啊？”
怎么老吓唬人家呢？
周炳只顾着说话了都没发现其实此时男人脸色也难看得要命。
等他看见后，他便不敢再造次了，只能立马闭嘴。
可桌上那么多现金，他还是好奇，“哥，这钱是……”
江怀笙朝他睨了眼，“给你了。”
周炳也不客气，直接将那些钱揣进了自己口袋里，然后才想起正事，“哥，那个陈总想请你吃饭。”
江怀笙有两部手机，一部是在自己那，是他的私人手机。
还有一部就在周炳那，都是一些公事。
此时周炳说得陈总，就是这个投资公司之前的总裁，叫陈盛。
岑雾跑出公司后没多久，便慢慢冷静下来。
甚至开始反思刚才得不理智。
其实她应该猜到江怀笙是不会那么快如她愿的。
她想可能是之前在村里的时候，他给了她错觉。
觉得他不会再刁难她。
结果，她被狠狠打脸了。
此时她在街上走着，投资公司位于江城最繁荣的商业区，她正想着要不要去路边的咖啡厅坐一会儿的时候，就接到陈盛的电话。
她挺意外地，“陈总。”
陈盛：“小雾，很久没和你联系了，现在有时间吗？请你喝杯咖啡。”
听见这话，岑雾有点歉意，毕竟陈盛以前很关照她，本来也是应该她这个晚辈先去看他的，现在倒是反过来了。
“当然有。”
然后岑雾就说了自己当下的地址，没想到陈盛也在附近，就直接约在不远处的咖啡厅里。
其实这次陈盛给岑雾打电话是有目的得，不过他藏的深，并未马上显露出来。
开始先关心了下岑雾近期的情况，还问她现在公司怎么样，新上司适不适应。
岑雾都一一回答了，就是回答到最后一个问题时比较让人模棱两可。
陈盛也听出点意思来，“怎么，适应不了江总的工作节奏？”
岑雾也不能说她跟江怀笙以前那些磕磕绊绊，就说：“有点想换个环境，但江总不同意。陈总，你可以帮我说一下吗？”
其实她知道这样说有点唐突，但她也没辙了。
从江怀笙那么果断撕她辞职信来看，她是没能力说服他的。
只能求助于外力。
陈盛挺很欣赏岑雾这种看似循规蹈矩，但关键时刻又机灵的性格，其实在很久之前，他就相中她，有意让她当他儿媳妇。
只是那时候时机没到，现在时机到了，他自然也就开始主动了。
“换个环境也好，正好中午我跟江总有约，到时候我替你说。”
岑雾其实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没想到真成，“谢谢陈总。”
陈盛是越看越稀罕这未来儿媳妇，“小雾，老大不小了吧，有男朋友没？”
岑雾拿着吸管嘬咖啡，“还没有，不过在找了。”
陈盛心想，这不巧了吗？刚要开口介绍自己儿子，想想又觉得可能会吓到人家小姑娘，便忍住了。
这种事还真急不得，讲究一个缘分。
岑雾跟陈盛分开后就回了家，在路过超级市场时顺便去买了些食材。
回到家，她先将食材分类放入冰箱，准备出门去小卖部的时候却看见茶几上的烟灰缸里有烟头。
她妈自然是不抽烟的，而自己也不抽。
所以，今天家里来过客人？
到了小卖部，她就问，“妈，今天家里来客人了吗？”
她们母女两平时都不太跟人接触，熟悉的也就那几个阿姨或者婶婶之类的。
岑母正站在柜台前，若有所思垂着头，像完全没听见她的话。
岑雾愣了愣，走过去，“妈，在想什么呢？”
岑母这才回神过来，说：“没，没什么，就是在想之前那些收保护费的人会不会又再来。”
岑雾说：“应该不会了。”那个徐舜看着不像言而无信的人，但仔细想想又觉得不一定，可她没说出口。
就怕她会担心。
“妈，今天家里来客人了吗？我看见烟灰缸里有烟头。”
岑母欲言又止，“哦，那个是……早上我发现水管不太好，就找人来看了看，可能是那个人抽的。”
说完，她就很快话锋一转，“你早上去哪了？”
岑雾原本想的是，等辞职的事敲定再将之前面试的那家公司落实，就可以跟她说了。
现在，就只能先瞒着，免得给她心理负担。
“就是出去买了点菜，冰箱里没什么吃的了。”
岑母应了声，“哦，确实是没多少了。”之后，就去旁边算账了。
中午，江怀笙跟陈盛在明悦包厢里用餐。
陈盛是一个人，江怀笙身边也就带了周炳，周炳虽是司机，但因为跟江怀笙情分不一般，就也坐着用餐。
周炳这人能聊，陈盛还挺喜欢他的，被他逗得直笑。
他见气氛差不多，就说，“我之前那个秘书岑雾，江总感觉怎么样？”
周炳没想到陈盛会专门提岑雾，毕竟她也就是一个秘书而已。
他就愣住了，下意识去看江怀笙脸上的表情，就只能瞧出“讳莫如深”四个字。
江怀笙手里玩着打火机，说：“陈总怎么突然提她？”
陈盛也不隐瞒，就将心里的想法说了。
听完，周炳暗暗“卧槽”了声，原来明面上是秘书，背地里是当儿媳妇养。
江怀笙倒是显得挺平静，云淡风轻地说：“她有男朋友。”
陈盛起先是皱眉，随即又眉峰舒展一笑，“不会，我们早上还见过面，她说现在单身，那丫头不会骗我。”
而此时江怀笙眸光突然一暗，手上动作顿住，是吗？
不会骗他。
但，却骗了他。

只是会考虑？
这是岑雾没想到的结果，她原以为要是老总裁开口，江怀笙怎么着都会卖他面子才对。
“嗯，谢谢陈总。”
陈盛：“客气什么，按道理其实你应该叫我一声叔叔，毕竟我跟你爸也算老相识了。现在你妈还好吧？”
岑雾父亲出事后，岑家的公司以及别墅都变成泡影，当时岑雾连学费都是问题，上大学的钱也是东拼西凑好不容易凑齐的。
等毕业后出来找工作的时候，岑雾其实也是在各种碰壁，后来就遇上了陈盛，当了他的秘书。
她知道，陈盛愿意让她留在公司主要还是以前跟她父亲有点交情。
岑雾说：“挺好的，谢谢陈总关心。”
陈盛其实还是希望岑雾可以当他儿媳妇的，可是今天饭局上江怀笙说得话又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小雾，那就先这样，我们有时间再联系。”
岑雾笑着应了声“好”就挂断电话。
就在此时她也收到了之前那个新公司的信息，说因为她这边需要等得时间太长，他们老板就觉得不合适，已经重新物色了人选，所以跟她说声抱歉。
岑雾其实已经想到这个结果，她只是资历浅的秘书，即便面试时候聊得再好，她也没有资本让一家公司等她。
这边辞不了，新工作又没有着落，她就只能……
想到这些，她就感觉无力，直接瘫软到床上，抱着被褥喃喃，“江怀笙，你也太难缠了。”
此时岑母却推门进来，只听见一个“江”字她就愣住了，下意识地问，“小雾，你刚才在说什么？什么江？”
母女两人感情好，自然就没有什么敲门的规矩。
岑雾连忙从床上起来，说：“妈，没什么，你怎么不去客厅看电视？”
岑母最近一直在追那部很火的电视剧，每天都是这个时间。
女人笑了笑走到床沿落座，“有事跟你说。”
岑雾：“什么事啊？”
岑母：“就是关于你相亲的事，有个人选，我听着不错，明天你就去见见吧。”
岑雾没想到效率这么快，老实说她还没做好准备，但既然是她自己之前先提的。
那也只能硬着头皮去了。
江怀笙此时坐在周炳开得车里闭目养神。
周炳知道他没睡着，就大着胆子说：“哥，既然人家岑秘书没男朋友，那你干嘛挡住她的姻缘啊？那个陈总我看着不错，他儿子肯定也不差，反正比那个傅时礼强。”
“多好的缘分啊，结果被你一句话直接搅和了。”
周炳都无法想象那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说什么“男人应该要以事业为重，不用那么早结婚”，他想起这话现在都觉得浑身鸡皮疙瘩。
真是怎么听怎么怪。
江怀笙缓缓睁开眼，虽然依旧浑身低气压，但显然心情是不错的，所以只说了两字，“多事。”
按照他平时心情不好得时候，根本不会理会周炳聒噪。
“我说哥，你以后还是别总吓唬岑秘书了，你看，你都吓得她想辞职了。”
“她得多怕你啊。”
此时江怀笙望着车窗外轻轻应了声“嗯”，不过声音太轻，所以周炳没听见。
第二天，岑雾稍微打扮了下，就去赴约了。
她底子好，天生皮肤白里透红，又长得幼嫩，随便一打扮就特别扎眼。
走在路上一直引得年轻男人频频回头，然后被身边的女朋友拽耳朵。
相亲的地点是在一家情调还不错的西餐厅。
可以说，岑雾一进餐厅，对方就将她认出来，并且绅士的站起身示意她应该往哪里走。
岑雾走过去，礼貌微笑，“林先生？”
“是我。”仅是简单的一句，他眼神已经在岑雾身上打量了好几回。
只能说越看越满意，“岑小姐确实很漂亮，来，请坐吧。”
岑雾心里各种平静，与其说是相亲，她觉得更像是公式化地敷衍，她果然之前的决定太草率了。
而此时对方却已经殷勤地叫来服务员，开始点餐，并且还询问她想吃什么。
岑雾就微笑说了随便。
等服务员离开，对方便开始侃侃而谈，从高中谈到大学，再谈到他后来研究生时转了专业，说他在江城有两处房产，一处是父母买的，还有一处是自己工作后独立买的，如今还在按揭。
还说她不需要担心他的还款能力，以他现在的工资是绰绰有余地。
甚至还说，等他们结婚后，他愿意将其中一处房产转移到她名下。
就在岑雾还没反应过来得时候，对方竟然已经讲到孩子问题上面了，说想生两个，一个男孩一个女孩是最好了。
岑雾以前也没相亲过，半点经验都没有。
她不知道打断对方会不会显得不礼貌，但她还是如实道：“抱歉林先生，我觉得太快了。”
只是相个亲而已，为什么连孩子都说到了？
就在岑雾云里雾里的时候，对方突然朝他伸手过来，她反应也快，直接躲过了。
然后尴尬又不失礼貌地微笑。
但对方根本不死心，毕竟难得遇上一个如此对胃口的女孩子。
再次朝岑雾伸手，岑雾刚想发怒的时候，那手竟然被另外一只手扣住。
那手指骨看上去修长有力，腕骨间有块银色手表，表带直接将他那只漂亮的手扣住。
岑雾心脏猛地一跳，她甚至不用去看对方脸，就已经猜到是谁。
而在下一秒，她也确实听到他的声音，说：“拿开你的脏手。”
这话是对林先生说得。
林先生自认为也算人中龙凤，刚想发难，但一触即对方阴寒的眼神便顿时哑口无言，再观察对方的穿戴，就知道是个不好惹的主。
他便只能施施然地快速退场，离开前眼神有点不甘心地朝岑雾看了眼。
岑雾自始至终都没去看突然出现的男人，但很快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也瞬间出现在她面前。
他往凳子上一坐，单手撑着下颚，是难得的悠闲模样，“岑雾，你很恨嫁？”

可即便如此，岑雾依旧感觉到他身上的压迫感。
她埋着头，快速从皮包里掏出几张百元纸币，放到桌上后她就起身走了。
这一些列动作像是本能反应，等她走到外面才想起来，他现在还是她上司。
她似乎不能对他这样没礼貌。
正挣扎着要不要回去敷衍两句的时候，手就突然被拽住，力道很重。
以前是被他抓手腕，现在直接是手，那种隐秘的亲昵程度是完全不一样的。
即便岑雾不想去感知，不愿去想，可从男人手心传来的那股热度她根本忽略不了。
她实在受不了，想挣脱开男人束缚的时候，就被他直接塞进了他的SUV。
岑雾瞬间茫然无措，想打开车门离开，但男人速度很快，已经坐上驾驶位发动车子。
“江……”
“闭嘴！”男人表情难看至极。
岑雾知道，她又给他惹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