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乐知蹙眉,“你敢说不喜欢我吗?”
“不喜欢我,你让我坐副驾驶;不喜欢我,你和我一块去吃饭;不喜欢我,你会让我亲你?!”
不等他回答,她又兀自出声,“亲都亲多少回了,你可是一点都没拒绝过,你别告诉我说这不是喜欢,也别故意呛我说不亲白不亲,至少我觉得你距离感挺强。”
这么多年天相处下来,晏曜明显的态度转变以及不反感一些亲密接触,喻乐知不傻,能知道这人喜欢自己,但喜欢有多深有多少她不知道。
直至这两天,陈子豪一句“钓着你”,倏地让她怔了又怔,就好似在呆呆的脑瓜上一敲忽然变得机灵,沉睡许久的人忽然被叫醒。
如果他对她只有一点喜欢。
那么以上情况是不可能被允许发生的。
所以她指的喜欢是很深的那种。
晏曜也听得明白。
“是喜欢。”他敛了敛嘴角的笑意,没什么情绪的说:“所以呢?”
“如果我现在和你表白,你会愿意么?”
听见意料之中的答案,喻乐知没那么激动,倒是很平静地走到他面前问。
视线紧缠,紧迫感加深。
晏曜垂眸错开姑娘的目光,淡声,“不愿意。”
“啪嗒”那条无形的线断了。
喻乐知果断抬步离开,没半点犹豫。
…………
接到喻乐知电话时,陈子豪还挺嘚瑟:“怎么,才一天又想我了?”
“来接我呗,公主又流浪街头了。”
彼时,喻乐知蹲在校门口对面的奶茶店外,咬着吸管出神。
她是坐晏曜车来的,被拒后当然不可能再坐回去。
“在哪?”
“燕京对面奶茶店。”
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人似乎拿上车钥匙,正往外走:“等着哥来接你。”
电话挂断后,喻乐知就低着头抱着温热的奶茶,细细喝着。
她惯喜欢蹲在路边,从远处看就像个小白团子。
手机又是一阵“嗡嗡”震动,喻乐知摁开,是晏曜发的消息。
Sleep:哪呢?
Sleep:你是准备走路回家么?
屏息,还未回。
界面跳转,晏曜打了电话过来。
她划动接听键,头一次默不作声的看着,没说话。
“跟我说说位置。”
“我去接你好不好?”
嗓音里带着轻哄。
是真没把她的脾气当脾气是吧!
喻乐知深呼吸,目光放远,语气坚决:“我不追你了。”
“你凭什么觉得我被你一次又一次的拒绝,还会去追你?”
那边没了动静。
最后,她说:“别太把自己当回事,我既然能追你,也能随时放弃。”
话落,喻乐知没给他说话的机会,飞速的摁断电话。
使劲装吧就。
下一秒,头顶忽然落下道阴影,晏曜蹲在她面前,舔唇认错,“不追就不追。”
“我不是东西,公主消消气。”
喻乐知还有点懵,搞不清这人怎么突然出现在这。
他又抬眼,语气蛮诚恳的说:“给我一个当人的机会。”
瞧人这副懒散的劲,喻乐知就忍无可忍,一把把人推开,站起身面无表情道:“不给,你不适合当人,还是去当你的混蛋比较好。”
他悠悠扯唇笑一记,还未起身,姑娘倏然回头说:“我是认真的,没开玩笑。”
晏曜一下子愣住。
喻乐知撂完最后一句,跨步朝路边跑,陈子豪常年喜欢开那辆绿色法拉利,颜色显眼又独特。
他才停下,她就看见了。
…………
“哟,还没等我下去呢。”陈子豪挑眉侧头看姑娘系安全带:“干嘛啊这是,怎么愁眉苦脸的?”
“你惹的。”
喻乐知有气无力的往椅子上一靠,朝他摊手:“转账还是现金?”
陈子豪点燃车,脸上挂着笑,另一只去摸手机:“转账。”
见他真要发,喻乐知忙说:“我就说着玩,你别真转啊。”
“我也是真想哄你,你别不收。”
她这些年嘴皮子唯一说不过的大概就是陈子豪了。
“一会找徐朵吃饭?”他把钱转过去,收起手机,车子上路。
“是呗,去给朵餐厅消费消费。”
“行,先回我家一趟,拿下文件。”
喻乐知点点头,没意见。
车子一路开到老城区,陈子豪原本想让她在车里等他,说他马上就来。
她摇摇头说想去筒子楼里看看。
陈子豪没办法,只好领着人往家走。
筒子楼依然是以前那副样子,早年被翻新过,外表不至于太破,但依旧充满浓浓的记忆感。
“在下面等我。”陈子豪开着门。
喻乐知仰头扫着楼层,闻声随口应:“好。”
这栋楼,没那么多层,好在每层能住好几户。
在目光触及到第四楼某户时,微微一顿,旋即抬腿上去。
相对于三楼的宁静,四楼就显得嘈杂。
狗狗的叫声,收音机的外放声等,各种声音交杂在一起,一时间聒噪不休。
喻乐知抿紧唇瓣,掠过地上随处可见的垃圾,步子小心翼翼的往最中间那户走。
“哎呀,让你上学磨叽啥呢?!”
旁边的门忽然被拉开,喻乐知被吓了一跳,忙往侧边让开。
开门的是个系着围裙的女人,头发被随意挽在脑后,双手正推着一小男孩出来,边往男孩书包里塞面包边大声叮嘱:“细细吃听见没,别走路上就给吃光了,放学到家就喊饿!”
复又低头看见他鞋子,立马有点炸毛,“妈都跟你说多少次了,鞋带系好,每回都当听不见,快点的,速度!!”
见小男孩乖乖蹲下系鞋带,女人满意的挽着耳发往后顺,乍一抬头看见喻乐知,有些讶异,上下打量她一番后。
出声问:“美女你找谁啊?这儿可没有帅哥。”
“………”
她看起来很像来找帅哥的吗。
喻乐知也是个实诚的:“我找帅哥不来这儿。”
这话引的女人轻笑两声,先是把小男孩轻轻往楼道口一推,“去吧儿子,路上注意,记得上二楼找二虎一块走,听见没?”
“听见了妈。”
“好好去吧。”女人摆摆手,刚动唇想和她说话,语气一顿,又想起什么,扭头朝没走几步小男孩说:“儿子,别进三楼听见吗?”
不能进三楼。
为什么?
喻乐知微蹙眉。
女人回过头来,笑着说:“你这个姑娘,挺有意思,要是早年来估计能碰见帅哥,现在啊,几乎不可能了。”
“为什么啊?”喻乐知佯装好奇,“是因为这地不盛产帅哥吗?”
“没这说法。”女人嘴角一撇,来回望了望周围,见没外人,叹口气说:“是两年前发生了不太好的事,这栋楼现在都快没人住了,哪里还能来什么帅哥。”
说的是迟叙,她知道。
喻乐知敛眸,回个礼貌的笑容,正准备说走了的时候,女人眼睛突然一亮,指着中间那户门,音量拔高几分说:“哎呀妈呀,差点给这人忘了。”
“那户住的就是个帅哥,只不过不太爱出来,平常来住的也少。”
她顺着女人手指的方向看,正是她要找的405。
“那谢谢咯。”喻乐知顺着她的话道:“我去搭讪试试。”
没等她应,喻乐知便抬脚往那边走。
“真来找帅哥的啊。”女人嘀嘀咕咕的拉上门:“来这儿找什么帅哥,真够奇葩。”
…………
这儿锁一般都是用钥匙开的,极少有人换电子锁。
除非有钱。
405,门没关实,钥匙挂在锁上,开着条小缝。
属于很不细心的那类人。
喻乐知抿紧唇线,伸手拉开门,朝里走。
屋里陈设,家具摆放没什么特别,都是挺规规矩矩的,家里被打扫的很干净,最起码能看出来最近常有人住。
喻乐知没多停留,径直朝阳台走。
他在阳台,她一早就看见了。
几乎是刚过去,一股子呛鼻子的烟味瞬间袭来,喻乐知皱着眉,袖子往下捋捋,抬腕捂住了鼻子。
“不喜欢烟味?”
“那你抽什么烟?”她呛他。
沈斯行弯唇,笑了一声,食指夹着烟就那么对着阳台栏杆给摁灭了。
进入11月,四九城全面降温,此时临近傍晚,她穿着厚外套都有些冷。
这人却只穿个薄薄的白衬衫,站在阳台上抽了那么久的烟。
“为什么进来?”他低眸,神色淡淡的拿着小水壶浇着蓝雪花。
花开的挺茂盛,用不了多久,差不多就能开成花墙了。
“你不是让我进来?”喻乐知撇唇,“装什么,门不是你故意开的?烟不是你故意在阳台抽的?”
沈斯行扬眉,“你如果不想进来,我做这些有用么?”
话音落下,他偏头朝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好久不见啊宝贝,追到人了没?”
喻乐知定定看他几秒,没搭理这话,反而没头没尾的问,“你在一中念的?”
“是。”
“这房子你早住了?”
沈斯行扯唇,不想跟她拐弯抹角,直接道:“知知你想问什么?”
“你是想报复我么,沈斯行。”
陈述句。
夜幕渐渐拢下来,唯有天际火红一片,冷风吹乱了她的发丝,吹起了他单薄的衣摆,连带着空气里的烟味也淡了不少。
四九城的冬天,惯喜欢刮风。
每到晚饭这个时间段,整个筒子楼格外热闹,脚步声,炒菜声就没停过。
楼上大约也在浇着花,有几滴水毫无征兆的落在蓝雪花上。
同时,沈斯行出声,嗓音很轻,“我报复你什么?”
似是觉得好笑,他又说:“喜欢你都来不及,我干嘛报复你。”
喻乐知舔舔唇,拢紧衣服一时间没应。
他侧头看她,“为什么会这样想?”
“咱俩谈之间见过吗?”喻乐知也偏头,说:“你怎么喜欢上我的?别说我追你的时候,暗没暗恋我,你自己心里有数。”
喻乐知今天战斗力格外强,属于别人说一句她能抵十句的那种。
问就是晏曜这货惹的。
沈斯行把姑娘这副快要炸毛的样子尽收眼底,弯了弯唇说:“为什么不行?”
“不喜欢你我为什么要跟你在一起?”
他这话拐着弯就是不明说,还在玩文字游戏。
喻乐知面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只有一阵阵烦躁,许是在跟晏曜闹别扭,这会儿还要跟他掰扯。
就特烦。
她深呼吸,“沈斯行,你卧室里的照片告诉我……”
“你早就注意到我了。”
照片被贴满了一面墙,虽然基本上都是他给她拍的,但在最上面,很难注意到的边角上,喻乐知看见过她高中时的2寸照。
高中啊,她们俩不同班,不认识,甚至都没有正面见过。
无论喻乐知怎么想,都想不明白这张照片他是怎么有的。
沈斯行扬了扬眉,不置可否。
周遭气息忽的静下来。
楼上大爷大妈的吵架声清晰入耳。
“爱吃吃,不吃滚,人老了事也多了是吧!”大妈骂骂咧咧的把东西一摔,“再闹,小心我给你赶到三楼睡去!”
大爷瞬间止声。
这一栋楼的人似乎都格外避讳三楼。
喻乐知揪紧袖子,抱着胳膊,问,“三楼怎么了?”
“确定想知道?不害怕?”
外面风越吹越冷,沈斯行探出手想给姑娘带上帽子,只是刚侧身就被躲开。
他淡笑,摩挲下指腹,神色如常的收回手,视线眺望远方,声线平缓道:“前两年,高考结束那天晚上,305,就楼下。”
“有人死了。听说是因情自杀,男生割腕,一地的血。”
死过人的房子,谁敢靠近。
三楼原本住户都觉得晦气,生怕染上一点不干净的东西,几乎第二天能搬的都搬走了。
现在住的也只有陈子豪了。
喻乐知呼吸蓦然变得有些困难,指尖有些发颤。
说到这,沈斯行忽然弯腰凑近她说:“宝贝,你知道那天晚上我听见什么了吗?”
她面无表情,没说话。
“争吵。”他说:“和哭声。”
喻乐知伸手把人推开,蹙着眉,“说就说,你离我这么近干嘛?”
沈斯行点点头,往后退,“抱歉,失礼。”
喻乐知撇唇,懒得再和他讲话,理理衣服,转身准备走。
才跨步,沈斯行冷不丁的在背后出声,“知知,我们见过。”
“我觉得,被暗恋者不需要知道暗恋者长什么样吧。”
喻乐知停下脚步,侧身回望他,说:“你知道自杀那个男生叫什么吗?”
“迟叙。”
她笑了下,“那你知道那天晚上哭的女孩子是谁吗?”
沈斯行垂眸轻笑,反问,“我有说哭的是女孩子?”
不等她说话,他又轻飘飘回答她:“是你啊宝贝。”
一身白裙上沾满红色血迹,孤立无援的坐在地板上,眼眶泛红,那副可怜样,仿佛一个被抛弃,无家可归的孩子,他到现在都记着。
“那你还敢喜欢我。”
喻乐知眉眼带笑,“我可是害过人。”
沈斯行同样微笑,“被你搞死,我心甘情愿。”
神经病。
…………
“不是让你别瞎跑吗?”
喻乐知回车里的时候,陈子豪还没回来,等她给人打电话的时候,人才匆忙从巷子另一侧过来,见姑娘好好坐在位置上,再次破防。
“手机是不是被你吃了?”陈子豪无语的单手叉腰,“老子给你打那么多电话,一个不接,害得我差点以为你被人贩子给抓了。”
“吓死我。”
瞧着他生气样,喻乐知心里有些复杂,一时没说话,陈子豪拧眉凶巴巴的,“说话。”
她老实的先是道歉,接着夸他,“你好可爱。”
更无语了。
徐朵这次餐厅做的很成功。
每天人流量不说爆满,但最起码早中晚时时刻刻都是有人在的,比之前开的奶茶店好太多了。
喻乐知和陈子豪过去的时候,人还在忙。
“等会啊,等我把这个送过去就来陪你们吃饭。”
徐朵穿着工作服,扬了扬手上的玩具礼盒说是有位小朋友在这过生日,她们给送的礼物。
“嚯,准备的还挺齐全啊。”陈子豪嗑着瓜子抽空打趣,“看来是长记性了。”
陈子豪一来这,就特喜欢抓把桌子上免费的瓜子磕,平时整场下来,连话都变少了。
徐朵白他一眼,“再多说一句话,瓜子还我!!”
陈子豪嗤笑,“来,你拿个盆过来,我给你吐。”
“咦,你别说话。”正在吃东西的喻乐知率先一巴掌打在他胳膊上,嫌弃似的说:“吃蛋糕呢!!”
徐朵忙应,“就是,恶不恶心呀你。”
说完,门一关,飞快的溜了。
“………”
陈子豪看看瓜子又看看喻乐知,认命闭嘴,并且把剩下的瓜子给扔了回去。
不吃了,看着糟心。
没瓜子嗑的陈子豪也没刷手机,一只胳膊撑着脑袋就那么看着旁边姑娘吃东西,眼一眨不眨的盯着。
好半天,他轻声说:“迟叙那间……我拿到钥匙了。”
喻乐知一顿,抬脸。
陈子豪嗓子忽然有些干,接着说:“过两天就是他生日了,我们进去陪迟叙过生日好不好?”
迟叙生日是立冬,十一月七号。
往年她们三人总会约在六号晚上,买上很多东西,然后去墓地陪他,等凌晨,等待新的一天降临。
可是今年冬天太冷,迟叙该回家了。
“相对于外面,迟叙应该更希望我们在家陪他吧。”
喻乐知呼气问,“怎么拿到钥匙的?不是被房东给收走了吗?”
当初她要了好久都没给。
陈子豪挑眉,收起刚刚那副煽情样,得意洋洋的伸出两根手指,叠着比了一点点距离,“就靠着点关系呗。”
其实不是。房东有权利收回出租房的钥匙,但他没权利收回被买下的房子钥匙。
…………
“林憬文他们在隔壁呢,走咱一块去吃饭。”
徐朵拉开门,喜笑颜开地朝两人解释:“林憬文这货家里也开餐厅,刚开业那会儿,他教了我好几套餐厅经营方法。”
几套中合选最佳。即使她们家菜品不说多好吃,但来过的人必夸服务好。
“这不赶巧他今天带人过来给我捧场,我这不得去露下面,请人吃顿饭。”
陈子豪日常损她,“咱仨这饭到底能约多久?你这一会一个人约,就是不赴咱俩的约啊。”
这话虽然是开玩笑说的,但徐朵听着就有点难受。
这饭从老早就开始约,徐朵一直都没时间,一有空还要去陪些工作中的朋友。
上回能约一起还是等她晚上下班后,正儿八经的吃饭倒是搁了挺长时间。
大概她们仨太熟了,不自觉的就会把她们放在最后,去经营新的朋友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