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其他,就她们师生一场的关系, 林小米也舍不得林冕。
可林冕的态度坚硬得像是钢铁砌成的城墙, 完全打不通。
这条路走不通, 那就走林梅的那条路。
可是林梅更难对付,她看似软和, 心却比林冕还硬。
“果儿不想做的事,我也不会反对。回去吧, 林老师,谢谢您对我家果儿一直以来的关心。”
一边说着, 林梅一边往林小米手里塞东西。
林小米不肯收,但林梅太懂推拉了,最后走的时候林小米手里还是挂满了东西。
最后深深看了一眼, 林冕房间的窗帘依旧是拉着的, 林小米叹气。
她都快恨上涂成林了,她最优秀的学生怎么就这么犟呢!
林梅也有同感,在林小米离开后,她来到林冕的房间, “真的要放弃钢琴了吗?”
林冕抬起眼帘,目光不知落在何处。
“长痛不如短痛, 没多久也是要离开的,等到了北城再说吧。”
这小孩。
林梅轻轻摇了摇头,也不劝她了。
公司要转到北城去,她也很忙, 很多手续、决定都要她处理。
而且林梅相信林冕,她的孩子比她想的要更坚强。
徐明就没林小米好打发了。
那是当然的!
林冕好歹也是拿遍国内有含金量的钢琴比赛儿童组的金奖,林小米的简历那是写都写不完的。
他徐明有什么呢?那些林冕拿到的业余比赛的冠军?
都怪围棋协会的破规定,把什么都规定死了,让徐明只能吃下哑巴亏。
原来一直盼望的事就是林冕年龄满了以后参加定段赛,刷新国内记录。
现在林冕跟他说不干了?
徐明当然要掀桌。
即便林梅给他很多钱作为道歉礼,徐明也是不收的。
他现在的生活不差钱,他就是图个名,而林冕就是他的指望,徐明哪肯罢休。
“你不觉得你现在放弃就是半途而废了吗?你想做一个半途而废的人吗?”
徐明不死心,缠地林冕烦了,直接跟他说了初中要去北城读书的事儿,隔着千八百里的,以后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何必现在把心放在她身上。
“你是说,你初中要去北城读?”
徐明没有像林冕以为的那样死了心,反倒看起来重燃了斗志一样。
“那你暑假可不可以留下,等开学了再去北城啊?”
“哈?”
林冕很想说,要不要看看自己在说什么啊,徐明在想什么呢。
“你7月就满8岁了,你之前赢下的那些比赛也让你拿到了资格,只要年龄满了,我只要卡住时间给你申请,你是可以在暑假完成定段的啊。你难道不想定段吗?”
林冕的耳朵动了动,不像钢琴比赛,她拿了那么多奖,也没什么欲望。
可定段不一样啊,对于没得到的东西,林冕是有欲望的。
见林冕被说动,徐明再加一把火。
“还记得王择弋不?他都快冲刺三段了,你可别忘了他当时是怎么样看不起你的,你要是留下来参加比赛,定段了,我会想方设法让你和他下一场,报复回去怎么样?”
那都陈年旧事了,如果不是徐明提起,林冕都快忘记这个人了,哪有什么要报复回去的心思。
可是,就像徐明说的,如果她不参加,以后她总会想起这件事的,说不定会遗憾。
而成功定段,也算为这段学习围棋的时光留一个好的结局。
林冕同意了。
徐明在内心欢呼,他面上还一本正经让之后林冕也不用去围棋兴趣班了,到他家来学习,每次他妻子都在的,要是不行,他来林冕家也行。
其实徐明这是怕林小米知道后,又来跟他争。
林冕好不容易才答应的,可不能让林小米做这个黄雀。
林冕和林梅商量过后,决定让林冕去徐明家学习,毕竟林冕的身份还是学生。
但林梅也招了个生活助理,叫陈晓秋,以后专门负责打理林冕的生活,包括林冕去徐明家,陈晓秋也会跟着去的,在旁边守着林冕。
这样既尊师,也不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也是经常去徐明家的缘故,林冕才和徐明的妻子陈秋萍混熟了。
陈秋萍是一名小学老师,本身就喜欢小孩,再加上和徐明结婚一年多了一直没要上孩子,陈秋萍更稀罕林冕了。
她觉得林冕这种“小大人”式的小孩很有趣,即便她再怎么聪明,做了再厉害的事,一对上那张可爱的、还留着婴儿肥的脸,哪会想到小孩的厉害呢?
陈秋萍就很喜欢捏林冕的脸,混熟了林冕也很喜欢陈秋萍,只能敢怒不敢言。
而枕边人哪里会不知道对方的心思,徐明为了宽慰妻子,老是喊王择弋到家里来吃饭,但王择弋今年也十三岁了,是少年摸样了,哪里算的上是小孩。
可谁叫徐明的小辈也就王择弋一个人。
现在好了,家里一下有了两个小辈,陈秋萍的心情也没有那么苦闷了。
零食成堆放在桌上,林冕和徐明对弈时,陈秋萍就跟陈晓秋嗑瓜子聊天。
中间要是王择弋来了,那就拉上他一起聊天。
这孩子待在道场学围棋,过得很枯燥,陈秋萍也是想让他多聊聊天,减少些压力。
王择弋对自己要求很高,所以压力也很大。
他今年要冲刺三段,前段时间,隔壁霓虹国的二段棋手藤田治13岁成功冲段,成为当下最年轻的三段棋手。
这叫王择弋咬紧了牙,他似乎总是这样,差一点运气。
之前十岁定段,还是比全国记录晚了两个月,而现在却又被抢先了。
但他又是高傲的,林冕和徐明的对弈他从不看,这种业余棋手,他没兴趣了解。
来徐明家,也是因为两家关系好,徐明对他也很好,知道徐明是担心舅妈内心苦闷,有时候徐明不叫,王择弋也会过来的。
看出王择弋的不在意,徐明笑着和他说:“你还记得不,你之前还问我为什么很在乎这个女孩,她今年要参加定段赛,指不定就成功定段,打破记录了。”
王择弋冷哼,“就她?”
“对,就她。小弋你要不要和我打个赌,要是她成功定段,和她下一局怎么样?”
“要是她成功定段,也算迈进职业了,有资格做我的对手。不过舅舅,我劝你还是不要把期望放在她身上,这期望越大,失望就越大。我可不觉得她有什么特别的。”
“是嘛,”徐明语气暧昧,“如果你看了我和她的棋局,你就知道了。”
有那功夫,还不如和徐明下呢。
王择弋摇头,“我可没兴趣,不过你要是失败了,就给我买我之前看中的那个棋盘。”
“没问题。”
王择弋因为对自己的自信,失去了了解林冕实力的机会。
徐明还挺高兴,小孩嘛,还是吃点亏长大才能长得更好嘛。
林冕完全不知道这两人在聊什么,陈秋萍正热情往她嘴里塞切好的苹果。
“实木,窝吃不下啦,够鸟够鸟。”
可陈秋萍的热情还没停止,她喜欢针线活,之前林冕来的时候,她就仔细观察过了。
她给林冕织了一顶明黄色的帽子。
这天气也不冷了,给林冕织衣服裤子怕是来年穿着不合适,帽子就很好,不容易穿不上。
林冕很喜欢,她抱住陈秋萍“么”地一声亲在她脸上。
陈秋萍很高兴,脸上却又露出一副失落的表情。
“怎么啦,师母?”
“没,我就是在想……我要是也有一个和你一样可爱的孩子就好了。”
林冕也知道陈秋萍徐明没有孩子不是不想要,他们一直都很想要孩子,两人都是喜欢小孩的人,哪里会不想要呢。
“她只是迷路啦,很快就会找到路的。”
那一刻,陈秋萍的眼泪差点控制不住掉下来。在小孩面前哭,一点也不大人,也太逊了吧。
这样想着,眼泪还是流下来了,但出现在陈秋萍的脸上的,是幸福的笑容。
“对,她应该是一个调皮的小孩,看来以后我们得操不少心呢。”
被徐明误以为惹哭陈秋萍的林冕受到了他的强烈注视。
陈秋萍连忙解释:“哎呀,是我们聊得太开心了,我是笑哭的。你真是的,在学生面前也不稳重。”
看着打打闹闹的师母师傅,林冕心里有点不好受。
她笑着和他们道别。
坐在车里,林冕撑着脑袋,望向窗外。
世间的夫妻总是不一样的,可她为什么以前从来没注意到,家里有时过于僵硬的气氛呢?
究竟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呢?
林冕不明白。
数学问题是那么好解,她总是看一眼就能知道答案,如果这世间所有问题都是这么好解就好了。
等待的日子不算难熬,一切都很顺利。
参加预赛的那天,林冕还没搬家,林梅会等她。
她参加的是女子组,规定里写好了预赛是必须要到女子组比的,但如果一直胜利下去,可在本赛申请到男子组比赛。
林冕早就想好了,她要是能拿到本赛资格,她是要去男子组比赛的,既然她想要刷新纪录,那她就不会给人留下口舌。
她变得更谨慎了,以前她是不会想这些事的
看到林冕的时候王雨婷稍显诧异,她不禁感慨真是一代比一代吓人啊,这女孩才多大啊?怕是掐着年龄来比的。
她曾经也是,很早就拿到了预赛资格,可这么久了也没能定段,今年要是还没能定段,就去不了棋院了。
这样一想,王雨婷的心定了下来。
抱歉了小妹妹,你围棋路的第一步就要被我阻断了。
林冕取出一枚黑子,王雨婷抓出白子散落在棋盘上。
白子是双数,林冕执白。
黑子以错向小目开局,紧接着白子也不紧不慢地应对,像是进食前玩弄老鼠的顽劣小猫。
在计时器不停被按下的声音中,林冕的手指悬在棋罐上方,在王雨婷的强势进攻下,棋局看起来是黑子占尽了优势。
可实际上,黑子看似来势汹汹、不可匹敌,却在右下角留下了微不可察的破绽。
而林冕,看出来了。
白子就这样轻盈点在了棋盘上,将先手的抢占先机化为乌有。
原来不停扇着的折扇被王雨婷猛地收起来,她的手指在棋盘边缘压出印子。
她的眼睛死死盯住棋盘,仿佛刚才那一切都是她的幻想。
可现实就是现实,任王雨婷的眼睛把棋盘盯出个洞也改变不了。
面对更认真的王雨婷,林冕仔细思索棋局。
在第111手,王雨婷已然带着背水一战的气势,可这时白子却突然转战左上角。
看似轻描淡写地一间跳,实则将黑子凝聚起来的气给削弱了。
后颈渗出了冷汗,牙齿也跟着打颤,王雨婷仿佛已经看到了结局。
随着王雨婷按计时器的间隔越来越长,终于,在第156手,随着白子落下,白棋杀机尽显,胜负已定。
王雨婷无力靠在椅背上,她没想到,连两百手都没到,她就这样败了。
该怪自己轻敌吗?可看对方一脸轻松写意的样子,似乎都没有用尽全力,王雨婷叹气,不甘的藤蔓绞住心脏,连呼吸都是那样困难。
看王雨婷颓丧躺在椅子上,林冕主动伸手,王雨婷这才想起礼仪,起身和林冕握手。
“接下的比赛请继续加油。”
女子组淘汰制度是双败制,王雨婷并不是没有机会了。
王雨婷苦笑,被对手安慰,反倒显得她弱小。
“你也是,请不要给任何人打败你的机会。”
这句祝福是发自内心说的,王雨婷是真心希望林冕能够一直走下去,都打败她了,要是输给别人,她可不会觉得高兴。
早上的这一轮结束得早,也引起了不少人注意,下午的比赛更让人期待了。
而林冕也不辜负别人的关注,同样结束得很早,她总是出手利落,迅速地结束,看起来跟不需要思考一样,让人对她多了几分忌惮。
接下来的两天,即便遇到的对手有多大的头衔,林冕都没有害怕。
她冷静、沉着,和周围人没什么差别,可是一旦她出现,周围像是自动空出来,没人上前和她打招呼。
她看起来是不好惹的,冷冷的面孔,及肩的卷发被扎成小揪揪,偶尔嘴里嚼着东西,看起来冷漠又强大。
用强大来形容一个八岁的小女孩,似乎不是恰当的,可用在林冕身上,刚刚好。
见过她棋路的人,都不会小瞧她的。
正路子她走,歪路子她也走。
只要是能赢的,她都可以用。对手的招式她也能化为己用,还把对方吓住,心态崩溃。
作为林冕的老师,徐明知道,林冕的棋已经变了。
她说的只下到定段是真的,因为她已经没有以前那样的喜欢、那样的执着了。
能留下,也不过是不想给自己留下遗憾。
但现在的林冕,是真的失去了喜欢围棋的那颗心了。
到本赛时,林冕看起来更冷了,她似乎也在冻结自己对围棋的喜欢,冻结从前那个自己。
她是在场关注度最高的选手,她参加了男子组进行混合比赛,这样的情况已经好几年没出现过了,而且这位选手,她的年纪才八岁!
国内目前的定段年龄记录是9岁7个月,她的出现,也让人不禁感叹这真是个频出天才的年代。
所有人都知道,林冕是奔着刷新记录来的,稍有不慎,他们就会成为这个女孩扬名的脚下石,可有些事不是说谨慎就能改变结局的。
苏城是有不少少年棋手,年少成名,同时棋力不弱,王择弋也是其中之一,但也没有哪一个人能像林冕这样,八岁就剑指定段的。
面对明里暗里打量的目光,林冕并不在意。
她坐下,对面的人正盯着她。
林冕取出黑子放在棋盘上。
“请。”
气定神闲下,是另一人不安的呼吸声。
丁俊华谨慎开局,黑子落在小目。
他的棋风其实是凌厉的,但他在赛前看过林冕的棋路,她并没有稳定下来,面对这样风格多变的对手,丁俊华选择了谨慎。
在本赛里,每一局都很重要,不容他闪失。
林冕在没试探到对方底细之前,也没贸然出击,只是眸光冷下来,她的眼里只有棋盘上的黑子白子。
没多久,丁俊华开始着急,黑子一间低夹,林冕选择白子二间跳。坐以待毙不是丁俊华的风格,主动攻击,将黑子飞压,可紧接着白子就贴起。
她怎么这样死缠烂打,一点发展的路都不留给他,也太可恶了吧。
丁俊华没有再继续下去,继续只会被林冕这只虎吃掉,他要换条路走,他也要吓一吓林冕,转而对位于星位上的白子发起强烈的攻势,意图压制白棋发展。
林冕笑了,鱼落网了。
汗水一滴滴顺着脸颊滑下,即便拿着纸巾擦,下一刻依旧又会冒出,一切都无济于事,就像自己一样。丁俊华说不上是紧张还是害怕,他只觉得自己头上的汗更多了。
黑子跳向中腹,构筑外势,丁俊华实在是一个不够有耐心的人,已然忘了自己最初的想法。
就在丁俊华以为自己得救时,白子断了黑子气数,林冕提子。
冷静、冷静……拜托冷静下来啊!
此刻丁俊华脑子里只有这个想法,他慌张到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走了。
明明这时候应该只关注棋盘,丁俊华却没忍住抬头看向林冕,她的目光不为谁停留,只在那些棋子上,就像……他不配作她的对手,他没资格能让她的目光为他停下。
丁俊华没有挽救败局的能力。
终于,白子胜3目,一切都结束了。
双方站起来握手,一个面露微笑,一个恍恍惚惚。
当最后一子落下, 周围发出惊呼声。
这次比赛里,出了不少表现优异的选手,但最耀眼的, 只有一个人。
在她手里就不存在败局这个词,看她下棋, 看客心里会平稳得不行, 似乎只要支持她, 就站在了胜利的一方。
这是何等恐怖!
不少人看向她的目光里,有羡慕, 有嫉妒,也有难过。
走到这一步的, 能有几个不是从小被夸到大的,他们无疑是有天赋的。
可是天赋也分等级的。
他们好像来到了金字塔的底端, 还没来及为自己高兴,就遇到了站在金字塔顶端的对手。
她看他们的眼光,是那样波澜不惊。
因为他们从未在她眼里出现过, 他们没有能力能够让她的目光停留。
围棋界自然也是残忍的, 万物万事,只要存在竞争,就必然是残酷的。
只是没人想要被抛下。
名单已经贴在了告示栏上,但完全尘埃落定的, 是随着台上领导宣布:“1998年全国围棋段位赛定段棋手名单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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