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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辱清冷太子后(安南以南)


夫妻俩正意动,忽然听见窗外有人掐着嗓子喊了一句:“画眉啊!”
那人似乎在喊人,连着又叫了好几声。
赵大劲嘟囔:“谁大半夜的嚷嚷。”
他觉察到怀中妻子浑身一僵,手心也凉下去。
刘翠推拒说肚子不舒服,怕是要来事了。
赵大劲宠爱妻子,只好恹恹作罢。
累了一天,赵大劲很快沉沉睡去。
待到丈夫睡熟,刘翠小心翼翼披衣起身,推开窗棂往外看。
暗夜无声,只有院中坠了沉沉果子的桃树摇动着枝桠。
她心道定是虚惊一场,正要关窗,忽然一道雪亮剑光划过。
脖颈上压了冰凉之物。
刘翠额角的汗唰的就下来了。
那人压低声音:“不想吵醒你丈夫,便出来聊聊。”
片刻后,刘翠跪在来人面前不住磕头:“好汉饶命,家中尚有白银三百余两,黄金十两,尽可拿给好汉,求好汉留我一家性命。”
那人却说:“我来是问你一件事。”
他亮出手中一角,尽是明晃晃的金子。
刘翠却更加瑟缩了。
“春杏当年的死因,到底是什么?”
刘翠险些瘫软在地,她摇着头:“我不认识什么春杏……”
那人道:“当年敢在宫中偷偷祭拜春杏,如今就不敢说出实情?”
“春杏死得冤枉,你就不想替你的好姐妹报仇?”
刘翠还是摇头,正要开口,那人忽然皮笑肉不笑道:“画眉,你以为你出宫后躲藏在此便能安全一世?你瞧,我还不是轻而易举查到了你的住处。”
刘翠面如金纸,她想到自己的一双儿女,忽然流下泪来:“可是我若说出来,便也活不成了!”
那人语气变得柔和:“你放心,我们主子,定会保你一家平安。”
他眸光微动:“我们主子,便是当年撞到你祭拜春杏的那位。”
刘翠一愣。
……是那一位?
她心底天人交战,待到最后,刘翠往地上重重磕了一个头,咬牙道:“我愿意告知我所知道的,还请殿下,护我一家平安!”

端王妃与当年尚且是皇子的嘉明帝曾秘密相爱。
可惜一人被指给了端王做续弦,一人则娶了荣国公之女徐清影做正妃。
只是年少情深,又岂是身份差别阻挡得住的。
端王妃在嫁给端王的前一个月,被诊出了身孕,而那时嘉明帝刚刚登基。
嘉明帝为保护端王妃,瞒天过海,让当时还是丽妃的尤贵妃同时怀孕,狸猫换太子。
端王妃生产之日,婴儿因身体孱弱,早早夭折。
无人知道这个孩子被秘密送入宫中,而贵妃诞下之子,将被暗中处死。
从此之后,端王妃与嘉明帝之子便成了尤贵妃所出的二皇子。
但嘉明帝没有料到,贵妃不甘心自己的孩子成了替死鬼,暗中买通宫人,将端王妃诞下的孩子送去处死。而留在自己身边的,乃是她的亲生子。
尤贵妃将此事交给了心腹春杏去办。
春杏侍奉尤贵妃多年,熟知她的秉性。
她犹豫再三,没有将孩子溺死,而是将他抛入水中,顺流飘走。
摸黑离开后,春杏没有回长春宫,而是找到了自己入宫前一同长大的好姐妹画眉,将此事尽数告知于她。
春杏抓住她的手,泪如雨下:“画眉,我恐怕是活不成了,如果我真的死了,将来有一天要是可以的话,请帮我报仇……”
她将自己这些年在宫中攒下的所有金银都托付给她,哭着离开。
春杏没有料错,第二日,她便失足溺亡在荷池中。
画眉得知好姐妹的死讯,还是没忍住偷偷祭拜她,大哭一场。
后来画眉出宫,这个惊天秘密便也随她遗落在岁月长河中。
直至今日,重现天日。
刘翠说完,已是泪流满面。
春杏被人捞起来的时间,人已经泡得不成样了,她远远看了一眼,咬着手背不敢叫自己哭出声。
今时今日,抓着自己胸前的衣襟道:“这些年我隐姓埋名,不敢叫任何人知道我是宫里出来的,我时常梦见春杏,梦见她问我,画眉啊,你为什么还没有替我报仇?”
她耸动着肩膀,眼眸却亮得惊人:“这位大人,春杏的仇……可以报了吗?”
来人沉默片刻,颔首:“她可以安息了。”
刘翠捂住脸,爆发出哭声。
刘翠所说的话,第二日便传回了东宫。
祁昀沉默着听完。
果然不出他所料。
冷渊有几分激动:“殿下,有了刘翠的证词,我们定能掰倒二皇子和尤贵妃……”
祁昀冷白的指关节在黑檀木桌案上轻敲,似乎在琢磨着什么。
冷渊迟疑起来:“殿下……可是还有什么不妥?”
祁昀道:“尤贵妃此人,精于算计,敢胆大包天将皇子换走,便应该给自己留了后手。”
他抬眸:“更何况春杏和画眉都只知道端王妃与父皇之子顺河飘走,没亲眼看见他死。”
“此事变数太多,还要细查。”
冷渊的眉头慢慢蹙起:“您的意思是……”
两人对视一眼,冷渊忍不住道:“您担心真正的二皇子还活着?”
祁昀沉默不语。
不仅如此,现在的二皇子……难道就一定是贵妃与侍卫的孩子么?
他不禁想到某种可能。
若宫里这位是真正的皇子,流落在外的皇子也还活着……事情恐怕就麻烦了。
祁昀怀揣着心事,回到春和殿时,没叫人通禀。
姜时雪睡在葡萄藤下的躺椅上,脸上盖了一本书,莹白耳垂缀了一枚小小的珍珠耳坠,浅粉色的留仙裙层层叠叠散开,像是一朵盛放的花。
他立在远处看了许久。
姜时雪似有所感,一偏头,脸上的书掉了下来。
她弯着眼眸笑起来:“阿昀,你来了!”
见祁昀要走过来,她连忙提着裙摆飞奔过来,扶住他的胳膊:“你腿伤未愈,得少走路。”
扶住胳膊的手柔软得过分,祁昀收回视线,道:“今日天气好,怎么没出去玩?”
姜时雪笑:“天热了贪凉,懒得走动。”
祁昀心中一软。
他知道或许是因为他的伤,她这些时日才一直守在宫中,不愿出门。
祁昀道:“明日休沐,我们去朝晏湖泛舟可好?”
姜时雪眼眸一亮,又飞快看了他的腿一眼。
祁昀及时道:“无碍,一直坐在船上,并不动弹。”
姜时雪欢喜道:“那敢情好!我这就让银烛去准备明日要用的零嘴!”
祁昀看着她开心的模样,唇边勾起一丝极浅的弧度。
第二日一早,姜时雪便开始在衣橱前挑选起来。
夏日游湖,自然要穿清凉飘逸些,可也不能太过累赘。
她挑来挑去,选中了一条粉白相间缠枝烟锦裙,又梳了个灵动的发髻。
祁昀看她两眼,低声吩咐一旁的宫人,片刻后宫人取来一件月白色团云纹直裰。
待到祁昀换好衣裳,两人站在一起莫名搭配,看得银烛偷偷掩唇笑。
姜时雪有几分不自在,坐上马车后,她还在不住拿着两人交叠在一起的衣袖瞥。
祁昀注意到她的视线:“有何不妥么?”
姜时雪摇头:“就是觉得这两身衣裳很像,旁人一眼便能瞧出来,瞧出来……”
她不说话了。
祁昀眼角微动:“你与我本就是明媒正娶,被旁人瞧出来是夫妻又如何?”
可……只是侧妃。
姜时雪到底没说出口。
旁人要指摘便指摘,反正等他娶了正妃,自己也不在东宫了。
姜时雪将杂乱的想法抛之于脑后,仔细欣赏起街道两旁的风景。
很快到了朝晏湖。
朝晏湖背靠西霞山,湖面开阔,湖畔杨柳依依,雅宅云集。
在此处游湖泛舟乃是雅事,此时一眼望去,湖面已然撒下星星点点无数舟,荡得远的都化作了一个小点。
他们没有带太多人,因此只找了一只船。
船虽然比不得画舫,但足足有两层,布置精巧。
在船上坐定之后,姜时雪招呼银烛过来帮忙布置。
她打算在船上边烧烤边赏景呢!
祁昀伤了腿,姜时雪不让他动弹,便把冷渊叫过来帮忙。
冷渊看着桶里活蹦乱跳的鲜虾,忍不住问:“侧妃带的这些虾是要做鱼饵吗?”
银烛瞪大了眼睛:“这是侧妃特地带来烧烤的食材。”
冷渊剧烈咳嗽起来。
烧烤?人家游湖都是品茶抚琴,他们要在这里烧烤?
姜时雪笑盈盈说:“是啊,欣赏着美景边烤边吃,滋味会更好。”
冷渊偷偷瞥祁昀。
祁昀声音温和:“湖中有鱼,肉质鲜美,可以吩咐他们在下面垂钓,钓上来的鱼可以当场烹饪。”
姜时雪抚掌:“再好不过了!”
冷渊只觉得天旋地转,仿佛在做梦一般。
自家殿下……竟真的愿意同侧妃在船上烧烤。
很快香气便弥漫开来。
湖面浮光跃金,波光粼粼,琴声悠扬,他们的船却笼罩在一片香气中。
偶有路过船只好奇地看过来,待到后来,甚至有船遣了侍女过来询问烧烤卖不卖。
姜时雪给虾子刷上一层红彤彤的辣油,噗呲一笑:“就跟她说,我们自个都不够吃,只能抱歉了。”
银烛笑着去下楼去回复。
隔了一会儿,又有人过来问:“我家主人钓了几尾鱼,可否请你们代为处理?”
这会银烛都没上去禀报,抬手将人哄走:“恕罪了!我们家主人乃是亲力亲为,以图一乐。”
那人见银烛一个侍女都穿着上好的绫子,周遭的侍卫更是一个个龙精虎猛,气质不凡,思忖着恐怕是哪家有身份的,也不敢得罪,赔笑离开。
银烛扭过头对冷渊嘟囔:“想的可真美,调料都是侧妃花了大价钱找来的呢。”
别的不说,光那瓶胡椒就价值千金。
冷渊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上方。
侧妃大方,调料比食材金贵,但他们也都分到了不少。
能遇上这样的主子,实在是他们修来的福分。
来询问的船只都被一一打发回去,有心之人看了也就不过来碰壁了。
有人心思灵活,吩咐侍从去寻烤具,很快也在自家船上开烤。
一时间满湖处处弥漫着香气。
朝晏湖周边有不少宅子,多是官员或富户所居。
宋府就在朝晏湖西南角,登上阁楼,便可纵览朝晏湖全景。
宋观澜正在阁楼看书。
因着受伤,他向翰林院告了假,呆在府中养伤。
立在一旁的侍从清风忽然吸了吸鼻子:“哪里来的香味?”
他寻着味道往外探,发现有人在湖上烧烤,冲宋观澜说:“二公子,他们在湖上烧烤呢!”
宋观澜有些惊讶,他在此处住了六年,从未有人会游湖烧烤。
他起了兴趣,慢吞吞起身想来瞧一瞧。
清风忙过来搀他,一边说:“欣赏着湖光美景,用着美食,这些人倒是会过日子,二公子,要不我们也去?”
宋观澜带着笑意说:“大夫交代我饮食需清淡,你若是带着我去烧烤,被爹爹知道了还了得?”
清风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是小的考虑不周了。”
宋观澜却说:“你要是馋烧烤,吩咐厨房晚膳备些,好让你解解嘴馋。”
清风雀跃起来:“谢谢公子!公子待我真是顶好!”
宋观澜微笑着扶着阑干站定。
下一刻,他的眸光凝住。
清风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湖心有一只不起眼的小船,二楼上坐着一个粉裙的姑娘,旁边是一位白衣公子。
隔的距离不算近,清风不大看得清两人的容貌,只觉得那姑娘白得像珍珠一样,整个人莹莹生辉,该是个美人。
那姑娘举着一串吃食,正往公子唇边递。
清风扭头看了一眼自家公子。
公子一动不动盯着那两人,面色白得可怕。
清风察觉到不对劲,再度看向湖心。
仔细一看……那公子的轮廓怎么隐隐有些熟悉?
他想起来了,像自家公子!
不,不对,清风心中一凛,揉了揉眼睛。
那人不是……太子殿下吗!
小船之上。
姜时雪举着一串不带辣的羊肉递给祁昀:“你围猎时候受的伤才刚好,膝盖又受伤了,还是吃清淡些吧。”
祁昀神色淡淡,没有接过。
姜时雪瞪他:“还想要我喂你呀。”
祁昀依然不为所动。
姜时雪软了语气哄他:“我知道你喜欢食辣,但是现在不是情况特殊嘛。”
她像哄孩子一般:“啊,张嘴。”
祁昀的目光落在她脸上。
姜时雪被他盯得有几分不好意思,拿走羊肉串。
不料祁昀忽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俯下身,轻轻咬住羊肉。
他的墨发纷纷滑落,扫过她的手背,带来一点微痒的触感。
他一口一口,仪态优雅,慢条斯理将一串羊肉吃完。
姜时雪甩开他的手,仿佛也要将那些滚烫灼热的鼻息甩开。
祁昀忽然抬眸,声音清冷:“还要。”

姜时雪睫毛煽动,像是被惊扰到的蝶。
她别开脸:“你又不是三岁小孩,我不喂了,你自己吃!”
祁昀一动不动,只是用那双清冷的眼眸看着她。
姜时雪被看得败下阵来。
想到他满身是伤,姜时雪到底是心软了。
她再度拿起一串烤五花递到他嘴边:“不许像方才那样。”
祁昀轻轻凑上来。
姜时雪手指微颤。
祁昀握住她的手腕,轻轻咬住了签子。
宋府阁楼上,清风面红耳赤,不好意思再看。
太子殿下……真是,真是和人前完全两个模样!
以前老爷带他进宫,他曾见过太子几次。
白雪一般的人物,清冷又不近人情,原来私下里竟是这般……
他又忍不住红了脸。
那不是姑娘家才会用的撒娇手段吗!
一旁的宋观澜一动不动看着那艘船。
清风拽了宋观澜的袖子一把:“二公子,我们快回去吧。”
“一会要是被太子殿下发现,那多尴尬……”
宋观澜没有被拽动。
清风总觉得太子殿下下一刻就要看过来,他紧张道:“二公子,窥伺皇家可是大罪,我们快回屋吧!”
宋观澜的目光从姜时雪身上一点点抽离。
他很想笑。
原来时至今日,他看她一眼,便成了窥伺皇家。
宋观澜游魂一般,折身进了屋。
清风松了一口气。
宋观澜走了两步,忽然又回眸看去。
清风的心高高提起。
宋观澜遥遥看着船上的太子。
那人眉眼微敛,面容清寒。
宋观澜定定看着他,忽然开口问清风:“我与太子生得像吗?”
清风一愣,旋即老实道:“……是有几分像的,只是二公子看上去更平易近人谢,太子,太子……”
瞧着太冷,不敢多看,也不敢随意同他攀谈。
可是二公子怎么会和皇子相似呢?
清风一惊,又立刻补充道:“二公子和太子殿下都是一等一的俊朗郎君,所以会有相似之处。”
宋观澜沉默片刻,喃喃道:“是么。”
姜时雪和祁昀一直在船上待到日落。
欣赏了落日融金的美景,填饱了肚子,乘兴而归。
游船一路驶到岸边。
姜时雪趴在阑干上,呆呆望着湖面倒映出的灯火。
清风徐徐,裙摆鼓动,发丝亦如柳叶轻舞。
祁昀立在暗处,沉默无言。
他不记得……是第几次看到她这样的神情了。
船很快就要靠岸。
祁昀垂下眼眸走过去,道:“今日好玩吗?”
姜时雪回过神,抬起头弯眼一笑:“好玩。”
祁昀似是在承诺:“以后每逢休沐,我们都出宫游玩。”
姜时雪愣了下。
她知道他又会错了意。
姜时雪开口道:“阿昀,我不是在为要回宫而不开心,在东宫我呆得很自在。”
“那是因为什么?”他立刻发问。
姜时雪鲜少见到他这般尖锐的模样。
姜时雪张了张唇,想说的话还是堵在喉头。
她只是……想到以后。
宫墙相隔,她与他,再难相见。
每每要回宫时,这样的念头都会越发清晰。
姜时雪笑了下,拉他的手:“阿昀,走吧。”
祁昀低头看着两人交叠的衣袖,眸色黢黑,如同一汪深潭。
平日里姜时雪要出宫,都是避人耳目偷偷出去。
游湖一事虽也不算大张旗鼓,但长春宫听到了消息,隔日便差人来请姜时雪过去说话。
祁昀曾放话道姜时雪身子弱,无需应允任何嫔妃的邀约。
但长春宫的宫人都已经在春和殿侯着了,姜时雪也不想平白给祁昀惹上什么非议,于是吩咐银烛去回话,就说让她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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