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熟悉的披着兜帽的打扮,偶然掉落出来的一缕红发,都让梅拉眼熟无比。
只不过,若她是艾莉卡的话,为什么要把自己藏起来?又为什么如此警惕别人对她的注意?
她是在躲什么人吗?
梅拉正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才没有直接叫破艾莉卡的名字,她担心盯上艾莉卡的人此刻就在这附近,而她这一举动只会给艾莉卡带来麻烦。
可是,眼睁睁地看着艾莉卡就这么从面前逃走,梅拉心中自然也生出了一股难言的郁闷。
她和尤莉尔千辛万苦来到白晶城,就是为了寻找艾莉卡,结果就这么看着人跑了。
“梅拉,你回来啦。”
梅拉刚敲开尤莉尔的房门,塞拉斯就急哄哄地冲了上来。
梅拉接住塞拉斯,看向靠着枕头从床上坐起来的尤莉尔,“你醒了。”
即使勉强坐起来,尤莉尔的精神也是肉眼可见的差劲,嘴唇更是发白得像是下了一场初雪,刺起几块干燥的皮。
当她开始说话,皮与皮之间摩擦出堪称嘶哑的声音来:“你不用再替我的病烦恼了,总之再差也不会比现在更差了。还不如你把全部心思放在替我寻找姨妈上,等找到姨妈,我们离开白晶城,相信我很快就能好起来。”
“就怕我还没找到艾莉卡,你先撑不下去了。”梅拉辛辣地指出。
“那你说怎么办!难道要一直这样干耗下去吗?”尤莉尔的情绪瞬间激动起来。
如果说一开始,尤莉尔还不把这点小小的毛病放在心上,只觉得或许是自己初来乍到白晶城,不适应这里的水土,睡一觉就好了。
但在亲自感受着自己的身体糟糕下去,一边是虚弱得手都抬不起来,一边是连意识都仿佛变得灌了铅一样沉重,尤莉尔慌了。
她看着梅拉为自己忙碌,心中的负担却越来越重,她不要成为一个累赘。
她要让梅拉放下她,一心一意去寻找艾莉卡,这才是她们此行的目的。
“倒也不算是干耗下去。”
面对尤莉尔的失态,梅拉一如既往地镇定自若。
“我刚才看见艾莉卡了。”梅拉轻飘飘地丢下一句。
“什么?”尤莉尔惊讶地看向梅拉。
“那你……”
“但她好像担心被人追踪,想办法把我甩开了。”梅拉补充道。
她觉得艾莉卡大概根本没认出追她的是谁。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尤莉尔费劲地问。
明明梅拉也没说几句话,却已经把她脑子里搅拌得像一团乱糟糟的浆糊。
梅拉摊手,表示,“或许只有等我再一次遇见艾莉卡,问过她才能知道了。”
现在么,只能毫无根据地胡乱猜测,即猜了也没用。
至于尤莉尔。
梅拉对她没什么要求,“你就安心躺在床上养病吧。”
“接下来我会多出门逛逛,或许很快就会再一次误打误撞地遇上艾莉卡了呢?”
毕竟命运这种东西,最奇妙不已了。
自从斐南基病倒之后,整座弗霍斯特庄园仿佛被一团浓重的乌云笼罩,每个人都战战兢兢的,生怕弄出的声响惹了琼斯夫人不快。
即使如此,就在斐南基病倒的第二天,琼斯夫人还是安排管事们将所有仆人统统召集起来,逐一调查有关斐南基生病的原因。
“夫人,您要的茶。”琼斯夫人的贴身侍女为她端来一杯刚泡好的热茶。
琼斯夫人接过茶杯,浅浅吹散了茶面上的白雾,缀饮了一口,缓解了些许喉咙中的干涩感。
一整个白天,她都在不停地审问庄园里的仆人们。
哪怕她不相信那些医士说的话,认为斐南基的昏迷不醒或许与女巫有关,但就算不是女巫,是别的人,也不妨碍琼斯夫人如同抽丝剥茧一样,试图找出幕后黑手。
起码他们要想对斐南基下手,必须得进入弗霍斯特庄园才行。
而他们一旦进入了弗霍斯特庄园,就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琼斯夫人要找的,就是这点蛛丝马迹。
她打算顺藤摸瓜,将对方的意图摸清了,才好想办法进行反制。
然而一整天过去了,琼斯夫人并没有从哪个仆人的口中得到想要的线索。
面对琼斯夫人的发问,他们不停地面面相觑,却不约而同地回答到,这段时间并没有陌生人试图混进庄园里来。
事实上,想要进入弗霍斯特庄园谋一份差事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这座传承了百年之久的偌大庄园,大多数仆人都是由在这干了数十年的亲人推荐,才能获得管事的许可,暂时进入庄园内,服侍流淌着高贵血脉的弗霍斯特家族。
当然,如果他们的手脚不够麻利,或是惹了主人的不快,当天晚上就得在管事的注视下灰溜溜地离开,而以后若是庄园内再度有了空缺,推荐他的人也不能再推荐另外的人进来了,因为他已经失去了管事微薄的信任。
也因此,如今能够行走在弗霍斯特庄园中的仆人,自然都是干了数年之久、鲜少行差踏错的老仆人了,每个人都是熟面孔,绝不可能轻易放任一个陌生人混进来。
想到这,琼斯夫人拧起了眉,脑中再一次想起了那名医士的话:
“夫人,我们怀疑领主大人这副模样绝不是单纯的生病,或许是女巫……”
女巫,女巫。
琼斯夫人反复咀嚼着这个词,如果真的是女巫的话,那她想要换一副庄园中人人都熟悉的面孔,然后再顺理成章地顶替那人的身份躲藏在仆人之中,实在再简单不过。
即使如此,琼斯夫人的脸上依旧看不出什么波澜,她平静地让贴身侍女叫下一批仆人进来。
雕花的厚重房门从外面被打开,守在门外的侍从一连放了五个人进入房间之中。
琼斯夫人问了他们相同的问题。
那就是这两天内,有没有注意到别的仆人做出了奇怪的举动。
“奇怪的举动?”
果不其然,他们的第一反应都是去看其他人。
然后陷入了绞尽脑汁的回忆之中。
“呃……在厨房帮忙的夏莉前两天多吃了一块奶酪算吗?”
说话的男仆自己都觉得这话说出来简直是浪费时间,顿时惴惴不安地打量起琼斯夫人的脸色。
出乎意料的是,琼斯夫人不仅没有责怪他,反而略带赞许地颔首,“没关系,我只需要你们将觉得古怪的事情说出来,至于它们到底有没有用,我自会进行判断。”
原来是这样。
得到了琼斯夫人的鼓舞,剩下四个人立刻七嘴八舌地开口,说了一堆有的没的。
琼斯夫人本来漫不经心地听着,却忽然听到年纪最小的那名女仆弱弱地道:“和我住在一个房间里的阿曼妮前两天吃了一小块抹了覆盆子果酱的面包,但她明明说过她最讨厌覆盆子果酱的味道了。”
“不过,也可能是她拿错了,但是不舍得浪费食物吧。”
“不,”琼斯夫人突然抬手,打断了其他人的话,看向这名从头到脚都怯生生的小女仆,“你去把你口中的阿曼妮叫来,顺便再让厨房拿一块抹了覆盆子果酱的面包过来,我要亲眼看看她到底能不能硬着头皮吃下去。”
很快,阿曼妮来了。
听到琼斯夫人让她吃盘子里的面包,哪怕闻到了面包上传来的覆盆子果酱的味道,她依旧硬着头皮将其送入嘴中。
下一刻,令人不适的呕吐声响起。
和其他人纷纷皱眉相比,琼斯夫人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点笑意。
她重新对这名叫阿曼妮的女仆进行了一轮提问。
随着琼斯夫人的问题越来越细致,阿曼妮原本坚定的信念愈发动摇。
终于,仿佛某根神经崩断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让她的大脑一下子陷入了一片空白之中。
阿曼妮苍白着脸,嘴唇蠕动,发出了断断续续的音节:
“我看到了……一个女人朝我走来……我……晕过去了……”
“那个女人长什么样?”
琼斯夫人锋利的视线凝聚在阿曼妮的脸上,如同一柄利刃,直击她的记忆深处。
“我……我……”阿曼妮十分痛苦地回忆着,她的大脑此刻比一张未曾书写过的白纸还要空白。
“头发、眼睛、身上是否有明显的胎记,这些难道一样都想不起来吗?”琼斯夫人冷酷地追问。
“头发、眼睛、头发、眼睛……”阿曼妮喃喃,随后发出一声尖叫,“我想起来了!她有一头和我一模一样的红发!”
梅拉是让门外的吵嚷声惊醒的。
薄薄的木门隔音效果自然不太好, 她能清楚地听到门外传来的对话声。
“把你们这所有住了红发女人的房间统统指出来。”
陌生的男声粗声粗气地命令道。
接着梅拉就听到店主战战兢兢回答的声音。
梅拉迅速从床上爬起来,来到窗边,手里还拎着迷迷糊糊睁开眼的塞拉斯。
她尽可能快地打开窗子,将塞拉斯给丢了出去。
熟悉的悬空感让塞拉斯下意识地拍打翅膀飞了起来, 它还没来得及搞清楚梅拉大清早的开什么玩笑, 就见梅拉毫不留情地把它关在了窗外。
塞拉斯一头雾水:“?”
而就在梅拉关上窗的下一刻,她的房门被粗鲁地撞开, 胡子拉碴的男人站在门外, 不耐烦地朝她比了个手势, 让她主动走出来, 和其他同样搞不清状况的女人们站到一起去。
梅拉顺从地走了出来。
站到了队伍的末尾。
与此同时, 她的视线扫过这一群年纪不一,却都拥有一头红发的女人们,心下莫名的一沉。
等虚弱到根本没办法站起来的尤莉尔也从房间里被人拎了出来时, 梅拉忍不住了, 她立刻跑上前,接住了被一脸嫌弃地丢到地上的尤莉尔。
“你们认识?”进入旅舍后,胡子拉碴的男人第二次用他那又粗又厚的声音说了话。
不等梅拉回答,店主先笃定地点头,“没错,她们两当初是一起来的。”
“那待会儿你负责带她走。”
说完,男人不再看梅拉第二眼, 转身前往下一个房间。
又有新的红发女人被迫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梅拉无法, 只能扶着尤莉尔先站起来。
说是站起来,其实尤莉尔根本没有清醒过来,她将全部的重量都压在了梅拉的身上,全靠梅拉将她撑起来。
该说幸运还是不幸, 经过这三天无法进食的折磨,尤莉尔轻飘飘得像是一团棉花,否则梅拉还真没法像现在这样轻而易举地将她扶上了停在旅舍门前的板车。
类似的板车还有十几辆。
它们排成车队,载着瑟瑟发抖的女人们,在一群士兵们的看守下,回到了弗霍斯特庄园。
“砰。”
牢门被重重地关上。
为了以防万一,将她们关进来的士兵还用长长的铁链围着两根铁栏杆绕了几圈,最后才拔掉钥匙上了锁。
即使如此,梅拉能看见地牢门口还站着两名不苟言笑的守卫。
看来不管下令抓她们的人是谁,都真的对她们很提防了。
只是梅拉想不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会导致拥有红发的女人全部被不由分说地抓了起来。
等等,红发。
梅拉有了一个不太妙的预感。
她看着怀里仍然昏睡着的尤莉尔,暗中祈祷这绝对不要是艾莉卡弄出来的好事,否则她真是把她的亲侄女给推进了坑里。
很快,从地牢外走进来了一高一矮两个女人,高个的女人显然更年长,也更具有权威,她淡淡地扫视了地牢一圈,吩咐道:“开始吧。”
于是矮个的年轻女人走上前,随着她走过一间又一间的地牢,地牢里的女人顿时又分为了两拨。
经过她指认的女人需要站到另一边,与没受到指认的区分开来。
梅拉见状,不好的预感彻底应验,她仔细地观察了那些被指认出来的女人,她们的发色和尤莉尔非常相近!
也因此,梅拉绝不可能和尤莉尔分到一起。
果然,矮个女人在尤莉尔的面前停下了。
“阿曼妮,怎么回事?”
高个女人注意到阿曼妮站在一间地牢前,迟迟不动,立刻狐疑地走了过来。
“凯瑟琳大人,这个女人好像病了。”阿曼妮指了指尤莉尔,咬着唇纠结道。
“病了?”凯瑟琳看向梅拉怀中意识不清不似作伪的尤莉尔,皱起了眉,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这个奥维伦怎么回事,病了的女人也叫他抓了过来。”
“那我们还要把她一起带去见夫人吗?”阿曼妮问。
“当然,夫人说了,一个可疑的人都不能放过。”凯瑟琳摆手,以琼斯夫人的谨慎程度,这一点毋庸置疑。
凯瑟琳担心的只是不知道尤莉尔得的是什么病,万一会传染给别人就不好了。
尤其是传染给琼斯夫人。
要知道如今弗霍斯特领能做主的人也就剩琼斯夫人一个了,她绝对不能再因为任何意外而倒下。
“你先把这些人带去见夫人。”凯瑟琳不愧是跟在琼斯夫人身边多年的女管事,想了一会儿便飞快地有了决断。
她掏出一把钥匙,递给阿曼妮。
同时,她走到地牢门口吩咐其中一个守卫,让他赶紧去找一名医士过来。
守卫得了吩咐,跑得飞快。
等他再回来时,身后跟着的医士赫然是梅拉当初想找来为尤莉尔看病,却先一步被琼斯夫人召走的亚伦。
见到亚伦,凯瑟琳微微颔首,“亚伦医士,你来给她看看,她这是生的什么病?”
不用多说,看到梅拉怀中双眼紧闭的尤莉尔,亚伦立刻明白过来凯瑟琳口中的“她”指的是谁了。
他上前两步,隔着上锁的牢门,询问梅拉,“你是她的同伴吗?”
“是。”梅拉点头,恰到好处地扮出神色惊惶的样子。
“那你来给我说说她的病状吧。”亚伦的态度很温和,显然是想安抚梅拉冷静下来。
“对了,最好是详细一点,把你能想到的异常都说一说。”亚伦补充道。
“好、好的。尤妮她是三天前突然开始病了的,一开始只是没有胃口,以为睡一觉就好了。结果等她醒过来后,情况就变得更糟糕了。无论她吃什么,都会控制不住地全部吐出来,身体也就越来越虚弱了。”
梅拉假装被亚伦的温和打动,事无巨细地将尤莉尔这几天的遭遇说了出来。
“这几天你们有去过什么地方吗?”亚伦沉思了一会儿,问道。
“没有,我们是刚来白晶城的,一来到就住进了旅舍里。”梅拉摇头。
“哦?你们是从哪里来的?”这时,凯瑟琳忽然插嘴问道。
“是东磨坊镇。”梅拉胡乱报了个地名。
“这是什么地方?”凯瑟琳果然没有听说过。
不仅是凯瑟琳,亚伦也是一头雾水。
“我们的小镇在弗霍斯特领的最东边,有唯一的一个磨坊,所以叫东磨坊镇。”梅拉垂下眼帘,眼珠一转,就给这名字编了个靠谱的解释。
不管弗霍斯特领的最东边到底有没有这样一个小镇,先让她应付过面前的凯瑟琳和亚伦两人再说。
而凯瑟琳确实没有怀疑梅拉是在糊弄她。
原因无他,梅拉一点也看不出来心虚的样子。
“不对啊,”没想到提出异议的反而是看起来就很好糊弄的亚伦,“这可不能。只有第一次来到弗霍斯特领的人才有可能对黑枫树的气味产生中毒反应,因为这是我们弗霍斯特领特有的树,也是我们经常用来打造家具、建造房屋的好木材。”
“你的意思是她这是闻到黑枫树的气味中毒了?”凯瑟琳瞬间眯起了眼睛,危险地盯住了梅拉与尤莉尔。
“没错,我经常碰到这种从弗霍斯特领外来的商人,他们的身体会对黑枫树的气味作出反应,产生一种类似于中毒一样的效果。”亚伦笃定地道。
而他们的症状恰恰与梅拉描述的一致。
当然了,不是所有从其他领地而来的商人都会因为黑枫树的气味而中毒,但中毒的一定不是弗霍斯特领人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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