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难道除了整日举办舞会之外,你们在王宫里就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了吗?”梅拉有些诧异。
那呆在王宫里可真够无趣的。
“王宫确实是一个无趣的地方, 还没有在黑暗森林里自在。不过……”莱克斯总算想起了那么一个他偶尔会用来和斐南基打发时间的消遣。
那就是下棋。
既然要下棋, 首先得有棋盘和棋子。
棋盘就算了,拿根树枝在地上随意画一下倒也能用。
但棋子却是必不可少的。
为此,莱克斯拿出了小刀,开始日复一日地拿着木头练习, 试图按照记忆雕刻出像模像样的棋子。
梅拉则一脸新鲜地盯着莱克斯雕刻,“这上头凸起的这块是什么东西?”
莱克斯:“……这是马。”
他纠结地看着手中的棋子,难道看起来不像吗?
“那这个就是骑士啰?”梅拉的目光移到另一枚已经雕刻完成的棋子身上,尽管莱克斯的手艺肯定比不上真正的木匠,但在这些粗糙的造型里,举剑的骑士是他刻得最传神的一样。
“接下来该不会有国王棋和王后棋吧?”梅拉随意猜测道。
莱克斯讶异地看了梅拉一眼,“你猜得没错。”
“不过,你是怎么猜到的?”
“这很难猜吗?士兵的上头是骑士,骑士的上头是贵族,贵族的上头当然是国王和王后了。”
莱克斯赞许地点了点头,但“没有贵族棋。”
“咦?为什么?”梅拉不解。
“非要说个理由的话,大概是当初创造棋子的人刻意摒弃了贵族这一角色吧。否则这么一块棋盘,哪里塞得下这么多人。”莱克斯沉吟道。
总不能所有格子都塞满棋子,那样该怎么行进呢?
好吧,梅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是个挑不出错但也没有惊喜的理由。
接下来,莱克斯花了不少功夫,总算凑齐了一套完整的棋子,于是他将棋子摆好,终于开始为梅拉讲解规则。
听了一会儿,梅拉朝莱克斯伸出手。
“怎么了?”莱克斯奇怪地问。
“腿,蹲麻了,拉我一把。”梅拉幽幽地道。
莱克斯:“……”
他只好充当人形拐杖,让梅拉扶着他,在原地缓解了好一会儿,总算重新恢复了行动自如。
不过,为了防止类似的事情再一次发生,莱克斯又做了两个矮矮的小凳子。
这不是需要讲究精细做工的活,大体上削一个木板出来,清理掉木刺,再嵌上四条腿就够了。
因此莱克斯做起来的速度很快。
只不过有个塞拉斯在边上不停地蹦来蹦去,试图骚/扰莱克斯干活,“莱克斯!你能不能帮我重新做一根栖杆?这次我要用云杉木,还要再吊绳上缠几朵花。”
“你原来那根不是还好好的吗?没看到哪坏了啊,怎么忽然就要莱克斯帮你做新的栖杆了?”梅拉出手制住塞拉斯,免得它不小心往刀尖上撞去。
“可是那根栖杆都用了这么多年了,我也想换根新的来用用。”塞拉斯一边说,一边偷觑着梅拉的脸色。
旧的这根栖杆说起来还是当初它自己捡了根树枝回来,央求梅拉帮着削掉杂支,又仔细地清理了木刺,上了一层蜡,这才缠上吊绳挂了起来。
这会儿它开始喜新厌旧,难保梅拉脸色不好。
“知道我会不高兴还非要提出来?你就是故意的吧?”梅拉挑眉,似笑非笑地盯着塞拉斯。
没想到塞拉斯也学坏了,都会故意出言试探她了。
别看塞拉斯刚才是明着在骚/扰莱克斯,实际上完全是故意把话说给梅拉听的,想借机探探梅拉的态度。
一旦梅拉脸色不对,它立刻就能改口说不要了,莱克斯爱做不做,它不稀罕。
“嘤嘤嘤。”见梅拉看破自己的图谋,塞拉斯恨不得缩成一个球,试图装装可怜。
可惜它不是幼鸟了,重得都能直接压垮梅拉的肩头,装可怜的效果大打折扣。
梅拉把塞拉斯丢到一边去,警告它不要再试图捣乱,她现在就等着莱克斯赶紧把凳子做出来,快点开始和她下棋。
塞拉斯蔫蔫地用翅膀抱住头,态度倒是老实了不少。
直到今天,梅拉终于和莱克斯坐到了对面,棋盘是刚才莱克斯找了块空地画好的,棋子也提前摆好了。
“这几种棋子之间是分别克制的关系。”莱克斯简单地给梅拉介绍了一下棋子之间的规则。
即王后棋可以干掉国王棋和兵棋,却会被骑士棋打败;国王棋可以干掉骑士棋,却会被兵棋打败;骑士棋则理所当然地能干掉兵棋。
“听起来国王棋挺没用的样子。”梅拉把玩了一下手里的国王棋,毕竟它只能干掉一种棋子。
莱克斯笑了笑,“所以创造棋子的人为了公平,规定骑士棋的数量是最多的。”
只要国王棋先一步清理干净对方的骑士棋,那己方便彻底处于不败之地了。
“我们先来下一局看看。”梅拉跃跃欲试地举起国王棋,头一个就干掉了莱克斯的一枚骑士棋。
这倒是很符合梅拉的性子,她一向勇敢又大胆。
莱克斯还记得他头一回与斐南基下棋,听完规则介绍后,最先动的是兵棋。
兵棋在棋盘中的数量自然是第二多的,而它针对的只有国王棋,拿它探路,即使被吃掉了也对后续的棋局起不了太大的影响。
“殿下很谨慎呢。”斐南基夸赞了莱克斯一句,不出意外地将他送上门的兵棋拿出了棋盘。
现在,莱克斯则将梅拉送上门的骑士棋给拿走了。
第一局,梅拉不出所料地落败了。
甚至没在莱克斯手里撑够一刻钟。
“再来。”
梅拉这回学着莱克斯刚才的走法,先攻克莱克斯的兵棋。
模仿别人的走法正是每一个初学者必过的一关。
既然是模仿对方,对方自然能轻而易举地洞察为何要下这一棋。
故而很快,梅拉又输了。
她抿了抿唇,眼底燃起一股不服输的暗火,“再来!”
莱克斯自然如她所愿,重新摆好了棋局。
王国的东方,弗霍斯特领。
灰发蓝眼的男人坐在书房里,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张琉璃雕刻而成的棋盘,由各色宝石制成的棋子则摆放其上,其中,王后棋往前走了一步,却无知无觉地陷入了两个骑士棋的包围之中。
突然,书房的门被敲响。
“请进。”男人温声道。
于是一名身穿甲胄的骑士走进来,面露喜色地向他汇报道,“侯爵阁下,粮食的价格已经稳定下来了,目前已经回落到了六月时的情况。说起来,这场旱灾也是多亏了您愿意拿出大量的粮食,低价卖给各大粮食商人,才没有让更多无辜的人死去。”
男人抬手,制止了他的话,“奥维伦,不必太过夸扬我,这本就是我应该做的,即使我已经不再是王国的宰相,但也不能坐视人们陷入苦难之中,置之不理。”
“侯爵阁下,您倒是有这样高贵的品格,可那伊莱雅王后却为了让她的兄弟上位,硬生生安了个罪名到您身上,让您不得不回到领地,重新做一名无所事事的贵族。”
提起这事,奥维伦显然很是为斐南基打抱不平。
“再说了,她明明早就知道各地干旱,粮食欠收,却故意提前囤粮,在灾情发生时高价卖出,害得不少人家破人亡。要是王储殿下还在,一定不会让她这么做的。”
“奥维伦。”斐南基再一次叫住了他。
即使语气没有变得多么严厉,却成功让人高马大的奥维伦悻悻地缩了缩脖子。
“抱歉,阁下,是我刚才失言了。”
怎料斐南基却轻轻地摇了摇头,“你怀念莱克斯殿下并没有错,我也很怀念当初和他一起下棋的日子。”
斐南基定定地看着棋盘上的棋子,忽然露出一个怀念的笑容,“若是莱克斯殿下来下这局棋,一定不会走出这样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
“当年老国王七世特意控制了领主们所能掌握的奴隶的数量,就是为了削弱他们的力量,可惜三个月过去,曾经百年的积累一下子就亏空了大半。满地的死灰又要复燃了。”
“您说什么?”奥维伦疑惑地抬头,奇怪,他怎么没听清刚才侯爵阁下说的内容。
“没什么。”斐南基温和地笑了笑,岁月的痕迹在他的眼角温柔地留下了数道浅浅的皱纹,却丝毫没有损伤他的英俊,反而使这张面孔更加富有深邃的魅力。
即使斐南基如今走出去,依然能获得不少正当年华的少女们的青睐。
“好了,事情说完了的话,你就先下去忙其它的吧。”斐南基道。
奥维伦点头应是,很快便退了出去。
于是偌大的书房重新恢复了安静。
斐南基看向花瓶里插着的新鲜的百合,忽然想起了什么,“啊,就快到莉莉勒斯的生日了啊。”
塞拉斯最终还是如愿以偿地更换了新的栖杆。
莱克斯刚用绳子将杆子挂好, 它立刻兴奋地飞了上去,一会儿跳到这边,一会儿跳到那边,似乎在尝试新杆子是否结实。
连梅拉喊它的名字都没听见。
梅拉无奈地看向莱克斯, 却讶异地看到他递过来一只指节粗细的小哨子。
“这是用剩余的木料做的。”莱克斯解释道。
为塞拉斯做一根新的栖杆用不了多少材料, 只不过为了精益求精,莱克斯弄了不少云杉木的木头回来, 最后拿出的成品果然让塞拉斯一看见就爱得不行, 非得抱在怀里用脸蹭了又蹭。
而剩下的一点木料, 便被莱克斯拿来做成了梅拉手中的小哨子。
梅拉试着将哨子放到唇边吹了吹。
尖锐的声音吓得塞拉斯身子一歪, 差点从栖杆上掉下来。
“梅拉你在干什么?刚才那声哨音吹得我耳朵都快炸了。”塞拉斯抱怨道。
“那这样呢?”梅拉换着法子又吹了一遍哨子。
这回倒是好多了, 至少塞拉斯听着不再那么刺耳了。
然而塞拉斯如果能提前知道梅拉之后竟然会对吹哨子上瘾,它这会儿一定会拼了命地劝说梅拉不要将这枚哨子时刻带在身边。
否则就会像现在这样,动不动就能听见哨音催命一样地响起。
“又、又怎么了?”塞拉斯拖着沉重的身躯飞到了梅拉的面前, 声音十分虚弱, 好像连着干了三天三夜的重活似的,透着股筋疲力尽的意味。
“没什么,我就想看看你和莱克斯这会儿谁有空帮我个小忙。”
说着,梅拉朝不远处种着蓝色泡铃花的花盆努了努嘴,也不知道她刚才干了什么,花盆里的土被挖得坑坑洼洼的,还掉了一地都是。
“我刚才查看了这一株泡铃的根系, 发现新换的土不够透气, 快把它的根给憋坏了,既然你现在有空,就去帮我捉几条蚯蚓来吧。”
原来是想捉几条蚯蚓来松土。
塞拉斯松了口气,这有什么难的, 它这就去,顺便还能借这个机会躲出去一会儿,省得继续被梅拉的哨音骚/扰。
它实在是受不了了。
自从莱克斯送出了这枚哨子,梅拉就是没事也要给他们找点事来干,重点不在于使唤他们,重点在于找机会吹响哨子。
就是冲狗摇铃铛也没有这样的。
塞拉斯越想越忍不住幸灾乐祸,它离开了,莱克斯就只能独自承受这份折磨了,谁让他当时非要送哨子,送点别的什么不会发出声音的东西难道不好吗?
即使是莱克斯,大概也受不了梅拉的折腾了,过了好几天,他默默地重新做了支小横笛,总算让哨音消停了下来。
梅拉捧着小横笛爱不释手,迫不及待地放到唇边,断断续续地吹响了一支曲子。
“这是……”塞拉斯竖起耳朵听了半天,从梅拉破碎的曲调中听出了几分熟悉感。
“就是你小时候我哼给你听过的安眠曲啊。”梅拉用笛子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塞拉斯的脑袋,她吹得有这么难听懂吗?
塞拉斯抱着脑袋敢怒不敢言,只敢哼哼唧唧地道,“那你喊莱克斯来听听,看他听不听得出来。”
莫名被卷入的莱克斯镇定地听完了梅拉的瞎吹,一句“我没听过这首曲子”顺利地终结了塞拉斯试图拱火的打算。
“怎么可能,你小的时候难道母亲不给你唱安眠曲哄你睡觉吗?”塞拉斯不信,并且强烈怀疑莱克斯是在撒谎。
“塞拉斯,好好说话。”梅拉这下敲到塞拉斯头上的笛子真的带了点力道,结结实实地让塞拉斯吃痛地叫了一声。
“没关系。”莱克斯反而道。
“我刚才有哪个地方说错了吗?”塞拉斯终于从梅拉和莱克斯的态度中意识到了奇怪之处,可它扭头看了看梅拉,又看了看莱克斯,不懂他们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这事让梅拉来说不太好,她犹豫了一会儿该怎么和塞拉斯解释,便被莱克斯抢先答道,“我的母亲在我六岁的时候便去世了。”
莱克斯的母亲莉莉勒斯是一位人人称赞的王后,她不仅美丽动人、温柔体贴,还将所有事情都打理得井井有条,连一向脾气骄横的纳伊芙公主都在她面前表现得服服帖帖的。
然而打从生下莱克斯之后,莉莉勒斯的身体便一下子变得极为虚弱,脸色常年带着些许苍白。
操心太多的事情还会让她的头痛发作。
因此,莉莉勒斯提前给活泼好动的莱克斯找了两位老师陪伴他。
年幼的莱克斯和每一个身强体壮的小男孩一样坐不住,常常在书房坐了一会儿就忍不住走神去看窗外飞过的蝴蝶,偶尔掠过的飞鸟,就是没法听进去斐南基的教导。
没办法,斐南基只好特意和切尔各更换了教导莱克斯的顺序,先由切尔各在上午带着莱克斯消磨多余的精力,等他累得差不多了,自然就能安安分分地坐在书房里与斐南基交流。
到了晚上,莱克斯用过晚餐,很快就躺在床上睡着了,自然用不着莉莉勒斯专门来为他唱安眠曲哄他入睡。
当然,莉莉勒斯一定是爱着这个她好不容易才生下来的孩子的,只不过事情就是如此阴差阳错,等莱克斯长到五岁,在斐南基的教导下俨然有了小王储该有的风范,也就更加不需要莉莉勒斯将他当做普通的孩子来哄了。
至于莉莉勒斯去世的消息,哪怕是远在白松镇上的梅拉都听到了风声,听说努伦格尔九世为她举办了一场异常隆重的葬礼,所有贵族应邀前往王城,在教堂里为王后的逝世而默哀。
然后在同一年的十一月,努伦格尔九世马不停蹄地迎娶了新的王后,即现任王后伊莱雅·裘德。
尽管这件事在贵族们的口中议论纷纷,但却没再传到像梅拉这样的平民的耳朵里。
以至于现在还有不少人认为伊莱雅是个不错的王后。
若不是碰到了莱克斯,梅拉更是压根不关心现任王后的真面目到底如何。
只不过,一想到当时才六岁的莱克斯先后经历了母亲的葬礼和父亲的婚礼,任谁的心情都会像打翻了调料瓶一样五味杂陈。
“……对不起,莱克斯,我不是故意想要戳你伤口的。”
塞拉斯听完全情,顿时羞愧地低下了头,老老实实地向莱克斯道歉道。
“没关系,事情过去这么久了,我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对一切事情都无能为力的孩子了。”自然不会再困在愤懑的情绪里无处发泄,只能伤害身边亲近的人。
更何况莱克斯很清楚,他的母亲去世那会儿,塞拉斯还只是一只呆在鸟巢里嗷嗷待哺的幼鸟,怎么可能会关心人类的事情。
那会儿它甚至都没遇到梅拉。
“好了,我们还是来说点开心的事情吧。”梅拉适时地开口打断了空气中涌动着的淡淡的悲伤氛围。
每当这时候,她才会流露出一个女人的温柔与包容,与平日里少女似的活泼灵动截然不同。
也让莱克斯意识到站在他面前的梅拉确确实实已经二十六岁了,颦笑间带着成熟的风致。
“你在走什么神呢?我刚才说的话你听到没有?”梅拉忽然凑到莱克斯的面前,奇怪地盯着他看了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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