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女巫们对造成这一切的王室定然怀恨在心。莱克斯的几位叔叔就是在女巫的诅咒中备受折磨地离开了人世。
现在轮到莱克斯自投罗网了。
想到这,莱克斯继续装作被吓得不轻的模样蜷缩在摇椅上,在没有能力正面对决的时候,示弱是个放松敌人警惕的好办法。
之后他总会找到机会逃跑的。
梅拉果然不再关注莱克斯,她皱着眉头回味刚才尝到的变形药剂的味道。
奇怪,尝起来有点腐朽了,明明她做过不少次类似的药剂,从没有出错。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梅拉的视线漫无目的地在屋子里游移,然后她就瞥见了堆在橱柜角落里的一个细颈瓶子,在它的身旁,一朵颜色鲜艳的蘑菇正招摇地生长着。
“塞拉斯!橱柜里为什么会长蘑菇!我都说了那个角落放的是独角兽的兽角骨粉,不能沾水!”
梅拉这下知道为什么刚煮出来的变形药剂尝起来有腐朽的味道了,因为加进去熬制的兽角骨粉沾了水变得潮湿,然后迅速地发霉了。
听见梅拉陡然拔高的音量,塞拉斯惊慌地扇了几下翅膀,羽毛都吓掉了几根。
“塞拉斯有按照梅拉的吩咐好好打扫橱柜,但翅膀实在比不上人手方便,羽毛有缝隙,扫过去的时候可能就漏掉了哪个地方吧……”塞拉斯期期艾艾地为自己解释道。
“所以你打算把这种打扫屋子的活计交给我来干?”梅拉抱臂挑眉,冷哼了一声。
虽然塞拉斯说的是事实没错,但梅拉每天可是很忙的,她要研究魔咒、采集各种稀奇古怪的材料来炼制魔药,怎么可能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打扫屋子上。
“塞拉斯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了!”塞拉斯两粒豆豆眼一转,重新对准了缩在摇椅上的莱克斯,“先前这座小木屋里只住着梅拉和塞拉斯,但现在有第三个人可以来分担塞拉斯的工作了。”
我?打扫屋子?一直偷听女巫和乌鸦说话的莱克斯忍不住瞪大眼睛,流露出极度的震惊与不敢置信。
莱克斯作为王储出生十二年,身边从来都是围绕着数十位仆人殷勤地替他打理杂务,别说打扫屋子了,他连毛毛掸子都没摸过!
如今一朝沦落到女巫手里,竟然要屈尊干仆人的活吗,简直耻辱至极。
梅拉听了塞拉斯的话,倒是很快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她的目光同样落到莱克斯身上,“你叫什么名字?”
“莱克斯。”面对女巫的问题,莱克斯倒是想装聋作哑,但一想到传闻中女巫残忍的手段,他还是忍着屈辱答道。
“那么为了报答我救了你的恩情,从今天起你就负责给我干活,先从打扫屋子开始吧。”梅拉愉快地宣布道。
纵使莱克斯心里有一万个不情愿,却不敢当场拒绝梅拉的要求,万一惹怒了梅拉,她不要他干活了,而是要拿他当炼制魔药的材料该怎么办。
梅拉不知道莱克斯心中的想法,也懒得知道,只要莱克斯能给她干活就行。
反正整座黑暗森林都是梅拉的地盘,莱克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难道能翻出浪花来吗?
塞拉斯发出一阵聒噪的笑声,它一只乌鸦天天承担了所有的家务活,如今总算来了个倒霉蛋替它分担,它快乐开花了。
“别笑了,赶紧给我做早饭去。”梅拉制止了塞拉斯的幸灾乐祸,太阳都晒屁股了,她还没吃上今天的早餐。
塞拉斯闻言,立刻止住笑声,任劳任怨地挥舞着两扇黑漆漆的翅膀。一扇翅膀拿刀,一扇翅膀拿着洗干净的土豆,只见一阵银光闪烁之后,被切得大小不一的土豆块接二连三地掉进了锅里。
响起一连串的扑通声。
“等、等一下,这个锅不需要洗一洗吗?”莱克斯确定塞拉斯要用前不久才煮完魔药的锅来煮土豆后,终于忍不住主动开口。
如果他喝下这么一碗加了料的土豆汤,怕不是当场就要去世了吧。
“屋子里一共就这一口锅,凑合着用用算了。”
像是知道莱克斯在担心什么,梅拉云淡风轻地安慰他,“放心吧,变形药剂卖得可是很贵的,我已经把每一滴汁液都刮得干干净净,不可能有残留。”
言下之意就是,你喝到的绝对是最普通的土豆汤。
想喝加了料的?得花钱才行。
……莱克斯并不想尝试这种莫名其妙的料理,好在最后喝到嘴里的浓汤虽然味道淡了一点,但并不古怪。
眼见莱克斯喝完了一整碗土豆浓汤,塞拉斯立刻扇着翅膀催促道:“好了,莱克斯,你该干活了。”
“首先,你应该先把餐具给洗了。”
在塞拉斯的指挥下,莱克斯打来一桶清水,把刚刚用过的碗和勺子洗干净,然后晾在了木屋外的一块大石头上。
等到了晚上,自然的风与阳光已经带走上头的水分,就可以重新拿来盛晚餐了。
“接下来是打扫角落的灰尘。”
塞拉斯指挥莱克斯从木屋的某个角落里找出毛毛掸子,先甩干净上头原有的积灰,再拿来掸走各个缝隙处的灰尘,以及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成的蛛网。
期间莱克斯不可避免的需要挪动梅拉随处堆放的物品。
“那个不许动!”梅拉原本正坐在书桌前,修一支不知为何没法正常书写了的羽毛笔,眼角的余光瞥到莱克斯的动作,立刻叫了起来。
“那本书是我好不容易从地下室里翻出来放在那的,你要是改变了它的位置,我就找不到了。”
闻言,莱克斯默默地把手里砖头一样厚重的书放回了原位。
“那张毯子也不许动!”下一秒,梅拉又叫了起来。
“那是我最喜欢用来发呆的位置,羊绒毯子可以拿一半垫着,再拿另一半披在身上。”
好吧,莱克斯只好又把羊绒毯子放了回去。
总之在梅拉这也不许动,那也不许动的命令中,莱克斯艰难地把屋子的每一处角落与久不见光的缝隙掸了个干净。
“唉,总算有人懂我过去经历的痛苦了。”看到莱克斯被梅拉指挥得团团转,塞拉斯突然对他升起了一丝好感,就好像看见了过去十年中勤勤恳恳伺候梅拉的自己。
“她总是喜欢把东西放得到处都是,还不准我乱动,可是不把东西挪开怎么打扫屋子?”塞拉斯压低了声音,悄悄和莱克斯抱怨道。
“最后要是哪里做的不好,她还要朝我乱发脾气。真是的,明明塞拉斯一点错都没有。”
“塞拉斯——”梅拉拖长了尾调,沼泽一样幽绿的眼眸微微眯起,“你在和莱克斯说什么呢?是不是在悄悄说我的坏话?”
“当然没有!”塞拉斯理直气壮地反驳,“我只是在教莱克斯怎么更好地打扫干净屋子,在不乱动梅拉东西的前提下。”
“哦?是吗?”梅拉的目光移到莱克斯的脸上。
莱克斯垂下眼帘,保持了沉默。
既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看上去梅拉姑且相信了塞拉斯的话,不再追问这件事。
莱克斯听到塞拉斯在身旁轻轻吁出一口气。
到了晚上,为了奖励莱克斯对自己的帮助,塞拉斯特地给莱克斯多舀了一大勺土豆,“多吃点,你还受着伤呢,吃饱了才有力气恢复。”
这会儿塞拉斯倒是想起莱克斯身上还有伤了,下午那会儿它可是不留余力的在指使莱克斯干活。
好在女巫的止血药粉药效很好,加上莱克斯年轻,只要不施展大动作,就不会重新撕裂伤口。
莱克斯一边默默地吃着碗里的土豆,一边考虑着要不要在逃跑之前把女巫制作的止血药粉全都卷走,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个货真价实的好东西。
等回去了,他说不定还能让宫廷药师们研究研究是否能复刻出同样的药膏来。
想到回去,莱克斯的眸光顿时一暗,也不知道为他引走追兵主力的骑士长现在如何了,是否侥幸逃脱,正到处寻找他的踪迹。
“殿下,待会儿我来负责引开追兵,您就继续躲在这个树洞里。您放心,这个树洞很隐蔽,他们一定不会发现您的。”
即使面临如此危急的情况,骑士长切尔各的脸上却还保持着一如既往的镇定。
然而听到越来越近的马蹄声,切尔各不得不加快语速,嘱咐道:“不过树洞并不是久留之地,等您确认附近没有别的脚步声与马蹄声后,记得立刻掉头往回跑。如果我侥幸摆脱了追击,也会立刻回去找您的。”
“好。”莱克斯郑重地点头,“你也要保重,一定要安全回来,切尔各。”
切尔各留给莱克斯一个熟悉的微笑,旋即起身,利落地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地朝着另一个方向奔去。
很快,沉重的马蹄声来到附近,莱克斯能听到有不少人在树洞不远处走动,他不由得将呼吸放得更轻,连眼睛眨动的速度都放缓了,生怕被这些追兵发现自己就藏在这样一个仅仅靠灌木丛遮蔽住的树洞里。
然而正如切尔各所说,他为莱克斯寻找的这个藏身之处十分隐蔽,那些追兵压根没停下,一路朝着切尔各离开的方向追去。
随着声音越来越远,莱克斯又在树洞里呆了好一会儿,确认追兵们全都被切尔各留下的马蹄印引走后,才忙不迭扒拉开灌木丛跑出来,循着他与切尔各来时的路原路返回。
身为现任国王努伦格尔九世的长子,莱克斯还是头一回陷入如此狼狈的处境。
尽管在莱克斯六岁时,他的母亲莉莉勒斯王后因病去世,他的父亲很快迎娶了新的王后,对他这个大儿子的事情漠不关心。但是作为王座的第一顺位继承人,没有任何人敢轻易慢待莱克斯。
因此莱克斯依旧享受着宫廷的锦衣玉食,由最睿智的宰相担当他的老师,最英勇的骑士长教习他武艺。
他亦不负众望,成长为了令人满意的王储。
然而三天前,继王后生下的小王子迎来了新生洗礼。
变故就发生在当天的晚宴上,莱克斯被歹人迷晕,带出了王宫,打算伪造出王储殿下因为贪玩偷溜出城然后不幸遇难的一幕。
幸好莱克斯消失一事被察觉不对的骑士长切尔各及时发现,他没有声张,悄悄地追查到宫外,最后成功把莱克斯从歹人手中救了下来。
还没等莱克斯与切尔各重新返回王宫,商量如何揭露继王后的阴谋,突然面对了来势汹汹的几百名追兵。
不出意料,他们也是继王后派出的人,势要在今晚彻底清除莱克斯这块阻扰她亲生儿子登上王位的绊脚石。
切尔各虽然勇武,能以一当十,但他还要护着莱克斯,没法保证安全的带着他逃出重围。
于是切尔各用劲一拉缰绳,调转方向,打算先躲过这波追击再说。
马儿跑了一天一夜,身后的追兵却丝毫没有减少。
莱克斯猜大概是因为继王后下了死命令,说不定还要求追兵带着他的人头回去复命不可。
“殿下,再这么逃下去,我们一定会被追上的。”切尔各道。
“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莱克斯信任地问,无论待会儿切尔各提出怎样的办法,他都会答应。
事实上,莱克斯现在除了信任愿意舍命相护的切尔各外别无选择。
“您跟我来。”切尔各突然勒停胯/下强壮的黑马,带着莱克斯来到一处灌木丛前。
随着切尔各的动作,灌木丛被扒开,露出一个不大的树洞,想要容纳切尔各这样身材高壮的成年男人不容易,但像莱克斯这样还未开始拔高身量的少年,努努力蜷缩起身体还是能钻进去的。
切尔各让莱克斯躲进去,不要出声,自己则骑着马引开了追兵。
莱克斯一面跌跌撞撞地往回跑,一面暗自祈祷切尔各能够平安无事地甩脱追兵。
可惜命运的天平并未向莱克斯倾斜,他还没逃出多远,竟然就碰上了一小伙突然折返回来的追兵。
莱克斯瞥见他们的身影,立刻加快速度往杂草丛生的密林中跑,期冀能借助地形成功逃脱。
不幸中的万幸,这一小伙追兵没有骑马,只能骂骂咧咧地追在莱克斯的身后,还有人一个不慎,差点被地上的藤蔓绊倒。
莱克斯却不敢放松,哪怕跑着跑着喉咙里呛出了腥甜的味道,他也是咬紧了牙关,一步都不敢停。
可是双方的距离在逐渐缩短,莱克斯甚至不小心让乱飞的箭矢射中肩头,踉跄了一下,他的心底渐渐漫上了一股灰黑色的绝望,他真的能成功逃脱吗?
更令莱克斯绝望的是,他居然慌不择路地跑到了黑暗森林附近。
虽然都是密林,但黑暗森林不知为何常年笼罩在阴翳之中,哪怕只是靠近外围,都能感受到一阵令人忍不住发抖的寒意。
更别提传闻中黑暗森林中不仅栖息着无数猛兽,还住着邪恶的女巫与她豢养的食人巨兽。哪怕是王国最英勇的战士,也不敢孤身进入其中。
然而莱克斯没得选。
要么就此停下脚步被捉住,一定会死;要么闯入黑暗森林中,只要他不碰上女巫和巨兽,还能博得一线生机。
这么一想,莱克斯干脆眼睛一闭蒙头扎进黑暗森林之中。
银月高悬,可是浓重的黑暗如影随形,身后的脚步声更是逐渐靠近,追兵们锲而不舍,仿佛下一秒闪着寒光的刀尖就要照着他的身体劈下——
莱克斯猛地睁眼,对上了木头搭建起的尖角屋顶,黑色的煤油灯被偶然途经的夜风吹动,一阵不大不小的摇晃声在静谧的夜里回荡。
除了被噩梦惊醒的莱克斯,屋里另外的一人一鸟依然睡得安恬。
莱克斯隐隐预约听到了遥远的兽吼,却并不担心真的有不长眼的野兽闯进这座木屋,在黑暗森林之中,再没有比女巫的家更安全的地方了。
也不知道切尔各怎么样了。
王城那边,宰相斐南基得知他与切尔各一起失踪的消息,是否正夜不能眠。
如果他不能尽快赶回去,在继王后的撺掇下,他的父王一定会迫不及待地把小儿子立为新的王储。到时候他再想夺回王位,就要比现在困难多了。
杂乱的念头在莱克斯脑中胡乱飞舞,像捉不住的萤火虫,哪怕他强迫自己闭上眼,眼前依旧一片荧光闪烁,难以入眠。
于是第二天,梅拉发现莱克斯看起来恹恹的,仿佛精神不太好的模样。
奇怪,按理说莱克斯的伤口正在恢复中,他应该越来越精神才对。
梅拉托着下巴想了半天,没想出个原因来。
“梅拉,梅拉,杜克瓦托又来找你交易啦。”塞拉斯大叫着朝梅拉飞来,爪子里还抓着一片,呃,一片宽大的树叶。
“我都跟杜克瓦托说过多少遍了,不要随便捡一片树叶就拿来糊弄我。要是叶子被虫子咬烂了,看不清上面的字迹,我就当从没有过这桩交易。到时候他拿不到东西,可不能赖到我头上。”
梅拉不耐烦地扯过树叶,“行了,我看看他这回又打算在我这买点什么。”
“十瓶治愈药剂,还必须今晚就要?”梅拉惊诧不已,“他该不会受了很重的伤吧?”
要知道像莱克斯身上的箭伤都还不到需要用上治愈药剂的程度,杜克瓦托到底受了多重的伤才会一口气跟梅拉买下十瓶治愈药剂。
“天哪。”塞拉斯跟着叫起来,“杜克瓦托这是怎么了?他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一旁的莱克斯目露疑惑,杜克瓦托是谁?听起来经常和女巫做交易,交情匪浅的样子。
像是什么危险人物。
毕竟一般人生了病或是受了伤只会去找药师或牧师求助,从没听说谁受伤了找女巫帮忙的。
“你说的没错,杜克瓦托可千万不能有事,他还欠着我整整三枚金币的债务,他死了我的钱该怎么办,就算我是女巫也没法从死神手里追债啊。”
说着,梅拉跑到靠墙的一整面橱柜前翻找起来,响起一阵瓶瓶罐罐碰撞在一起的声音。
“半瓶蒲公英粉末、三根魔芥兰的茎、六对蟾蜍耳朵、半罐清晨时分的露水……”梅拉怀抱着造型各异的瓶瓶罐罐,打开盖子,一股脑的全倒进了黑色的坩锅里。
“莱克斯,去给我打一桶溪水倒进来。”梅拉使唤道。
莱克斯只好提着桶往溪边走去。
好在离木屋不远处,就有一条潺潺流动的小溪,溪水很清澈,连水底的石头长什么样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莱克斯把打回来的满满一桶水倒进了锅里。
接着他就看到一层幽蓝色的荧火倏然亮起,差点燎到他的鞋子。
莱克斯吓得赶紧跳开,往地上跺了好几下脚。
“嘎嘎,”塞拉斯看到这一幕,忍不住乐出了声,“笨蛋莱克斯,这不是木头烧起来的那种火焰,不会烧着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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