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首页男生小说女生小说纯爱耽美

当前位置:趣书网 > 女生小说 > 全文免费阅读

西江的船(玖月晞)


“姜皙没事的。深呼吸,没事的。”许城将她紧摁进怀里,任她哭得浑身颤抖。
姜添像尊雕塑站在原地,面对姐姐的指责和哭喊,他的脸干净得没有半点情绪。或许,有一点点焦灼,因为:“可是,今天有笛……”
许城一手拍姜皙的背,一面眼神制止了他。
姜添闭了嘴,难受地小声:“那,要请假……”
最终,许城将姜添送去学校。
待姜皙平复后,许城跟她沟通,他认为不能用常人思维去看姜添,他处理情绪的方式本身就和他们不一样。现在这种情况,让他严格执行往日的行程作息,或许最好。
姜皙其实都知道,同意了。
去学校的路上,两人都没讲话。
姜添神色如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许城问:“添添,你知道什么是死了吧?”
“就是没有了,像哥哥一样,变成灰,埋进土里。”
“姚雨死了,知道吗?”
姜添想了会儿,点头:“我知道。她没有了。她不会跟我说话,也不会跟我笑了。”
许城刺痛地拧眉,没必要多说了。
他将人送到学校,叮嘱老师,姚雨出事了。这段日子请格外注意姜添,如有情绪或行为上的不对,一定及时联系姜皙或他。
从学校出来,许城午饭没来得及吃,赶回单位。
到了办公室,椅子还没坐热,余家祥来敲门:“范局叫你过去。脸色很不好。”
誉城最近舆情很差,先是媒体对女性失踪案的广泛关注,而后是公安各种负面舆论。范文东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
许城起身往外,余家祥拉了他一下,低声:“可能跟你女朋友有关。不是我说的。”
许城一笑:“他消息灵通,知道也不奇怪。正好,我心情也差。”
“怎么了?”
“姚雨死了。”
上次姚雨来做笔录,跟许城表现得太熟,许城就给余家祥讲了她的事。
余家祥当时觉得她挺可爱也挺不容易,愣住:“怎么会死呢?”
“她知道一些汪婉莹案的线索。我先去看下老范。”
一进屋,范文东坐在办公桌前,冷看他一眼。许城识趣地关上门。
他装不知:“找我有事?”
“明图湾的案子,交给张旸负责,你别管了。”
“为什么?”
“照这么折腾下去,你这位置要坐不住了!”
许城斩钉截铁:“我传邱斯承、抓杨建铭,有我的理由。也符合规章。”
“人家现在盯着你在搞,你在明,折腾不起。你睁眼看看,最近誉城多少负面消息!”
许城冷声:“舆情差是因为我?”
范文东盯他半晌,忽然几张纸朝他砸来:“你真以为你屁股擦干净了?!”
许城一把抓住飘飞的纸张,是封匿名举报信,举报誉城公安刑侦队队长许城与当年江州特大扫黑案头伙姜成辉女儿是情侣关系。两人已同居,竟住在公安老家属区。警察队伍里有蛀虫与犯罪分子家属勾结,难怪誉城此地长期以来黑恶除不尽。
许城定了定,说:“是你收到的,还是别部门转给你的?”
“检察院转的!”范文东心有余悸,气道,“这事儿要闹大,你敢想吗?你担得起吗?我问你,是不是真的?”
许城绷着下颌,顶嘴:“全篇文字,一条证据也没。检察院能给你,不就是没证据吗?”
范文东怒不可遏,左看右看,抓住趁手的纸镇朝他砸去。
纸镇石很重,砸到许城肩上,砰一声如裂骨;许城疼得眉心一抽,石块砸落地板,哐当巨响。
楼下办公区的警员们吓一大跳,齐齐抬头望。
“我当初有没有提醒你警告你,让你离她远点儿?你倒好,把她接家里去了!”范文东勃然大怒,“我问你想干什么?!你要干什么?!”
许城冷静面对着上司的狂风暴雨,理智告诉他,这时低头闭嘴为好,但他克制不住,要为姜皙辩解:“她不是姜成辉的女儿。她只是姜成辉迷信挡灾收的一个养女。姜成辉从没好好养育过她。这些年来她也在帮警方——”
“外头谁信?他们只看最吸睛的噱头!谁要听你解释?你这些年得罪的人排着队要搞你,人家不会下死手?!”
许城不说话了。
范文东不用多讲。其实他清楚。
那一刻,他脸上尽显失魂落魄,十分萧索。
范文东气势便又降下。
姜皙的情况,他已了解得一清二楚。客观来说,他同情这姑娘。但作为许城的长辈和上级,他别无选择。
“尽早断了。”范文东气不顺,说,“迟早要断的。要是谈个恋爱,出了舆情,还能否认,当谣言处理。结婚是万万不能。”
许城陡然反驳:“怎么就不能?”
范文东吃了一惊,火气蹭地又上来:“你疯了?脑子昏头了是不是?”
许城冷道:“我不管!”
范文东猛一拍桌子,勃然大怒:“你怎么不管?!”
“你还晓不晓得你是谁!”他指着他鼻子骂:“你是市公安刑警队的队长,你怎么不管?!你肩上有责任,你入职发过誓的,都他妈发狗肚子里去了!啊?我看到这页纸,毫不夸张浑身冷汗!你要死是不是?!”
楼下办公区鸦雀无声,虽听不清具体言语,但也知局长发了很大的火。这是从未有过的事,何况是对许队。众人面面相觑,不敢出声。
许城微红了眼眶。范文东的话,刀一样往他心里捅。
见他眼睛湿了,范文东喘着气坐下去,差点儿没给这兔崽子气出心脏病。良久,他叹了口气,问:
“许城,你还想当警察吗?”
这话是一记重锤,敲得许城挺直的身板晃了晃,
“你自己不清楚?但凡你跟她结了婚,她身份曝光那一天,就是你刑警职业生涯的终点。”
一颗泪飞速坠落。
许城咬着牙,一抹脸庞,转身快步走了。
他下了楼,铁青着脸经过办公区直奔办公室,砰地摔上门。
警员们全跟鹌鹑似的伏在座位上,听见摔门声才缓缓抬头,满脸担忧,噤声不敢言。
许城重重坐进椅子里,仰头望着天花板,双目涣散。
他用力眨眼,又捏了捏鼻梁,迅速将椅子拉到办公桌前,翻开文件夹。可才看了两三行,黑色的字迹开始浮动。
他猛阖上文件,一手捂眼。他肩膀轻颤,深呼吸克制下去;胡乱搓了下脸,继续翻开,定了心神,审阅起来。
人静了会儿,重新上楼找范文东:“我私事,我会处理。我就问你,谁能证明程西江是姜皙?”
范文东被他绕得懵了下。
“总之,案子你不能拿走给别人。”
“我想保护你。你车刹车失控的事忘了?市里那个狗屁代表成天写信打你报告。还有媒体,举报信,他们已经从各方面对你动手。”刚吵过一架,范文东也冷静了,说,“这案子,破案时机还没到。避一避。”
许城问:“什么时候到?”
范文东沉默,反问:“你查到哪儿了?”
两人对视着,心知肚明,却无话可说。案卷上的有些细节,许城不对其他人点明,但他只需挑出那几页纸给范文东。他这老刑侦就能明白。
良久,许城开口:“范局,什么都要顾虑,你当初为什么当警察?为什么当刑警?”
范文东绷脸不语;许城离开。
才下楼,手机响了。是邱斯承。就跟掐着点一样。
许城让它响了会儿,才接起:“喂?”
“许队最近怎么样?一切顺利?”
“有事?”
“许队最近办大案,可我听说许队麻烦缠身,怕许队头疼。作为良好市民,想提供点线索。但我不方便总往警局跑,许队要有空,找我聊聊?”
许城抬手看表:“行。”

见面地是思乾大厦31楼, 邱斯承办公室。
照例是杨建铭接他,许城一眼看见他领口别着的微型收音话筒,没意味地笑了下。
杨建铭一张黑脸, 毫无表情,陪同许城走进宽敞的集团大厅, 进入专属电梯。
连电梯都装得金碧辉煌,许城说:“邱老板够奢侈。”
杨建铭不评价。
许城看着跳动的红色数字, 问:“你弟弟头七了?”
杨建铭眼神冷了一度。
许城:“我昨天走访了个嫌犯家属, 他小孩跟我说, 长大了想当警察。我没告诉他,犯罪分子的家人永远不能当警察。”
杨建铭恍若未闻。
总裁办公室门口, 秘书已提前支走。
一进门, 是拥有一整排玻璃墙的巨大办公室,邱斯承坐在十几米开外一张宽大会议桌后,笑看着他。
音响放着舒缓的轻音乐, 声量不低。
杨建铭说:“手机不能带过去,要搜身。冒犯了。”
许城交出手机和钥匙, 无所谓张开双臂, 杨建铭拿金属探测器将他周身扫一圈。
许城好笑:“录音文件做证据的要求极其严格。比如偷录,就不能用。”
杨建铭仍兢兢业业搜身, 完了站起, 看邱斯承,点头。
邱斯承说:“没有怀疑许队的意思,我们公司对高层有要求, 不允许出负面舆论。许队应该感同身受?”
许城走到办公桌前,坐下。
他无意跟他掰扯对峙,也没心思寒暄打哈哈, 开门见山:“为什么杀姚雨?”
邱斯承眉梢挑得老高:“我?警察没来调查过我啊?杨建铭,警方电话你漏接了?”
站在远处的杨建铭声音冷得像石头:“没有。”
许城不纵他这惺惺作态模样,凉淡道:“我没空看你演戏。你要想继续演,告辞。”
要起身,邱斯承说:“我看她不顺眼。”
他话说得轻飘,想激怒许城。
可许城表情很淡,眼睛鹰一样盯着他:“我之前有件事不确定,但你杀姚雨,让我确定了——汪婉莹藏起来的东西,你也没找到。你认为这东西在姚雨手里。是文件?照片?录音笔?笔记本?U盘?数据卡?光碟?……”
他笃定了:“数据卡。”
邱斯承一怔,猛然发觉许城早已开始单方面审问他。他每说一句话,他都从他表情中得出正确或错误的反馈。
而就在刚才一长串发问中,他已得到全部答案。
邱斯承立刻起身,转头走到老板椅背后,缓了下,才回头,寡笑:“你就算猜到,也迟了。那个蠢女人,来跟我做交易,要我给她一百万。呵,穷人啊,连要价都只要一小口。”
许城说:“这一小口你也不给她?”
“我最讨厌被威胁。她算个什么东西?!”
许城的眼神像一口井,深不见底,凉飕飕的。笼罩他半刻,转头望向玻璃窗外大片的夕阳。
“不管怎样,东西我已经拿回来了。”邱斯承说;但他感觉,许城不会信他了。还好,唯一肯定的是,许城也没找到。
邱斯承重新坐回来,端起茶杯:“你怎么知道,我是李知渠线人的?”
许城直视他:“张市宁告诉我的。”
邱斯承的杯子几不可察地停了下,他不动声色喝着茶水,喝了会儿,才问:“就因为我是线人,你就怀疑我杀了李知渠?”
许城说:“案件在办,无可奉告。”
“行。”邱斯承放下茶杯,拿笔在纸上写了串数字,递给他。
许城看一眼,是上次的二十倍。一个恐怖的数字。换成纸币,一面墙也装不下。
他恍惚想,此刻的誉城,有多少面这样的墙?
仅凭他的力量。光是这些墙,恐怕就能将他活活砸死。
他还冲得破吗?
他不是一个脑子里只有热血正义的毛头小子了,他知道,这条路很多时候走得迂回,要在多方力量中角逐平衡,要在黑白之间往返。
他也不是任何时候都坚定,不是任何时候心都百毒不侵。他也会怀疑,动摇,迷茫,甚至恐惧,不知前头是否还有光,还要走多久……是否会死无葬身之地……
邱斯承抓见许城脸色的一瞬苍白,和眼中利刃的走失,满意地笑了:“我做事,你放心。不会查出任何痕迹。现金,海外账户,由你选。”
“许城,我是为你好,你不知道这里面水多深,再往前走,必淹死。不要步方信平和李知渠的后尘,好好继续做你的刑警队长不好吗?将来局长的位置也是你的,何必现在断送前程?”
许城拿起纸来看,白纸的光反射在他清黑眼瞳里,银光洌洌。
他将纸揉成团,捏成球,轻轻一抛,纸团不重却准确地砸在邱斯承额头上,弹下来,在桌面上蹦跶几下,静止了。
夕阳光折在办公桌上,形成一道光幕屏障。许城坐在红彤彤的阳光下,邱斯承隐匿在阴影里,一双眼里妒火中烧。
他脸色极难看;不远处的杨建铭觉他整个人黑到模糊了。
“我接到你的线索了。”许城站起身,说。
这就代表着,牵扯的人比明图湾查到的更深——卢思源提供的那个名字,如今也牵涉其中。
邱斯承又一愣。
“走了。”
“姜皙你也不管了?”
许城回头一步上前,手撑办公桌,俯身:“邱斯承,你敢动她,我要你的命。”
“你能怎么要我的命?”邱斯承笑起来,“许城,我都忍痛割爱,把她让给你了,还给你这么大红包。”他抓起桌上的纸团,摇了摇,“你带着钱和她过日子不好吗?你不要。那我要了。再说,我怎么舍得动她,我喜欢她都来不及。”
他后头这句话说得猥琐,许城手捏成拳。
邱斯承耸肩:“看来,她对你也没那么重要。”
许城死忍半刻,忽地笑了下,在这儿听他嘴炮可笑至极。
“邱斯承:阿文,李知渠,肖谦,杨建锋,姚雨,这些命,你会偿的。”
“阿文……她居然跟你说那天的事了?”邱斯承邪肆道,“那她有没有告诉你,我带她去画室后都干了些什么?”
他笑容下流,仿佛生怕许城猜想不到。
但许城很静,
“邱斯承,你就算坐在这么高的楼上,俯瞰整个誉城,也改变不了你的本质。你是个无能、懦弱、自卑的小人。”
这话彻底戳中邱斯承死穴,他脸上得意的情绪撤得太快,嘴脸还保持着僵硬的笑,眼中情绪全被恼怒取代。
许城今天目的已达成,大步起开。
邱斯承冲他背影喊:“姜家老爷子出殡那天,是我派人去打砸你姑姑的店!”
许城知道,但停了脚步。
那天,葬礼人员太多,邱斯承跟其他员工一起,去姜家服务。警察来的一瞬,他知道要收网了。
全场大乱时,他立刻拿了姜添的玩偶赶去码头,看到许城的船离开。他一路跟随,最终在废船厂找到。
他那几年,三教九流认识了些,安排几人,引诱一帮醉酒的混子去许城姑姑家闹事。
许城前脚刚走,他上船将姜皙掳走。
计划很简单,只要控制住姜添,姜皙就会乖乖听他的。他打算回乡下老屋,将姜皙和姜添锁在地窖,任许城把江州翻过来也找不到。
但经过画室,他心头生恨,把姜皙拖了进去。
邱斯承叹:“她是真喜欢你啊,画了好多你的画,多到让我嫉妒,让我恨。让我更加不能放过她。
你记得那天她穿什么衣服吗?她刚从床上起来,只穿了白色的小吊带,小短裤,布料很少,很薄。不就像画布吗?”
邱斯承把她扔去桌子上,尽情欣赏。
那时,画室里的画已燃起,无数画布、纸屑在热空气中飞舞,一片一片,零零碎碎,燃着红的光、黑的烬。画上,是谁的眼睛,又是谁的衣角。
许城的眼里闪过剧烈的痛与恨。
“她好白啊……像个小公主。”邱斯承微眯着眼,回味着看着自己的手指,“我摸上去,感觉是我辈子摸过最细最软的女人。”
邱斯承拿了颜料,很多很多颜料,一管接一管,全部挤喷到她身上。
朱砂、藤黄、群青、孔雀蓝、葡萄紫、奶白、酞青蓝、胭脂、雪青、澍绿、培恩灰、橘黄、永固浅绿、生赭、焦茶、牡丹红……
脸、头发、脖子、锁骨、小吊带、手臂、短裤、腿……
他将那些颜料大肆涂抹,覆遍她全身。
姜皙一直在颤抖,在流泪。纷飞的画作碎片围绕她周身飘飞,那时,有一片许城的水彩手指落到她脸颊上。
到后面,她哭出了声音,呜呜的。但她一次也没有求他,或许知道,求饶也无法改变命运。
许城知道。
他早猜到了。
姜皙在说起初遇肖谦,说他擦掉她身上的脏污、颜料。那时,他就知道了。也明白了姜添说,她讨厌颜料。
但,亲耳听一遍,他几乎捏碎拳头。
“你知道吗?她没有求我,但她哭了。她哭的声音,啧啧,让我很兴奋。我那时好奇,她会不会喊你救她。我能感觉到,我用颜料涂她的时候,她肯定想到了你。我好奇啊,在最绝望最害怕最无助的时候,她会不会忍不住,喊一声:许城,救我——”

首页推荐热门排行随便看看 阅读历史

同类新增文章

相似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