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裂隙必须要打开，将霄朔与魔脉全部封存进混沌虚空。”时旎蝶补充，声音沉得快滴出水来：“首先，要把这将我们禁锢的阵关掉才行。”
“然后呢？”徐雨辰捂着额头哀嚎一声：“要先把这个阵破掉，然后再去缱绻峰上的魔脉落下封印？”
“怎么封印？”
风徊雪急急问：“这阵如此宏大复杂。关了它，就能复刻出来一个同样的了吗？”
“不……霄朔不会给我们研习并画阵的时间。”
凭虚子面无表情的回答，瞬间徐雨辰的惨叫声更悲戚了。
就算她琉璃宝楼与时旎蝶这个天才联手，也难以做到瞬间便造出个一模一样的阵来。
“即便让你们知道这阵的画法又如何？”
一直被扔在一边的普赡桀桀怪笑：“此阵名‘堕灭’，乃是星命主钻研千年所创——可重要的并非是它的画法，而是材料。”
这个阵法耗尽了星命主千年之力，更不用说融入了从无数修士身上剥离下来的灵晶，以及无数法宝。
这一切精密绸缪设计，便注定了它的复刻难如登天。
“……无妨，交给我。”
时旎蝶却直接五个字，惊得众人都霍然转身望她。
普赡忍不住仰天大笑，语气满是嘲讽之意：“你是不是真当自己是什么天选之子？区区一个末法时代的‘第一阵修’，还真把自己——唔——”
他的话随着他的门牙被打碎在口中，混着血沫呛进喉咙，激起一阵剧烈的咳嗽。
白媚生面色如常收回铁拳：“继续说，需要我们做什么。”
没来得及动手便被抢了活的桓九灯：“……”
他现在严重怀疑是不是体修这条路更适合他一点。
“你这样，真像条狗。”
霄朔冷笑，看着近在眼前的聂归寻。
浊世风已经砍在了他的肩膀上，深刻的嵌入骨缝中，随着聂归寻侧起刀身，甚至能听见刀刃撬动骨头令人牙酸的声响。
“哼，给仙门卖命，又对一个女人言听计从——这千年来，你倒是没一点长进啊。”
鲜血喷溅，可从浊世风传来的触感，反而仿佛是砍入了一团雾气。
丝丝缕缕黑气从伤口漫了出来，霄朔那张邪气森森的脸被黑气映得更加惨白，显得一双红眸更是猩红如血。
聂归寻哼笑，侧颈溅上的血细碎爬上轮廓分明的下颌线：“你也是一样，隔了一千年，还是如此讨人嫌。”
魔息和灵气对撞，裹着黑龙怒啸的紫电，闪烁不休。
霄朔脸色十分阴郁，他已经不耐烦与这些蝼蚁继续厮杀。虽然他实力强大，但内心躁郁不堪，也不知是何原因。
他只觉眼前聂归寻，和一众仙门修士，都碍眼到了极致。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只要杀了他们，他就可以重新获得平静！
霄朔身上恶气大增，震开浊世风。同时魔息如万箭齐发，铺天盖地乱舞！
黑龙坚韧鳞片甚至被怒啸的魔息揭下几片，溅起鲜血，裸露在外的龙肉跳突。
它当即怒吼一声——怂了几千年都没受过什么伤，伤了这一次倒激起了滔天怒气。黑龙身上包裹的雷光顿时大炽，竟照得半边天空亮如白昼！
雪亮的电光中，霄朔瞳孔骤然一缩。
纤细的女子身形如鬼魅般，不知何时竟浮在了半空，正正悬在他眼前。
时旎蝶一双眼殷红如血，与他的魔瞳平视，竟使他有了种照镜子的错觉。
霄朔强大犹如半神，可此刻面对时旎蝶的双眼，却本能的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他只觉得如遭重击，眼前骤然一黑，随即身体便不再听受他的控制！
一片黑暗中，他听到自己——不，应该说是自己的身体，迟疑的开了口。
“……师尊？”
第550章 削肾客的手术
时旎蝶双眼不错眼珠的盯着眼前的霄朔——不，此刻，应该说他是鹤澜山。
居然成功了！
她身后，两个人呈翼状散开。鬼仙红绫手中高举法宝骨扇万骨枯，其上鬼气缭绕，离近甚至能听到厉鬼哭嚎之声。
另一侧是尹明泽，手中千丝万缕的细线操控傀儡，可一双眼却隔着时旎蝶，死死锁住鹤澜山。
鹤澜山双目茫然中透着一种极深的、不知来由的疲惫，看向时旎蝶的眼神却依旧柔和：“是你……你来了。”
这是时隔许久的见面，上次便是在这劫江畔，二人作别。那时的鹤澜山，已恢复了所有记忆。
他抱着永诀之心，送走了时旎蝶与聂归寻，却不想这么快便再度见面。但此刻，二人均觉得如经历过沧桑巨变般。再忆当时事，恍若隔世。
而且……
他说“是你”。
时旎蝶知道他这是认出了“朝露”的眼神。一时之间，望着那双熟悉的眼眸，她突然不知要说些什么。
鹤澜山垂头看了看自己浑身火焰般的魔息，苦笑：“想不到……最终还是变成了这个样子。”
果然……他无法抗衡“霄朔”，也无法抗衡这魂魄的本能。
他不是星渊，也永远……
没法成为星渊。
时旎蝶咬着嘴唇，虽然心情复杂，但现在显然不是让她可以再多磨蹭的局面：“乖徒，为师需要你帮个忙……”
地上，聂归寻抱着手臂，面无表情的看着风徊雪：“再说一遍。”
风徊雪抹了把脸。
他内心是抓狂的——他也不想啊！
为什么要给他如此艰巨的任务？
风徊雪深吸一口气，对上聂归寻檀黑的眼眸。
平日里，这双眼睛像是缀满了星斗的夜空，可此时，夜空却是一片阴霾。
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杀机四伏的盯着风徊雪。
净世仙尊到底是净世仙尊，与之前那讨厌鬼的气势果然是天壤之别。风徊雪顶着重压，艰难开口：“是阿时交代的，让我借你……”
“借你的肾一用。”
这回轮到聂归寻抹了把脸。
他抬眼，黑沉沉的眼睛从指缝斜乜着风徊雪：“我该怎么理解这句话？”
“不需要理解，把衣服脱了就行。”
风徊雪心情也不算很好，哪怕知道面对的人是净世仙尊，还是习惯性的忽略聂归寻的新身份，恶声恶气的。
聂归寻知道时旎蝶是在做正事——霄朔那里，她未必能撑太久，也就懒得废话，直接把上衣一扯。
男人精壮的身躯上，肌肉块垒分明。他皮肤不黑，但当然不是白媚生那般白到玉雕似的。相反，有种带着野性的性感，让人移不开眼。
风徊雪的动作顿了顿。
当然不是起了邪念，他是突然想起时旎蝶给他的寻雪CP精华成人版。
一时之间书里描写的他与聂归寻的一百零八式涌入脑中，阴影山呼海啸袭上心头。
风徊雪转身，哇的一声吐了。
聂归寻：“……”
你要是想死何不直说。
他刚想说话，忽地眼前风徊雪直起身子，手中白光一闪。
聂归寻只觉得下腹像是被什么烫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密密匝匝的疼痛骤然爬上了神经。
他闷哼一声，下意识就要抬手去捂正喷溅出鲜血的伤口，手腕却被风徊雪攥住。
聂归寻额上青筋暴起，一双眼睛瞪出野兽般的凶光：“你的肾长在正中间？”
风徊雪另一只手上凝着薄如刀刃的白光，笑容很温和，眼神里却是满满的幸灾乐祸。
“忍忍，别动。不然我怕切歪了。”
聂归寻被风徊雪气笑了，可他刺的地方是所有修士的罩门——气海。
若不是因风徊雪说这是时旎蝶吩咐的，聂归寻根本不会卸了气海上的防御。
毕竟当初九道神雷废掉气海的痛苦深深刻在灵魂中，此刻再次受创，哪怕是身为仙尊，也难以缓解这刺骨疼痛。
聂归寻笑到一半冷汗就下来了。
风徊雪见状也突然重拾人性，好心给聂归寻拍了道灵气。
极火殿本就是灵修宗门，加上他原本便主修医道，还照顾过因觉醒而昏迷的聂归寻许久，自然对如何为他止痛，以及他的身体构造十分了解。
唔，身体构造这块不能多想。
风徊雪忍不住张嘴，舌尖伸出干哕一下又硬生生忍了回去。
他又要吐了。
他选择做人，聂归寻也好受了不少，长长呼出一口浊气。
气海中有什么东西在翻动，可能是风徊雪的手指，也可能是身体灵气排斥异己的反应。不管怎么说，即便痛苦被麻痹了不少，这感觉始终还是令人不快。
聂归寻强忍了不适，催促：“快些——你手洗了没有？整只手都要探进去了。”
“入口太窄，不好找啊。”
风徊雪脸色也不是很好看：“这不是怕你太疼，没扩张太大吗。”
蔚雨婕与徐雨辰并肩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二人打嘴仗。
蔚雨婕忍不住转头问师妹：“他们是不是……”
“不是。”徐雨辰斩钉截铁的回答。
“……但不影响嗑一嗑。”
徐雨辰回答着，心中内牛满面。
神啊，她本来明明是暗恋聂道友来着啊！
怎么现在变成了嗑他各种cp？
“可能是……”
蔚雨婕的眼神轻飘飘的在空中转了一圈，落在时旎蝶身上。
“……因为自己得不到，所以也不希望别人得到？”
徐雨辰流着泪咬起了自己的小手帕。
主要幻灭的不是时旎蝶最终抱得美男归，而是因为——聂归寻他居然是净世仙尊。
净世仙尊，救世巫娥——这都是传说中的人物，从小就镌刻在灵卷上的名字。
至今，浮屠碑最上面还挂着他二人的名号。
徐雨辰想着想着，便有些低落。
她悄悄抬眼，看向不远处男人精壮的后背，有汗水凝结，沿着背上的深沟滑下。
算了，徐雨辰有些惆怅的想。
斯人本就是天上星，从前她还可以偷偷肖想，现在真的……只能是妄想了。
少女的心事无人知晓，那边风徊雪手一勾，兴奋的将两个指头夹着个东西，从聂归寻伤口中扯了出来：“找到了！”
猝不及防下，聂归寻被扯得浑身一抖，弯下腰疼的差点爆粗口。
这种感觉就像是魂魄上的一部分被生生撕了下来，不是一点医修的安神术就能安抚的。
他像是条濒死的鱼一般大口喘着气，半晌才瞪着遍布红血丝的眼睛去看风徊雪手中那一团血淋淋的灵光。
“这是……”
这东西他极熟悉，但也是第一次实打实的看见它出现在眼前——气海被真武门镇山神雷毁了之后，便是这件法宝充当了他的人工气海，让他重新修行。
“……须弥紫府。”
“这是谁发明的啊，”
风徊雪举着那小小的东西，啧啧称奇：“为什么要炼这么个东西？真是够变……”
“阿露炼制的，说是以防万一。”
聂归寻的话音刚落，风徊雪的“态”字就咽了回去：“变……化莫测、鬼斧神工的啊。”
众人：“……”
聂归寻也很无语。
当初朝露炼的又岂止一个须弥紫府，什么定位同心青金锁，仙草探测赤羽环，满满当当的都挂在他身上。
搞得他一个仙尊，神识里跟农贸市场似的。
最过分的莫过于自动防狼逍遥印，某次风波厌在身后拍了他肩膀一下，就被法宝自动弹射到了天上……
不过那些都是些新奇时炼出的玩意儿罢了，真的与他神识结契的似乎就只有浊世风与这须弥紫府。
他曾经以为，这东西是永远派不上用场的。
可孰料，转世后还真的用上了。
聂归寻望着那小小的镂空玉球，里面还有几颗更小的玉珠在飞速盘旋，宛若微缩的天体模型一般。
现在觉醒了当初的力量，自然是不再需要它。可就这么被风徊雪暴力拆除，神识还是疼得厉害：“阿露说要它？”
他心思通明，瞬间想清楚其中关节：“是要用它收容星命主造下的这个阵？”
另一边，劫江畔。
凭虚子带着一众弟子，凝望在血火交融的天幕下，奔流如猩红岩浆的劫江。
蔚雨婕脸色白了几分：“怎么办，我恐水。”
徐雨辰忍不住抬头看了看自己师姐：“……你有狂犬病？”
蔚雨婕抬头面无表情看她——看来这货是忘了小时候落水，是谁救她上来的了。
不过算了，徐雨辰的心比脾气都大，八成连落水这事儿都不记得了。
凭虚子轻咳一声：“待会堕灭阵关闭的瞬间，就靠咱们将劫江底的封印解开了。”
这便是千年前将魔族禁锢在他化自在天的封印了。
“我们是来解开江底封印的？”有弟子惊声问：“那堕灭阵的禁锢由谁来解？”
“时……救世巫娥已经安排好了。”蔚雨婕点了点头，却还是有些犹豫的看向凭虚子：“师尊，若是解开劫江封印，那岂不是……”
岂不是所有魔物没了顾忌，得以重新在极音大陆上肆虐吗？
他们被困锁千年，乍一得以解禁，还不得如虎兕出柙一般？到时候整片极音大陆恐怕又要生灵涂炭。
“魔族皆听从魔君霄朔号令。”
凭虚子叹口气：“而巫娥道，她有自信让霄朔牵动全部魔军，追到缱绻峰。”
琉璃宝楼弟子中出现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有弟子迟疑：“师尊，巫娥她千年前的确是个人物，可毕竟……”
毕竟这是生死存亡的大事——不只是事关仙门，而是影响整个极音大陆。
他们真的……可以信任时旎蝶吗？
“相信我。”
让众人都没想到的是，这话竟是出自徐雨辰口中。
她双目坚定，看向与霄朔对峙的那身影——因为距离太过遥远，时旎蝶的身影极微小，在炽热的滔天怒焰中，仿若尘埃。
可徐雨辰镇定自若，语气中的笃定让所有人都为之侧目。
“没有人，比时旎蝶更懂激怒别人。”
众人：“……”
我们怎么听不出来你这是夸人还是骂人？
时旎蝶并不知道徐雨辰居然给她的嘲讽能力来了一张S卡。
不过她的表现的确对得起徐雨辰的肯定。
眼前的鹤澜山听了她的嘱咐，点了点头，平伸的双手猛地握拳。
燃烧着整片他化自在天的魔焰，瞬间便是一窒！
寂灭树海的火光宛若失了空气的火苗，骤然熄灭——一直浸泡在浓烈魔息中、呼吸都有些困难的修士们也霎时间精神一振！
时旎蝶大吼：“就是现在！”
堕灭大阵，本就需要魔息与灵气同时运转其中。
此刻魔息猛然骤降，阵法一下子便出现了一秒停滞。
而得了讯号的聂归寻托着手中须弥紫府，以灵力驱动。须臾间，脚下的大地仿佛被点亮，浮起水波般潋滟的金色澜纹！
一时之间，就连劫江水面上都浮起碎金般的古朴咒文，以须弥紫府为中心急遽骤缩成一点，而后爆出一片璀璨光雨。
“阵纹……”
修士们为眼前一幕惊愕，这个法阵……竟然如此辽阔？
还没等回过神，劫江汹涌江面上倏然爆开巨大的水花！
这声势，甚至比刚才黑龙出现的动静还要惊人。衡明声色沉沉：“看来琉璃宝楼把千年前落下的封印解开了。”
果然，下一秒便见无数黑色纵影冲天而起。
失了禁锢，劫江畔变成了魔族的狂欢，魔影幢幢铺天盖地的乱窜。本在鹤澜山压制下熄灭的魔焰再度冲天而起，甚至比之前还要炽烈几分。
兵荒马乱中，霄朔骤然睁开血红双眸，看向眼前时旎蝶。
那双眼中盛着满满的杀机和恶意，霄朔的声音如同来自地狱深处的业火之渊：“你可真是勇敢啊——”
“——贱人。”
时旎蝶却对这刻毒的一句话充耳不闻，反而温柔的对霄朔一笑。
“给贱人当舔狗的感觉如何啊？”
空气霎时间静止了。
时旎蝶说完转身就跑，红影飘摇间，身子直接跃出几里之外，冲着缱绻峰奔逃而去。
果然下一秒，身后滔天的暴怒魔息像是恨不得将她立时撕碎了一般，疯狂卷涌而来。
时旎蝶：“……罪过罪过。”
任务需要，好在霄朔出现的时候，鹤澜山的意识便陷入沉睡。她可不是真心说鹤澜山舔狗的……
时旎蝶莫名有些心虚，一溜烟的逃了。
落汤鸡似的蔚雨婕从劫江底钻出来，抬头便看到一道彗尾般的红光像是被狗撵着似的匆匆划过天际，身后是盛大魔息蜂拥追袭。
蔚雨婕：“……”
徐雨辰从她身边破水而出，也是湿淋淋的，语气却得意：“你看，我就说吧。”
蔚雨婕：“……还真是厉害啊。”
但我就不明白，你骄傲个什么劲儿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