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视线定格在那一抹他永远也无法再留住的红色裙摆上，停止了呼吸。
时旎蝶：“……”
时旎蝶面无表情。
我单知道小说跟影视作品里经常出现说到一半就挂的剧情，却不知道这个作者也是一样的有病。
“他的魂魄……消散了。”
灵钧从星命主起身，也是一脸无语：“刚才那一番打斗对于凡人的躯体来说负荷过大，竟生生的连魂魄都撕裂了。”
“漂亮。”时旎蝶气死了：“没魂魄，这下凝光千音铃都没法还原他的记忆。”
所以到底星命主布置了什么来应对啊？
他既然自诩救世主，必不会就这样让魔族掌控极音大陆。
但以他的变态程度，这对策八成也是没憋好屁。
“先别说这些了。”灵钧冲着对岸一抬下巴：“不去帮帮忙吗？”
“你男人被人压在下面了。”
时旎蝶：“？”
聂归寻此刻还真的被压在底下。
方才霄朔的魔身一化二，二化十，十化百，魔影幢幢将聂归寻包围。
聂归寻不为所迷，手中长刀震动，发出清亮刀鸣，如贯日白虹，直取无数幻身中那唯一真实的一个。
他冷笑：“这么多年了，还在用这老套的招数。”
刀尖眼看便要贯穿霄朔的头颅，却猛地顿住。
收束太快，浊世风骤然发出一阵嗡鸣。
斩马刀刃口泛着森然寒气，却堪堪停在眼前人眉心不到一寸的距离。
聂归寻瞪大双眼，看着面前的鹤澜山。
鹤澜山神色一如往昔，唤他：“老三。”
聂归寻眼神剧震，嘴唇翕动：“二……”
下一秒，万钧巨重如泰山般压顶！
聂归寻一瞬的心神缺口被霄朔抓住，狂涌魔风灭顶而下。
他反应速度已经是极快，横刀双手举过头顶，咬牙支撑那恐怖威压。
饶是如此，力量的抗衡有时好似拔河，失了先机，哪怕你再强大也难回天。
聂归寻浑身肌肉鼓起，血脉贲张，耳边还回荡着霄朔的低沉笑声。
“星渊，这么多年来，你倒是没有一分长进。”
魔息卷起的狂风中，霄朔悬在空中，双手张开，声音中透着不可一世的睥睨。
“人，之所以无法成为神，便因心中尽是弱点。”
“而你们，竟还称之为‘情’，以其为荣。”
霄朔眼神垂视，有如云端神祇，毫无怜悯，只有残酷。
他舌尖轻舔白厉的尖牙，语气中满是嫌恶。
“‘我’居然也沾染过这种低劣的东西，真是……”
“……令人不快。”
魔息卷起的烈风之中，聂归寻浑身浴血，发出怒意嘶吼。
他身上刀光炽然大盛，顶着能轻易将人粉身碎骨的重压，竟缓缓的、艰难的站起身来！
红光和金色星芒频繁闪烁，映照他冷峻脸庞明灭。
聂归寻凶狠的盯着霄朔，咬着满溢鲜血的牙根，一字一顿。
“鹤、澜、山——”
“——才不是什么低劣的东西！”
他的后半句与一道清亮的、充斥怒意的女声融到了一起。
浅色身影如一道清爽的风，撕开了满目血色。
琉璃铃响中，熟悉的气息袭上鼻端，落入他的怀中。
耀目红光如红莲乍放，与聂归寻身上的灵气交融，将铺天盖地的魔息霎时间撑破撕碎！
漫天破碎魔息和烟尘中，聂归寻凝视眼前那张娇艳倾城的脸庞。
他目光痴迷，一寸寸拂过心上人的轮廓。
时旎蝶清浅双眸中盛满他的倒影，殷红如樱的双唇轻启。
“听说你到处跟人说我死了。”
聂归寻的头摇得像拨浪鼓。
看着这二人互动，徐雨辰八卦之魂上线，忍不住吐槽：“仙尊与……与巫娥这是真的觉醒了前世记忆吧？”
怎么聂归寻还是像耗子见猫似的？
“没错。”风波厌正好站在一旁，捻须严肃点头。
“千年前，净世仙尊与救世巫娥便是如此……浓情蜜意，让吾辈羡慕不已。”
浓情蜜意？
众人无言的看着风波厌，碍于他的地位，将缓缓打出的问号强行按下。
风波厌还犹嫌不足，又添了一句：“你看仙尊他，笑得多开心啊。”
众人：“……”
真的吗？我不信。
聂归寻看着时旎蝶。
虽然知道她不是个自己送死的傻子，但毕竟从醒来后便再没见过她，他还是不可避免的担心。
时旎蝶踮起脚尖，仿佛心意相通般，聂归寻同时低下了头。
她纤细的手指在他头顶轻轻拍了拍：“辛苦了。”
聂归寻的回应是沉默着顶了顶她的掌心。
他们二人间的默契，早已不用过多言语。
可看在其他人眼中，又是不同的意味。
众人：“……”
这还不如没恢复记忆的时候，这压根就是训狗好吧。
可风波厌跟普胜都是一脸坦然，脸上写着三个大字“习惯了”。
……行吧。
尹明泽牙酸的嘶了一声，落在衡明身边：“小师叔，好久不见。”
衡明轻飘飘的瞥了他一眼：“舍得回来了？”
尹明泽嘿嘿笑，抬手贼兮兮的指了指远处：“你看那是谁？”
衡明的眼神随着他动作飘了过去，瞬时一顿。
只见半空中静静浮着一道缠绕黑气的红色身影，在黯淡天色中显得格外艳丽。
衡明抬头望着，久久没回神。
强大的魔息被撕裂，很快又重新凝结。
时旎蝶回想起星命主临死前张狂的笑声，心情也凝重了几分。
封印……
魔脉……
所以魔脉究竟是在哪？又是怎样才能封印？
可惜星命主已死得连魂魄都不剩，嘶，都怪鬼仙红绫，手下得也忒重了些。
那星命主一个百岁老人，老胳膊老腿的，果然遭不住这一番折腾。
霄朔凝望二人站在一起的身影，沉默良久，忽然低声笑了出来。
他声音低沉如隆隆闷雷，听在耳中有种说不出的不舒服。
那张与鹤澜山别无二致的脸上，一双血红眸翻涌着无边杀意：“是你。”
时旎蝶坦然面对他的眼神，毫无惧意，甚至还龇牙对他笑了一笑。
这笑容落在霄朔眼中，俨然是种挑衅。
“卑贱的凡人，竟然让我变成那副软弱的模样！”
血色魔息在他身后舞动，宛若一条条嗜食腥血的巨蛇般疯狂席卷而来！
顿时，天地间被恶气充斥，魔息残暴，铺天盖地的掠侵而至！
聂归寻揽了时旎蝶的腰，侧身将她护在身后，右手刀风挥出！
刀风迅疾，直取霄朔。红色灵光轻巧灵动从后方赶上，与刀风交缠在一起，爆出更耀眼的光芒。
时旎蝶一向空着的手中，出现了一支红玉雕琢般的画阵笔。
仙门众人向来只听说过神器星河黯之名，却第一次见到它被使用。
汹涌的红色灵气从笔尖喷薄而出，在空中划出璀璨流光。笔身上斑斓光点闪烁夺目，宛若星河烂漫，蕴藏其中。
原来……这才是星河黯这名字的由来。
它的主人，时隔千年后，终于有机会使用它，让它绽放出这样的光芒。
星辉与红芒交织，以毁天灭地之势，重重的轰在霄朔身上！
有人咽了口口水，默默阖上被惊得张大的嘴。
这事儿风波厌、普胜等上一次仙魔大战的参与者也没想到。
曾经的救世巫娥，虽然是巫族历代巫娥中最强的，可毕竟是个凡人。
那时候别说星河黯，就连个普通的法器都没法使用。
这也是当初星命主看不起她的原因，大抵是觉得她拖了星渊的后腿。
谁知千年后，这人成了个大杀器。
当然跟净世仙尊这种入圣大能还比不了，但五境界中期的修为，拿了法宝能打出将近六境界的高伤害，这在极音大陆上已经是排行前十的能耐了。
千年之间，就连正常修行，也难从凡人修行到这个程度。何况她转生才区区三百余年。
曾经也有不少仙门中人，如同星命主一般，对救世巫娥的存在多少有些微词。
但碍于净世仙尊的强大，他们都只是腹诽。
现在，时旎蝶的实力终于成功让所有人闭嘴。
绚烂灵气炸开的瞬间，身后却响起“噗通”一声重物落地声响。
时旎蝶和聂归寻转身，便见桓九灯手里提了个人，往地上重重一丢。
他抬眼，看着周围修士如临大敌的将他围在中间，手中皆是举着法器蓄势待发，不由耸了耸肩。
桓九灯垂头，看向自己摊开的两个手掌。他手腕一翻，身上气势陡然一变——血红魔息转瞬之间，便化作澄澈的红色灵光。
仙门众人登时惊呆了！
所有人见了鬼似的目光中，桓九灯龇了一口白牙：“怎么了，逆转乾坤丸没吃过？”
谁吃过啊？听都没听过好不好！
整个极音大陆，谁有你们叠云宗那条件？
明明有顶级手艺，总炼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来嗑！这样乱吃东西真的不会肚子疼吗！
徐雨辰等人倒是镇静到有些麻木——主要看这群怪胎看习惯了。
她低头看着地上的人。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徐雨辰便惊呼出声：“普赡尊者？”
地上委顿的人一颗圆圆光头，不是傩罗院长老普赡又是谁？
“时旎蝶！你这是什么意思？”
傩罗院的另一长老普贺怒视时旎蝶，其他几位长老也是面色不虞，只是碍于聂归寻，没冲上来纠缠。
时旎蝶却懒得搭理他们，直视普赡的双眼：“你老大挂了，事到如今还是不想说真话吗？”
说到“你老大挂了”时，一直一言未发的傩罗院住持普胜骤然睁开了精光四射的双眼。
他没挂啊！
是谁咒他！
可普赡却盯着时旎蝶，忽然扯出一个笑容。
这笑容莫名让人觉得阴冷湿滑，心中充满不适。可没想到，普赡真的开口了。
“告诉你们又有何妨？反正现在，你们再也无法离开这里了。”
他笑容中迸发出与星命主一般无二的狂热：“为了天下苍生，便埋骨于此吧！”
听了这话，时旎蝶双眼骤然睁大！
聂归寻霍然抬头，浓黑双眸凝视暗色天空，像是在细细分辨什么。
半晌，他低沉声音响起，落入众人耳中，却不啻石破天惊！
“结界。”
“我们……被禁锢在这里了。”
众人闻言猛地抬头观望，很快便听到凭虚子的惊呼：“是……我看到有符文一闪而过！”
那光芒实在过于细微，方才只顾激战的众人根本没能察觉！
“无妨。”时旎蝶咬唇：“灵钧在阵外，若是他里应外合……”
她眼神落在远远的浮屠洲上。
灵钧怕被仙门众人殃及，便与她约定在外面照应。他修为也有四境界，若是她指点着让他配合破境，说不定还有那么一线……
还没等想完，时旎蝶便见那浮屠洲上一道光点飞星般疾速驰来！
时旎蝶脸色大变，连连挥手：“灵钧，你别过——”
“来”字话音没落，就见那人风似的冲到了头顶。
在他飞至的航道上，细心观察便可发现半空中有瞬息亮起不明显的一片微光，很快熄灭。
灵钧不敢落地，只在众人头顶悬停：“我听你叫我了，何事？”
时旎蝶面无表情的抬起一只手掌，拍在了自己额头上。
时旎蝶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如此恨不得掐死一个行动力超强的人。
时间紧迫，她来不及跟灵钧生气。趁着霄朔低估她的实力，被法阵困住，他们这边也得快想出对策才行。
也许知道他们逃不出去了，普赡此时无比配合，像所有尽职尽责的反派一样，不再遮掩，开始废话。
“整个劫江畔都被布下了法阵。”他阴森森的笑了起来：“既然各位都是正义之士，那为极音大陆苍生奉献性命，自是心甘情愿。又何必要挣扎？”
法阵……
时旎蝶脑中不由得又闪过星命主临死前的话。
他说仙门根本胜不了，还说只有封住魔脉才能彻底除魔。
那魔脉到底在哪？要如何封住？
时旎蝶眼神掠过奔流劫江，眼中闪过茫然。
劫江便是一道封印，隔开了仙魔。可千年之间，却致使他化自在天魔息日益堆积浓厚，反而使得魔族更加猖獗。
看来还真是应了上古时期，大禹治水的门道——堵不如疏啊。
……堵不如疏？
时旎蝶瞪大眼睛，同时聂归寻也开了口。
他皱眉，眼中全是冷肃：“阿露，你还记得寂灭树海里那个能扭曲虚空的怪物吗？”
时旎蝶不由点头，真是想到一块去了。
其他人听不懂她们二人这哑谜，桓九灯催促：“你们到底说什么呢？”
“星命主想要像千年前那般，制造虚空裂隙——只不过这次是人为的。”
聂归寻转身看向瓮中之鳖们，极简洁的解释：“树海中那扭曲虚空的怪物，便是他的实验品。”
“他想要打开虚空裂隙，将魔息魔脉一股脑塞进去。”时旎蝶接过话，看了一眼被阵法困住的霄朔：“但……”
但千年前，星渊是目睹了朝露之死，才自爆式的爆出所有潜力，堪堪与霄朔的魔息势均力敌，这才撕开了虚空裂隙。
可现在的霄朔实在是强得可怕，恐怕集所有仙门修士的灵力与之抗衡才……
“等等。”
时旎蝶不可置信的望向已经被霄朔撕开一道裂缝的法阵，惊声：“星命主他——想用所有仙门修士献祭！让仙气和魔息达到平衡，才能打开虚空裂隙！”
随着她话音落下，霄朔霎时间击碎了她与聂归寻合力画下的法阵！
他整个人此时都像是在狂怒之中，显然在他眼中，被这些蝼蚁般的修士戏弄是一种奇耻大辱。
聂归寻怎么可能让他将怒火发泄到时旎蝶身上，他提刀便迎了上去。
魔焰剧烈，仿若火山熔岩般喷在浊世风的刀面上。聂归寻双手托刀挡下，他虽然躲得开，但那样势必会让身后的修士遭殃。
精锐修士们立刻上前助阵，普胜惊怒的望着普赡：“你竟是想要所有人的命？”
“那又如何？师兄不也长年将为天下苍生舍身挂在嘴边吗？”普赡被桓九灯封了灵脉，此刻与凡人无异，无法逃遁。
不过反正现在谁也走不了，他在配合星命主启动这大阵后，便没想过要活着：“以我们的性命换极音大陆的安宁，又有什么不对？反正不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此的吗？”
……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普胜气得白胡子都跟着颤抖，最后只化作一句：“孽障！”
时旎蝶手中星河黯快速在空中虚点，流转红光的阵纹凭空出现，一缕一缕向霄朔缠去。
她心中雪亮，现在算是明白了星命主之前搞出那堆事情的原因。
桓家废墟下的泡影阵，攫取的是修士的灵力。
若是她没猜错，那些灵晶便是埋在这片土地底下，用来充盈灵气，以缩小与魔息的差距。
当初寂灭海那能扭曲虚空的魔物是失败的实验品，因为它的扭曲能力压根不可控。
即是说，光有灵气和魔息还不够，还需要添加点其它东西才能开启虚空裂隙。
添加……什么呢？
时旎蝶的眼神虚虚落在远处同心协力攻击魔王的两个巫族遗脉——鬼仙红绫和白媚生身上。
星命主他到底想从巫族身上取些什么？
所谓灵茧，便是凝聚怨气。但怨气产生的同时，灵魂之力也在增强。
毕竟凡人的魂魄脆弱，很容易便会被撕碎。
时旎蝶有些恍然，星命主这是在复原千年前仙魔大战，虚空裂隙被撕开时的场景？
原来巫族人的作用，是模拟那时朝露的状态！
原来如此，灵气和魔息碰撞还不足以打开异界之门。就像上学时学的化学反应，化学变化有时候需要催化剂的加入。
而显然，朝露就是那个催化剂。
“他八成是……用了整个巫族炼灵茧，抽取魂魄用来驱动这个法阵。”
尹明泽浑身上下被魔息包裹，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吞噬。
可一道光闪过，他继续向前，原地却留下了一具稻草扎成的傀儡，任魔息撕咬。随后傀儡嘭地爆开，将魔息扎成灰烬。
时旎蝶手中画阵不停，皱眉回望他：“然后他发现魂魄没用，血才有用。”
“是。”尹明泽两手一张，指尖似有万缕毛发般纤细的细丝，操控着数十道黑影扑向还未全被歼灭的魔王：“可所有巫族人都死了，他的错误判断导致必要材料——巫族鲜血再无处可取。”
“除了唯一的巫族遗脉，玄龟岛宗主白媚生。”时旎蝶叹息：“所以他才冒险使人潜入玄龟岛，硬着头皮使伎俩盗了他的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