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与云层纠缠缠绕了半夜,明月才挣脱,高悬于天。月光清明如水,好看得紧。
次日一早,晨起还凉快,白日就热了。
林秋然倒没有不舒服,上午还去铺子看了看,她一个月去两次,多是月初一次月中一次,这回就是月中。
忙活半日,下午又准备认亲那日的菜单,布置用的东西,一直到傍晚汤圆和萧寻回来。
汤圆今日没去踢蹴鞠,回来先来林秋然这儿,“娘,我今日得了先生夸赞!”
林秋然:“那汤圆可真厉害。”
汤圆挺起胸脯,“娘,先生还夸我字写得好呢。”
他刚学两个多月,得先生夸赞很是不易。
林秋然笑了笑,“那晚上想吃什么?娘给你做。”
汤圆着重强调,“想吃娘做的麻辣香锅!嘿嘿~”
林秋然就知道,他被夸一般不说,说了就是有所求,但只要不惹事,偶尔惯着些嘉奖一番也无妨,她点点头,换了身轻便的衣裳就去了厨房。
如今她下厨次数不多,去厨房多是为了试新菜,但手艺也没生疏了。厨房有高汤,冬日吃辣暖和,不过现在也不算热,能吃麻辣口味的吃食。而且有许多冬日没有的菜,小白菜、各种青菜,做起来很方便。
就拿前些日子做的麻辣口味的牛油块,把这些菜煮过炒熟就好了。萧寻喜欢吃辣,可以多做一点,再配一些别的菜,就米饭吃。
厨娘跟着帮忙做了鱼丸和虾丸,除了这还有以前晒的干菜,泡好之后也能放在里面炒。切成长条的土豆和红薯裹上一层淀粉下油锅炸,做出来更软绵入味。
还有府里做的蒜肠,这是府中做好之后往金鼎楼供货,府里也留了一些,放进去炒制后既有蒜香又有香辣味,别有一番滋味。做这个什么都能放,菌菇、木耳……牛肉羊肉是必不可少的,现在牛肉是西北那边的牧牛,味道好,总之一锅杂七杂八什么都有。
萧寻回来的时候饭还没做好,回来问丫鬟,才知道林秋然去了厨房。他进去看了一眼,厨房内很呛,林秋然挥手让他出去,“就快好了。”
萧寻问道:“是汤圆想吃吧。”
林秋然点点头,“就一道菜,也好做的。”
既不用她洗菜也不用她刷碗,已经很省事了。做娘的,这算不得什么。
她道:“你让丫鬟问问娘今天来不来。”
东西算不上珍贵,但很新奇,孙氏过来凑个热闹。
林秋然记着上一次做孙氏就没来,萧寻点了点头,这就出去了。
等林秋然把这菜做好了,厨娘们煮的菜也好了。有两道京城这边的菜,酱爆八样、卤鸡爪,还有两道余安菜。
林秋然做的这个份量抵得上三盘菜,摆在最中间的就是她做的麻辣香锅。
孙氏不太能吃辣,但闻着这是真香,热乎乎一盆,上面撒了芝麻粒和花生,里面五颜六色的,吃着很是好吃,不过一吃她就咳,反倒是萧寻和汤圆,吃的时候面不改色,就是一直往嘴里灌酸梅汤。
看汤圆吃得快,她不由说道:“汤圆,你慢点慢点。”
汤圆吃出了一头汗,但很凉快,“祖母,不热的,很好吃。”
他年纪小,但是在吃上很讲究也很会吃。就比如里面的虎皮鹌鹑蛋,要把蛋戳开碾碎了,拌在米饭里,让辣油裹着蛋黄,蛋黄裹着米饭,这样吃才好吃。
还有粉肠,不要大块的,得找那种被炒的软烂的,最好炒碎了,那些碎碎的最好吃。还有土豆和红薯条,也得碾碎拌在饭里。
菌菇木耳这些能空口吃,还有青菜,裹上了很多辣油,但汤圆也不嫌辣。
孙氏嫌辣,他嫌不够味呢,专挑那些有辣椒的吃。
还有牛肉羊肉,林秋然切得很薄,汤圆吃的时候,就把这摊开,然后把米饭裹进去,然后放一些土豆泥和鹌鹑蛋黄,然后卷好之后再塞到嘴里。重复几次,每次都是央着。
林秋然看他这么弄,只能说也不嫌麻烦。
相比之下,萧寻吃得就豪放多了,夹过来盖在饭上,然后几口吃完,然后继续夹菜。
父子俩喜欢吃面,喜欢吃饭,麻辣香锅里还放了面条,林秋然记得他们也喜欢吃带馅儿的,还放了几个饺子进去。
一盆,全被吃完了。等吃过饭后,汤圆摸着肚子打了个饱嗝。然后靠在椅子上,实在懒得动。
不过嘴上还夸夸,争取林秋然听了高兴,下次还给他做,“娘,你做的可太好吃了,别人做的都没那个味道。但你弄得就香香的,我能比往常多吃一碗饭。”
做菜的人的当然愿意听别人夸自己手艺,林秋然听着高兴,“下次想吃了还给你做。”
汤圆跳下椅子,又打了个饱嗝,“娘,你可真好。”
林秋然看着他的肚子,给萧寻使了个眼色。萧寻心里无奈叹了口气,他这早早回来,还想那什么的,但是得带孩子。
孩子是自己的,不能不带,萧寻心里更坚定了,不要孩子是对的。
萧寻带汤圆出去溜达一会儿,然后教他练武,这样时间长了,也不用萧寻再费心。
本来他就有这个打算,但一直没付诸行动,他都是早起练功,可汤圆不行,起得太早觉不够睡,白日困,所以就打算在晚上吃过饭后。
溜达散步两刻钟,然后再练功。
汤圆对此接受良好,每天萧寻说练功也没磨蹭,拍拍肚子就去了。就在正院外,一大一小,林秋然朝外看去,萧寻不住纠正汤圆姿势,汤圆肚子还鼓着,远看像吃多了的鲤鱼,有时看着也像一个鸡翅包饭。
偶尔做累了叹口气,萧寻就把他提溜起来,看着还挺有意思的。
林秋然觉得,这样的日子还挺好的。
岁月静好,不用操心什么,这样的日子也挺好的。
四月底,书院放假,萧家也准备认亲的事了。
这事要长辈主持, 林秋然请了云氏过来,她是长辈,让她主持也合适。
京城这边的风俗, 孩子要递认亲茶, 然后行大礼, 再长辈见证下喊了人, 长辈扶顶寄语赐福,赐福也就是送个礼物, 不拘多贵重,心意到了就好。
之后一群人坐下吃饭, 日后就当父亲孝敬。倒也不算麻烦, 因为是自家的事,可着自家舒服最好。
不过林秋然还是把里里外外布置了一遍,弄得喜庆了些。
窗户上贴着红色窗花, 还张贴了不少福字。院子里挂着彩色绸缎, 尤其是汤圆的院子,五颜六色,看起来既喜庆又热闹。
汤圆今儿像只快乐的小鸟,很早就醒了, 衣服换了新的, 然后早早就去了正院。
林秋然尚在梳妆,他她在旁边问:“娘,徐叔叔何时过来?”
林秋然放下胭脂, “这才什么时辰,再等一会儿的。一会儿先吃早饭,等吃过早饭后,你徐叔叔就快来了。”
汤圆有些失望, “那好吧。”
林秋然打趣道:“这么急,你可不能有了干爹忘了亲爹。”
汤圆瞬间打起精神,“放心,不会的!”
他又跑到萧寻身边,“爹,不会的,你可不要听我娘胡说呀。”
萧寻笑了笑,摸了摸汤圆脑袋,“就一日,急些无妨。”
今日他没有上职,这对汤圆来说是大事,所以他也换了新衣,不过颜色绣样并不张扬,毕竟今日主角也不是他。
萧寻:“再等等,先吃饭,别认亲到一半,你饿晕了。”
汤圆托着下巴,“那我就再等一会儿,也等等娘。”
他也不知道林秋然对着镜子在脸上抹来抹去为了啥,本来就很好看啦。
作为一个小孩,除了林秋然说的那些,以后多个人对他好,汤圆愿意认亲还有一个特别重要的理由,那就是什么东西多就显得厉害,他有两个爹,别人只有一个,原来他以为自己一个爹都没有呢,那简直不要太厉害了。
孙氏看得直笑,她也一早过来了,今儿打扮得很是隆重。身上已经看不见当初在萧家村的影子了,养尊处优数年,到京城后各种补品喝着吃着,反倒有种京城老夫人的雍容福气在,慈眉善目,让人见之甚觉亲切。
原本林秋然想让孙氏主持,可孙氏推脱说自己不会说个啥,这是大事,出丑不好。
等林秋然收拾好,一家坐下吃早饭。如今像这样一起吃的时间并不多,萧寻要上职,汤圆出门也早,有丫鬟厨娘,不用林秋然和孙氏大早起来准备,林秋然就起得晚。
四人坐在一块儿,说着话吃着饭,怡然自得,不过汤圆并没有吃太多,一门心思都在认亲上。
等小厮进来禀告,“夫人,伯爷,徐公子来了。”
汤圆就飞了出去。
他一边跑一边喊,“徐叔叔!徐叔叔!”
正院离伯府大门有一段路,徐远珩这会儿也才进门。他身后跟着徐管事和一个小厮,二人怀里都抱着礼物,徐管事脸上带笑,好似阳春三月开的桃花,另个小厮一脸傻笑。
别说干儿子了,就是徒弟都得孝敬师傅的,这白得一个大儿子,乖巧懂事,怎么不算天降喜事呀。
徐远珩停下脚步,身后徐管事和小厮也停住了。
徐远珩仔细听了听声音,然后快步走了起来,“汤圆?”
“徐叔叔!——”
徐远珩摇头失笑,脚步加快了些,终于在一个灌木拐角处看见汤圆了。汤圆后头有跟过来的小厮,林阳也跑着跟,若不是喊过,他跑得快徐远珩又不注意,这准得撞上。
汤圆眼睛一亮,急忙刹住车,“徐叔叔!你来啦!”
徐远珩把他抱了起来,掂了掂,“嗯,重了些。”
汤圆不敢乱动,“徐叔叔你快放我下来呀,我重了,别把你压坏了。”
听娘和爹说过,徐叔叔受了伤,他这么沉,万一把徐叔叔给压坏了。
看汤圆一脸焦急,还不敢乱动,徐远珩笑着道:“伤已经好了,不必担心,你对叔叔来说也不重。”
汤圆心里晕乎乎的,又贴着徐远珩的耳朵喊他几声徐叔叔。
徐远珩眸中含笑,问道:“今日怎么一直喊?”
汤圆认真道:“这几个字还挺好听的,因为以后就不能喊了,所以才多喊几次。”
徐远珩神色动容,童言稚语最是能碰到心底。这孩子知道要认亲,也愿意。这么快跑出来,自然不是大人教的。
徐远珩哎了几声,抱汤圆去了正院。萧寻和林秋然往外接了几步,不过徐远珩没把孩子给他。
平日那么多机会,今儿就不必跟他争了吧。
他和林秋然点头示意,又冲萧寻笑笑,这才进了屋把汤圆放了下。
他先给孙氏行了礼,“见过伯母。”
孙氏赶忙摆手,“哎呀,这还用行礼,快起来起来。”
林秋然让丫鬟上茶,她对徐远珩道:“我请了安阳侯府夫人来主持,一会儿应该到了,你先坐下喝口茶。”
徐远珩脑袋下意识多转了两圈,林秋然才来京城几个月,就跟侯府有交情了。她总是令人刮目相看,不过再一看,萧寻就站在旁边,徐远珩也不敢多想了。
徐远珩:“嗯,我带汤圆玩会儿。”
巳时二刻,安阳侯夫人云氏来了,她脸上堆着笑,过来也带了礼物。登门总不能空着手,算起来她还是汤圆的外祖母呢,这事让她来做也合适。
林秋然能把这事交给她,说明对安阳侯府这门亲戚很是看重。
不过她心里是觉得若认亲该认门有权势的,但林秋然和萧寻都已决定认个商人做干爹,她就不插嘴了。人家做了决定的事,她哪儿有那么大的脸面求人家改。
林秋然看云氏来了,让林夏喊徐远珩和汤圆回来,时间差不多了,就主持着让汤圆认亲。
孙氏坐在主位,徐远珩坐在右边的椅子上,林秋然和萧寻坐在对面。
丫鬟在徐远珩面上放上蒲团,汤圆跪在上面对他行大礼,行礼后递茶,“干爹请喝茶!”
他声音脆嫩,脊背笔直,年纪小,却也把茶杯高高举过了头顶。
徐远珩接过茶,喝了两口放在旁边,然后起身伸手抚过他的头顶,“汤圆,明者处世,莫尚于中。优哉游哉,于道相从。首阳为拙,柳下为工。饱食安步,以仕代农。才尽身危,好名得华。有群累生,孤贵失和。遗余不匮,自尽无多。形见神藏,与物变化。迎难而上,淡看荣辱。”
徐远珩说的时候汤圆仰头听着,听完后点了点头,“孩儿谨记干爹教诲。”
徐远珩扶他起来,送上礼物,这门亲就算认了。
林秋然在心里舒了口气,汤圆小小一个,仰头认真听徐远珩说话,林秋然就好像看见了他在书院听先生讲课的样子,只觉得欣慰。
云氏也是欣慰一笑,“两家结亲喜上加喜,今儿可得喝些酒,不醉不归才是。”
萧寻拍了拍徐远珩的肩膀,徐远珩伤也好得差不多了,今日能浅酌几杯。
云氏中午也是要留下吃饭的,汤圆这会儿还兴奋呢,又招呼林阳去玩了。
云氏和孙氏说了会子话,她婆母不方便过来,也没有见过这些年抚育萧寻长大成人的人究竟什么样。递过帖子,但孙氏不愿出门,也理解,她就来见见,回去也能和秦氏说说。
云氏笑着问:“您贵庚呀?”
孙氏:“今年四十七了。”
云氏:“我这看不出来,还以为四十出点头的。”
孙氏摸着脸,道:“也是这几年享清福,比以前还年轻了些。”
云氏觉得孙氏人很和善,不是多事的人,但没见过萧寻的养父,人不在她问了句。
孙氏脸色淡了些,答:“回老家了。”
云氏就没追问。
她还送礼物,对孙氏,她是很感激的。若没孙氏,也无今日。
林秋然和萧寻则在隔壁招待徐远珩,徐远珩喝了两口茶后就从怀里拿出了几张纸,是从前签的十三香等香料的文书。
后来林秋然又给了几张方子,前前后后总共有五样,卖得都不错。这个生意好也会带动别的,又是耗用的东西,天下太平,往后生意只会越来越好。
从前是签了五年,然后定的是林秋然占四五,徐远珩站五五,到今年秋月文书期满。
林秋然前阵子也给了口信,有意续约,也让徐远珩安心。
徐管事当时送来的名单和账册她都看过,虽然说能不再合作自己单干,但是她还是觉得这些走南闯北谈生意的事,让徐远珩做着更合适,术业有专攻,她更适合研究香料,多出几种好吃的香料蘸酱,生意能越来越红火。
她有孩子在,汤圆还没到住书院的时候,舍不得走太远。林秋然是不打算再追要分成了,四五其实不算少了。她给了方子,徐远珩操心多,如今徐远珩又是汤圆干爹,他对汤圆也好,若是在追着多占分成,容易弄得两家不好看。
不过还是签五年,她也得为自己打算,时间越长风险越大。期满再续签,也不是什么麻烦事。
林秋然道:“文书该到期了,到时也不知你在不在京城,现在签了吧。”
徐远珩笑了笑,“我也是这样打算的,这回签我让五分利。”
萧寻不懂这些,没有插话,林秋然道:“就按原来的就好,这几年都是你在外奔波,月初还因为香料方子遭受牢狱之灾,于情于理都该你占得多……”
徐远珩:“并非给你,是给汤圆的,就当我做干爹的给的见面礼。”
他想过,林秋然和萧寻日后不一定只有汤圆一个孩子,家里的产业是家里的,日后给汤圆的不知多少,徐远珩是干爹,自然为孩子打算,这是他自己的心意,不能混为一谈。
一月三千两利润,五分就是一百五十两,一年也有一千八百两了,等汤圆长大,有上万两。
给林秋然,他想过林秋然会不要,但给汤圆,林秋然不好替孩子拒绝。
萧寻愣住了,林秋然看了徐远珩半响,徐远珩脸上始终是淡淡的笑意,目光里却有韧劲,却分毫不让。
林秋然轻叹口气,道:“都说长者赐不可辞,既然是给汤圆的,我暂且替他收好,等他能打理这些再交于他,利润就给他单独放着。”
她不缺银子,会和汤圆说清楚的。
徐远珩点了点头,“这样挺好。”
他这没什么事,吃过饭便走了,带过来的礼物有给孙氏的补品,有给汤圆的玩具,还有给林秋然的瓷器。
习惯使然,每回徐远珩都会带。
萧寻看了没说什么, 他是习惯徐远珩如此了,一点心意,收下也无妨。
最重要的是林秋然喜欢这些。
萧寻这边就算记着林秋然的喜好, 也没办法像徐远珩这样做。他每月月俸都是上交的, 然后从林秋然这拿月钱, 一月二十两。有应酬, 是能攒下来一部分,但照这个攒法, 得攒个一年半载,才能买套像样的瓷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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