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本突然出现大段空白,内容无端消失,组上有个女生说是苏祈安准备的,被泼了脏水的苏祈安当场哑口无言。
模拟法庭老师当场在课上当场批评,女生一骨碌地把错推在苏祈安身上,几个小组成员一个屁也放不出。
在场同学倒吸一口凉气,惹了这位老师,等于把刀架在脖子上。
苏祈安自是有口难言,剧本当然是几个人一同准备的,但这会要是辩解无非是无用功,反而惹人不快。
幸运的是她平时表现不错,所以老师最终摆摆手罚了所有人的平时分。
课堂结束后,女生对苏祈安翻了个白眼,小声骂了句:“神经,死装什么。”
余一婕同样对她翻了个白眼回去:“脑残。”
这事儿多少让人心里堵得慌,苏祈安和小组成员并不是很熟悉,也不知哪儿惹了那女生,只抱了书和余一婕一同回公寓。
路上余一婕还在吐槽,说是那女生喜欢的男生暗恋苏祈安,所以她才会不惜用平时分的代价报复苏祈安。
到家和余一婕分开后,她独自站在卧室窗前,可以看到厦城大学的樱花树花瓣飘下,落在风里,飘在看不见的地方。
这是苏祈安近期第四次来酒吧。
第四次,谭斯京不在。
白日里酒吧并不是很多人,颇有几分清吧的意味。
和前几次一样,苏祈安坐在吧台上。
交接班的调酒师问她要不要点酒?酒吧里上了新调的酒,度数不高,不容易醉,微醺。
苏祈安点了点头。
长圆的玻璃杯很快递到苏祈安面前,透明的杯壁里盛着橙黄渐变的颜色,放着一片橙子,昏暗灯光打下时,气泡上升,冰块逐渐被放出透明的折射光,
很漂亮的一杯酒。
调酒师说,这杯叫绝对日落。
苏祈安试了一下,酸甜与气泡交织,清新独特的口味令人惊艳。
是有些微醺的。
她望着酒杯,有些失神。
阮晋伦过来时很难不注意到苏祈安,她独自坐在吧台前,长指一下又一下地点着面前的酒杯。
莫名有些好笑,作为酒吧新手,明显这不是找谭斯京吗?
苏祈安给阮晋伦的印象挺深的,尤其是上回人谭斯京还说她特别。
自觉体贴又爱热闹的阮晋伦过去,打了通电话给谭斯京。
电话还没响的那一刻,阮晋伦挂了。
“好妹妹,等谭斯京?”阮晋伦靠在吧台上问。
苏祈安转头,看见的就是阮晋伦这副散漫模样。
也是那瞬间,她觉得她有机会再见到谭斯京,想法出现的瞬间,苏祈安几乎是立即就点了头。
阮晋伦是个看破不说破的人,他愿意帮她,也是因为上回的缘故,做个顺水推舟的事情。
倘若谭斯京不愿意就再说呗,毕竟这会他也没说愿不愿意啊。
阮晋伦就这么曲着手肘靠在吧台上:“他在楼上,你要不要去找他?”
明晃晃的意思。
“可以吗?会不会不太好?”
阮晋伦纳闷:“有什么不好的?”
“你怕他?”
苏祈安有种莫名的慌乱,倘若说来找谭斯京是一种勇气,那真正和他见面就是勇气散了,成了无措:“没有,怎么会?”
“那跟我上来吧。”
阮晋伦的背影落在苏祈安的眼里,沉甸甸的。
被加过伏特加的绝对落日在此刻后劲儿也上来了。
轻飘飘的。
谭斯京在酒吧楼上的长廊抽烟,挺拔玉立的脊背微弯,趴在围栏上,吞云吐雾,矜贵松弛。
二十多年来去随性惯了,开个酒吧也不忘在走廊贪个自由。
苏祈安过来的时候在背后的落地窗敲了两下。
她说:“谭斯京……好巧。”
谭斯京没应,明显刚刚听到了阮晋伦和她说先走了的声音。
也不想应,当作没听见,静等她自个儿走。
一般来说,这么近的距离,没应,明眼人都知道是不想搭理。
只是没想到,那姑娘还挺执着,又敲了两下,重复着。
那熟悉清音落在耳边,带着不容置疑的糯:“谭斯京。”
谭斯京应了。
捻了烟,刚抽过烟的嗓音微哑,过分的好听,“嗯。”
苏祈安抿了抿唇,也不走过去,从他应的那一刻开始,心间荡出波澜,裹挟着小心翼翼的情绪在里头,“谭斯京,这几天你没有在酒吧。”
这话可多了去了的意思,短短几个字,透露出柔肠百转的心思。
“苏祈安,上回是最后一次。”
懒淡的一句话,听起来残忍十分,明明是这样缱绻的声音,苏祈安没半点喜悦。
她知道这话什么意思,是她唐突了。
谭斯京并不想跟她继续下去,今天是她冒昧了,没回应的第一声招呼就已经是答案。
没由来的一阵鼻酸,苏祈安很小声地呼了口气,低低地说:“我知道。”
浓浓酒味呼出,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么。
通话还在继续,苏祈安脸上荡出微醺后的薄红,“谭斯京,酒吧的酒好容易醉,每次都醉了。”
“调酒师今天调的酒,也好漂亮。”苏祈安吸了吸鼻,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谭斯京说话,嗓音柔软。
额外附加的一面,不如就把时间变得长一些。
谭斯京没转过身,也没去看苏祈安的脸。
半晌,他说:“苏祈安,这是第三次。”
第三次醉了。
哪有真的醉啊,醉不醉心里明镜似的。
苏祈安“嗯”了声。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觉得气氛不同。
苏祈安平日里不怎么分享生活,但不代表她不会。
她把今日里课堂上发生的事告诉谭斯京。
没和老师说的,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尽了,还顺带颇有心机地把余一婕说的那句话也说出:“你说她怎么这样呀,因为喜欢的人是我,就可以这样把责任都推给我吗?谭斯京,我好委屈呀,你说是不是?”
我最近白忙一场了。”
小姑娘软巴巴地吐尽苦水,说的人都心疼。
平日里的语调加上此刻的微醺,听起来有些清甜的可爱,软绵绵的。
谭斯京转过了身,望着苏祈安。
偏谭斯京好认真地附和她,“嗯,是很委屈,那要怎么办呢?”
不知道是错觉吗,总觉得有一阵穿堂风温柔吹拂过面。
明明顺着他的应该委屈的,偏偏苏祈安听着他的回应方才在课堂里的不顺畅瞬间烟消云散。
他的这点嗓音可真适合抚慰人心。
上回周雨喆说要给她相亲,有一点原因如今让苏祈安觉得她说得对。
她说苏祈安二十好几的年纪了,该找个人谈恋爱结婚,否则生活里遇到点事该怎么办?不顺心的事父母一辈的无法理解,伴侣总是可以理解。
谭斯京当真有一把迷人嗓音,能够令她产生这样强烈情绪。
苏祈安着了道,悸动在胸腔里蔓延开来,她遥遥站在那儿,音被风撩的动听,顺着话空气传播到站在长廊上的谭斯京耳边:“谭斯京,我醉了。”
真有人醉了能这样明白地说自己醉了?
那可真是太厉害了。
谭斯京问她:“你又想要什么?苏祈安。”
这样直白地问她,苏祈安没有说话。
气氛安静下来,良久,苏祈安捧着酒杯,在酒吧那样嘈杂的环境下,细细问他:“谭斯京,你想听我和你分享生活吗?”
“想的话,你加我微信呀。”
这话太直白了,太浅显了,明明说好了是最后一面,微信加不加都没区别,偏偏谭斯京删了,那天晚上和做梦一样。
谭斯京不是不懂苏祈安的心。
她的种种行为,性子,都能体现出目的。
女人能够无端地对一个男人示好是什么意思无非就那点事儿。
但苏祈安不一样,摆在明面上的乖软,多少有点单纯。
一开始谭斯京是对苏祈安起了兴趣。
惊蛰那天,苏祈安给他过生日,显而易见是还半分未涉世的存在。
单纯文静的小姑娘。
他谭斯京不想牵扯情场那点破烂事,尤其是这种一看就不逾矩的女学生。
索性把微信删了,彻底断了念头,哪知今天她会过来。
苏祈安是真的固执,倔强。
同时也能确定,她清醒得很,清醒地想要跟着他。
谭斯京笑了,那勾人腔调里带着刽子手的锐利凌迟,却蛊惑灵魂。
“苏祈安。”
他停顿,“别白费心思。”
“我没有呀,我在问你呀。”这样慢吞吞地回答,倒成了她在问似的,“我只是想要一个,再见你的机会。”
再后来苏祈安说了些什么她不记得了,只记得谭斯京真是个令人望而却步的存在,真不是她能够得到的。
她细声细语地说着不知从哪儿学来的技巧,敢用自己那一星半点的软糯去赌谭斯京的回应。
谭斯京长叹一口气,似无奈,似感叹。
又似在说,自己怎么会任由一小姑娘胡来?
最后归于一句:“过两天飞美国,别来找我了。”
“谭斯京。”苏祈安装作思考模样,其实心跳早已震耳欲聋。
她一步一步走到谭斯京面前,仰头与他对视,“你真的,不要我等你回来吗?”
声线温软娇柔,沁着吴侬软语的魅惑,叫人心神荡漾。
谭斯京从美国回来,那天,苏祈安说等他回来,还说要去接他。
哪知临时改了课,还需要去趟周新文的办公室改论文。
掐着谭斯京应当上了飞机的时间,苏祈安打了通电话给他。
嘟嘟声在耳边响了两回接通。
“谭斯京。”
“嗯。”
那沉懒低磁嗓音传到耳边。
“我接不了你了,我改课了。”苏祈安窝在床上,闷闷的声色藏着可见的低落。
“嗯。”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细细碎碎的声音,应当是谭斯京在放置行李。
“怎么办呀。”苏祈安眉眼之间沁着温柔,那双眼眸水润润的。
“什么怎么办?”谭斯京平静问她。
“我接不了你了。”苏祈安轻叹一口气。
这样的行为,她已经不再藏住,而是任由风吹开装满谭斯京名字的那一页书本。
怯懦嗓音里盛满孤注一掷的勇气。
“谭斯京。”苏祈安柔软地问,“可以,先欠着吗?一次接你的机会。”
听筒里暂时没传来答声。
直到听到飞机广播里传出流利的英文,在说飞机即将起飞,请将手机关机或调至飞行模式。
在这样的背景声下,谭斯京含笑,淡淡说:“随便。”
这话是什么意思,苏祈安可太明白了。
在谭斯京那委婉同意了的语句里,苏祈安在第三天的时候,给他打了通电话。
谭斯京接了,但话少得可怜,这也算够了。
谭斯京回到厦城不到一周,时差刚倒回来,就听到阮晋伦住院的消息。
听说是在芙城某条街上看到一姑娘,急着追过去,结果被车撞了。吓得人姑娘以为是个变态,拔腿就跑。
住院倒不是什么大事,轻伤,两三天就能出院,只不过阮晋伦气得半死,约了几个朋友出来玩。
地址定在谭斯京新开的酒吧,人到的时候阮晋伦已经在二楼开了间包厢。
三个人在玩□□,其中一个穿着红色卫衣的笑骂今晚输的裤衩子都要没了。
他曾和谭斯京同校两年,但和阮晋伦最熟,叫罗北和。
谭斯京把车钥匙丢在茶几上,人就这么往沙发里一窝,算是露了个面。
阮晋伦投来一眼:“好哥们,我受伤了你也不看看我?不看我就算了,人江苻从意大利回来就为了这一眼酒吧,怎么说今晚都得把酒吧清场。”
谭斯京听着这中气十足的分贝,低声一笑,没应。
看向坐在左侧那沉稳男人,淡声说:“话倒是多了,脑子不好使,否则怎么会被车撞。”
江苻回看谭斯京,没忍住笑:“还得是你。”
“你少说我,上回过生日也不知道和哪个女人去过,把我关你家门口,问也不说。”阮晋伦无语吐槽。
说曹操曹操到,谭斯京拿着手机在手里把玩一圈,那电话就响了。
冷白长指就这么一点,那每日在耳边听到的清甜声就这么落在耳边。
“谭斯京,你今天在做什么呀?”
谭斯京温和平声:“在酒吧。”
“吃饭了吗?”
“没有。”
能让谭斯京这么随和地说话,绝不是男人。
阮晋伦做噤声动作,放了手里的牌,就这么直勾勾看着谭斯京,恨不得贴到他身上。
半分钟后,电话挂了。
阮晋伦大呼:“谁啊?”
谭斯京不疾不徐地坐到桌边,摸了两张牌,慢条斯理地,仿佛手里握着的是什么上好的东西。
他总是能这样,即使旁人快等疯了,谭斯京依旧能漫不经心回过去,偏生那浑然天成的矜贵气息叫人生不出半点气,还觉得是应该的。
瞧了眼手里的牌,又点了支烟。
没抽,就这么燃着,在缥缈升起的灰白烟雾里,谭斯京回了阮晋伦的话。
“上回那姑娘,苏祈安。”
“苏祈安?哪个苏祈安?厦城一中那个?”听到苏祈安的名字,穿着红色卫衣男人终于开口出声。
“厦城一中?卧槽,我终于想起来为什么她眼熟了,原来那妹妹以前和我们同校。”阮晋伦诧异,分贝都忍不住提升一些。
谭斯京懒散抬眸,嘴角挂着漫不经心地笑,对他们说得丝毫没有印象。
阮晋伦看他,说也只有他会把这种浑痞拿捏,哪个姑娘不被他迷倒。
江苻笑骂阮晋伦:“别转移话题,苏祈安是谁?”
罗北和点了烟,吸了两口说:“就以前那高二的,哪个班忘了,她爹是厦城哪个大学的教授吧,她高中想交个朋友她爹娘都调查得一清二楚,当时走廊那事情不是挺火的吗?”
“她爸妈都教授书香门第,这类人责任最重,讲究又麻烦,屁事多,随意点得了,不然纠缠起来难搞。”
“看着不像啊,她就是安静了点,不至于吧。”
阮晋伦皱眉头,酒吧那回他一
眼就看出苏祈安对谭斯京的心思了。
谭斯京把牌丢桌上,神色颓怏,淡淡说:“少说话,有那些功夫多管教你家那点莺莺燕燕,上不得台面的事。”
这倒是谭斯京头一回一击中的调开圈子里那点破事说,分明倦淡的语气,却叫人难以忽视那无形压迫感。
阮晋伦闭了嘴,罗北和继续深吸一口烟,吐出烟圈。
他也不敢惹谭斯京,谁不知道这祖宗睚眦必报,难伺候得很。
只有江苻,瞅了眼谭斯京手边的牌,慢条斯理地说:“说你们欠这祖宗的吧,赶紧给钱。玩个牌都玩不过他,还想管上他的事?”
“谁不知道他有自己的想法。”
谭斯京咬烟,没多久那灰白烟雾便遮去他的神色。
不知怎么的,他突然想起电话里苏祈安那软糯的嗓音。
得了,就一姑娘,那点心思都摆在脸上。
还能挑起什么大浪?
他低笑一声,忽而就觉得这局没意思得很,掐了烟走了。
夜里安静得很,苏祈安洗过澡在阳台晒了衣服。
拉过阳台门,余一婕从浴室里走出,还抱着手机刷视频,看到苏祈安顺嘴问:“祈安,你最近怎么天天都盯着手机,也不玩,就光盯着屏幕,你出什么事儿了吗?”
也没有天天盯着吧。
苏祈安怔了怔,眼眸柔软,身体比大脑更先做出反应,她下意识地点头,清清丽丽的声:“没有,就是想论文。”
余一婕“哦”了声,没再说什么。
不多时,夜风落在窗台的茉莉上,落了花瓣。
晚上,苏祈安回了家,在卧室里解锁手机,上回把谭斯京的微信加了回来。
手指点进他的朋友圈,反复看过多少遍,明知道翻来覆去什么都没有,还是习惯看。
没想到,甩入眼里的是他十多分钟前新发的一条朋友圈。
一张十分随意的照片,ip是纽约某滑雪场。
照片定格在谭斯京穿着一身黑色滑雪服,站在冰天雪地里的滑雪板上,
额前碎发微遮去那戴着的黑色滑雪镜,皑皑白雪里他稍低头,游刃有余地滑雪。
背后是无边无际的滑雪轨迹。
这样漫不经心的姿态,却叫人难以忽略他那肆意妄为的气质。
苏祈安甚至能够想象他在滑雪时的模样,自由,潇洒,与雪天融为一体。
光是想想他那张建模一样的脸,就要觉得酷炸了。
他是没有边际的,是无法用界定来形容的。
从高中时,苏祈安就知道,谭斯京是恣肆放纵,不羁张扬而又意气风发的。
那性格就能看出家境背景。
苏祈安不一样,周雨喆掌控欲十足的强,苏父是厦城A大的教授,总常常和她说,你妈妈生你之前不这样,要理解她,她以前是名医生,怎么怎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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