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一次生气,也是对待其他人的,在徐清落的舞团那次,她被人欺负了。
那次,压迫感太强了,还来不及感受到生气,事后复盘才知道,他气她被人欺负,不懂反击,也气其他的,具体是什么,这会儿苏祈安不太想说。
“送你回家。”
四个字,比微信上还要冷淡。
苏祈安总觉得他在克制,克制什么?
她不问,他也不说。
谭斯京目前还不知道苏祈安的地址,想知道很简单,随便查,打听都能知道,但那太没有意思了。
他要她自己说。
苏祈安偏头,直直地盯着谭斯京的侧脸。
好半天,她都没有要说地址的想法。
她不说,他也不说。
两人之间,就剩下车窗上的雨刮器在操作的声响,静到不行。
最后,苏祈安伸手,在导航里输入她目前住址的地址。
还算可以的距离,二十多分钟。
输入完,机械女声传出一句:“开始规划前往新鸿路53号的路线—”
苏祈安立马松开了手,老实坐在副驾驶上,再不出声。
谭斯京跟着导航干脆利落打了左转灯,启动车子。
车停在红绿灯白线前,谭斯京余光扫过苏祈安漂亮温婉的眉眼,平平静静。
晦暗眉眼如沉寂深潭,胸口处堵的发塞。
“不给我个解释?”
谭斯京终于开口。
约了他,说有事,就是跟着其他人吃饭聊天,笑得温柔缱绻?
留给他的只是一副平静面容?
倘若说苏祈安能够给他带来影响,那影响的也太他妈多了。
那他给她带来什么影响?
终于谈到这个话题,苏祈安的手一直放在她的双腿上不停扣着,最后,她低声说:“你也没问我啊……”
“你看不出来我在生气?”
谭斯京十分直接地说出口,没有给苏祈安半点思考的机会。可以有那么多的话说,偏偏他只说这一句。
看出来了啊。
这句话是绝对不能说出口,分明清楚,苏祈安却说,“我不知道。”
红灯闪烁最后三下,路灯亮起,谭斯京继续启动车子,无言片刻,他继续挑明:“和其他男人吃饭,就是你说的有事?”
“我又不是和一个男人单独吃饭。”明明他的神色还是好生气,可苏祈安仍然这样。
好平静从容。
然后,她的电话响了。
胡明歌打开的电话,苏祈安接起来的时候,雨声伴随着路边车辆鸣笛的声音,嘈杂入耳,她开大了音量。
“祈安,你安全到家了吗?”胡明歌温和问她。
问出口的那瞬间,苏祈安目光扫过谭斯京。
这可真是添了把火,意识到气氛好像更差,苏祈安连忙说:“我快到家了。”
“好的,那放心了。”
电话挂的瞬间,微信弹出条消息,屏幕面容自动解锁,划开,胡明歌发来消息。
“老师喝醉了,一直问我你到家了吗,电话打了半天,按不清楚你的号码,我只能打给你。”
苏祈安回过去,然后切到主页关掉屏幕。
谭斯京不经意地低头,落尽他眼底。
喉间溢出一抹笑,极低,也足够显明情绪。
他好像更生气了。
苏祈安没发觉他看了眼手机屏幕,也怕气氛继续这样下去,小声开始慢慢解释:“去平城之前,实习的律所老师邀请我我和另外一个同事,也就是你看到的那个,回来的时候一起吃饭。”
“我忘了在今天,所以才没和你一起吃饭。”苏祈安低眉,“又不是故意的,我说了明天再一起吃啊,还给你送了花赔罪不是吗……”
提到花,谭斯京刚要柔和下来的眉眼,又覆上淡淡黯然。
他没应苏祈安,没说半个字。
谭斯京这样淡然地反应,气氛没有好起来。
苏祈安:?
苏祈安看着谭斯京,有些纳闷。
她已经解释了,这个人是什么反应啊?
他说给个解释,她给了,然后他是什么样,不理人?
那要叫她怎么样,哄他吗?现在的关系不清不楚的,她有什么资格哄他?不,是他有什么资格让她哄他?
她一点也不想内耗好吗?
苏祈安想到这儿,那漂亮的眉目就舒展开来,用着眼神好用力地瞪了眼谭斯京,也不扒拉着手了,老老实实地坐在位置上。
干脆利落地听雨。
这种安静听雨的节奏没继续多久,谭斯京就把车停到左转红灯,问她:“苏祈安,你记不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
答应过什么?
“不是说了明天吃饭吗?”苏祈安重复了一遍刚刚谭斯京没有应她的话。
红灯切换绿灯,车子忽然启动。
谭斯京再次没应她,神色冷冷的。
苏祈安又看了眼谭斯京,已经有些心浮气躁了。
说了话又不应,她懒得理他。
导航提示已经到了新鸿路53号,苏祈安按下暗扣,安全带簌的一下从身前解开。
她说:“谢谢,我先上去了。”
雨还没停,她不打算找谭斯京借伞,上回的伞都还没还回去,忘了好多次。
还没来得及推开车门,谭斯京终于拉住苏祈安的手。
细白的手被谭斯京握在掌心里,温温热热的。
“苏祈安,喝了那么多次酒。”谭斯京握了握苏祈安的手,嗓音平平,听不出情绪,“有哪次记得?”
苏祈安回头看他,“你说什么啊?”
她听不懂谭斯京的话。
“所以,花代表什么?”
“赔罪啊,还能有什么意思?”苏祈安拧着眉心,“我前面说的话,你一点都没有听吗?”
谭斯京仔细看着苏祈安的面容,温婉柔和,漂亮清秀的脸,那双杏眼里,清润平和,好简单的平静。
和之前不一样,太平淡了,平淡的谭斯京有一时间的哽住,喉间发不出半点声音。
目光就这么在空气中交汇,清清楚楚,明明是这样暧昧的姿势,暧昧的空间,怎么就如此清白。
苏祈安觉得莫名其妙,还是说了句:“明天还是七点,可以吗?”
谭斯京沉默下来。
终于,他松开苏祈安的手。
指腹蜷缩半下,沉闷无比。
“你回去吧,把伞带上。”
苏祈安抿抿唇,推开车门,纳闷:“……什么脾气……”
她没拿谭斯京的伞,进来的时候,苏祈安和保安说过,谭斯京直接把车停进小区里了,两步路的距离,还要什么伞?
她冒着雨跑进大楼,按电梯之前回头看了眼雨里的红旗,雨刮器还在动着,看不清谭斯京的脸色。
苏祈安知道谭斯京不高兴,但是做不出哄他的行为,实在是关系难捱,怕越了界,重蹈覆辙。
按了电梯,上了楼。
谭斯京在雨里停了半晌,倒车出了小区,停在街边,中控台下的烟燃了三支。
半降的车窗,雨水肆无忌惮地飘进车里。
掉头,开进附近的酒馆里,灯红酒绿,隔壁桌几个男男女女聊着天,好不热闹。
阮晋伦在电话那头叭叭的说了一大堆,说徐清落怎么怎么对他好,铁定有意思,说他又看上了什么好景色拍照,说最近的STG,明眼人就是不提苏祈安。
酒馆伴着雨声,音响里放着女歌手缱绻缠绵的嗓音,唱的就是当初和苏祈安在海边的那首歌,“有时候有时候,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相聚离开,都有时候,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可是我,有时候,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
容易醉的环境里,谭斯京愈发清明起来,他总是这样,装着事儿时,大脑怎么样都浑浊不了,反而叫人更加望而却步。
酒杯“啪”的一声放在桌上,挂了阮晋伦的电话。
谭斯京拿着那把苏祈安没有带走的伞,只身走进雨里。
保安刚刚见过红旗开进小区,也看到主驾驶谭斯京的脸,那张脸太权威了,忘不掉,所以这会儿见到来人进小区,保安没有拦。
毕竟前面苏祈安还坐过不是?
谭斯京站在苏祈安那栋楼前,给她发微信。
“苏祈安,下来。”
苏祈安收到谭斯京的消息时还觉得有些奇怪,什么叫下来?
他还没有走吗?
苏祈安走到窗边,拉开帘子。
清晰地看到,夜色融融的雨天里,小区楼下站着长生玉里的谭斯京。
他撑着把伞,就那么遥遥站着。
苏祈安惊了一下,拿着忘给谭斯京的那把伞,下了楼。
下雨天的小区,没有人在外边,安安静静的雨夜。
苏祈安就这么站在楼下,她站在屋檐下,他站在雨里。
冷冷清清的空气里,谭斯京看她的眼神并不清白。
苏祈安看着他,有些诧异:“你怎么还没走……”
谭斯京没有往前,就那么站在原地,没有动。
雨水从伞面滑落,被风吹过,落在谭斯京的脚边,落出圈圈圆圆。
谭斯京握着伞的手紧紧成拳,手背上的青筋凸起,说出的话很不是滋味:“苏祈安,我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
“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吗?”
“苏祈安,在我身边待了那么久。”谭斯京看她,嗓音低沉带着几分卑微,“你没有心吗?”
从前那样高高在上,矜贵清朗的人,如今身份地位早已不一样,这样的放低姿态问苏祈安那样贬低自己的话语。
苏祈安除了怔忪,诧异,怜惜。
还有千丝万缕,密密麻麻如心脏被撕裂的痛感。
是心疼。
干燥的屋檐下,也落下水。
“啪嗒”一声,苏祈安的脸湿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许是听到谭斯京的话开始,她就已经落下泪了。
“谭斯京。”苏祈安的声音变软,变低,还有说不清的难受,“你问我这个,是不是很不好。”
见她哭了,谭斯京朝她走过来,收了伞,指腹擦去她温热的泪水。
苏祈安垂眸,微哽住:“明明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啊。”
连日以来,挑开明的窗户纸,谭斯京用力攥住她的手臂,白日里的情绪在此刻翻滚,声线带着压迫,“谁他妈想跟你没关系。”
好足够的情绪,苏祈安顿住,抬头看他。
泪没止住。
谭斯京深吸一口气,见苏祈安顿住,他耐心把她的泪再擦去,好脾气说:“你别怕我。”
苏祈安垂了眸,湿润的泪水一直落,怎么擦也擦不干。
喉咙像麦芽糖被黏住,怎么也说不出话。
那是一种被挤压了很久的委屈,此刻开了水阀,关不上了。
是委屈,就是委屈,苏祈安怎么解释都解释不清楚为什么是委屈。
谭斯京见苏祈安这样哭,以为是她被吓到,弯腰俯身,只顾得上帮她擦眼泪。
她的眼泪,比外头的雨还要汹涌,淋了谭斯京一身,叫他难受得不得了。
苏祈安抬手,胸口一下一下地喘,握上谭斯京的手,“你,你,再问我一遍。”
她的神色笃定,谭斯京只得再问一次,“苏祈安,你给我送药,第二天不认。”
“平城那天晚上,你亲了我,你说‘我答应你,不和其他男人亲密’,后来你说‘喝醉了,不必当真’。”
“今天,你送我玫瑰,说是赔罪。包括把我的微信免打扰。”
“苏祈安,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重复的问句,清晰明白。换成了缓缓的声线,没了方才那样的心潮。
谭斯京还在擦着苏祈安未干的泪水,他的指腹早就湿了。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伴着谭斯京有些平淡而强硬的话语灌进耳里,苏祈安是不知所措,还有些恍惚的。
“我没有……”
她给他送药,是心疼他病了,亲了他,那些话。
雪花纷飞的夜晚,她扑在谭斯京的怀里,冰冷的怀里除了雪还有炙热的心跳,那些话,醉酒后是难言的真心话,也是被掩盖的情爱,纯粹干净。
不是梦,宿醉后的惩罚就是断片,不记得。
玫瑰,是成年人最简单直白的告白方式,如果有误会,那她一定是太匆忙了,发给江南西时,匆匆,导致的。
解释起来,都太刻意了。
从谭斯京的视角里看来,像极了暧昧拉扯后的反反复复,尤其是他们现在的关系。
谭斯京问她:“苏祈安,你暗恋我什么?”
“为什么耍我?嗯?”
谭斯京这样问她,好像前不久的那点卑微已经不见,苏祈安胸腔里的不快也散下几分。
苏祈安眼睫轻眨:“我没有耍你。”
“为什么给张鹤轩发短信?”谭斯京眼底沉寂,“我对你不好?”
苏祈安摇头,攥着谭斯京的手,哽咽张口,喉间黏腻发不出声,好半天才说:“高中时暗恋你,后来在厦大捐楼那天,我知道你会去名山,接近你是一时起意,总觉得按部就班的生活好没意思,可是暗恋你已经成了习惯了。”
“总觉得在你身边,我要一点点就够了。”提到之前,苏祈安又忍不住开始难捱,像暗不见光的日子又照过来,“可是……”
“可是我要的太多了,我不想要只有那一点点,我想要好多好多,什么都想要,我不想就只当个情人……”苏祈安抽泣,靠在谭斯京怀里抽泣,泪水涟涟,谭斯京的黑色大衣洇湿一块,“我一点也不了解你,一点也不。”
“我不想要这种,什么都不知道,只有一点点的关系。”
苏祈安抓着谭斯京的手,好用力,又好哀伤,哭泣时泪珠无意滴落他的手背,像烙铁印过,生生扛下那痛。
“我没有耍你。”
“是我太贪心了,谭斯京。”
谭斯京看她,眉眼平静又带着些许无奈,“这就是你的所有理由?”
“还有没有?”
苏祈安擦了擦眼泪,在谭斯京平静神色里,原本的措辞在这一刻全被打乱,“有。”
“谭斯京,你为什么从来都不让我了解你呢?你是不是从来就没有瞧得起我过?”苏祈安的声音发着抖,“有些事情,我没去打听,或者你的朋友没和我说,我永远也不会知道,就算知道我从你身边离开后,你过得不好,那又如何,那只是习惯了我对你好,时间一长,你的身边还是会有其他女人。”
“所以,我在你的身边就是可有可无。”
苏祈安抬头,用力看他:“反正,你也从来没有亲自让我了解过你,就像我问过你两次的问题,你也没有回答过我。”
最后一句话,说话的语气,苏祈安比看他的眼神,还要用力。
眼角还是有泪水落下,屋檐下的光线,把泪珠照的晶莹剔透。
等她说完,过了一会儿,谭斯京才问她:“那个问题很重要?”
“重要。”
又怎么不重要,他走了一条从来都不喜欢的路,放弃了喜欢的东西。
但是现在重要吗?那是过去的事情。
她以为永远都没有机会知道答案了,那又怎么样呢,反正,也从来没有了解过谭斯京。
“但是现在说这个也没有意义,反正你也没有打算让我知道,是我自作多情。”苏祈安移开目光,用手遮去眼睛,让自己不要再去看谭斯京那张脸:“我现在知道了,那些人说得真的,露水姻缘,就是露水姻缘。”
先前的话有多沉重,这一刻苏祈安就有多么的轻描淡写。
谭斯京秉着一口气,把苏祈安的手捉住,直直地对上泪眼婆娑的那双眼眸。
那些话有些矫情,谭斯京不打算说,事到如今也有些自暴自弃:“苏祈安,你给我听好了。”
“那点乱七八糟的东西,我是觉得没必要告诉你,你在我身边,开心快乐就够了,学商学法,难道还真要告诉你其中缘由?成了束缚你,绑架你的东西?”谭斯京看着已经有些愣住的苏祈安。
她愣住了,泪水还挂在脸颊上。
“我谭斯京还要不要面子?难道要和你说,学商是为了娶你,不住罗伯威是因为一看到陈设就惦念你,star关了是为了等你回来,和你分开后还去看过你好几回吗?”
“我谭斯京是个男人,不是一有破事就绑架苏祈安的废物。”
谭斯京紧紧握住苏祈安的手:“现在你听清楚了吗?苏祈安。”
“这就是我惦念你的所有理由。”
苏祈安没有想过,没有想过会是这样一个答案。
那天阮晋伦其实什么都没有说,他尊重谭斯京,所以没有说的事情都没有说。
她只说,谭斯京过得不好,挺想她的。
亲口从谭斯京的嘴里听到这些,又成了另外一种心境。
“这么多年,我挺混账的苏祈安,我以为你懂,懂在我身边是个什么分量。”
“苏祈安,我没想过你要的是这些,当时我太忙了,处理工作上的事情,太多人盯着,我以为不把你的存在告诉其他人,是保护你。但身边人谁又不知道,我身边有个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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