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张鹤轩说的“下回”三个字,她没放在心上。
毕竟当初说的下回,现在还有哪门子的下回,更何况这次。
一把伞而已,等哪天再寄到STG就好。
苏祈安一直保持着这种想法,她以为真的没机会了,没有想到她当真见到了谭斯京。
那天是十二月十六号,周一。
帮农民工讨薪这回事儿是个很麻烦的事儿,大多年纪大的阿伯阿婆白日里压根儿没有时间,只有在下了班以后啃馒头的空隙里挤出一点时
苏祈安特意在下班时间去一一找他们核对。
等核对完几份资料后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她还没有吃饭。
徐清落说要来找她,这几天她有演出,特意把休假调整到今天。
夜晚温度很低,苏祈安出来时特意围了围巾,红色的围巾揽过脖子,遮去大片冷意,带来阵阵温暖。
趁着徐清落还没到,苏祈安先走进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买水。
买水的自动贩卖机放在超市里头,拿水时可以隔着厚厚的透明玻璃看到对面的街道。
恍惚间,苏祈安似乎看到一抹特别熟悉的身影。
清风霁月的,散漫不经的,矜贵清冷的,是好熟悉的,是记忆里的。
目光忽而呆滞,街道的对面,是一家餐厅,店名是日语,苏祈安听过这名字,网上很火,也听说楼上有一层酒店,很多达官贵人都在里头应酬。
再过去,是STG。
她差点忘了,这附近,就是他工作的地方。
谭斯京就站在那儿,遥遥地站在那儿,街灯昏暗,像为他镀上一层薄薄的暖光,在这嘈杂繁华的街道上,显得那样好看。
苏祈安怔住一瞬,贩卖机里的水忽然就这么掉在地上。
“砰”的一声,好大声,滚到脚边,把她从失神的情绪里拉出来。
等苏祈安弯腰把水捡起来时,街对面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甚至都找不到,她差点怀疑是不是今天太过疲惫,看错了。
徐清落是五分钟后来的便利店,她风尘仆仆地赶过来,说自己今晚订了酒店,或者去她那儿挤一晚也行。
“反正这么久了,我还没有去你新租的房子住过,去一次也没关系啦。”徐清落毫不客气。
“可以呀,就是我的榻榻米还没到,你睡不到啦。”苏祈安捂着嘴笑。
“这有什么。”徐清落耸耸肩,“我们去吃火锅吧?”
“对面那个潮牛火锅我在网上看评论特别好,听说特别好吃,去试试不?”
两人一拍即合,去了火锅店。
火锅店就在街对面,此刻人满为患,幸运的是还有空位。
徐清落边下菜边说:“宝贝,我觉得我最近跟那个谁氛围特别奇怪,很奇怪。”
恢复记忆的事情阮晋伦知道后对着徐清落的态度更是好上一层,雷打不动地接送她上下班。
徐清落差点以为阮晋伦是不是不务正业,每天空闲时间这么多??甚至隔三岔五给她舞团的同事上午点早餐,下午点下午茶,晚上累了还有夜宵。
同事跳舞崴了脚他都能给她找个专业的骨科大夫,堪称万事通。
神经病啊,他钱多得没地方花是不是。
有病有病有病。
徐清落无语死了。
苏祈安一针见血:“他在追你。”
“宝贝,这我知道啊。”徐清落又不是傻子,“但我不想啊,我说了,说清楚了,他这是在影响我。”
“但是他说什么,他喜欢我跟我不喜欢他没关系。”徐清落再次无语了,“有病啊,去死去死啊啊啊。”
“成年人,冷落一下?”苏祈安想了个办法。
徐清落邪恶笑:“今天已经是我拉黑他的第二天了。”
苏祈安:“……”
这顿火锅吃得还算不错,味道也不错,服务也很好,苏祈安给的评价是值得大火。
出来时已经将近十点,巧合的是,这家火锅店就在那家日式餐厅旁边。
厦城的温度越来越低,夜晚的风吹过来,冰凉凉的,落在脸上有些冷。
苏祈安拢了拢围巾,也是在那瞬间,她的目光再度停留在街对面。
这次,是她站在他的位置,看向便利店门口。
她看到了谭斯京。
不同的是,他坐在车里,主驾驶的位置。
比刚才更暗的街灯,漆黑的红旗停留在冷清道路上宛如正在蛰伏的雄狮。
而他那样懒散地坐在车里,车窗降下,是精致到勾人的侧脸,骨节分明的露出一只手懒洋洋地压着车窗,食指上的素戒在光线下折射出清冷的光。
他太耀眼了,太赏心悦目了。
看过去的时候,很难一下移开视线。
是再分明不过的感觉。
徐清落跟在苏祈安后头,还在吐槽:“阮晋伦刚刚给我发了短信,还说过两天是他的生日,怎么办怎么办。”
“我居然忘记拉黑短信了,宝贝。”
“宝贝,我直接拒绝了,但是他给舞团买了那么多东西,要不还是送个礼物意思一下?”
徐清落没谈过恋爱,她向来随心所欲,只是这回扯到人情世故,也不知道这事儿做得对不对,询问苏祈安的意见。
哪知道一直得不到回应,徐清落奇怪地看了眼苏祈安,发现她在失神,顺着那愣怔的目光看去。
徐清落也看到了谭斯京。
她没再继续说话,偏头看着苏祈安的表情。
这一刻太安静了。
兴许是苏祈安的目光太炙热,谭斯京稍微回过了头。
谭斯京赴了场应酬,多少喝了点酒,车停在街道,在等张鹤轩过来开车。
一个多小时的应酬,烦得很,没有半点心思。
纸醉金迷,人情世故,朝生暮死,像蜉蝣过了今夜就消失,轻而易举就让人厌了,倒不如早早就逃离了。
车窗降下,夜晚寒风凛冽钻进车厢,吹的叫人头疼,导致谭斯京无端想起两天前见到的小姑娘,那抹A字裙在薄雾里显得寡淡极了。
细高跟,她之前鲜少这么穿。
中控底下摸了包烟抽了支,点了。
倒是半点没抽,不过是燃了。
腕骨懒洋洋地压在窗沿,袅袅烟雾从细烟上燃起,遮去谭斯京的侧脸。
街灯伴着月光,朦朦胧胧,他的神色淡而懒倦,隐在车里。
周遭太过寂静,衬得徐清落那声“宝贝”异常大声。
再转头,抬眸。
他看到了两天前站在雨里的小姑娘。
黑大衣,红围巾,素净脸庞荡出不易察觉的胭脂色,那天未瞧见的秋水潋眸湿漉澄澈,眉目婉约,依旧是那样柔和。
四目相对,目光隔着街道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对上,空气中弥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
捻了烟,谭斯京扯了抹轻笑,嘲弄意味。
毫不避讳的视线在空气中交汇,如果没看错的话。
他在她眼里看到了。
也是在那时,徐清落发觉苏祈安的情绪不对。
好像临界值已经达到顶峰,有什么在这一刻迸发出。
她拉了拉苏祈安的衣袖,问:“宝贝,很晚了我们要不要回去?”
苏祈安回过神:“要的。”
然后才移开目光。
那时候有一句话是怎么说来着,如果没有刻意的见面,即使同处在一个城市,一座校园,都很难碰见。
所以现在,遇到了,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
隔着街道,她和徐清落往谭斯京的反方向离开。
十七号,周雨喆收到消息说是花店的物业变更需要登记,让苏祈安过去帮忙看看。
苏祈安答应了,等中午下了班才过去。
花店的生意确实很好,尤其是最近快临近圣诞节,很多单主提前预订花束。
整个店隔两分钟就响起“您的饿了么有新的订单—”,苏祈安进来的时候店主正在打电话通知说已经预订完了。
见到苏祈安,店里的帮工甚至还没认出来她是谁,下意识说:“您好,需要什么花?”
苏祈安温和地解释,帮工才喊来了店主。
店主叫江南西,确实如同周雨喆说的那样,长得挺不错的,身高也高,和花店店名“江南的花”一样温和。
变更需要等物业派人过来,苏祈安在这儿等着。
江南西提前倒了水给苏祈安,店里需要打包的花很多,只请了一个帮工,压根儿忙不过来。
等过完变更时,帮工拿着单号过来说:“江哥,这
单子怎么办?比较贵重,那边点名说不要很忙碌的骑手,现在店里很忙,没有两个人都忙不过来。”
“是STG的。”帮工补充了一句。
江南西沉默一瞬,正要说些什么。
也是那瞬间,鬼使神差的,苏祈安挺客气地说了句:“方便的话,我可以顺路捎过去。”
她下午正好要往那儿经过,顺手的事情。
说多少,也有点私心,倒不是为了见上一面谁,也不是为了偶遇。
纯粹只是想帮个忙。
江南西朝苏祈安露出温柔的笑,他本身就属于那一挂的长相,这会加上这笑,显得柔和极了。
他没跟苏祈安客气,“下回来店里,我送你一捧茉莉。”
“谢谢。”苏祈安轻轻颔首。
为了方便,苏祈安和江南西加了微信。
要送的花束是淡雅的百合和向日葵的搭配,典型的商务花束,苏祈安提前了解到,这是STG送给合作伙伴的生日花束,合作应酬。
新鲜采摘的花瓣上带着透明水珠,闻起来清新自然,苏祈安捧着花束先一步进了STG。
关于STG的事儿苏祈安不是没听过,有时律所也会接到一些商务上的官司,都忘不了提一嘴关于最近新起的谭斯京。
都说他争气,有谭仲言的风骨,没两下就搅起风浪。
那点事儿又从脑海里泛起,像走进大海,浪潮迭起。
STG装修格局属于极简风,厅里几笔简约线条勾勒出冰冷又商务的设计风格,乍一看倒觉得平平无奇,仔细一瞧,尽是细节。
前台收了花,苏祈安替花店签了字,没想逗留,背后却有人叫住了她。
“苏,祈安?”一抹带着疑惑的声音喊住了她。
也是在那瞬间,苏祈安忽然觉得空了什么。
苏祈安回首,是位娇媚又婀娜的女人,她摇曳生姿,仪态万方地朝苏祈安走来。
“好巧,居然在这儿看到你。”谭茉勾了笑,“说了,我们会再见的,没想到会在这儿。”
谭茉是在吸烟区看到苏祈安,她穿着墨绿色旗袍,披着件毛绒又华贵的大貂,白皙指节夹了支细烟,走过来之前捻了,只剩下快闻不到的烟草味。
几分港味女人,全显出了,倘若不是在STG,苏祈安以为误入了电影片里头。
她礼貌微笑:“你好,谭小姐。”
声线疏离淡漠,显而易见的客气,像是打了个招呼就要离开。
“和他没关系了?”谭茉却说,“确实,他一个人撑起STG,很难想象吧?”
苏祈安不太理解谭茉说的话,没有想理会她。
谭茉却朝苏祈安递了张名片,“有什么需要的,打这个电话。”
薄薄的烫金黑名片,却是国外有名的律所,行内人挤破了脑袋也想去那儿,苏祈安却不费吹灰之力,和谭茉说上两句话就得到了?
周新文曾说过,他学法就是为了一睹这家律所的风采,只可惜活了大半辈子都没进去过一次,可惜死了。
当真是和做梦一样。
烫金的名片,像捧了把火,灼热地烧,痛得厉害。
苏祈安在想,这是不是迟来的奖励?
谭茉却把手搭在苏祈安的肩上,稍稍凑近她的侧脸,过分亲密的距离,耳边是那宛如妖精般的蛊惑嗓音:“别想太多,上回就该送你的。”
苏祈安沉默一瞬。
让她失神的不是谭茉的话,而是远处从电梯下来的男人。
黑色大衣里头是一丝不苟的黑色西装,像在春日里泼下的黑墨,衬得颀长身姿更加优越,眉宇间依旧淡然,黑眸慢条斯理地从这儿看过来。
步伐懒洋洋的,分明是朝她这儿走来。
苏祈安没想和谭斯京打照面,连旧情人都算不上的身份,哪儿要什么再见。
她转身,硬是露出一抹笑,把名片丢进了垃圾桶里,“谢谢你的好意,但我想,我应该不需要。”
谭茉捂着嘴笑,一点也不恼,像是早就猜到了,“没事儿,下回再给也可以。”
苏祈安走到STG门口,松了一口气,才发觉手上的手链不见了。
后知后觉意识到,那空了的感觉代表什么。
手链是一个月徐清落送她的,纯银的吉祥云款式,说是她团建抽来的奖品,代表好运,不贵,纯属心意。
苏祈安回头折返去寻,兜了一圈什么都没找到,有些无望地再次走出STG。
也是在那时,方才给她登记过的前台捧着手链递给苏祈安。
“小姐,您的手链。”前台说话十分友好。
苏祈安有些惊喜:“谢谢。”
前台微笑着,没走,而是问她:“小姐,有人托我问您。”
“之前的手链,不要了吗?”
谭斯京过来时谭茉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不忘倒打一耙:“都怪你,把人吓跑了。”
这话倒也不算是倒打一耙,毕竟人小姑娘确实是看到他才走了。
只可惜了那名片,是实打实的烫金,烫成粉的,小姑娘几分硬气,把名片丢垃圾桶里了。
谭斯京瞧着不远处的苏祈安,他捡起地上的手链,递给前台还给她。
空空如也,纤细娇白的腕骨,不是之前的首饰。
也是鬼使神差地托了句话给前台,问她之前的手链不要了?
那话有点自作多情了,深想甚至还有其他意思,没必要问,斟酌片刻,事已至此还要什么矫情。
他谭斯京向来坦荡。
谭茉看着他这番行为,打趣了几句。
谭斯京却没应,只说:“你少惹她。”
没有敬语,几个字,就足够代表什么。
乍一听语气还有点冰凉。
谭茉无辜极了,媚而不妖的眼眸轻轻上挑:“我把名片都给她了,分明是诚心诚意的邀请,哪儿欺负你的小姑娘了?”
谭斯京平静投来一眼。
冷情冷眼,谭茉轻轻“啧”一声,“上回的事儿,完全就是想说你,这不没来得及说,小姑娘不就跑了吗?”
谭茉这人爱看热闹,家里两个戏园子都不够看的,还凑上他谭斯京的热闹了?
至于苏祈安,她算不上讨厌,最多半分喜欢,几分友好,又不了解。
但谭斯京她是了解的,“她从你身边离开了,你就没主动去看看那小姑娘?”
“看”这个字,十足的韵味。
简单了说是看,复杂了也能说是其他的。
总而言之,都是那意味。
只要是了解谭斯京的,有哪个不知道之前他身边有个小姑娘,惊讶的是,没几个月那小姑娘先一步离开了谭斯京。
这可真是叫人惊讶,其中弯弯绕绕谭茉不感兴趣,多少都是那点子事,她感兴趣的是谭斯京会不会主动去找那小姑娘。
明显那小姑娘见了谭斯京就走,看头在谭斯京身上。
前台已经把手链递给苏祈安,远远地,谭斯京能看清小姑娘的模样。
咖色大衣,白色连衣裙,冬日的风带着凉意,裙摆在空气中划出微小弧度,那张素净的脸化了淡妆,肤如凝脂,美目流盼。
是独属于江南美人的温婉,足够动人心的漂亮。
倒比几个月前多了几分不同。
是什么,谭斯京不愿深想。
视线里,小姑娘顿了一瞬,眼睫轻颤,依旧是礼貌微笑。
算下来,这倒不是最近的第三面。
仔细想来,谭斯京还真主动去看过苏祈安。
那天她和张鹤轩说要离开,加之从前说的要出国。
谭斯京却几次看她出现在律所。
远远地,算下来两三次吧。
这么久,他不是没主动见她过,不过是他见她罢了。
谭斯京不怎么愿意回答谭茉。
多时,前台过来答复谭斯京。
十分恭敬地转达苏祈安的话。
“谭先生,刚刚那位小姐,”前台停了一下,“她说她不要了。”
第50章
上回说的阮晋伦生日,徐清落拒绝后还顺势说了一句:“宝贝,如果他邀请你,你肯定不去吧?”
“你不去我也不去,买个礼物意思一下得了。”徐清落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疯狂敲。
苏祈安没觉得阮晋伦会邀请她,毕竟她现在和他也没什么关系。
又不是朋友的朋友。
只是后来,阮晋伦还真邀请她了。
他说他想向徐清落表白,就这一次。
拒绝了就不会再找徐清落了。
“祈安,来吧来吧,我们也不算什么老死不相往来的关系吧?”阮晋伦在电话那头声线都放低了,“之前我们关系也算不错吧。”
苏祈安沉默一瞬,“清落答应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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