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被挂断。
镜子前,小姑娘站在距离洗手间和卧室较远的安全地带,神色自若,眉眼沁着温雅。
杏黄色的连衣裙,齐腰长发如墨泼下,婀娜身材一览无余,净□□致脚腕露出。
隔音效果绝佳的公寓,不必担心电话内容被听去。
谭斯京走向苏祈安。
苏祈安问他是不是刚起床?刚起床的话有没有吃饭?
谭斯京说钟点阿姨做过饭了。
苏祈安慢慢走到谭斯京面前,抬手抚上谭斯京的眉眼。
他皱着眉,苏祈安的手轻轻抚过他拢着的眉眼,然后环住那精瘦的腰。
苏祈安柔声细语,“谭斯京,不要皱眉好不好?”
她不喜欢他皱眉,也不喜欢他不开心。
苏祈安那点心思全暴露在谭斯京眼里。
他今日睡得足够多,那通电话谭斯京不当回事儿,丝毫没影响到情绪。
谭斯京揽过苏祈安,圈了她一缕青丝在食指上缠绕把玩,慢条斯理地问她:“选好在哪儿实习了?”
苏祈安摇头,没把她纠结选择的原因告诉谭斯京。
只说也有可能会在一品。
倒不是为了余一婕那电话,而是芙城的到底没顺心,不如选个好的,即使周雨喆在,那也不能影响了前程。
‘有可能’,那只能说明还有顾虑,早说了苏祈安心思浅,什么都摆在明面上。
“苏祈安。”谭斯京拥着她,发丝在手上缠了三圈,有些爱不释手,“选你自己的,别被其他人影响,嗯?”
其实一开始,苏祈安是随心的,随心接近谭斯京。但接近他了,又没办法在他身边随心。
总是担心自己这不好,那不好。
也没和谭斯京说过什么顾虑,话却和影响她所想的对上了,但流入心脏却是暖洋,潺潺流过,苏祈安抬头,眼眶雾气弥漫,不着边地问了句:“那,你给我兜底吗?”
昨天那点多想又被打消了,那句‘听她自己的’,真的是想让她听她自己的。
“行。”谭斯京松了手,发丝一圈一圈又从他瘦削食指松开,落在墨绿色衣料上。
“我给你兜底。”
苏祈安启唇,声是轻的:“好呀。”
这样隐秘的循循善诱,叫她心中一锤定音。
都没说选择,谭斯京却散漫说:“下回接你上下班。”
那样倦淡的模样,落入苏祈安眼里又是另外一番光景。
是她这辈子都学不会的。
懒洋洋的。
也是后知后觉的,明明还没有说去哪儿实习,他却能说出接她上下班那样随意的话。
倘若是遥远的地方呢?苏祈安才发现,谭斯京的肆意妄为,是他的底气,也是他勾人的地方。
是他与她的阶级区别。
也是,她跌进名为他的漩涡的原因之一。
苏祈安联系了一品律所的联系人,投去了她的资料,目前只等通知即可。
谭斯京捞了车钥匙,问她要不要去看海。
看什么海,苏祈安看过好多回,但跟谭斯京看过几回?
看过几回,她也不会拒绝呀。
苏祈安点头,“好呀。”
谭斯京揉了把她的头,换了身衣服带她上了车。
道路光景从眼前迅速划过,车水马龙,路边行人三两。
车开了很久,谭斯京带她前往某座小岛,从车上下来时,岸边即可看见一片砖红色的浪潮铺满海上。
这是赤潮,代表夜晚有惊喜,瞧起来并不吓人。
小岛面积很大,望去一眼到不了头,大风车近在咫尺,抬头像个巨人,苏祈安挽着谭斯京的手。
海风比谭斯京家附近的还要大,苏祈安如墨的发被吹起,她能闻到常用的洗发水味。
谭斯京稍稍俯身,颔首凑近苏祈安,风带着他冷调的气息拂过苏祈安面颊,随之而来的是他温和嗓音:“冷的话,我们就回去。”
苏祈安摇头:“我不冷,也不想回去。”
偏头,她笑:“这是蓝眼泪呀,我想看。”
头发被她抚顺,浪潮迭起,风却小了,阳光照过海面波光粼粼,半洒她的脸颊。
风是刚好的,阳光是刚好的,她这样柔和的笑,低眉顺眼,明眸皓齿,美得不可方物。
谭斯京捏了捏她的脸,“冷就告诉我,带你回去。”
惊奇的是和那天晚上一样,附近有一家唱片店,面积不大,装修风格一眼过去是复式风格,没放音乐,也没什么客人。
进去时,门口挂着的铃铛发出清脆响声,掀开透明纱窗,入目便是一排又一排的唱片盒子,分颜色排放,整齐美观。
老板躺在躺椅上,瞧见有人进来,懒懒翻了个身,压根儿没起身:“试听在左边,挑选在右边。”
还没走到试听区,谭斯京来了电话,他先让苏祈安自己逛逛,自己到门外去接了电话。
光怪陆离的光线透过纱窗,环绕男人背影。
苏祈安半眯眼,忽而就瞧不清这光风霁月的谭斯京。
这电话一打就是半个小时,苏祈安在试听区绕了一圈。
她对唱片的兴趣不高,但遇到有兴趣的还是会停留上那么一会。
走到挑选区时,却意外发现有个架子上摆放着芭蕾唱片。
柴可夫斯基的《天鹅湖》、《睡美人》、《胡桃夹子》,安塞美的《皇家芭蕾》。
周雨喆为了防止苏祈安接触有关芭蕾的一切事物,除了看徐清落演出,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触碰到芭蕾。
苏祈安没忍住拿了一张《皇家芭蕾》到试听区。
打开唱片机,放入唱片。
苏祈安戴上耳机,悠扬婉转而动听的歌声缓缓回荡在耳边。
叫人心之一颤。
直到左耳耳机被摘下,谭斯京低沉声线钻入耳道。
“在听什么?叫你两声没听见。”
苏祈安仰头:“《皇家芭蕾》,你听过吗?”
“没有。”
“要试试吗?”
谭斯京把耳机戴上。
不到半分钟,谭斯京摘了耳机。
无趣且漫长的音乐听得他头疼,真不知道苏祈安是怎么听得入迷。
果真,他欣赏不来这艺术。
转身的瞬间,苏祈安拉住他的手,“不听了吗?”
“我去买单。”
苏祈安“啊”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买什么单?我,我只是听…听听。”
“苏祈安。”谭斯京很深地看着苏祈安,“说真话。”
她看那眼神就是想要。
“说真话,说想要。”
右耳的耳机还在放着跳动的节奏,是最爱的芭蕾。面前,左耳是谭斯京缓慢低沉的嗓音。
不知怎么的,苏祈安低了眉,涌出细密情绪,她吸了下鼻,摘下耳机,关了唱片机,把唱片收好递给他。
“那你,可以买一份送我吗?”
“乐意至极。”谭斯京弯了唇。
买了唱片,苏祈安小心翼翼放进包里。
她想,这一定不能被周雨喆发现。
谭斯京其实并不是很喜欢听唱片,纯粹只是带苏祈安来看看。
但这个下午,苏祈安在听到好听的唱片时,会拿着耳机递到他的耳边,那样欣喜地和他说:“你听,好好听的歌。”
眼眸盛着星月,眉眼娇俏,美得动人。
谭斯京瞧她,忽而就笑了。
听了一下午的歌,谭斯京带苏祈安在附近吃过饭。
七点时分,海上开始涨潮。
夜幕降临,天空以深墨色出现在眼帘里。
苏祈安坐在沙滩上人工建造的秋千上。
海面上一波又一波的涨潮。
直到海面涌上一股荧光蓝的浪潮,波光粼粼,海水洒过礁石,落下一层荧光闪闪。
这是绝无仅有的视觉盛宴。
海风,蓝眼泪,音乐。
苏祈安的心灵受到巨大抚慰,她转头,抓着谭斯京的手臂轻轻晃动:“谭斯京,你快看,蓝眼泪。”
她的眸光闪烁,从秋千上起身,忍不住走到岸边,俯身用手划过海水。
每年的四月到七月,是厦城蓝眼泪爆发的高发期,蓝眼泪是夜光藻,生活在海湾里的一种荧光动物。
不是每一片厦城的海域都能看到。那些能看到的海域也不是每一次去都能看到。
苏祈安自小是厦城人,小时候她见过一次,但后来再也没见过。
周雨喆让她离这些危险的地方远一些,再后来也没了机会。
夜光藻在她手里划过,它的存活时间只有三十秒,落入海水,带着荧光消失。
像烟花,璀璨过后再也不见。
这便是它的价值了。
苏祈安的心情是震撼的,惊喜的,没有遗憾的。
夜里海风吹来,苏祈安的发丝微微凌乱,她笑着。
那是容易引起灵魂共鸣的笑,娇媚动人,宛如夏夜里的玫瑰,迷人又明艳。
谭斯京唇边带着散漫的笑,淡淡应着,没过去,就这么瞧着她。
说实话,他先前觉得苏祈安是有些寡淡,性子静,却在这一刻发觉她藏着明媚。
只是那明媚有些黯淡了,这话听起来矛盾,又在理。
不过是睡醒时无意瞧见一则新闻,说是今晚这有蓝眼泪,他兴致高,带她来了。
谭斯京看着小姑娘盎然勃勃地捧起蓝晶晶的海水,她眉梢里的笑意就没下去过。
漂亮的动人心弦,不可方物,叫谭斯京的心也软了不少。
什么小姑娘啊,一个蓝眼泪,能让她高兴成这样。
不过能看到这样鲜活灵动的苏祈安。
倒也不亏。
苏祈安喊他名字,灵动又娇柔地喊他:“谭斯京,你喜欢吗?”
蓝眼泪从她的指缝落下,亮蓝亮蓝,像银河落下。
谭斯京漫不经心地站着,长腿直立,目光慢条斯理地穿过空气,落在她身上。
对上苏祈安那明亮有神的眼眸时,忽而,那唇就挂了浅淡的笑。
心弦都叫人为之一动。
夜风海风在海平面上融为一体,月色缠绵撩人。
放在枕下的手机振动起来,屏幕上显示着周雨喆的来电。
思绪再三,苏祈安还是长按关了机。
腰间结实有力的长臂揽过,苏祈安落入温热的怀里。
柔软的床榻上,苏祈安被迫转过身,长腿开着,娇美身躯在强烈的刺激下不自觉仰起。
呼吸间充斥着后调回甘的气息,再抬头是谭斯京闭目抱她。
她几乎是很难不去想,谭斯京这样放肆嚣张的人,会陪她一起看蓝眼泪。
准确来说是,是他带她来看。
从前的仰望,没有想到有天会成了并肩。
很多年前,厦城一中曾爆过一条帖子,说是爆,也只是几个班级偷偷发着传。
帖子的主人公是教务处主任,有同学看到他开着一辆迈巴赫,车上还放着一堆黄金,私下开了个帖子讨论他多有钱。
明明讨论对象不是谭斯京,却有人提到他。
那人这样说:“你们懂什么?谭斯京知不知道,高二十四班的谭斯京,厦城鼎鼎有名的富二代公子,肆意妄为,你们看他身上穿的戴的?迈巴赫算什么,人家里车天天轮着开,还不重样。”
有人问谭斯京家什么地位,来学校这么久怎么没听过,贴主回复说都低调,又有人问贴主是什么人,怎么知道这么多,没有得到回复。
但底下已经被顶了二十多条回复,有人说谭斯京性子妄为散漫,荷尔蒙都快炸了,有人说谭斯京自由随性,上个学松弛感极佳,哪和他们这种普通学生一样,人一看就知道未来前程似锦,不受拘束。
苏祈安有幸看到过这条帖子,有关他的文字和那二十多条回复她都快翻烂了。
他们说得对,谭斯京有些与生俱来的松弛感,而他身上那慵懒气息,那是天赋,是底气。
学校球场上偶尔能看到谭斯京随手一投的篮球,三分,七分,无论是哪一个,他都那样的肆意。
有幸,班上的物理老师是教务处主任,那个帖子其实就是苏祈安班里传出去的,教务处主任办公室不和教学楼的老师一起,而是在球场旁边的致远楼,和学校其他主任一栋。
那天班上的物理课代表请假,物理老师随手点了名同学收作业,好巧不巧正是苏祈安。
苏祈安觉得那天真的很幸运,抱着作业到球场时,谭斯京和几名男生在打篮球,听说打的是一场班级赛,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总而言之都是班与班之间的一场较量比拼。
谭斯京在几声喝彩中,就那么抬手投篮,挺拔身姿在阳光下熠熠发光。
仰头,懒洋洋地做出一个抛物线,球就这么进了。
那喝彩声更响亮了,如流水潺潺。
她走得慢,没落下他任何一个动作。
球咚咚落地,几名男生动作迅速利索地抢球。
丝毫没注意到一旁的苏祈安,其中一个男生抱着球与苏祈安擦肩而过,说是擦肩而过,但还是撞到了她,作业本洋洋洒洒地丢在了地上。
左一本右一本,和开花似的。
男生只留下一句匆忙地道歉。
苏祈安站在球场边上,有些呆愣住。
还来不及反应,莫名觉得有些狼狈,下意识地去避开周遭的每一道视线。
尤其是谭斯京的,她不敢想象他是否有看到。
可余光还是捕捉到谭斯京的身影。
他五官立体精致,深邃眼眸晦暗带着初具成熟的淡倦,那身校服被他敞开,宽宽松松的,几分肆意简直是穿透了。
没人注意她,苏祈安俯身,着急忙慌地捡起练习本。
越急越容易出错,地上的没捡起来,手上的因为动作太快又掉了出去。
五十多本作业,丢了一地,半天捡不明白。
谭斯京发现她了,只看了一会那小姑娘脸上就泛出红来。
他走过去,捡起一本。
苏祈安的眼前蓦地出现一只手,替她捡起一本作业。
接着,漫不经心地笑了。
那笑落在耳边像羽毛挠了掌心,有些痒,还有些苏。
苏祈安连着耳朵都红了。
谭斯京手里的那本练习也跟着出现在她视野。
等球赛结束时,苏祈安也回到班上了,没想到不小心用球砸到苏祈安的男生会拦住她道歉。
苏祈安才知道他叫阮晋伦。
只是,她很难忘记,夏日午
后的课间,广播处正好放起歌,与球场上的嘈杂声此起彼伏。
阳光热烈刺眼,落在苏祈安的身上,风是燥热的,脸也是。
光也落在谭斯京手里的练习本上,模糊了名字。
那被模糊的一笔一画,正好是苏祈安。
只可惜,他不会知道苏祈安,是她的名字。
你看,他真的很肆意耀眼啊。
和如今对比,这样的人和她看蓝眼泪。
是无论如何都不敢想的。
所以,这样也够了。
倘若哪一天,他们再也见不到对方,有这样一段回忆也算是知足。
苏祈安拥有着千千万万个暗恋谭斯京的瞬间。
有了这样的瞬间,苏祈安会百次,千次反复爱上谭斯京。
乌云压顶,一场暴雨将至,没多久,雨水噼里啪啦打在窗上,伴随着清脆悦耳响声,窗前再看不清海边景色。
苏祈安醒时洗漱完进了厨房打开冰箱,找出钟点阿姨留下的几个番茄鸡蛋,拿了把挂面下锅。
番茄洗净煮熟剥皮切开,鸡蛋碰碗打了搅拌。
再进房间时,谭斯京站在窗前打电话。
雨声簌簌,却依旧清晰地听见谭斯京的嗓音,也听见了他在和电话里的人说着她的名字。
说‘苏祈安’三个字。
开门声音不大,谭斯京转了个身,目光在苏祈安身上放了半秒,打开落地窗走了出去,再拉上。
动作自然流畅,没有分毫拖泥带水。
隔音极好的卧室,只能透过落地窗望见谭斯京晦涩眉眼,修长指节揉了眉心,薄唇轻启。
没多久,那张扬而不羁的神色便出现在他的脸上。
听不见他说什么,但苏祈安注意到他的肩上落了雨点。
风雨交加,他的发被风带起。
苏祈安抿了唇,掀开被子一角,坐在床边。
之前也是这样,谭斯京避开她接电话,明明这是没有什么的事情,对于她目前的身份来说,太正常了。
但‘苏祈安’那三个字,很难不让她去想,是什么呢?
是说她什么呢?她耽误他了吗?
一旦产生这种想法,说不失落、慌张,是不可能的。
等谭斯京出来时,她强装镇定,面不改色地将谭斯京身上沾染的雨水擦拭掉。
苏祈安低头的模样温婉干净,小巧嫩白的手指攥着毛巾,再往上看,那净白手腕瘦削,只需松松一圈就可握住。
谭斯京有些怜爱地圈住她。
这样的拥着她,苏祈安有些情难自控,难自控的是她想问他,打电话的人是谁啊?她不可以听吗?
其实只要说他不可以,她就可以不听。
只要个答案罢了。
所想的疯狂涌上喉间,百转千回在唇边绕了半晌,最终,她只说:“嗯……我给你准备早餐了,番茄鸡蛋面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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