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画棠摇头，“不是。”
赵琰笑道，“师傅慧眼，我们明年就成亲了。”
师傅更加笑了起来，“模样长得不错，跟你相配，就是不知性情如何，要是个花花肠子可要不得了。”他看向俞画棠。
赵琰继续道，“性情大致是她喜欢的，房中也无妾室，应该是配的上的。”
师傅笑着点头，接过他们带来的茶，又拿出凳子让他们坐下，自己去房中拿热水。
俞画棠看着园子，旁边是竹林，前面是田埂，要是平常心的来住，的确是个神仙住所。
师傅动作快，马上就端了茶出来。后面跟俞画棠聊了一会，大致是一些手艺上的事，赵琰虽然不是很懂，也耐心地听着，甚至觉得十分惬意。
两人聊了半个时辰师傅道，“前面有个寺庙开门了，要去看看吗，我这倒是没什么看头。”
俞画棠见时间也还早，问了一下赵琰的意见，他没什么所谓，只要跟她在一起哪里都可以。
第206章 拜桃仙树
两人便跟师傅告别，临走时师傅拿了些梅子干给她，“我自己做的，你拿着路上吃。”
俞画棠道，“这哪能啊，本来就没给你带什么？”
“老头子快入土了，还要什么身外之物，你平常来看我，跟我说说话，我高兴。今日又见了你丈夫，也更加高兴，就盼你下次来，能带来半个儿女，我还给他们梅子吃。”
俞画棠不好再拒绝，赵琰听了这话倒是欣喜万分，连看着老人家都觉得分外慈祥。
两人跟师傅道别，就去了师傅说的寺庙。
估计是重新开门的，来往香客特别多，门口有些机灵的小道士，见了人就说些好话，让人买些香油。
见了俞画棠他们，小道士上来说，“二位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小庙的千年桃树求姻缘十分灵验，只要来到的，回去就能办喜事。二位要不要买些香，去拜拜？”
俞画棠没说话，赵琰问，“里面不提供香吗？”
“提供，不过那些是给菩萨上的香，这些是给桃仙上的香，香料不同，他们天上司官不同，也有区别的。”小道士口齿伶俐道。
赵琰道，“怎么卖？”
“十文钱一炷，两炷香就十八文。”
赵琰道，“那给我两炷香。”
小道士递过去，俞画棠虽然不信这个，但在寺庙她也不好多言，只是先跟着人进去。
果然一堆人围着一颗桃树在拜，都是些年轻的男女，有些人还买了吊牌，写好后又请师傅念了几句什么，之后挂在桃树上，俞画棠走近看，原来是人的名字。
赵琰买了香，也不能浪费，他点燃后分给她一炷香，自己倒是虔诚地叩拜起来。
俞画棠本来不想拜，可是后面还有人等着，她也不好直接走掉，让别人看赵琰笑话，犹豫一会，她便跪了下去，立马拜完三拜起身离开。
这香是要插在特殊的桐庐里的，表示是给桃仙的单独香火。
那香炉太高，都是男子在，赵琰去她手上拿，让她在这里等一会，便去插香。
随后两人随意看了一会，刚好这边有人在卖同心结，小女孩嘴甜，说了些好话，赵琰又买了一对。
递给她一个道，“听说将这挂在床边，便能永结同心。”
俞画棠不想接，可耐不过他长得好，许多人往这边看，她不想被人围观，只好接下，赵琰问，“回去会挂吗？”
她‘嗯’了一声。
这意思是敷衍，她不信这些，其实他也不信，但是他有所求，也想跟她过一辈子，这一刻他是愿意相信的，回去后自然也是会挂在床边的。
寺庙不大，两人没过多久就看完了，俞画棠道，“回去吧，我怕等会太阳落山了。”
赵琰点点头，找了地方打水，又买了些糕点备着。
这一路也有些远，等回到小院时，天都快黑了。
看着要落下的夕阳，俞画棠问她，“明天什么时候走？”
赵琰道，“大概五更天的样子，那边还有事。”
俞画棠有些过意不去道，“不好意思，本来你就劳累，好不容易休息了，又陪我去了这么远的地方。”
赵琰看着她道，“我们马上就要成亲了，我是你丈夫，以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能带我去，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觉得累。”
俞画棠又问，“那你下次什么时候回来。”
赵琰道，“后面也只有重阳节，中秋节有时间，但这些节日马上就要到了，我应该赶不回来。如果要等到十月份，那就只能抽时间回来。”他说完又道，“要不，等你有空了，让小禄带你来找我。”
俞画棠低头道，“我应该也没有时间，再说吧。”
这时有人从大路过来，俞画棠立马往后退了几步，跟他拉开一些距离。
赵琰看着她问，“什么时候才能同意我提亲呢，如果你觉得现在太快了，那要不十月份怎么样，或者十一月份？”
俞画棠望着他，有些犹豫，半响也不说话，赵琰只好安慰自己，最后道，“算了，也不急于一时，等你决定好了，再跟我说也行。反正是要成亲的不是？”
俞画棠听到他后面问的话，最后也只道，“那等你下次回来再说。”
赵琰无可奈何，也只好答应，“行。你先进去吧，等你进去了我就走。”
俞画棠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他几眼，最后说了句，“那你……路上小心。”
对于他这般回来什么事也没做，就陪着她走了这么远的路，她有些过意不去，但是如果一直道谢，又有些奇怪，之后，她也没有再想。
赵琰走后，商铺就开始忙了，如今长明阁不仅要承担灯盏制作，还要教授徒弟。
俞画棠看着越来越多的学徒，便跟袁掌柜商量将对面的商铺也买了下来，一边是做事，一边是教学。
到了十月初，她再次收到了赵琰的信，信上说，马上就是她的生日了，想要怎么过？他也会尽量抽时间回来一趟，只不过要麻烦她先计划好去哪里。
转眼二十六岁，对于生日，自从父母去世后，俞画棠也没怎么过，有时是自己出去玩一天，有时是自己在家吃几个鸡蛋就完事了。
后来去了京城也没什么人记得，后来就没怎么过了。
如今被他一说，自己才想起这回事。
她想着他又要修建堤坝，又要盯紧灾后的房屋建设，还要时不时去慰问住在临时房和府衙租的房的老百姓，他自然是最忙的。
之后她给他回信，说还是以公事为重，自己这边随便吃些就行，也不用回来。
等到她生日这天，商铺刚好休息，青杏早两日就请假回家了，她一个人打算关好门出去逛逛，谁知许甫来了，“师姐。”
许甫自从被他爹接了回去，就自行接管家里的铺面了，听说现在还做的不错，俞画棠也许久没看见他了，突然一见觉得他长高了许多，如今也不再是那个愣头青少年了，有了些沉稳气息。
“你怎么过来了？”俞画棠惊讶问。
许甫道，“过来进货，想着师姐今天过生日，便来看看。”
“吃早饭了吗，这么早就到了。”
许甫看着她道，“吃过了，师姐刚好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祥源山的乱子草也全部开了，要不去那里走走？”
俞画棠本来今日也无事，见他问的都是灯盏的事，也同意了他的建议，两人走了过去。
到了下午，赵琰回来了，因为一路加急赶回，身上都是被马溅起的泥土，有些狼狈。他先回到房间沐浴，又挑了身衣服，之后吩咐安福去请她。
他记得今日长明阁应该是休息的，她现在应该是在家的。
小禄先去了俞画棠家见没人，又去商铺问了旁边的老板，之后回到小院跟赵琰说，“俞姑娘不在家，出去了。”
赵琰一愣，“出去哪里知道吗？跟谁一起？”他明明记得她一般不会随意外出的。
小禄看了他一会道，“是跟她从前的师弟，许甫。旁边的老板说，许甫今日从家里来了，邀请俞姑娘去看乱子草。”
赵琰怔愣住了。
他知道祥源山的乱子草是这里的一大特色，粉黛乱子草在秋季盛开，颜色粉嫩，远远看着像是云雾，十分美丽。
他原本就计划带她去看的，可昨日一大早出了点事，他处理完，时间就不够了。
如今他千辛万苦地赶回来，她却跟了别人前去祥源山。
她怎么能跟许甫一起去呢，甚至两人如今已经不是师姐弟关系。
“就他们两人吗，青杏姑娘去了吗？”赵琰问。
“没有，青杏姑娘前几日回家去了。”
赵琰只觉得心里堵得慌。
他没跟她说过一定会回来，他不说是因为安抚百姓和盯紧房屋重建十分花时间，他一个不留意，就有人在里面做手脚。所以他不敢跟她准确地说，什么时候回来，因为他自己也不能预估自己今日什么时候回来。
可就算如此他问过她，她一向了解自己，怎么能跟着一个男人去祥源山呢。
况且这个男人还对她有企图，又是这般重要的时间，在她生日这天回来，让她一起出去，她居然也同意了。
为什么？
孤男寡女相处一日，他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只觉得说不出的难受。
他将一颗心完完整整地剖了出来，摆在她面前，却被她亲手捏碎，万般痛苦。
整个下午，他都呆在房间没有出来，他坐在窗边，从日头高升，等到日头西斜，再到日头沉落，心都凉了个透顶。
小禄终于急匆匆地跑过来来说，“俞姑娘回来了。”说完又有些迟疑。
他从窗边走了过来，问，“是跟许甫一起回来的？”
小禄点头，又看了他一眼。后面没有说话。
赵琰知道，她肯定特别开心，两人肯定也会有说不完的话，不然小禄不会这般。
他深吸一口气在院子里站了一会，随后打开院门走了出去。
许甫正在跟俞画棠道别，原本十六七岁的少年，如今已经比她高了半个头，远远看去，两人不像是姐弟，倒像是一对有情人。
等许甫离开，他才去小院敲门，俞画棠开门看见他，十分惊讶，“你怎么回来了啊。”
她将门打开，他进去。
之后便不说话，俞画棠感觉他情绪不对，也只看着他，他脸色沉着，看着有些怒气，良久，赵琰问，“我今日下午才到，小禄过去找你，说你跟许甫去了祥源山。”
俞画棠点头，“嗯，他今日来进货，又说有些问题要问我，刚好乱子草开了，说一起去看看。”
“所以呢，你就同意了？”他转头看向她。
俞画棠这时明白了他在生气甚至是发怒，还带着兴师问罪的意味，可是她只是跟自己的师弟去了一趟祥源山，她不明白他为何这样，心中有些警惕，她答，“是这样。”
赵琰不再说话就紧紧地看着她，她也没有逃避，跟着看他，两人虽然都不说话，但彼此的心情都能感知到，他觉得她过分，她觉得没什么也不明白过分在哪里。
等了许久，赵琰才道，“我原本就计划今日一定会回来，可是昨日早上临时出了点事，有几个百姓下海捞鱼，一去不返，等我带人将他们找回来，已经过了时间了。我只能晚上再走，等到了这里已经是下午了。结果小禄却告诉我，你跟许甫去了祥源山，还是在你生日的这一天？”
“为什么，我想不明白。”他的情绪已经压抑不住了，失去了往日的温和，甚至有了些怒气和质问，“我来这里，你不准我被人看见。我说明年成亲，你百般逃避，甚至是写信给你，你也只回几个字。我万般次告诉自己，不要乱想，要多给你一些时间，你大概是害怕。即便你对我忽冷忽热甚至冷淡疏离，我都不敢有半句怨言，就是如此，你依然不能动容。甚至在你生日这天，跟另一个男人，孤男寡女地一起去看乱子草，甚至他还对你有其他的心思，你告诉我，我要怎么想？我应该怎么想！”
最后他痛心道，“你是在报复我吗？因为我践踏过你的真心，所以你要我尝尝真心被践踏的滋味，是不是！”
俞画棠摇头，抽泣道，“我没有，我只是跟他出去，顺便他想请教一些事情。如果你介意，那就是你开始没想好，我就是这般，以后我不仅会跟其他男子出去进货，也会跟袁掌柜一起去见商户，甚至还会有
许多男徒弟。我没有要报复你，如果你受不了，或者觉得后悔，那之前说的一切作废，我们依然做回从前的自己，你是赵大人，我是手艺人，仅仅而已。正好你也不用这么辛苦!”
回答她的是一声冷笑，他神情冷峻，“所以这就是你的态度，我早就应该能想到，你会轻而易举的后悔。我苦苦等待，可是等来的依然是你的拒绝，我早该想到的，可依然担心了这么久，甚至一次一次为你找理由。你成功了，无论你是不是想要报复我，我都尝到了真心被捏碎的滋味，你成功了！”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院子，不再停留。
第208章 互诉衷肠
俞画棠紧紧捂住唇，蹲了下来，告诉自己不要哭，她已经为他流了太多的泪了。
就如他所言，如今后悔，她输的起，她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一无所有的姑娘了，她还有自己手艺，有自己的商铺，如今再一次被他伤透，她该死心了，走吧，都走吧。
她就适合孤独终老，原本就没报希望，如今也不应该如此伤心，她起身擦掉眼泪，抬头许久，直到双眼再也流不出泪，才进了房间。
可是没过多久，她又听到了敲门声，她连忙擦了一把脸，问，“谁？”
有人答，“是我，师姐。”
她开了门，许甫进来，又将院门关上，像是要做什么决定似的，深吸一口就要说话。
俞画棠见他这样，心里有些不安。后退一步道，“许甫，你这是干什么？”
许甫道，“师姐，你别怕，我只是憋在心里许久了一直想跟你说……”
他欲言又止，又用一种前所未有的眼光看着俞画棠，好似俞画棠不再是他的师姐。
俞画棠捏紧了手，继续后退几步。
许甫向前一步道，“师姐，从去年开始我爹就要给我相亲了，但是我都是拒绝的……因为我知道我不喜欢她们，其实从一开始我一直喜欢的就是……就是……”
他看着她眼中有了迟疑，但是俞画棠明白了。
她立刻安慰他道，“也许是见得姑娘不够多，或者也太年轻了，不如再等两年，等你大一些，对人对事的理解不一样了，就会有喜欢的姑娘了。”
许甫还想说，俞画棠不给他机会道，“师姐一直以来就将你看做是我的亲弟弟，也希望你以后能娶个自己喜欢的女子，幸福地度过一生，如果你实在没有喜欢的，以后我要是遇上了好姑娘，就来给你做媒。总不会让自己的弟弟，孤独一生的。”
她这话一说，许甫震惊地说不出话，弟弟吗，只是看做弟弟吗？
她显然知道了自己的心思，如果自己还这般强求而做下有违伦理的事，自己就不是个东西了。
许久，许甫湿了眼眶，最后道，“我知道了，师姐，……你多多保重。”
俞画棠笑道，看着他说，“我们许甫样貌好，性情也好，以后定会姻缘美满。”
许甫点点头，再不能说些什么，往后退了几步，向她鞠了一躬，最后打开门出去，走进了夜色。
俞画棠看着消失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许甫的出现，让她想起了赵琰的话。
之前赵琰说，跟着对她有企图的男人出去，还是在她生日这一天，她听了十分愤慨，不知道他为何这般说。
到如今她明白了，所以赵琰他一直知道，许甫的心思吗.
刚刚他又是那般伤心的离开，如今又在哪里呢，是回了福州府吗，还是去了哪里？
回到房间，她看着烛火发呆。
所以两人就只能走到这里了是吗，但她心里其实是放不下他的，不管怎么样，她都想去跟他说说自己想法，她原本不知道许甫的意思，如今知道了；她也从来没有想过报复他，她也放不下他，是真心的想要跟他重新开始。
但是说又怎么样呢，他们迟早就会有矛盾，还不如一开始就结束。
她坐了许久，突然意识到，在许多年前，她也是这般在房中苦苦等待，也从来没有勇气过去质问他，询问他，为什么娶了她又这般侮辱她。
如果是放在现在，她一定会去问，他为什要这般做。
就如同此时，这次的事，多年后自己又会不会后悔呢，后悔今日没有跟他说清楚，至少要让明白，自己是一个怎么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