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含笑地对上她愤恨的双眼,早知她此举是故意对他的报复,可是他偏偏揽得更紧。
“哦……”上官栩松开了他的衣服,声音柔柔,“原来徐大人不吃痛啊。”
徐卿安得寸进尺道:“是啊,臣可怕痛得很呢。”
然而下一刻他便神色一僵。
只因抵在他胸膛上的手慢慢挪到了他的颈后,他身前的人踮着脚尖将自己挂到了他身上!
他双目微瞠,偏头看去。
上官栩好整以暇地笑了笑:“那不如这样,徐大人不吃痛,我也更好藏一些。”
为躲旁人,与一青年男子藏匿于幽深处,姿态亲昵,气息声交互,这分明是逾距越轨之举,可上官栩却竟觉心中生出一股隐秘的刺激感,这种禁忌的感觉不致恐惧,反而带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异快.感。
瞬间,她也明显地感觉他的呼吸发生了变化,从他的神情来看他也并没有反应过来,可是从他的眼底中却又似透着一缕莫名的怨怼。
而比起感受那种禁忌的刺激感,她更多的是想看他的丑态。
可是二人对视不过须臾,他手上力气就突然再加重,一只手搭上她的后背用力,让她上身全部倚在了自己的身上。
“嗯!”上官栩被弄得闷哼一声,全身被禁锢。
徐卿安俯身将下巴抵在她的肩上,闭上眼压抑住自己的情绪,呼吸滚烫。
他的声音颤在她的耳侧:“臣……谢娘娘抬爱!”
苏然和随从行至了刚才二人刚才所站位置,那里有石凳歇脚,还算干净,苏然便也坐下暂歇。
随从继续刚才话道:“大人不打算回寺里,那现在下山可有想去的地方?”
苏然通过树木之间的间隙看出去,山下就是净明寺,寺中殿宇房舍鳞次栉比,唯见藏经塔楼高高耸立。
他叹道:“也没什么想去的地方,只是不想回去与她见上面罢了。”
随从颔首:“大人来净明寺本意就是为了静心,确实不宜再和旁人周旋。”
苏然沉吟:“不只是不想和旁人周旋,最主要的还是因为那个人是她……”
此番御史台
大乱,工部被打压,虽明面上她也只是被牵扯其中,但却在每一步中她起到了关键的作用。
就连他此番受挫也是因为她,他来净明寺本就是来静心的,不是来寻不痛快的,有些人不想见自然就不见。
忽然,一旁的山坡后传出一阵簌簌声,苏然立马起身看去。
他凝眸警惕,脚下微动,准备去查看。
然而飞出来的不过是一只鸟罢了。
苏然松一口气。
不过如此一遭他也没兴致,转身对随从道:“走吧,再去山脚下逛逛。”
脚步声渐远,山坡后的人影慢慢显现出来。
上官栩望着苏然离去的方向缓缓步出,说道:“其实和他碰上也没什么,他知道我在净明寺,就算碰到你我在一起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身后清冷的说话声响起时还附带着脚下踩在杂草上的声音,“而且听刚才苏大人话中的意思,他似乎也并不想见娘娘。”
上官栩回身,见徐卿安向她走来,然他嘴里虽说着话,眼睛却并没看路,反而是左手的手掌握着右手的手腕,右手五指虚虚几握,视线就落在掌心之中。
似用力太久之后需要活动又似是在……回味什么?
徐卿安抬眼,见上官栩正在看他,自然地收回手背到身后,藏下自己的心思。
他笑道:“再者说,就算娘娘觉得没什么,但也难保旁人会用来做文章,您想想,他刚才那话的意思是为何不想见您?”
上官栩了然:“无非就是因为御史台和工部的事情罢了,这段时间他停职赋闲,想来家里的那位相公也对他说了些什么。”
“对啊,所以他现在说不定记恨着娘娘呢,娘娘可不能给他报复的机会。”
上官栩闻言看去,徐卿安对她扬眉一笑。
一朝太后私下会见臣子,事情确实可大可小。
可她勾唇道:“记恨我?恐怕在他心里还是徐大人的分量更重一些吧?”
毕竟扰乱御史台全靠的是他在三司会审上的那张嘴。
徐卿安也干脆承认道:“那臣便多谢娘娘照顾了。”
而说到这个,上官栩突然问:“你刚才……没事吧?”
刚才苏然听到的那阵簌簌声其实是徐卿安脚下失力,身体趔趄,碰到了坡上的杂草发出的。
徐卿安敛了笑意,摇摇头:“没什么大碍,大概是身体还没好全吧,刚才多亏了娘娘。”
刚才若不是上官栩眼疾手快,握了把细土向一旁的鸟儿撒出去,苏然还真可能会发现他们。
上官栩想起之前徐卿安用的药,问道:“你的身子到底是什么情况?上次在你府中我就想问,纵是狱中环境不好,但也不至于出来之后像你那样吐血。”
徐卿安浮起笑,目光幽幽:“娘娘不是责怪臣有许多事情没有告诉娘娘么,那臣今日就将那些事情全都讲出来,娘娘可愿听一听?”
苏然下到山底,见青禾和一众侍女侍从站在登山口,他心中立时烦闷,本想转身就走,然而却又觉得青禾或许已经看到了他,便不得不硬着头皮往下走过去。
“苏大人。”
“青禾掌事。”
苏然原以为上官栩应也在这儿,然而他与青禾见礼之后却不见上官栩的身影,不由得问道:“太后娘娘呢?她不在这儿吗?”
青禾微诧异道:“娘娘独自上山了,苏大人没碰到么?”
苏然跟着惊讶:“什么?”
净明寺后山只修了一条山道,上山下山都要走同一条路。
苏然眸色微沉:“我自山顶下来,一路都没有见到过娘娘啊。”
他想起刚才在山上听到山坡后不寻常的动静,拳头握紧,而表面忧忧道:“山道只一条,我确实未曾见过娘娘,然而如今天色渐黑,娘娘又是独自上山,青禾掌事还是快带人上山寻一寻吧。”
青禾面泛担心:“嗯。”
苏然再言:“我和你们一起。”
第21章
山上,徐卿安眉头微蹙,他面露难色,委实纠结:“该从哪儿讲起好呢?嗯……既然娘娘已经查过臣,那臣便先从娘娘查不到的地方开始说起吧。”
“刘昌。”徐卿安抬眼笑,“刘昌的那些话确实是臣激他所致,不过娘娘说得也对,他不至于觉得自己活得太长而自寻死路,相反他还怕死得很。”
“所以臣就稍微骗了骗他,说臣能救他性命,只消他把那些话说出来。”
上官栩好奇:“骗?”
“瞒天过海,起死回生。”
徐卿安将这八个字说得别有深意。
上官栩思忖一瞬后道:“假死?”又冷笑一声,“真是个蠢货,这都相信。”
徐卿安替刘昌辩解两句:“唉,无路可走,无人愿救,他若想活,便只能相信我,只是终归是臣骗了他。此前臣不将此事说与娘娘,其实也是因为自觉理亏,怕说出来让娘娘对臣的印象不好。”
说完他又问:“或者说娘娘是想知道臣是如何让他相信的?那容臣再详细说来……”
上官栩瞥目打断道:“不用了,我既已知晓你是如何做的,其中细节我便不感兴趣。”
徐卿安配合着点头:“好。”
可上官栩继续问:“其它的呢?”
“其它的……”徐卿安思忖道,“张公确实是臣的老师,但平心而论,纵是如此,娘娘也是比老师更好的选择。”
他道:“其实臣选老师和臣选苏相公是一样的,老师虽是一朝相公,但以如今形势来看,老师的相公之位和苏相公的实在相差甚多。”
“大晋朝虽是施行群相制,然而现在的情况却是……那个‘群’字并不明显。老师都尚且无法保证职位应有之权,那么臣这个嫡系又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得到大展宏图的机会呢?”
“等到老师能够像苏相公那样挥令群臣的那天么?”徐卿安无奈笑一下,“那与其等到那天,臣为何不直接向苏相公示好,一点一点地在他手下把资历挨上去,成为他的心腹,让他直接重用我?”
上官栩道:“你这话倒提醒了我,你此前说你不选苏公是因为他心腹众多,子侄众多,你难以因此得到重用,可是徐大人,你这般聪慧,得他信任应也不是很难的事吧?就算要费些时日,但是他手下的机会可是比我的多得多啊。”
徐卿安答道:“娘娘也说了,要费些时日,可是时日于臣来说就是最紧要的。娘娘见过臣狼狈的样子,娘娘觉得臣还有多少时日可活?”
上官栩想起御医对她说过的话,他服用的药已是用来吊续性命的了。
可是分明是令人悲切的话,他竟还带着笑意,就像他口中说的短命之人是旁的与他不相干的人一般。
上官栩似笑非笑:“但是看起来徐大人似乎心态很好?”
徐卿安这才叹道:“人生于世嘛,能活一天是一天,何必为了一些既定之事伤春悲秋?还是及时行乐来得快哉。不过也正因如此,许多该争的事情还是得争一争。”
上官栩凝视他:“你和你的老师真的很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他更无为。”
“我呢?”徐卿安请教。
上官栩轻笑一声:“你更张扬。”她双眸微觑,好奇道,“你师承张凡时年岁尚小,按理说,你们师生之间不应有如此大的差别。”
徐卿安点头,勾唇道:“看来臣的生平娘娘查得详细。”
他说:“臣的确五岁拜张公为师,迄今已有快二十年,可是娘娘不知臣拜师不久,老师便远赴京城参加铨选,而后中试去地方为官了么?”
“娘娘应该还知道,臣还有位年长臣几岁的哥哥,他更先拜入老师门下,其实他才是老师的得意弟子,臣不过是沾了他的光才有幸忝列师门。”
“只是可惜三年多前洛州水灾,长兄路过时不幸遇难离世,臣未得他太多教诲,也未得老师太多真传,故而风格也就与他们并不相像吧。”
说到此处,徐卿安停了停,神情落寞,似在对故人缅怀。
然后他才再道:“兄长早逝,自身多病,娘娘觉得臣经历这些之后,臣还应该对自己的一腔抱负循序渐进,徐徐图之么?”
上官栩思忖,他的确没有那么多时间。
而他也看出了她所想,紧接着说道:“旁人逐志,是与竟者争,与自己争,而臣在此之上还要与时间争,所
以臣若想尽早实现青云之志,臣便不能将时间都耗在那些需要按部就班的事情上。”
上官栩接言道:“所以你选我,是因你觉得我可用之人很少,而历来朋党之间争权夺利是最快的上位之径,且我用你谋事,事成之后你就是大功臣,而你也能因此得到你想要的。”
她声音微沉带厉:“你这是在拉着我和你一起赌!”
“是赌么?”徐卿安望去,“娘娘不也有匡扶皇权的想法么?”
他轻叹:“就算是赌吧,然而这也是臣一人的赌局,臣既决意投身娘娘,自然事事都要挡在娘娘身前,开路也好,御敌也罢,臣左不过就是娘娘手里的一把刀,什么时候娘娘觉得臣这把刀无用了,拖累娘娘了,娘娘也只管弃了就是,不必担心臣牵连到娘娘。”
他笑了笑:“臣寿数已定,这些事情还是看得开的。”
纵是其中真假不知,可说得这些话也到底有理。
上官栩沉默。
而徐卿安一眼不眨地关注她的神情,突然凝眸道:“而且……臣还有一个非选择娘娘不可的原因。”
上官栩瞧过去:“什么?”
他目光盈盈,情真意切:“臣还……爱慕着娘娘。”
饶是知道他一贯爱花言巧语,上官栩听到这句话时还是惊了一瞬。
她微微恍惚,蹙眉道:“你说什么?”
“臣说,臣爱慕娘娘。”他丝毫不躲避她的目光,相反,相比于上一句话,他这次说得竟还要更认真。
上官栩觉得自己简直就要被他欺骗。
徐卿安拱手:“臣自杏园宴上见到娘娘的第一眼时,臣便觉神摇意夺,只是初时,臣以为那不过只是惊鸿照影、刹那惊艳,想如娘娘这样皎如明月的人物,自是容易引人欣赏,臣也不过其中之一而已。可是后来,随着臣与娘娘之间不断的接触,臣才知晓臣已对娘娘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上官栩轻笑:“既知是不该有的心思,你为何还要说出来?”
徐卿安:“若论君臣,这自是悖德僭越,但若只论男女呢?臣也不能诉明情意么?”
上官栩无言,忽而想起他刚才从山坡后出来时的动作……
原来他早就心思不纯,他刚才就是在……!
徐卿安见她不说话,脚下往一旁动了几寸,歪垂着头含笑地去寻她视线。
“娘娘也不必生忧,臣自知是臣一厢情愿,只是实在是今日情难自禁,一时没忍住便说了出来,臣不会求娘娘给臣交代的。”
上官栩讥讽:“你还想要交代?”
徐卿安拱手:“臣失言。”
他低头之际再抬眼悄悄瞧了她一眼,说道:“今日之话确实是臣一时唐突,惊扰到了娘娘。为表歉意,不如臣为娘娘赔上一桩补偿之礼可好?”
“又送礼?”上官栩揶揄道,“上次送个礼徐大人可就把御史台搅得一片混乱,这一次又是看准了哪儿啊?”
徐卿安含笑,干脆道:“娘娘不都说了么,御史台乱了,那么就总得收拾收拾。”
“哦?你是想……”上官栩听出他话中之意,将说不说。
徐卿安顺着步道往山下看了眼道:“刚才那位苏大人娘娘觉得如何?”
上官栩一下了然,凝眸沉声:“他可是苏公最器重的侄子。”
徐卿安却道:“在他之前,苏四郎应该才是最受器重的吧?呵,下场还不是那样。”
“苏相公树大根深,娘娘无论是想将他连根拔起,还是压制他的势力,硬碰硬都绝对讨不到好处,只能从旁开始,斩其枝丫,削其羽翼。”
“所以你就最先选择了苏行正?”上官栩语气听不出好坏的,“以前在御史台时,他可是你的官长啊,你就这么对他?”
“娘娘此言诧异。”徐卿安接言,眉目间带上怨色,“他虽是臣的官长,但其实刘昌背后的人到底是谁,娘娘与我都心知肚明,如今臣背上的鞭痕仍在,臣又岂敢忘其伤痛,而事情行到这一步,他之后会如何对臣,臣也清楚,故而充其量这也不过是臣的自保罢了。”
“再者说了,古人有云‘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1],朝堂之争亦是如此,臣先选他也正如娘娘说的那样——这位苏大人备受器重,那么若是最受器重之人折戟沉沙,颓然倾覆失势,那他身后的培育之人是否也会因此身心受创,元气大伤呢?”
他微微笑了笑,如今表情温润,看似无害,嘴上却说着最无情,最让人胆寒的话——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那就让其将死之前,百足尽断。”
风拂树动,草叶沙沙。
密林中,上官栩与徐卿安望着,长久无言。
她总算知道她为何分明抵触他却又需要他,但又还带着一股无端的恶意。
只因他眉眼之间带着她多年已不见的故人气韵,每每与他相望时,她视线都控制不住地停留。
可也正是因此,她厌恶他!
故人的气韵干净高洁,是她认为的世间上最美好的郎君,可是眼下这个相似之人却行着与他背道而驰的事情!
纵是千人千面,上官栩缺也始终觉得他带着故人的影子。
明月高洁、雅正,而他阴鸷、腌臜,他自是远远比不上故人,可偏他就像暗夜潭水,纵是明月高悬,他也总能倒映出一抹浊晖。
这又何尝不是对故人的玷污?
上官栩深深凝望着他,心室中愤意翻涌。
然而转念一想,那又如何呢?
故人已逝,世间本就没有与之相替之人,她如今要做的本就是那些肮脏的、让人不齿的阴谋诡计,这又和她以往相悖了多少呢?
她既已决意于见不得光的污秽中行走,那本就是要寻一个能在暗夜里为她所用的人啊。
而他虚伪、狠毒、不择手段,不正好么?能有几分故人气韵也不过意外所得罢了。
如此想来岂不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好事?
她忽然压抑着,却又透着肆意地低笑几声。
也罢也罢,这样的人管他真心多少,利用也好,虚与委蛇也罢,只要能为她所用,不然他若真转投于苏望旗下,那才是祸害无穷。
而倘若他真有心于她,她也不必避如蛇蝎,相反那便是她能掌控他的最好利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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