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一家人,过来就过来了,咋咋呼呼干什么。”
林霜微蹙了眉起身:“烟雨,你带姨娘回房间歇息,我去见她们就行。”
“不行,要是她们再欺负你…”
“姨娘,放心吧,光天化日之下她们不敢做什么的,我能应付,回房去吧。”
兰姨娘看着淡定的女儿,莫名心安下来,转身和烟雨回了卧房。
林霜转眸思索着弯腰,伸出手指抹了点灶灰,快步回了自己的房间脱了外裳,对着铜镜涂抹一番把额发揉乱,在门被推开之前歪到窗下的躺椅上。
“苏瓷!”
“咳咳…”
只见穿着单薄中衣的少女虚弱靠在躺椅上低咳,纤细的肩背微微颤抖,柔弱可怜。
苏蓉长相肖母,梳着繁琐华贵的妇人发髻,五官颇为硬朗失了几分柔和,多了些咄咄逼人的强势。
苏茵则是肖父,一身浅蓝轻纱长裙尽显文雅清秀,只是此刻横眉竖眼的,破坏了那点装出来的优雅。
“咳咳…”
林霜也没下躺椅,低咳着转头看向姐妹俩。
“……”
只见少女发髻微乱脸色惨白,一双勾人的大眼睛此刻却带着一圈暗青,脸颊削瘦唇色发白。
跟快要死了一样。
苏蓉微眯了眼,苏茵则是缓了脸色,眼中浮现出幸灾乐祸。
“四妹妹瞧着还没好呢?”
“咳…”
林霜攥着帕子掩嘴低咳喘气,无神的双眼带了几分恼怒看向苏蓉。
“你们满意了?你们害我昏睡了一天一夜,咳,还把风寒染给了姨娘,你们还,还来看我笑话是吗?”
苏蓉眼中的疑色散去,冷冷一笑。
“四妹妹此话何意?你受风寒与我们何干?”
“就是呀。”
苏茵掏了帕子嫌弃掩嘴轻笑:“你自个大晚上出去瞎晃,掉进莲池也是你自找的,关我和长姐什么事呀。”
“咳…”
林霜捂着胸口,泫然欲泣:“你们就是趁父亲不在家欺负我,嫡母也不管,就想等着我病死,熬死,三姐姐就能代替我进宫吗,你们休想…咳!咳咳!”
“呵呵。”
苏蓉也目露嫌弃鄙夷,掩嘴后退一步:“茵儿你听听,她还真想攀龙附凤呢。”
“哈,听见了。”
苏茵斜眼打量那张失了颜色依旧勾人的脸蛋,语气冰寒嘲讽:“不过一个卑贱庶女,好大的口气,我们家时代清贵门第,断不会像那些心思龌龊的小官之家,靠着送美貌女儿进宫谄媚君上获利的。”
“咳,是吗?”
林霜也面露嘲笑,上下打量了苏茵一眼:“既是如此,父亲为何放着嫡出的你不送,非得送我这个庶女进宫?因为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我比你漂亮,更容易获得盛宠为苏家助力,不是吗?”
“你!”
“茵儿,你和她一个庶女比较这些做什么。”
苏蓉按住恼怒的苏茵,冷眼睥睨:“我们官家嫡女就该注重涵养内修,仪容端庄,行事婉约,切不能学那些个靠卖弄美貌身段,谄媚求利的卑贱举止,岂不让人笑话。”
“你,你说什么,咳咳!”
苏茵见苏瓷又面露怒色,火气顿时消了大半,优雅抚了抚衣领。
“没错,我是堂堂嫡女,跟你一个卑贱之人计较这些做什么,姐姐,我们走吧,这屋子一股味儿脏得很呢,免得沾上了不吉利。”
“嗯,走吧。”
“咳咳…”
林霜掩嘴起身,倚门目送姐妹俩走远。
脸上委屈恼怒的表情瞬间消失,翘起兰花指点了点乌青的眼尾。
“段位也不高嘛。”
雪柳拿着书本匆匆回来,跟姐妹俩擦身而过之时,听到苏蓉低低的声音。
“先别动手。”
“呃,是…”
苏茵回头看了眼走进院子的雪柳:“长姐,这对贱人母女都病了,干嘛不趁现在动手?”
苏蓉蹙眉扫了眼妹妹:“你也该懂事些了,此番父亲好不容易讨到恩赏,天子莅临何等的荣宠,母亲费尽心思修翻新府邸,严管奴仆,就是想妥妥当当恭迎陛下,让你面圣。”
“这会小贱人病重至此,再下点药估计活不到明天早上,闹出事污了圣上的眼,坏了父亲的计划,你让母亲如何交待?”
“…长姐教训的是,茵儿知道了。”
第4章 中年傻白甜
雪柳小心走进卧房,神色狐疑看向床沿坐着的人,却被她惨白病重的脸吓了一大跳。
“呃,姑姑娘,史书借来了…”
林霜接过书本,抬眸看了眼,嘴角微扬。
不是她吹,论察言观色揣摩人心的本领,女主也比不上她这个老道的绿茶女。
看来苏蓉暂时收手了。
“嗯,出去吧。”
“是。”
房门关上,林霜丢下史书走到躺椅坐下,思索看着窗外的景色。
不用看史书,她知道这个原著剧本的背景时代是架空朝代,叫大雍,场景衣饰描述有点类似唐宋时期的人情风俗。
这里是大雍首都卓京,苏衍是朝廷四品礼部侍郎,正妻赵玉是书香门第的士族之女,育有嫡长子苏励和大姑娘苏蓉三姑娘苏茵,府中有三位姨娘,张姨娘所出庶子苏沐,丽姨娘所出苏蕙,和兰姨娘所出的女主苏瓷。
因为张姨娘丽姨娘都是老夫人指给苏衍做妾的,赵玉尽管不满也没说什么,可兰姨娘却是苏衍自己看中的良家农女,巴巴找老夫人给正经纳进门的,因此也招了赵玉嫉恨,多年来无时无刻都在找茬刁难。
女主打小聪慧伶俐,又因长相出众,很受苏衍疼爱,但到底是一个庶女而已,兰姨娘又是个单蠢规矩的,赵玉这才小打小闹没要了母女的性命,如今涉及到她亲闺女苏茵的前程,这才下了重手。
可林霜却清楚,苏茵上位之后,才是女主的苦难开始。
所以,就算苏瓷进不了宫,她也不能让苏茵得逞。
林霜闭眼,细细思索着原著中的细节。
幸好,苏茵作为恶毒女配,戏份还挺多…
烟雨敲门进来,鬼鬼祟祟看了一圈才关上门。
“姑娘,姨娘让我来看看,姑娘没事吧?”
“没事。”
林霜拉着她坐下:“烟雨,你是打小跟在我身边的,以往你喜欢吃喝玩闹没心没肺的,我都不拘着你,可现在开始,你要学着懂事了,我需要你。”
烟雨连连点头:“姑娘放心,只要姑娘需要我,我一定会好好学的!”
原著中,烟雨的戏份也很多,从一个天真单纯的小丫头,一路陪着女主披荆斩棘,成长为一个聪敏机警的沉稳之人。
林霜微笑点头。
“好,今天晚上,你帮我做一件事。”
临近初秋,晨曦多了几分凉意,柔和的光线洒进窗枱。
林霜,不,苏瓷睁开眼舒服伸了个懒腰,瞥见矮凳上放着一盆尚在冒热气的水,嘴角微扬。
这小胖丫头做事挺快。
待苏瓷洗漱完换了衣裳,上好病态妆容,去主院请安的兰姨娘才带着烟雨回来了。
这是赵玉每天的乐趣,府里三个姨娘每天都得天未亮去主院檐下站规矩,等着主母睡醒,伺候梳洗早饭才能走,雷打不动。
苏瓷接收到烟雨鬼祟的眼神,笑着点头。
“姨娘回来了,烟雨,去小厨房和雪柳做早饭吧。”
“是。”
兰姨娘坐下揉着膝盖,边打量女儿的妆容。
“方才桌上大姑娘还问起你,我只按照你吩咐的说了,瞧着她们是信了,但我瞧大姑娘神色,她今天还会来呢。”
“没事,我这妆容连你近看都看不出端倪来,准能瞒过去的,雪柳那边你注意些,少让她留在屋里就行。”
“好…”
兰姨娘愁绪叹了口气:“现在就希望你父亲能早些回来,姨娘这心也能安稳些,只是还有件事,瓷儿,你改变主意进宫,那赵公子那里怎么解释?”
“解释什么?”
苏瓷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姨娘为什么总提起这个赵鑫?从头到尾就是他一个劲纠缠我,我何曾对他有过半点好脸?要不是因为他,苏茵也不至于这么恨我入骨,我还冤呢。”
赵鑫是赵玉娘家亲侄,去年老夫人寿宴,赵家人前来贺寿,长辈之间有意无意说起亲上加亲之时,赵鑫看到了十五岁的苏瓷,惊为天人,当场反口要换人。
这下可好,寿宴场面尴尬,赵家人丢尽了颜面,苏茵更是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亲事作罢不欢而散。
但赵鑫却不肯作罢,仗着赵家独嫡子的身份,总带着一大堆首饰玩意儿来找苏瓷,赵玉拦不住,苏瓷赶不走。
真真比苍蝇还烦人。
“姨娘,我知道您在想什么。”
苏瓷神色无奈:“之前我不懂事,说不想进宫,您自然是担心我未来亲事的,可你不能认为赵鑫喜欢我就是良配。”
兰姨娘抿嘴,眨巴一双妩媚大眼。
“瓷儿,姨娘也知道你在想什么,赵公子虽是你嫡母的亲侄,但他是赵家独子,他愿意娶你为正妻,只要以后他尽心护着你,你再生个儿子傍身,你嫡母也没办法刁难你了…”
“…唉。”
中年傻白甜啊。
苏瓷长长叹了口气摇头:“姨娘,就拿你来说吧,父亲品行端方是个真君子,对你十几年痴心不改,小心翼翼护着你我,可因为妻妾尊卑之别,加上赵家打压拿规矩说事,你我还是免不了每日被主母蹉跎,艰难度日。”
“但那赵鑫是什么人,形骸放浪花天酒地,还未娶亲就有十几个通房丫头,出了名的纨绔,他看上我是因为这副皮囊,纠缠我是因为新鲜,毕竟以往他看上的女子即刻就能到手。”
“姨娘,你想想看,你有父亲的宠爱傍身尚且这么艰难,若我嫁给赵鑫,他新鲜过了继续纨绔胡混,而我的下场会如何,不用说你也明白了吧?”
兰姨娘垂眸绞着手指,片刻慢慢点头。
“明白了,姨娘就听你的。”
苏瓷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父亲这两日便会回来,到时候我被陛下点了名,那赵鑫就不敢再来闹腾了,但还有件事,姨娘你凑耳过来。”
“什么事呀…”
兰姨娘凑近女儿身边,听她低声说完,错愕瞪大眼睛。
“什么?这,这是卓京啊,天子脚下她,她胆子也太大了!”
“当然,此事万不能传言出去,不然苏家就麻烦大了,但父亲总要知道的。”
兰姨娘神色惊惶咽着口水:“那,那我什么时候说呀?”
“不急。”
苏瓷悠哉抿了口茶:“如果我被陛下点名,按规矩,后宫会派教习嬷嬷来教导我熟悉宫规,我至少还要在家待一个月吧,这段时间若是赵玉再从中作梗,你就把此事告知父亲,给赵玉找点麻烦。”
白天不说人,晚上不说鬼。
午饭刚过,苏瓷满心期待等着主院的好消息,却不曾等来了赵鑫又登门的坏消息。
无名火起。
“咳咳…雪柳,你去主院跟主母说一声,告诉她赵公子又来了,我病中不便见客,你顺道求主母赏点人参给我吧,我实在头晕,浑身都无力,咳…”
“啊?”
雪柳懵逼眨眼:“人参啊?这,这夫人肯定不会…”
苏瓷悲戚掩嘴低咳:“你去试试吧,总好过我这般熬着,咳。”
“…是。”
雪柳只好又出了院子,没注意后面鬼祟溜进屋里的烟雨。
“姑娘,主院那边应该有动静了。”
”也该有动静了。“
苏瓷抿着涂了面粉的唇,大眼弯弯:“好丫头,做事还挺利索。”
“嘿嘿。”
烟雨狗腿哈腰:“还是姑娘教得好。”
昨晚姑娘让她趁雪柳睡着,偷到那小纸包倒了一半药粉出来,今早天未亮留了盆热水告诉姑娘得手,然后再陪着兰姨娘去主院请安,把药粉洒在院里那两盆菊花花瓣上。
苏茵有个挺装逼的习惯,早上必须喝一杯时季花茶纯露水,入秋后菊花盛放,赵玉还特意置了两盆白菊放在院子里,烟雨也亲眼看着丫鬟收集露珠,亲眼看着苏茵喝下。
“姑娘,烟雨觉得好痛快,她们想害人,却被自己的东西害了,这叫什么,嘶,二公子常说的那句叫什么来这,其人之道…”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叫自食苦果。”
苏瓷轻笑掩嘴,眼波流转:“药粉还剩一点吧?”
“对,剩下指甲盖点呢,我偷药粉的时候还给添了点面粉,雪柳指定不会发现少了的。”
“嗯,那待会晚饭就给雪柳吃了吧,明天你只管去找管家禀报,说雪柳这会去主院染了三姑娘的水痘,我在病中不能沾上,打发她去庄子养病吧。”
“哎,烟雨都记得呢。”
主院这边确实鸡飞狗跳。
赵玉刚被雪柳的一番话气得脑壳疼,怒骂一通就起身准备去见那没出息的侄子,不料就见苏茵的丫头紫灵急匆匆跑出来。
“夫人,三姑娘,三姑娘脸上起了好多红疹!”
“什么?”
“三姑娘一直喊着痒要抓呢,刘婆子已经去请大夫了,夫人您快过去瞧瞧吧!”
“都什么事啊!”
赵玉恼火往回走边问道:“大姑娘呢?”
紫灵连忙垂头:“呃,一刻钟前,大姑爷身边的小厮来传话,大姑娘就急匆匆出门了,奴婢也不知道什么事…”
大姑娘去北街青楼抓大姑爷鸡脚,在卓京已经不算什么大新闻了…
“……”
赵玉自然也清楚,沉着脸不再追问,匆匆进了一间厢房,就苏茵正在发火砸杯子。
“我的脸怎么这样了!你们给我涂了什么!”
“茵儿!”
赵玉错愕看着女儿脸上密麻的红疹,心口猛地缩紧。
“这,这怎么回事?”
“呜呜,母亲,我的脸好痒好疼!”
“别抓!”
赵玉猛地按住女儿的手,转头冲刘婆子怒吼:“去把雪柳那小贱人带过来!快!”
走回半路的雪柳被抓了回去,听到赵玉的问话,惊慌失措把小纸包拿出来。
“夫人明鉴,奴婢怎么会害三姑娘呢,这药奴婢一直随身带着,从没碰过啊!”
刘婆子小心打开纸包看了眼:“夫人,确实没少。”
“那茵儿为什么会这样!”
“夫人别急,许是三姑娘刚才在后院小花园那捕蝶,遇上些不干净的虫子了,大夫马上就来了,三姑娘再忍忍别抓,不然留下疤就麻烦了…”
“闭嘴啊!”
苏茵浑身刺痒痒,拼命拍着手背上的红疹跺脚:“我好难受!快想想办法啊!”
赵玉心疼替她拍着背:“快去打井水来给姑娘敷一敷,再去催催大夫,快点!”
“是!”
雪柳被乱糟糟的人挤出了厢房,神色惊慌急急回了水韵阁,不料刚进院子就兜头被泼了盆冷水。
“啊!”
“哎哟喂!”
烟雨急忙抱着铜盆走过来,伸手扯着雪柳湿透的衣领抖水:“我倒洗脚水呢,你怎么正好就给撞上了呢,哎哟,都湿了呢!”
“洗,洗脚水?!”
雪柳连忙呸着嘴,气恼推开烟雨往偏房走,还不忘回头骂:“你看你就是存心的!恶心死了!”
“哎,我真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嘛…”
烟雨嚷着见雪柳进了房,才冷下脸啐了一口:“吃里扒外的死丫头,敢害我主子,活该你喝洗脚水!”
房里,雪柳换下湿衣裳,才发现怀里那个小纸包都被水浸透了,滴着灰白色的药水,急忙小心拿了张草纸包着,忧心忡忡。
她怎么跟夫人和大姑娘说呢…
傍晚,苏瓷吃过饭,留下烟雨陪兰姨娘,意思意思在院墙角落扯了几根杂草用帕子包着,带上雪柳去了主院。
“咳…嫡母安好。”
闹腾了一下午,赵玉脸色阴沉睥着摇摇欲倒的庶女,心情好了一点。
“你来干什么?”
苏瓷把帕子展开:“我听说三姐姐被虫子咬了,这草对红疹有奇效,嚼碎了敷上疹子立即便能好了,咳…”
“……”
赵玉冷冷扯起嘴角:“不用你费心,我茵儿好得很,倒是你,病了就待在房里,别到处瞎晃免得传染给别人!”
“咳,嫡母息怒。”
苏瓷弱弱缩着肩膀,声音带了丝颤抖:“我听说三姐姐脸上都有了红疹,万一不及时医治,抓花了脸可怎么办呀,三姐姐最宝贝她的脸了…”
“你闭嘴!”
戴着白纱帷帽的苏茵冲出来,怒气冲冲就伸手去推苏瓷。
嘿,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哎呀!”
苏瓷惊吓后退之际,侧身避开顺便伸出脚,然后哀叫一声往后跌倒。
“三姑娘小心呀!”
两人一个扑倒,一个仰倒,周围丫头婆子手忙脚乱去扶人。
“咳咳!”
苏瓷抓着雪柳的手起身,低咳着踉跄往前一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