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说不妥呀。”
苏瓷轻笑掩嘴，媚眼如丝：“只可惜，你押错宝了。”
苏瓷转身，又妖妖歪回躺椅上。
“自打父亲传信回来，你天天回娘家守着，无非就是想让你嫡亲妹妹代替我入宫为妃，不光振兴了苏家，还能乖乖帮你在夫家抬起头来。”
少女说着妩媚撑着粉颊，红唇微勾冲斗鸡似的苏茵扬了扬下巴。
“可大姐姐是聪明人，难道不了解你这个嫡亲妹妹什么品性吗？相貌平平脑子空空，你就敢担保她能打败那些身经百战的高位妃嫔，成为苏家和你的助力吗？”
“小贱人你放肆！”
“苏茵你给我闭嘴！”
苏蓉震惊于苏瓷对她的了解，此刻正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应付，实在厌烦动不动就尖叫撒泼的苏茵。
苏茵更气得暴跳如雷：“你是我亲姐姐！你也任由这个小贱人辱骂我！”
苏瓷只管看戏，观察着苏蓉脸上的表情。
她上辈子饰演苏蓉的婢女莲儿，所以关于苏蓉的戏份她都熟悉。
苏茵能成为女主的强敌不是靠她自己，而是被皇后利用的棋子而已。
从进宫到被皇帝赐死，还是个没破身的小小充媛，把一腔怨愤全归咎于女主，整天光谋划怎么追杀女主，哪有空管娘家如何。
而费尽心思把嫡妹顶替庶妹送进宫的苏蓉，竹篮打水一场空没得到半点好处。
娘家父兄怨怪她坏了事就此远离，只能在鸡飞狗跳的夫家每日苦苦煎熬，悔恨当初。
后来还派出贴身丫鬟莲儿，去给身在江湖的女主报信，帮女主躲过了一场苏茵谋划的伏杀。
原著里有提过，女主荣盛归来去给苏蓉道谢，还当众为她在夫家撑腰，备受生活岁月蹉跎的苏蓉哭得肝肠寸断，自此姐妹俩和解。
“苏瓷，你跟我说实话，陛下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大姐姐，圣心难测呀，你先别管陛下有没有看上我。”
苏瓷说着缓缓笑开：“但你很清楚，无论我进不进宫，只要嫡母不从中做手脚，就凭我的容貌绝对能为苏家带来荣耀。”
“哦，还有你的荣耀，这点才最关键不是吗？”
虽然她现在完全改变了剧本走向，不知道苏蓉会不会洗白。
但如今苏蓉急切需要娘家助力撑腰，是毋庸置疑的弱点。
“姐姐你信她的鬼话！”
苏茵又跳脚：“她现在就是没了进宫的机会，狗急跳墙想着避开母亲先攀附权贵保住自己，等她得了势必定会反咬我们苏家一口的！”
“唉，三姐姐，要不我说你蠢呢？”
苏瓷无奈撇嘴：“我虽是庶女，但自小受爹爹疼爱呵护，两位兄长对我也挺好，我亲娘也在苏家，难道我会盼着苏家败落不成？”
“亏你整日自诩知书达礼出身高贵，难道不懂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
“你！”
“茵儿闭嘴！”
苏蓉呵斥亲妹，微眯眼上前坐下：“四妹妹这话说着好听，但你们水韵阁跟我们向来水火不容，你敢说你从无怨愤？”
“自然是有的呀，我又不是圣人君子。”
苏瓷微笑坐起来：“可大姐姐想过没有，我们姐妹的恩怨来源于何处？”
“……”
“大姐姐不说，那我替你说。”
苏瓷淡定摊开手：“那是你亲娘和我亲娘的恩怨，妻妾争宠纠纷而已嘛，哪个大户人家没有？”
“可我们是有血缘的姐妹，都姓苏，确定要为了上一辈人的恩怨，毁了各自后半生的前程吗？”
“若大姐姐是我，你是愿意和嫡母嫡姐斗得死去活来，头破血流潦倒一生，还是更愿意和平相处，靠着嫡母外家势力，靠着高嫁伯爵府的嫡姐名声，得嫁高门互相扶持，振兴夫家娘家，荣华一生？”
“姐姐！”
苏茵神色恼怒：“你别听她胡扯！”
苏瓷却没理会，只管看着思索的苏蓉。
“三姐姐还未出嫁，不懂得大姐姐已嫁为人妇的其中艰辛，更何况大姐姐是高嫁，进门就先低了人一截，事事忍让，若再无娘家倚仗姐妹扶持，往后的日子会如何，大姐姐比我更清楚。”
苏蓉沉思许久，终于开口。
“你想如何行事？”
“姐姐！？”
苏茵错愕瞪大眼睛：“你是不是糊涂了？她是苏瓷！是我们的敌人！你居然真的相信她！”
“紫灵，带三姑娘回院里去。”
“呃，是…”
“你真的疯了！我这就回去告诉母亲你疯了！”
苏茵气急败坏冲了出去，屋里可算安静了下来。
苏瓷微笑，也不废话直奔主题。
“三姐姐相貌品性都像极了嫡母，所以大姐姐可以约束住她们，我的要求不高，只希望嫡母不要插手我的事，还有善待我姨娘。”
苏蓉微微蹙眉。
“就这么简单？”
苏瓷轻笑：“不然呢，难道你能说服嫡母帮我找个好人家？”
“…那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这个我现在没法详细解说呀，得要看我嫁给谁了。”
苏蓉眸色流转：“陛下允了你进宫，对不对？”
苏瓷惊讶掩嘴，一双潋滟水眸妩媚轻眨：“我不是说了嘛，圣心难测呀，我怎么知道。”
“……”
苏蓉起身，垂眸盯着她，嘴角微扬。
“从今日起，我会让母亲善待兰姨娘，还有四妹妹你。”
“那妹妹就谢谢大姐姐了。”
苏蓉出了院门，门帘后的兰姨娘就急急走了出来。
“瓷儿，你，你这是做什么呀？”
“姨娘，你坐下。”
苏瓷握着她的手，神色认真：“阿娘，我就算嫁得再高也无法把你带在身边的，往后你还得在苏府过一辈子，我只想你能过些安稳平静的日子。”
兰姨娘红了眼眶。
“傻丫头，阿娘不是好好的吗，主母和大姑娘以前那样对你，你如今即将进宫，明明可以扬眉吐气讨回以前受过的委屈，却为了阿娘去跟她们和解，阿娘是心疼你呀…”
“噗嗤。”
苏瓷失笑摇头：“阿娘，你以后可多长点心眼吧，别听什么就是什么，我方才那些话十句有八句是假的。”
“啊？”
“啊什么啊，我又不是圣人君子，亲眼看着亲娘受了十几年的委屈，不讨回来那我不是枉为人子了？”
苏瓷说着目露嘲讽：“况且阿娘以为，苏蓉就真的全信了我的话吗？”
“互相扶持是假，互相利用才是真的。”
“对呀，这也没什么不好。”
苏瓷微挑了眉，神色淡淡：“我利用她为我清扫赵玉苏茵制造的障碍，顺顺当当入宫，她利用我妃嫔的身份权势，在夫家能抬起头来，
爹爹利用我的美貌为苏家助力，升官发财，我利用苏家女的身份，入宫成为人上人荣华富贵，不都是互相扶持，互相利用吗？”
“……”
兰姨娘错愕看着有点陌生的女儿，下意识伸手摸着她的脸。
“瓷儿，那你说自小受你爹爹疼爱，不会盼着苏家败落，这话也是假的吗？”
“这句当然是真的，爹爹的做法也没错呀，为官者想要位极人臣，深宫嫔妃想要君王恩宠，这不都是应该的吗？”
苏瓷抬眸好笑：“阿娘放心，我就算八十岁也还是你和爹爹的贴心小闺女，我得了势不疼你们疼谁呀？”
“再说了，苏府里苛刻我们的就那母女三个而已，大哥哥二哥哥对你我一直挺好的，我何至于要苏家败落呀？”
不过嘛。
女主是心怀仁爱宽宏大量的君子，她是心胸狭窄睚眦必报的绿茶。
家里死个主母或外嫁女啥的，也不会对父兄仕途有什么影响吧…
“这就好这就好。”
兰姨娘松了口气，又疑惑追问：“瓷儿还没说完呢，陛下虽然亲手喂你喝茶，可就这么走了，你又如何确定你能进宫？万一你猜错了，那大姑娘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靠直觉确定的呀。”
苏瓷笑眯眯歪头。
因为她有金手指呗。
玄奕是深情男配，对女主一见钟情，成全女主之后隐藏爱意活了一辈子。
那章专属玄奕的番外，驾崩前的心理描写，可赚了她半盆眼泪呢。
况且就拿今天玄奕的表现来说，她百分百确定勾起了对方的兴致。
这会估计暗戳戳在回味她这小妖精的勾引呢…
皇宫，福宁殿。
“咳…”
玄奕触了触些许发痒的鼻尖，垂眸看着案台上的一碗温牛乳。
一个备受主母压制的小庶女，还能保持如此纯真质朴的品性，苏衍功不可没。
唔，那礼部尚书老眼昏花奏折都写不明白，是该退养了…
“陛下。”
大内监庄裕弓腰进来：“陛下今晚要传哪宫妃嫔侍寝？”
玄奕剑眉微蹙，眸中闪过一丝不虞，抬手挥了挥。
“…是。”
庄裕退了出去，秦嬷嬷随即进来行礼：“陛下，苏侍郎已经出宫了。”
“嗯。”
玄奕眸色微闪，端起牛乳抿了口，却又微敛了眉头。
不是这个味。
秦嬷嬷微抬眼见陛下又放下牛乳，颇为狐疑。
陛下少有喝纯牛乳的，今天一回宫便叫了碗过来。
但这会瞧着又不满意的模样。
“陛下，那前去苏府的教习嬷嬷，该派谁去呢？”
玄奕略微思索：“你亲自去吧，除了必要的礼仪宫规之外，别的不用教。”
“是。”
“唔…也别拘着她。”
秦嬷嬷眼中闪过笑意。
“奴婢遵命。”
要不说这圣心难测呢。
从苏府回宫路上，陛下愣是半句话没说，可刚到福宁殿就召了准备离开的苏衍入内说话，赏了两盒贡茶岳山云雾，还有一盒首饰。
果然，她看人的眼光不会错。
那是个顶有福气的小姑娘。
主母院里，赵玉正大发雷霆，苏茵煽风点火。
反观已经定心的苏蓉，悠哉喝着茶。
“我看你真的是疯了，茵儿才是你亲妹妹啊，你居然帮着外人这么糟践她…”
“呵，我糟践她？”
苏蓉放下茶杯瞥了眼满脸疹子神情恼怒的妹妹：“苏瓷有句话没说错，后宫是什么地方，就茵儿这个脑子，能不能活着都是未知数，但母亲当真以为我全信了那丫头的话吗？”
“现在我已经肯定她被陛下看中了，就算我们千方百计阻止成功，但我们又怎么确定陛下会看上茵儿？一个弄不好就得搭上整个苏家，与其这样，不如就让她顺顺当当入宫，为我们所利用。”
苏茵冷笑：“姐姐你又怎么笃定她进宫得宠之后，会乖乖听你的话？”
苏蓉皱眉瞥了眼过去。
“我自是心有成算才会答应她的，苏瓷貌美，男人哪有不好色贪新鲜的，陛下也是男人，我们就趁她进宫得宠的这段时间里，为父兄为我们争取最大的权益，至于以后，那就得看她能不能活下来再说了。”
赵玉微愣，思索着问道：“蓉儿的意思，你要我善待水韵阁那贱人，只是暂时的？”
“呵，这是当然。”
苏蓉惬意抿了口茶：“苏瓷从小就被姨娘养坏了，琴棋书画礼仪规矩一窍不通，唯有一张脸蛋能看。”
“可容颜易逝，宫里什么样的美人没有？等陛下新鲜感过了，母亲觉得就苏瓷那粗苯的性子，能在那明争暗斗的深宫里存活多久？”
“……”
苏茵愕然看着沉默的母亲，用力跺脚。
“娘！怎么连你也相信了啊！该进宫的是我，是我啊！”
“苏茵，你若想活命，就别再肖想陛下了。”
苏蓉冷冷扫了眼妹妹：“待苏瓷入宫得宠之时，你苏家女的身份自然也水涨船高，提亲的人必然都是都不同寻常，届时我和母亲会为你挑个顶好的亲事，一辈子荣华富贵就在眼前，何必去趟深宫那深不见底的水坑？”
“不要！我谁也不嫁！我就要陛下！我就要进宫！”
“夫人！”
刘婆子急急走进来，神色有些忐忑。
“老，老爷回来了，带着陛下的赏赐，还，还有后面跟来的秦嬷嬷和两名宫人…”
“……”
苏蓉微笑看向赵玉。
“这下母亲总该相信我的话了吧？”
“…刘婆子，给我更衣，蓉儿，随我出去迎客，亲自把嬷嬷送到水韵阁去。”
“是。”
“母亲？姐姐？”
苏茵目眦欲裂扫翻了个花瓶。
“啊！你们都疯了吗！进宫的应该是我！是我！”
苏瓷已经洗漱，穿着一袭半旧浅绿宽袖长裙，乌黑的长发只用玉簪松松挽起。
纯素颜的一张脸蛋，少了白天的妩媚娇俏，多了几分清纯稚嫩。
此刻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惊讶不已看着赵玉身旁的人。
“秦嬷嬷，您怎么又来了？”
秦嬷嬷上前，行了个十分标准的屈膝颔首礼。
“老身秦筝给姑娘请安，老身奉陛下之命，前来苏府教习姑娘宫规礼仪。”
“呃，您快请起。”
苏瓷连忙虚扶一把，转头看向笑容满面的苏衍。
“瓷儿你看，这是陛下赏你的贡茶和首饰。”
两个精致的礼盒里，红绒布上放着几个瓷白茶罐。
一旁的红木匣子里，则是三套精巧无比的步摇首饰，绚丽夺目。
苏蓉惊羡看着那华贵首饰，赵玉差点咬碎了银牙，却还得端着得体的笑脸。
“瓷儿，还不谢过陛下的赏赐？”
“…是。”
苏瓷恶寒，准备下跪谢恩之时被秦嬷嬷抬手托住。
“陛下说了这只是小小礼物，不用姑娘磕头谢恩，待圣旨下来，姑娘再行大礼吧。”
苏衍目露惊诧，暗喜欣喜。
陛下对后宫妃嫔向来冷淡，一切只管按规矩办事从无出格。
这般特意吩咐，实属罕见。
“多谢陛下，多谢嬷嬷。”
苏瓷也挺意外的。
但这会秦嬷嬷已经明言她会进宫，再装惊讶就过了，开始适当露出点羞涩又欣喜的小表情。
“唔，嬷嬷今晚要歇在水韵阁吗？我让丫头去收拾房间。”
“老身无妨的，四姑娘明日起要学习礼仪宫规，老身最好是贴身跟着姑娘为好。”
赵玉被苏蓉扯了扯衣角，连忙上前。
“嬷嬷是贵人，怎能住在这偏僻小院，瓷儿，母亲之前已经把竹韵阁给修了一番，就等着让你搬过去呢。”
“只不过这两日正让丫头打扫，又忙着府里的事才耽搁了，今日正巧，你就收拾一下般过去吧？”
苏瓷惊讶眨眼，随后微笑点头。
“瓷儿多谢嫡母。”
竹韵阁原是苏蓉未出阁住的院子，很是雅致宽敞。
这可是赵玉重新修是想给苏茵的，布置摆设家具极为用心，现下也只能听从苏蓉的话，全了苏瓷这个未来宫妃的脸面。
苏瓷的东西也不多，烟雨提着几个包袱，跟在苏瓷身后大摇大摆进了新院子。
一通忙活，等秦嬷嬷和两位宫人的偏房都安置好，夜色已晚，都自行歇下，明日再谈。
而水韵阁里，兰姨娘靠在苏衍怀里默默垂泪。
苏衍很是心疼，温柔替她拭着脸颊：“女大不中留，总有这么一天的。”
“…妾知道的，就是不放心。”
“兰儿可是怪我把瓷儿送进宫？”
“……”
兰姨娘抿着湿润的唇，柔弱可人：“妾身不敢，只是担心瓷儿性子单纯，在后宫那种明争暗斗的地方，会吃亏。”
“兰儿想错了。”
苏衍叹了口气：“瓷儿打小天资聪颖，过目不忘，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是苏家最聪慧的女儿，可她却为了不让我为难，也不想你受罪，所以才一直藏拙，装出一副单纯无知的模样。”
“兰儿，闺女总要出嫁的，我就是再疼她也护不了她一辈子，瓷儿容貌太过出色，普通人家护不住她，高嫁权贵又未必能登正室，我思来想去许久，觉得送她进宫才是最合适的。”
兰姨娘抬起微红的眼眸。
“瓷儿也是这么说的…”
苏衍微笑点头：“瓷儿聪慧，自然明白我的苦心，当今天子才貌出众品行端方，又正值盛年继位新帝，后宫除了中宫国母还没多少高位妃嫔，瓷儿此时进宫是最好的时机。”
“只要趁早诞下皇子公主傍身，以瓷儿的聪慧伶俐，必能一生无忧。”
兰姨娘回想着女儿的细细叮咛，逐渐平静下来。
“嗯，只要瓷儿平平安安，妾身再无所求了。”
苏衍垂眸看着她粉红的脸颊，心口依旧怦然。
“兰儿还有我呢，往后再也无人能让你受委屈了。”
兰姨娘羞涩抿唇，水眸微朦。
“衍郎，兰儿这辈子能跟着你，不委屈。”
“……”
苏衍瞳孔微张，心跳加速，惊诧看着心上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