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若是知道了真相,定会为钱家大爷报仇。
平昌王此时最怕见到的人就是她,面色慌张地道:“钱娘子,你可别乱来,我家小女与宋娘子交好,你若是杀了本王,小女必不会放过你...”
钱铜便知道人不是他掳走的。
而朴怀朗正是与朝廷交好的时候,不可能会在这时候干这等愚蠢之事。
除了这两人还有谁?
钱铜折身去了宋允昭消失的地方,详细问了守在那里的婢女,婢女哭着道:“宋娘子正在摊位上看捏面人儿,巷子里的几个乞丐不知怎么着,突然打了起来,奴婢们转个眼的功夫,便不见了宋娘子的踪影...”
钱铜知道了。
知道人在哪儿了。
她与婢女道:“去与宋世子禀报,我会把人完好带回来。”
宋允昭被人迷昏后,并没有完全丧失意识。
她被那位卖面人的摊主拖到了身后的巷子,再套上麻袋,抬上了一辆马车,意识虽在,但没有半点力气,叫不出声。
马车很快出了城,行驶了有一个时辰,她被抬出来,又塞入了一辆花轿内。
宋允昭便趁被抬入花桥的那一刻,铆足劲往地上滚去。
没有上回幸运,很快她便被对方擒住,塞了一块布团在她嘴里,态度倒是客客气气:“宋娘子得罪了,放心,我们不会伤害你,此趟只为请宋娘子上门做客...”
宋允昭适才那一博,全身力气都用尽了,额头冒出冷汗,人也浑浑噩噩,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不知道走了多久的山路,终于被放了下来,头上的面罩被人取下,睁眼的那一刻,天色已经黑了,灯火的光亮照进眼里,她发现自己身处一间干净的屋子内。
屋子里的陈设很俭朴,四周乃木板墙,一侧摆着一张竹桌和几把竹椅。
而在她正对面,是一张可以移动的轮椅,上面坐着一位老者,头发花白,面容清瘦,老者的双腿齐膝之下空空荡荡,似是没了腿。
宋允昭瞳仁瞪大,惊恐地看着对面的老人,缩紧身子往后退,嘴里发生呜咽,“呜呜...”
“女娃,不必害怕。”老者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恍如一个长辈,将她仔细地看了一圈,面上的神色越来越满意,问道:“你就是那个与定国公府裴小公爷许亲的女娃?”
宋允昭一怔。
没料到对方竟然知道她的身份,还敢掳走她。
他到底是谁,她压根儿不认识他。
老者看出了她眼里的恐惧,细声道:“我知道你不认识我,但你只需要对着我,和这尊牌位,磕一个头,我便放你回去如何?”
宋允昭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便看到了一张逝去之人的灵牌,来不及去看清上面的字迹,便吓得闭上了眼睛,拼命摇头。
段元槿今夜回来得晚,看了一眼对面屋里燃着的灯火,随口问守门的人:“老爷子还没歇息?”
小厮神色躲避,说话吞吞吐吐,“快,快睡了。”
段元槿察觉出了异常,直接问道:“他屋里有人,谁?”
小匪贼神色一慌,忙道:“没,没人...”话没说完便见段元槿径直朝着老爷子的屋里走去,赶紧上前去拦:“少,少主...”
段元槿嗓音一凉,“守好你的门。”
山寨在此已经盘踞几十年了,老寨主跟前只有少主一个儿子,从小宠爱,还专门为其请了先生上寨子来,教他识字读书。
七八年前,在一次行劫之中,老爷子不慎失去了双腿,至此之后,山寨的事务一直便由少主在管。
父子俩一向和睦,但最近因为一桩事,两人头一回起了争执。
听说永安侯府的小郡主,宋世子的妹妹来了扬州之后,老爷子偷偷下令将其劫下,却没能成功,只抓到了郡主的随从,小郡主被少主救下人,直接送去了知州府。
老爷子为此与他大吵一架,骂他翅膀硬了,不听他的话。
少主也是头一回忤逆了老寨主,私下警告底下的人不准再打小郡主的主意。
然而今日老寨主还是把人绑来了山寨。
怕少主阻拦,老爷子特意打发他去了一个偏远的地方办事,没料到他回来得这么快,守在老寨主门外的几人脸色一变,上前去拦,被段元槿一道掌风劈来,不得不往后退。
房门从外被推开。
宋允昭正被两位寨子里的人摁住肩头,对着牌位磕头。
宋允昭抵死不从,两人便一个摁肩,一个摁住她后勺脑往下使力,宋允昭被逼得呜咽挣扎,额头快要抵住地面了,突然听到一道破门声,同时肩头和后勺脑的手也松开了许多,她忙抬起头,当看到那张面具脸时,眸子不自觉一亮,如同看到了救星。
然而对方在看了她一眼后,如同不认识她,淡然地收回了目光,对着坐在轮椅上的老者,唤了一声,“父亲。”
宋允昭眼睛一瞠,忘了挣扎。
“你怎么回来了?”老者的神色不太愉快,但似乎又不敢去责备他这番贸然闯进来的举动,早已在他进来的那一瞬,便偷偷把手里的牌位藏在了袖筒内,冷着脸解释道:“我不过是请小郡主来做做客,没把她怎么样,你如此着急作甚?”
段元槿走去他身旁,露在面具之外的唇角扬了扬,笑道:“我怎么听手下的人说,父亲铁了心掳宋娘子来,是想要她做您的儿媳?”
段老爷子面色微微一僵,随后嗤笑一声,问道:“我儿如此风貌,配她,配不上?”
段元槿不语,转头看向已被吓得眼珠子都不会转动的小娘子,盯着她眼里的痛惜和恐惧,淡然道:“正好儿子对宋娘子也甚是喜欢,今夜便与宋娘子拜堂,待到明日,儿子再向宋世子请罪。”
宋允昭终于反应过来,这两人乃一丘之貉,眸子里的水雾蔓延出来,挂在了脸庞上,猛往后缩,“呜呜...”
老寨主也没料到他是如此反应,怔了怔,见他面上没有半点玩笑,神色倒是有了一瞬的慌乱,低声道:“我掳她来,不过是想给钱家那位小娘子敲一个警钟,咱们可不是那等好打发的乞丐,她要是敢卖了咱们,把寨子交给朝廷,咱可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段老爷子又扫了一眼瘫坐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的宋允昭,眸色转了转,温和地同段元槿道:“我儿才貌双全,这天底下的女子,谁你配不上?可惜为父乃土匪出身,拖累了你,咱们一个土匪,怎可能当真与长公主之女相配...你放心,父亲定会给你找一个比宋娘子还好看的小娘子...”
半边面具和朦胧黑夜盖住了段元槿的神色,只见他唇角一弯,“如此,儿子便等父亲的好消息。”
说完段元槿便起身,走向宋允昭。
宋允昭见他朝自己而来,惶恐不已,曾经的信任在听到他们的谈话之后,早已荡然无存,吓得连连后退,脚下的一只靴都蹭掉了。
段元槿弯身替她拾起来,不顾她的挣扎和拍打,一只手捏住她胳膊,把人从地上提了起来,抬头与段老爷子道:“既然父亲无意让她做你的儿媳妇,儿子这便把人送回去。”
没等段老爷子回答,段元槿转过身,一把将还在挣扎的宋允昭抱了起来,朝外而去。
段老爷子眸色一惊,忙道:“贵哥儿,你可万不能对她有意啊!”
段元槿充耳未闻,一路抱着人到了一处屋子,进门后将对他拳打脚踢的宋允昭放在了床榻上,顺便取掉了她嘴里的布团。
宋允昭终于得到了解放,胡乱一摸,便在床榻上摸到了一本书,二话不说,朝他扔去,“你放开我!”
段元槿偏过头,书本砸在了他脸上,脸上的面具被砸偏了几分。
宋允昭一愣,明显感觉到了他的僵硬。怕他一生气,掐死自己,宋允昭吓得缩成一团,先呜呜哭上了,磕磕碰碰地道:“我,我不是不想给你钱,是,是你那日走得太快,我,我还没来得及去问兄,兄长要...”
她并非背信弃义之人,他能不能再给她一次机会。
段元槿:......
他没回头看她,取掉了面上被她砸歪的面具,搁在了木几上,走去外面。
宋允昭亲眼见他摘下了脸上的面具,不由偏着头想去看看他到底是何模样,奈何他一直背着自己,她只能看到他的背影,见他走去一侧的水缸内,舀了一瓢水,倒入旁边木架上的木盆内,又取了搭在上面的一张布巾,浸入水盆里,涔涔拧水声传来,见他似乎侧了一下身,宋允昭不由再次歪头去打探。
下一瞬便冷不丁地对上了一张清隽温润的面容。
大抵没想到那青色面具下会是如此一张星眸皓齿的绝色之貌,宋允昭愣住那,忘了把歪着的脑袋收回来。
段元槿淡然地走过来,把手中的帕子递给她,“脸擦干净,待会儿有人会来接你。”
此时的宋允昭并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模样,她面上的泪痕未干,眼眶殷红,神色既害怕又怔愣,活像是个被吓傻了的傻子。
她木讷地接过帕子,擦了擦了发胀的眼睛,再抬头,段元槿已经走去木几旁,坐在了竹椅上,重新将面具戴上,抬手从耳后系好系带,嗓音温和地道:“段某无意得罪宋娘子,还请宋娘子莫要害怕。”
怎么可能不怕?
她被劫了两回,初到扬州的那一回便也罢了,他们不知自己身份,能被说成凑巧,可今日在街市上,一旁便是知州府,明知她的身份,还敢劫她。
如此猖狂大胆,非亡命之徒莫属。
人害怕了,眼泪会不受控制往下掉,宋允昭手里捏着布巾,不断把模糊的视线擦干净,见他又像上回那般坐在远处,并未对自己无礼,心头生出了疑惑,一时无法辨别他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时辰了,他说有人会来接她,却没放她走,她不敢跑,便小心翼翼问:“你,你是谁?”
上回他说自己是猎户,显然撒了谎。
“段元槿。”他回头,丝毫没隐瞒自己的身份,“山寨里的土匪。”
宋允昭又一瞠目。
反应半晌后,忙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我没,我没看到你的脸...”她语无伦次地道:“我记性一向差,尤其是人的脸,即,即便瞧见了,很快也会忘记...”
段元槿没想要吓唬她,但她想得太多。
段元槿无奈,不再出声,转头望向屋外。
过了好久没听到动静,宋允昭才放下手睁开眼睛,见其依旧安静地坐在竹椅上,面朝窗外,瞧得出来,他没打算杀了自己灭口。
他是在等人来接她吗?
适才听见那老者提起过钱家小娘子,不确定是不是钱铜,她试探问:“你认识嫂嫂?”
“嗯,认识。”段元槿侧目。
如此甚好,宋允昭终于松了一口气,低声道:“我会给你银子的。”
房门没关,外面寨子里的灯火照进来,映在他所在的窗扇前,他回头时光晕下的唇角似乎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宋允昭知道自己失信了一回,在没给出实际的东西之前,说再多的承诺都是空话。
手里布巾被她捏得温热,她想还给他,又觉得被自己弄脏了,这般给他不太好,正踌躇不决,段元槿站起了身。
他试着往她跟前走了一步,见她没再往后缩,便继续往前,到了榻前,伸手接布巾前,问道:“不哭了?”
宋允昭一愣。
她是被吓哭的,他只要不害她,她便不会哭。
忙摇了摇头。
段元槿俯身从她手里拿走了布巾,走去面盆前,拧水洗净后,搭回了木架上。
宋允昭见他对这个屋子如此熟悉,意识到她所在的地方,应该是他的房间,她这般坐在榻上终究不妥,可她脚上的两只靴都没了,一只被他提进来后搁在了床榻前,另一只则被她蹬掉,正落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
不知道他允不允许自己随意乱动,怕惹恼他,行动之前宋允昭还是决定小声问道:“我,我可以先穿上靴吗?”
段元槿没说可不可以,但他弯身捡起了离他最近的那只靴,走到了床榻前。
那便是可以了。
宋允昭忙挪到了床沿处,正欲下床去捡床榻前的那只靴,身前的一只手先她一步够到了,随后立在她跟前的脚步也往前一迈,与她一道坐上了榻。
突然的逼近,宋允昭下意识往后缩,脚踝却被抓住。
宋允昭起初不敢动,直到套着长袜的脚心被他捏在了手掌里,才挣扎了起来,想起适才他与老爷子说的话,面颊微红,告诉他:“我,我不能嫁给你,你也不能强娶我,我已许了亲,有未婚夫了。”
握住她脚心的手微微一顿,而适才她的一番挣扎,不慎掀起了他的袖口,他小臂离手背五指的距离,有一道狰狞的刀疤。
宋允昭看到了,也被唬住了,不敢再动。
段元槿继续为她穿靴,提醒她道:“你手肘受了伤。”
宋允昭愣了愣,下意识抬起小臂,宽袖一瞬滑到她的手肘处,只见光洁白嫩的一片肌肤上,明显多了两道红痕。
当是她被掳上山时,挣扎的那一下,不慎擦到了。
今夜的恐惧压过了疼痛,她一点都没察觉出来,经他提醒,方才觉得伤口处有些刺疼,只看了一眼,宋允昭便慌忙掩住了袖口。
段元槿彷佛没瞧见,始终没抬目,替她穿好了两只靴后,起身退开,解释道:“宋娘子放心,段某方才与老爷子所言不过乃权宜之策,言语里有冒犯,望宋娘子莫怪。”
宋允昭见他如此说,又信他是个好人了。
人从床榻上下来,站好后对他蹲礼道了谢,“公子救了我两回,我不知该如何感谢你...段公子是个好人。”
段元槿闻言一笑,“你见过是好人的土匪吗?”
宋允昭不知道,她第一次见土匪,也见过他的真容,说没记住他的脸都是骗他的,一个人的面相骗不了人,她道:“我觉得,公子不该是这样。”
段元槿回头,面具下的目光穿过朦胧灯火与她相视,还未来得及开口,寨子底下便传来了一道女子的嗓音,“段元槿,给我滚出来!”
来人正是钱铜。
手举火把,立在寨子中央,等段元槿把人交出来。
喊完那一声后,先出来的是宋允昭,她认出了钱铜的嗓音,很快从屋子内跑出来,看到钱铜后,激动地朝她奔去,“嫂嫂...”
段元槿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
钱铜一路悬着心,远远便开始打探起了宋允昭,见她面容平静,衣衫完好,唯有发丝有些凌乱,稍稍松了一口气。
宋允昭原本也没事,可见到有人来救,又想起这一夜的遭遇,走到跟前了,便一头扑入了钱铜怀里,呜咽唤道:“嫂嫂...”
钱铜面色一冷,瞪向她身后的段元槿,细声问宋允昭,“他欺负你了?”
宋允昭摇头又点头。
“没事了。”钱铜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抚了一阵后,吩咐扶茵把她扶上马背,自己则走到段元槿跟前,看了他一眼,抬手便给了他一巴掌。
打完压低嗓音道:“宋允执来了。”
宋允昭正欲上马,听到这一巴掌的动静,惊愕回头,她没想到钱铜会打段公子,忙奔过去解释道:“嫂嫂,他没欺负我...”
段元槿被那一巴掌打得侧过脸,半晌没转过来。
宋允昭心中生愧,扯了扯钱铜的袖子,把她拽到一边,抱歉地看向跟前的土匪少主,“嫂嫂不知情,段公子抱歉...”
话音刚落,身后林子内便传来了一阵地动山摇的马蹄声,很快,后方窜来的一片火把光亮,把寨子照得亮如白昼。
寨子里的人都被惊动了,尽数从屋子里涌了出来,手持刀枪,紧张防备。
宋允执的马匹走在了最前面,沈澈随其后。
收到宋允昭消失的消息时,三人刚商议完事务,初时沈澈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堂堂永安侯府的小郡主竟被人掳走了?
还是在离知州府不到十里的巷子内。
细细一想倒也没什么好惊叹的,扬州这个地方人才辈出,不怕死的人大把在,钱家娘子当初不就套了皇后的亲外甥,和长公主儿子的麻袋?
三人起身立马去找人。
在收到钱铜的消息后,宋允执一句话也没说,径直驾马来了山寨。
沈澈一路跟着他,他曾被妖孽当作钱家家仆派遣到山上运了一个多月的货,早听闻过段少主的威名,钱家的几个打手只要听到他段少主的名字便惊慌失色,弃甲而逃。
可谓闻风丧胆。
不仅他们自己害怕,还逼着他一道害怕。
听说宋允执要上山,沈澈毫不犹豫地跟了过来,他也想看看那位段少主到底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把那群人吓成那样。
宋允执来过一回,马匹到了寨子前,翻身下马,跨步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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