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少夫人注意抬脚。”
喜婆吊着嗓子说,“送入洞房嘞!”
等到扶着花凉坐在了床边,几个人嘻嘻哈哈的打趣了小少爷一会儿——百里渊一脸‘我懂的’的从口袋里摸出几个红包,一人递了一个。
喜婆连带着几个丫鬟笑的合不拢嘴,一连说了好几句祝贺的话,这才扭着腰出去了。
门关上了。
新房是另外空出来的一间房,不是百里渊的房间,是两个人的大卧室。
比百里渊的要宽敞一些,明亮一些,朝向也不错,还有很漂亮的小窗,能一眼望见小花园的风景。
百里渊此时此刻当然不可能傻乎乎的去小窗那边欣赏风景,他睁着好看的眼睛瞅了花凉一会儿,然后伸出手把她的盖头取下来。
他一抬头,就对上那人笑吟吟的眸子。
“……嘿嘿嘿,夫人就是好看!”
百里渊把这句憋了许久的夸赞说出口。
在外面不能说跟婚礼无关的话,他都要憋死啦。
“哦?”花凉故意逗他,“今天来了不少漂亮小姐吧,你一个都瞧不上?”
小少爷眨着眼睛,似乎不太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为什么有了夫人,还要瞧得上别的人啊?别的人有夫人这么好吗?有夫人这么好看吗?有夫人对他这么好吗?
既然没有……
为什么要瞧得上啊?
百里渊没说话,可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里就明摆着这些讯息。
花凉也是穿上礼服之后才发现,后面几近镂空。用很多黑色的丝带系在一起,露出半截背部。
前面遮住领口的轻纱也正好能遮住后面的一截,但都一样的效果——除了更让人想要看看里面的风光,没有别的作用。
“嘿嘿嘿……”
小少爷像是已经失去了语言功能,只知道望着他如花似玉的美人儿夫人傻笑。
花凉轻轻扯着盖头的一角拿捏在手上,在小少爷低头看她手时,忽然盖在了他的脸上。
隔着单薄的一层布,她倾身过去,准确无误的吻在他的唇上。
花凉的身上总是有些冰凉的,连唇也是。
哪怕她再爱笑,百里焕也能看出她眼底的冷。
这就是传说中的笑意不达眼底吧。
百里渊一睁开眼,就与那双眸子很近很近的对上了。
两人鼻尖似有若无的碰到一起,呼吸交缠。
夫人身上总有一股冷香味儿,幽幽的很好闻——他迷迷糊糊的想。
等到百里渊被花凉压在了身下时,他面上的黑色盖头仍然没有取下。
遮住了他的下半截脸,让他不能很好地亲吻夫人。
花凉的指尖顺着百里渊的轮廓渐渐向下抚摸,沿着他上下滑动的喉结,摸到了他衣领最上面的那个扣子。
百里渊的眼睛带上了急切,他抬手就要将面上的黑纱拿掉,抱着夫人转个圈儿——
可身上的人却笑着说,“拿掉了就不跟你玩儿了哦。”
“……可是,可是……”
我想亲夫人呀。
我想抱夫人呀。
我想……把夫人压在身下呀。
百里渊委委屈屈的顿住了手,还是不敢反抗她说的话。
花凉的裙子不容许她坐在小少爷的身上,所以她只是手和腰出力,由身形蜿蜒出漂亮的黑色的弧线——将小少爷压在床上,并未用腿。
就这样,百里渊就一动都不敢动了,只敢红着耳尖,又羞涩又期待的盯着她的动作。
花凉没有让他失望。
当真开始一点一点的解着他的扣子。
这些扣子也是专门设计过的,每个拿出来都可以当成艺术品去展览——上面雕刻着栩栩如生的一只整只凤凰,首尾相接,中间飘着百里家独有的蔷薇徽章。
白腻的指尖摩挲着黑色的布料,柔软,不伤手,十分好摸。
花凉就是不一下子解完,偏要解开一个扣子,就弯下腰在他眼尾处,或是唇边,或是喉结……蜻蜓点水的一吻。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花凉这是在憋着劲儿使坏,就是要小少爷破功呢……
可怜小少爷也不知道是委屈的还是憋得,眼眶都红了,黑眸凝聚上一层薄薄的水雾,映着细碎的光芒,有几分可爱。
“呜……”
他发出如同小兽一般的哀鸣,小小的请求着:“可不可以快一点呀……我怕我……”
花凉勾唇,停下了动作:“怎样啊?”
“……”百里渊的眸色好像深了一些,他咽了咽口水,道:“我怕我忍不住。”
花凉哼笑了一声,继续解他扣子。
“哦?忍不住了会怎样啊?”
“……”
百里渊的黑眸紧紧地锁定着这人纤长又漂亮的脖颈,他音色沉沉,带着属于小少爷的娇气:“会把夫人吃掉。”
“嗯……”
花凉沉吟片刻,剩下一颗扣子不解了。
她倒在百里渊的怀里,细细的双臂环住他的腰。
“那就不忍了吧?”
也就在眨眼间——
小少爷却是一下子覆上了她的身体,双手撑在她的脑边,气息粗重。
那黑纱慢慢的落到了花凉的唇上,将她艳色的唇瓣遮住。
“夫人,那,那我就,就不忍啦?”
他的尾音带着褪不去的燥气,像是随时准备将身下的人生吞活剥了似的——
还不等花凉说什么,他就低下头,连同黑纱一起含进嘴里,用力的吸/////吮着。
葱白的手臂环绕着男人的肩头,有汗珠从他背上落下,落到白腻的手臂上。
屋内的灯明明灭灭,似是在一艘小船上,摇摇晃晃。
乳白色的地毯上掉落着几件衣服,有被撕成碎片的黑纱,有因为主人迫不及待而掉了两颗金扣子的西装外套,有贴身的衣物……
凌乱,而又奢华。
---我是和谐线呀爬呀爬---
花凉在系统的提示音中醒来了。
【叮!友情提示!人物百里渊已恢复了记忆,正在书房里跟百里焕商量这件婚事!】
“……?”
啥意思?
上完就跑?
花凉赤着脚下床,没等披上一件衣服,就去了书房。
倒不是说多么着急,只是想借着这一身的痕迹,卖个惨。
书房的门没有关,只是虚掩着,似乎就是在等谁来推开……?
“小渊,虽然你恢复了哥哥很高兴,可是你真的对之前没有印象了吗?……关于花凉?”
“……”
房间内沉默了一下,花凉才听到那个熟悉又陌生的人沙哑着嗓子开口:“我有记忆。但是……我觉得我无法接受。”
“……”
两兄弟都沉默了。
谁知道会这么巧,刚结完婚,小渊就什么都想起来了。而且更残忍的是,在这个时候,小渊居然说他对花凉没有感情?想试图中止婚约?!
百里渊在弟弟衣衫不整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了他脖子上的痕迹啊……?这昨晚跟人家上了床,今天就说恢复记忆了,不要人家了,这……说得过去吗?
如果花凉是刚来百里家的还好,百里焕还能一狠心,直接把人给杀了,强制离婚。
但人在百里家待了这么久,对小渊这么好……
这是能说撵走就撵走的吗?!
“还有一件事情。”
百里焕想起了别的,他说:“花凉之前让我查花家跟慕容将军,我查到了。上次来给花凉送信的那个戏子,就是慕容将军的私生子。因为梁玉容的母亲跟慕容将军的正妻关系不好,又早死,所以慕容将军就把人留到了花家。”
“我给慕容将军传过信了,他愿意把以后跟云城联系的机会让给我们。说到底,这也是花凉牵的线……哥哥的意思是说,你可以跟花凉试着处一下,我——”
“不用再说了。”
花凉推开门进去。
“!!!你,你怎么起来——”
百里渊受惊很大,他吓得整个人都在往后退,眼神惊惧的看着她的唇,似是她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能戳穿他的心脏——
花凉没看他。
她对着百里焕温和的笑笑,“既然这条线证实有用,既然百里渊少爷觉得不需要我了……我很愿意解除婚约。”
“当时因为小少爷神志不清跟我结了婚,也算是我占了便宜。”
“在百里家赖了这么久,是我的不是。还请大少爷高抬贵手——便同意了小少爷的话。”
“……”
百里渊脑子里全是浆糊,一时之间只能愣愣的盯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可是。”
百里焕看了眼弟弟,皱了眉。
“没有什么可是的,刚才的话我都听到了,并且没有兴趣再从小少爷嘴里再听一遍。”
她的双手撑在桌子上,“请大少爷现在就拟定一份合约书,我签了,这婚就离了。”
“……”
百里渊下意识的想叫出那句‘夫人’……但是死死的抑制住了。
他不能忍受自己失忆的时候对着一个女人低贱成那样,也不能忍受自己像一只狗一样对她摇尾乞怜。
他知道她根本就不爱自己,只是同情,只是觉得好玩儿,只是想从他身上获取点什么而已……
所以,他才会跟哥哥说想离婚。
但是听见这个人毫不犹豫的说要离婚,他觉得内心深处好不容易掩埋住的那个傻子又要回来了。
又要对着她撒娇卖萌,无所不用其极的丢尽百里家的面子了……
他刚才坚定地态度,瞬间土崩瓦解,溃不成军。
只因为这人的两个字。
三个人僵持住了。
花凉微微一笑,拉开椅子坐下。
“没事儿,这件事情可以放放,等大少爷您什么时候拟定好了,让我签字就行。”
她坐下来的时候,百里渊才看见她是赤着脚出来的。
顿时,他脑补了这人一醒来看不见自己时的慌乱,连鞋子也不穿,到处来找他……结果在门口听见了这句话,强撑着笑容,进来成全他……
百里渊呆呆的捂上自己疯狂跳动的胸口。
他觉得那颗心太不安分了,要跳出来了。
——早晨的温度还是有些低的,哪怕外面出了太阳,穿的这样少,也会着凉。
她脖子上小腿上的痕迹自然是比百里渊要多的,有青的地方,有紫的地方,还有牙印。
他傻起来就不知道怎么了,非要在她身上留些印子,自己心中才好受。
如今看着……
有些嫉妒昨晚那个傻乎乎的自己了。
“我想问问慕容将军的事情。”
“……你问吧。”
百里焕对她有愧疚,深呼吸一口气,也随她一起坐下来——坐下来之前,眼神复杂的朝一旁跟被雷劈过似的百里渊一眼。
这个傻小渊,听见离婚两个字都难受成那样了,还不知道过来抱着夫人撒娇。
以前那股黏糊劲儿呢?真就一恢复记忆,什么都不剩了吗?
百里焕觉得自己这个兄长当得不称职,居然还觉着以前那个傻乎乎的小渊比现在的小渊聪明。
等花凉走了之后,百里渊才像是一棍子把他打醒了一般,从噩梦中挣脱出来。
他一回过神,就疯了一样的去扒着窗口看——
只看见那人上了一辆车,然后那辆车不见了。
很干脆利落,连个头也不回,连看百里家大门都没有留恋一下。
百里渊痴痴地望着那辆车消失的方向,过了半响,背对着墙壁,滑到了地上坐着。
“……哥……我,我是不是……”
他话明明还没说完,百里焕却接道:“你是。”
“……可我……”
“我也不好插手你的感情生活。反正离婚协议书我还没有拟定,小渊你也没有跟她离婚。”
“你还有很多机会。”
百里焕笑着说。
听见这句话,百里渊的眼睛亮了。
他匆忙的从地上爬起来,“是啊,我还没有离婚……”
“你说,她,她会原谅我吗?”百里焕叹着气,在弟弟殷切的目光中不忍说实话。
他摸摸弟弟的头,“会的。”
【打脸值+10】
百里家两兄弟真的以为怎么着都还有一段时间。
百里焕安慰好百里渊,才想着派人去拦截各个码头和车站——他心中忽然不安。
他记得花凉走之前,问了慕容将军和那个私生子……
直到当天夜里,属下来禀告——
人带着梁玉容,私奔了。
‘私奔’这个词,百里焕不敢说给弟弟听。
他一时没想好怎样跟百里渊交代,只能先把其他的事情处理完。
等到外面的天色全黑了,连一颗星星都看不见了——
百里焕才深呼吸一口气,来到了弟弟的房前。
他没想到自己掌权后这么多年,第一次感到难以启齿,竟然是因为弟弟的婚事。
而且不是为别的,还是为了弟弟一句话把人赶跑了,结果现在追悔莫及——追也没用,悔也没用了。
不用想,花凉肯定是拉着梁玉容一起奔白城去了。
中间隔着几个不太安分的小城池,就算要派人追——也十分困难。
路上耗费的人力物力,还有各个城池是否肯卖百里家薄面……
在云城,百里焕可以毫不客气的说他做主。
在其他小城,特别是那种时不时被土匪骚扰的小城……这些话就不管用了。
他们大多都有自己的管理制度,连指挥官的话都不听,更何况是百里家的?
越靠近白城,百里家能伸出的手就越透明。
推开门,房间内一片漆黑。
只有靠近床头的一盏小灯幽幽的亮着,照着豆大一点区域。
床上躺着一个黑影,一动不动的,像是睡着了——但是百里焕知道,小渊不可能睡得着。
花凉走了之后,百里渊就回到了昨晚他们的新房,躺在床上失去了所有的生机。
对吃不感兴趣,对喝不感兴趣,只知道捡起地上那一点碎布抱着,望向窗外发呆。
——窗外有什么呢?什么都有。
有很大很大一个外面的世界。
可小渊的眼神都是空茫茫的……连个点都聚焦不到一起去。
花凉走是走的干脆利落,却不小心扯了一根线。
线的那一头连着小渊的心脏和灵魂。
它们毫不犹豫的跟着花凉走了。
百里渊躺的是花凉躺过的位置。
中午百里焕来了一趟,听见弟弟说床上属于她的气味快要散掉了,要找到她,把她带回来……他就沉默着离开了。
一时半会,这人是带不回来了。
“……哥……”
一天没怎么吃饭没怎么喝水,小渊的声音哑哑的,像是要说不出话来了。
他缓慢的转过头,跟个被操控的木偶一样——一下一下的转过来的,仿佛下一秒就能从上面掉下来。
他的半截脸都埋在另外半边小灯照不着的阴影里,半边被灯光显得有些鬼魅。
明明早上还站在书房里跟自己说要离婚,这会儿就是几天几夜不睡觉了般——眼里头全是红血丝,好似睁着眼睛,就花掉了他所有力气。
“还没找到呢,但快了。”
百里焕走到床边坐下,看着弟弟干到要起皮的嘴唇,叹了口气。
“你先起来吃点东西?做小凉喜欢吃的番茄炒蛋?”
小渊这样,他心里也挺难受的。
当初花凉是他带来给小渊的,也是他没有及时处理好这件事情,没有准备好弟弟恢复记忆之后应该怎么做的备案……
“……没关系。”
听见他的话,百里渊眼里燃起的一点点小火苗又黯淡下去。
百里渊重新靠在了枕头上,把怀里的一团东西抱得更紧了一些。
“我不该……说那些话的。”
不该仗着她不在,就随意处置他们的婚姻,把他们的一切,都当做儿戏。
“……没有,小渊,你只是刚刚恢复记忆,一时没办法接受。”
百里渊轻轻摇了下头,“不……哥,我安静一会儿。”
“……”
百里焕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他也听不进去了,只能无奈的起身,走到了门边才想起——
“得吃饭啊小渊,不然你连她回来的时候都等不到。”
“你不想出这个房间也没关系,哥现在就让人把饭端上来。多少吃一点点,就当是为了小凉。”
百里焕在原地站了会儿,床上的人还是没发出声响。
百里焕是真怕这样下去自个儿弟弟给饿晕了——饿晕了也就他心疼,那个撒丫子不知道跑了几百里的花凉才不会心疼。
房门关上了,房间重回寂静。
百里渊的身体却并没有随着那一声微不可查的关门响放松下来,相反,他更紧绷着了。
抱着那团布料的手很紧,紧到握成拳的手青筋都要暴起——
忽然间,他恍惚间看见了那人站在床边对他笑……
手一下子松了。
他猛地从床上窜起,急急地伸出手,想要抚摸那人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