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力斯皱着眉头看着他:“赵小龙,你这次胆子挺大的,居然明目张胆地在我面前,想要逃票偷摸上火车。”
“我没打算上火车。”
他只是忽然想通了,那天那个小兄弟过来,给自己带的话。
小兄弟的姐姐,也就是沈唳的爱人,她说的对,很多时候,就算他不为自己考虑,也应该为媳妇儿,为孩子多想想。
想通了,他就赶紧去了招待所。
结果招待所里的人说,他们已经收拾东西走了,他又连忙赶到了火车站。
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可能,他这辈子真的就是这个命吧!
“干嘛?我这次没上车,什么也没干,你们还想抓我不成?”
赵小龙看向拦住他的哈克里,他在安西混了这么久,当地的方言他是会听的,也会说一些。
“我只是叫你,想给你东西而已。”
“给我东西?你能给我什么?”
赵小龙有些警惕的看着哈克里。
“年轻人,不要太紧张。”
哈克里掏出一张纸:“喏,这个是刚刚走的那个姓林的小姑娘,让我交给你的。”
“林?”
赵小龙接过。
一下就想到林小苒那张脸。
虽然没问过,她应该就是姓林吧?
她居然,连这一步,都想到了?!
“林小苒同志怎么会留东西给他?”
后一步过来的瓦力斯刚好听到这一句。
“不知道,也许他们是朋友吧!”
“他们怎么可能会成为朋友?赵小龙这样的人!她肯定是不知道他的真面目,或者,她不会是被骗了吧!”
“瓦力斯,每个人都有交朋友的权利的。”
瓦力斯没说话。
心里还是觉得,林小苒同志和赵小龙之间,怎么可能会成为朋友呢?
哈克里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先前还纳闷,为什么小林姑娘会让自己转交这个东西,而不是让语言交流更方便,更轻松的瓦力斯帮这个忙。
看来聪明的小姑娘,早就看出来了,瓦力斯对赵小龙的敌意和偏见。
只不过,瓦力斯还是太年轻了。
人有些时候,有些做法,也是迫不得已。
一个人做了什么事,也不能完全因为这件事情来判定,他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火车上。
林小苒看着躺在卧铺上的沈唳。
李红兵只给她和沈唳买了卧铺票,其他人都在隔壁车厢里,坐的硬坐。
按照他们的说法是,有得坐就不错了,出门在外不用将就那么多,要不是考虑到队友,他还打算买站票的。
许玉典当然也和他们一起,坐在了隔壁的硬座车厢。
所以卧铺这边,就只剩下了她和沈唳两个人。
“我们现在在去北平的路上,找大医院的医生看看你的伤,要是伤好了,你差不多也该早点醒过来了,不能睡太久了。”
林小苒握着他的大手:“还有啊,你这一失踪就是两个月,我好不容易大老远的过来,找到了人,还让小镜子也陷入沉睡了,结果你倒好,给我惹了一身桃花债,要不是看在你还重伤昏迷的情况下,看我怎么收拾你……”
也不知道沈唳能不能听见。
林小苒就是碎碎念的说着。
要说对姚春玲,她一点都不介意,那是不可能的。
她是女人,就有女人的小心眼,占有欲,还有醋意;有别的女人惦记她男人,还一起相处了两个月,她怎么可能一点都不生气?
只不过她有理智,分得清主次。
知道什么时候该生气,什么时候该忍忍,事情又该怎么处理会更好。
别的不说,有沈唳在身边,哪怕他现在还没有醒过来,林小苒觉得,心里还是比之前踏实了不少。
“小镜子……”
林小苒习惯性的在脑海里,叫了一声。
短暂的沉默过后,她才反应过来,小镜子已经陷入沉睡了,它的声音再也不会像往常一样响起了。
她赶紧看了看自己的手腕。
发现上面的图案,一下变淡了很多很多。
其实她早就应该发现的,镜子图案一直在慢慢变淡,可她就是没太注意,把心思放在了其他事情上面。
以前沈唳不在,晚上经常都是小镜子陪她聊天,说话,两个人就好像是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她和小镜子也一起渡过了非常艰难的那一段日子。
如今,这个陪伴了她很久的好朋友,却突然消失了,那种空落落的感觉,让林小苒觉得很难受。
她只有紧紧握着沈唳的手。
仿佛这样,才能稍微好受一点。
到北平的这一路上很顺利。
由于他们上车得早,卧铺车厢又没有什么人,大多时候都很安静。
有什么问题,李红兵他们就在隔壁,比如沈唳需要帮忙翻身之类的,叫一声就可以了。
走了两天,火车终于到了北平。
林小苒实在没有旅游,到处欣赏观望七十年代北平的心情,一下火车,就赶紧把沈唳送到了医院里。
接下来,就是一系列的医生看诊,评估,治疗。
由于沈唳的情况比较复杂,大脑是身体最复杂的器官,林小苒也不是很懂医生说的一些专业术语,只能沉静的点着头。
但是,林小苒能感觉到,这里医生对他们所讲的病情和治疗原理,和卫生所里的,还有安西那边的医院里的,确实不是一个级别的。
而且这边医院的专业设备也不少。
林小苒忽然就有点理解,为什么有些人拼了命的都要往大城市去挤了。
大城市的医疗条件,设施配套,周围环境等等,都比普通小城市强太多了,哪怕是在比较落后的七十年代,她也能感受出来这些。
很快,医生给沈唳安排了手术。
无比漫长的两个小时过去,沈唳才被推出来,转到了普通病房。
林小苒全程跟着,生怕出点什么意外,虽然这家医院条件好,医生也很负责,可架不住这个年代的医疗条件,和以后完全没法比。
哪怕过几十年,沈唳这种手术,也是不能出现任何差池的大手术了。
她怎么可能不担心?
还好,一切都很顺利。
“嫂子,情况怎么样?”
等医生交代完走了,李红兵几人才进来。
林小苒:“医生说手术很顺利,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只要等着人清醒就可以了。”
“那就好。”
“希望沈唳同志尽快的好起来!”
“是啊,我们还想看看兵王的风采呢!”
向学工他们都是后面进来的。
总在部队里听说‘兵王’这号人物,说他怎么怎么厉害,训练的时候有多牛逼,执行任务的时候有多力挽狂澜,一直还没有机会亲眼见识过的。
“以后有机会的。”
林小苒难得的轻松应了一句。
这种话,以前在去省城的时候,她也听罗兵说过一次,看来沈唳以前在部队的时候,真的很厉害,很耀眼。
自己的男人能力很强,被人崇拜,她当然也很为他高兴。
“对了,我们这边忙的差不多了,你们是不是要准备回去了?”
“我让向学工和周国强先回去,我和王进步留下来,等沈唳同志清醒了,好起来了再走,这样回去也能给首长一个交代。”
“这样也可以。”
林小苒知道,李红兵作为队长,哪些人该留,他心里自有打算和想法。
虽然李红兵的年纪不大,但为人处事,还有带队上面,确实挺好,挺靠谱的。
城东供销社的电话突然响起。
“喂,你找谁?”
“你,刘凤娇是吧?”
“是我,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是林小苒。”
“林小苒,你打咱们供销社的电话干什么?”
“是这样的,我现在人在外地,家里出了点事,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叫一下黄姨?”
林小苒也没有想到,这么巧,接电话的是和自己一向不太对付的刘凤娇。
现在很多地方都没有通电话,她也只记得供销社的号码,所以只能打到这里来了。
“你找黄英是吧?”
“对。”
“那你等着,她家离供销社有点距离,你过半个小时以后再打过来吧!”
“好的,谢谢你了。”
“……”
刘凤娇没应声。
犹豫了下,有点不太自在的挂掉了电话。
“谁啊?”
吴爱霞凑过来。
刘凤娇抿了抿唇:“没谁,我去叫个人,你帮我看下柜台。”
“好吧!”
刘凤娇能这么爽快的答应自己,帮自己叫人,林小苒稍微还有点意外。
毕竟,她们以前的关系可不太好,特别是刘凤娇,一直对自己有不小的敌意。
也不知道,她会不会真的帮自己叫?
林小苒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按照约定好的半个小时,掐点又拨了过去。
“喂?是小苒吗?”
一接通,对面就传来了黄英焦急的声音。
林小苒松了口气,看来刘凤娇没拿自己开涮,可能是因为她父亲的事情过后,人有了改变?
眼下,她也来不及细想这些了。
“黄姨,是我。”
“小苒,你可算是来电话了,我都担心你们好久了,你和玉典现在在那边怎么样?吃的好不好?有没有住的地方?还有啊,小沈找到没有……”
“黄姨,你先别急,等我慢慢跟你说。”
“好好好,我不急,我不急……”
黄英嘴上应着,手上却不安的捏紧了电话线。
旁边,供销社里几人也开始好奇起来。
“林小苒不在家啊?”
“看样子,应该是不在。”
“她不是刚生了孩子吗?这是跑哪儿去了?”
“这咱也不知道啊……”
吴爱霞说着,看向了郑萍:“小萍,你不是和她关系好,你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我也不太清楚。”
但郑萍隐约察觉到了一点,可能是林小苒家出了什么事,上次满月酒的时候,林小苒男人不在,她回去一直觉得有点不对劲来着。
“……你们现在在北平?那情况怎么样?你和玉典……”
不知道,那就继续听呗。
吴爱霞凑过去,又仔细听了一耳朵。
“北平?她去首都了?”
“什么?北平?她闷不吭声的,跑的够远的啊!”
“可不是,北平诶,那她不是可以看……”
大概是察觉听到了她们的讨论声,黄英转过身子,压低了声音。
好不容易等那边林小苒把话说完了,黄英才念念不舍的挂断了电话。
想听一直没听个清楚明白的人好奇的围了过来,这年头,能出远门,能去大城市,那也是一件了不得的事!
“黄姨,小苒真的去北平了?”
“好端端的,她去北平干什么啊?”
“不是说刚生了一对双胞胎,这么快就出远门了?”
“就是啊,她……”
就连刘凤娇,不免也有些好奇。
“咳咳。”
“主任。”
“一个个的没事干了是吧?都围在这里干什么?”
曾平山这话一出,大家赶紧散开,各自回到自己该站的地方。
黄英不想解释太多,家里的事,她可不想当成八卦说给她们听,回头一传,还不知道传成什么样。
“主任,钱给过了,我先回去了。”
“嗯,好。”
曾平山知道沈唳失踪的事情。
这次林小苒出远门,估计也是为了这事儿。
她一个女人,年纪轻轻的,还刚生了孩子,没想到还挺豁的出去,居然敢一个人跑这么远。
确实是有些胆识和勇气的。
从供销社离开后,黄英直奔林小苒家里。
“什么,小苒来电话了?”
“对。”
“说什么了?”
“说他们现在一切都好,小沈也找到了。”
“什么?”
董红梅一下没反应过来。
“说小沈找到了!”
黄英又重复的说了一遍。
“真的?”
董红梅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连忙又不敢相信的问道:“我儿子真的找到了?”
“找到了!”
“太好了,太好了,老天爷啊,你这次可真的是开了眼了,我的阿唳,真的没事啊!”
“也不是光靠老天爷,还是多亏小苒和玉典两个孩子,跑了这么远,找了这么多天,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才把人找到。”
“对对对,你说得对,小苒真的是个好媳妇儿,也是个有福的,还有玉典那孩子也是,这一趟,真是辛苦他们两个了。”
说完,董红梅在院子里转了一圈:“阿唳,我的儿子,他真的还活着,还活着……”
想当初,别人都说她家阿唳死了,没了。
就小苒不相信,一直认为阿唳没死,咬死了不肯办丧事,结果事实还真是这样,她儿子真的还活着!他真的没有死!
董红梅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现在内心激动的心情了,只能在院子里转来转去。
“你悠着点,别两个孩子还没回来,你先倒下了。”
黄英劝道,她们这个年纪,大喜大悲中风倒下的人可不少。
“你说的对。”
董红梅赶紧平复了一下心情:“他们现在怎么样?小苒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应该小沈受了重伤,现在从安西回来,到了北平,这会儿正在北平接受治疗,等人好了,就回来了。”
“重伤!?多重的伤?”
“具体的小苒没说,只是说受了伤,可要是普通伤,小沈不可能会耽误这么久,一直也没有联系过家里,我猜伤应该是不轻。”
“这,这可怎么办啊……”
一时之间,儿子没死的那种喜悦,顿时冲散了一大半。
“只要人活着,就还有希望不是?”
“是……”
只要人活着,她儿子还活着,那该治就治,肯定能好起来的!
虽然心里这么想,董红梅还是忍不住双手合十的小声念叨:
“老沈啊!你在底下一定要多多保佑儿子,让他快点好起来,还有老天爷,您这次好人做到底,一定要保佑我儿子和媳妇儿都好好的,平平安安的回来……”
黄英听着她的碎碎念,没说什么。
不管怎么说,小沈活着,那就是好事儿!
至于为什么把猜测的事情说出来,就是想着万一,万一小沈有个什么事儿,他们不能把责任推到小苒头上。
想当初,她儿子没了,她家那口子又出了事儿瘫痪,不少人在背地里说她克夫克子什么的。
流言蜚语的可不好听。
那样的日子,也不好过。
更何况,小苒才出月子,就这么耗费精气神的跑这么远,那边又那么冷,身体还不知道怎么样,真是谁的孩子谁知道心疼。
“啊……啊……”
躺在摇篮里的千浔叫了两声。
千屿也挥着胳膊,似乎在证明自己的存在感。
黄英过去抱起孩子:“两个小乖乖,是不是听到爸爸妈妈要回来了,你们很开心对不对?”
大概是听到了妈妈两个字,千浔笑了笑,就连千屿也跟着扯了扯嘴角。
黄英心里顿时软的那叫一个一塌糊涂,不由再次感叹,这两个孩子真的像老天爷赐下来的宝贝,又乖又懂事。
林小苒挂了电话后,长舒了一口气。
也就是现在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她才通知一声家里。
听到黄姨说家里一切都好,两个孩子也很乖,平时不哭不闹的,她就特别想念他们。
那一刻,她甚至还想过让黄姨抱着两个孩子来接一下电话,虽然他们现在还不会说话,让她听听两个小家伙的声音也好啊!
可是她知道不方便。
而且天气很冷,万一千屿千浔冻感冒就不好了。
尽管心里很想念两个宝贝,林小苒还是硬生生的忍住了。
她搓了搓冻的有点泛红的手,抬起头,把眼泪也使劲的憋了回去。
“同志,一共多少钱?”
“三毛,妮儿。”
里面的婶子抬了下头。
电话费可真贵。
特别是长途电话,没说几句呢,就是三毛钱。
林小苒掏了钱,站在大街上,准备在周围逛逛,顺便买点东西再回医院,初来这边,还需要买一些生活用品。
沈唳那边现在有李红兵他们盯着,她也不用太担心,或者急着赶回去。
要不说北平还是北平,大街上真的挺热闹的。
随处可见的二八大杠和中山装,有的人还会在胸前讲究的别一根钢笔。
这里,时不时还能看到穿西装的人,甚至偶尔还能看到一两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大家对此仿佛习以为常,并不会多意外。
大概是生活在首都,这里的人们生活幸福指数更高,路上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精神面貌非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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