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献正烦躁,这话更是让他冒火:“有完没完?”
他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地看着程筠,母子俩的对视,早在他成年之后,他就胜了。
程筠狼狈地移开视线,只听到他平静地说:“妈,管好你自己就行了,别再让我三天两头给你收拾那些烂摊子,知道吗?”
说完,他转身往里走。
留下程筠坐在沙发上,大气都不敢出,半晌,她掉下眼泪。
接下来的几天假期,一行人玩得都很开心,也尽兴,闻雪偶尔会走神,想起她还没处理的那条好友请求,目光落在不远处的贺岩身上,尽管她不太懂他生意上的事,却也能从他接打电话的阴沉表情中猜到,他好像不太顺利。
吴越江的焦头烂额,她也看在眼里。
如果周献没有出现,或许她不会多想,做生意,不可能
一帆风顺,总会遇到坎坷。
一转眼,就到了这段旅程的最后一天。
晚上,院子里的星星灯一闪一闪的,朦胧又梦幻,这里昼夜温差大,闻雪拢了拢披肩坐在一边,双手托着脸,认真看李静如调酒,比起上一年,显然她的技术也进步了许多。
李静如看着她澄澈的眼眸,耸肩道:“馋了也忍着,我是不敢给你喝了,去年岩sir把我喷了个狗血淋头。”
闻雪含笑点头。
她想了想,问道:“那你调几杯,我送上去问问他,好不好?”
李静如比了个ok,冲她眨眨眼。
半小时后,闻雪敲开了贺岩的房门,拉着他到楼顶露台过二人世界,这里风很大,除了晾晒衣服,一般都没人上来,她放心地窝在他怀里,还能看到古镇闪烁着的灯光,漂亮极了。
“不冷?”
他将她抱得更紧,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又替她拢好披肩,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的确是有些冷。
闻雪吹得脸都有些冷,她点点下巴,看向桌子上的几杯酒,“喝酒可以暖身子。”
“李静如调的?”
“……对。”
贺岩冷笑:“去年的事还没找她算账。”
“喂。”她抗议,“静姐是好心让我尝尝味道,那件事跟她有什么关系,能怪她吗?”
“那怪谁?”
“怪我,行不行。”
“不行。”
闻雪将脑袋埋在他怀里闷笑,真好,他们可以坦然地提起那件事,没有痛苦,也没有猜忌跟隔阂了,“那怪你。”
贺岩吻了吻她的头发,“行。”
“喝吧?”她又问。
“我试试。”他抱着她,倾身够住桌上的杯子,尝了口,脸又黑了,“度数有些高,你喝不了。”
闻雪“喔”了声,并不失望。
她不会让他知道,她是故意拜托静姐这样调的。
“那你喝。”她轻声说。
贺岩低头看她,没说话,两人静静地对视一会儿,虽然不知道她葫芦里卖什么药,但还是败下阵来,将这杯酒喝了。
给人当男朋友没什么好,以前没在一起的时候,他喝酒她还心疼,又是给他泡蜂蜜水,又是托人给他买解酒药,现在倒好,她还嫌他喝少了。
几杯下肚,他身子也热起来了。
很快,他就知道她想做什么。
“贺岩,”她靠近他的颈侧,吐息温软,“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贺岩笑了下。
原来是想听他的真心话。
他偏头克制地亲了亲她的侧脸,“不知道。”
“……”闻雪唇角的笑容凝滞。
“实话。”他说。
没有具体哪一天,也没有具体的事情催发,突然有一天就萌生一种念头,他想要拥有她,一直拥有她。
“哦。”她反应平淡地应了。
“生气了?”他收紧双臂,将她抱得更紧。
“没有。”
她承认,只有一点点。但她仔细想了想,她好像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喜欢他的,她二十二岁的生日还没到,曾经也畅想过未来,但随着贺恒的身亡,畅想也好似被人切断。
是贺岩教会了她溜冰。
也是他的存在,让她接起了那段断了的畅想。
她真的不想失去他。
“问别的。”贺岩观察她的表情,确定她没生气后,感到放松。
“那我问了?”闻雪犹豫。
贺岩见她露出这般表情,反而不太确定她的问题他能不能答,他敏锐地察觉到不对,故意转移话题,“问我卡的密码吗?所有的卡密码都换成了你的生日。”
闻雪眉眼弯弯:“谁要问你密码。”
“我以为你想知道。”
“我想知道的不是这件事。”
“对了,我听老吴说,恋爱后要将工资卡上交,等会儿我都给你。”
贺岩在转移话题。
闻雪也知道他在转移话题。
他们都小心翼翼地,她更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好,但不能这样,不可以这样。
“出什么事了?”她从他怀里退出来,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问道。
这几杯酒对贺岩来说不算什么,但被她盯着,他却感到醉酒后的头疼。
闻雪拉着他的手,指腹轻抚他手背上的那道浅疤,一字一顿道:“贺岩,你不能总是瞒着我,我也不能一直体谅你的隐瞒,事不过三的道理,我懂,你也该懂。”
贺岩从来不做自欺欺人的事,遇到闻雪以后,这样的事他没少干。
他知道以她的洞察力,迟早有一天会发现他的公司出现了有史以来最大的危机,只要她稍稍动下脑子,也会猜到这危机是谁造成的。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尽可能地瞒着。
归根到底,他还是抱有一丝不切实际的期望。
也许在她发现之前,他和周湛就把周献给解决了。
闻雪说完后,安静地看着他。她的确对他最心软,最包容,但不代表这样的事情发生的次数多了,她不会失落,失望。
贺岩却很怕她这样看他。
他想也没想,就一把扣住她的手,“我没有想瞒着你。”
“但你这样做了。”闻雪也不挣脱。
她之所以没生气,不过是看到了他的焦头烂额,他的心烦意乱。如果不是遇到难事,他不会这样,所以她不想跟他吵,只是想听他亲口告诉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可不可以告诉她。
她是他的女朋友啊。
见贺岩深深地看着她,她低声说:“当然我也有事情瞒着你,今天都告诉你,前几天我收到了周献发来的好友请求,他换了头像,是我的照片。我总觉得,是出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贺岩下颌紧绷。
不过他还有理智,没有像之前那样攥紧她的手。
“你先答应我一件事。”他沉默许久后,开口。
闻雪的心都乱了半拍,还是第一次看他露出这种表情,她勉强镇定:“只要我能做到。”
“你能。”
“嗯。”
“你在公园碰到他的那天晚上,我也去见了他。”贺岩语气平静,没有一丝起伏,她惊得起身,却被他用粗粝的指腹揉着手背安抚,他继续说,“他说要跟我谈笔生意,我拒绝了。”
闻雪怔了怔,难以置信,“生意?”
她很聪明,一点就通。
茫然几秒后立刻明白他口中的“生意”是什么,一定跟她有关,否则他不会到了现在还隐忍着怒意。
贺岩不愿意说得太明白。
闻雪不是生意,他也不允许任何人这样看待她。
“我忍他很久了,那天加班到很晚,本来就挺烦。”贺岩说到这里,语调放低,含糊地一笔带过,“和他动了手,就这样,真的就这样。”
闻雪骤然记起,也是那天后直到前几天,她才见到他。
所以那段时间他没出现,并不只是因为工作忙,还因为——
她慌乱地拉过他,却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检查,是脸,是手臂,还是她看不到的地方,又受了什么伤,她顿感不知所措,嘴唇颤抖。
贺岩拥住她,“没事,都好了。”
“现在呢?”她喉咙有些发紧,“不止这样,是不是?”
贺岩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这是他最不想面临的局面。
上辈子周献也用同样的手段打压林柏舟,起初闻雪并没有动摇,她也没有理会周献,在林柏舟的人生中,她是最重要的那个人,但她不是唯一重要的那个。
林柏舟有母亲,有妹妹。
闻雪有多敬佩方丽容,就有多自责给她带来的无妄之灾。
方丽容白手起家一手创立的公司,被周献整得几乎无法喘气。从头到尾,周献都没有“欺负”闻雪,但他所做的一切,都是闻雪来承受压力。
更不要说,为了阻止林柏舟靠近她,周献多次折磨,伤害他。
闻雪的动摇,不是因为她软弱,而是她太善良。
“贺岩,回答我。”她仰起头,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问道。
“几个项目被他搅黄了,停滞了。”他言简意赅地说,“这只是个开始。”
闻雪愣住。
之前她就知道周献心狠手辣,可知道归知道,当他真的蛮横地付诸行动时,她仍然难以置信,世界上怎么会有人,仅仅只是因为见过她几面,他们甚至没有任何的感情,至少她对他一点都没有,他就能对毫不相干的,无冤无仇的人做出没有底线的事?
很快她气血翻涌,她从来没有这样厌恶过一个人。
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挣脱了贺岩的怀抱,像无头苍蝇般找到手
机,她要通过他的请求,她要亲口问他,你凭什么,你凭什么!
“闻雪!”
贺岩从背后抱住她,感觉到她纤弱的身躯在发抖,他缓声道:“冷静,听我说。”
她气得脸色发白,嘴唇紧抿。
他呼吸沉稳,在她耳边说:“我和周湛都商量好了,激怒他不代表我们很被动,他不知道我和周湛的关系,这也是在让他亮出底牌,我在明,周湛在暗,这样一来,周献背后都有哪些人,一目了然。”
表面上,周献和周湛都是敌不动我不动,互相僵持着,拉锯战持续个近十年也不是没可能。
但周湛不想等,贺岩也不想等。
现在贺岩加入进来,周献动了,局势悄无声息地发生变化。
“可能用不了多久,半年,一年……”贺岩低声,“撑过去了,就好了。”
他说的每一个字,闻雪都听得很认真。
可她不傻,她知道他说的是最好的结果,“撑不过去呢?”
贺岩沉默。
闻雪哽咽:“长亚是你和越江哥的心血,不行,不能这样——”
贺岩听出她的动摇,一颗心直直下沉。他能想象到,上辈子的她有多无助,自责,痛苦,他抱紧了她,声音里带了些恳求,“别担心,老吴那边我会安排好,公司每一个人我都会安排好。”
“那你呢?”
她问道。
那你呢?你刚成年便一头扎进社会里,什么苦没吃过,你用一双手拼到了今天的成绩,你的心血要怎么办?
“不重要。”他埋在她颈侧,嗅着她的气息,“好的结果,坏的结果我都想到了,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你别动摇,也别离开,闻雪,我只要求你别离开我,你刚答应了。”
闻雪感觉一呼一吸都变得艰涩。
她连痛苦都不敢太大声,她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过平静安宁的生活都这么难。
“不是你的错,跟你没有关系。”贺岩仿佛能够察觉到她的愤怒,她的心灰意冷,都这个节骨眼了,他还试图逗她开心,“大不了我们回海城,你养我,行不行?”
闻雪目光发怔,“我要去找他问清楚。”
贺岩身躯僵硬,良久,松开禁锢她的手,将她转了过来,双手搭在她的肩上。
他张了张嘴,想说你去,你前脚找他,后脚我就去解决他。
一了百了。
他克制着,忍耐着,把话都硬生生地憋了回去。这不是她的错,她已经够愤怒痛苦了,他不能再让她恐惧,“别去。”
“不!”
她突然情绪失控,红着眼眶倔强看他,“我要问他,我哪里得罪他了,我要问他,他凭什么这样!”
“恶心!!”
闻雪强忍着没有落泪,“太恶心了!”
他们的争执,引起了一楼院子尚且还清醒的人的注意。露台风声很大,完全掩盖住他们的谈话内容,楼下几人只能隐约听到闻雪的啜泣,大家面面相觑,汪远起身,“他们吵架了?”
李静如撑着额头,笑了声,“谈恋爱哪有不吵架的。”
万年一顿,缓缓看了过去。
汪远叫了声:“不是吧,你也知道??”
另外几人望天。
汪远一脸怀疑人生:“你们都知道??”
敢情就瞒着他呢?
他还傻了吧唧地跑岩哥面前嘚嘚。
知道这么大的事,就不告诉他,这些人还是人吗?
其他人闷笑不已。还是周姐喝了口水,看向吴越江,问道:“没事吧?”
吴越江捧着杯菊花茶一饮而尽,短短半个多月,他感觉自己沧桑了许多,砰地一下放好杯子,“我去看看,你们玩,没多大事。”
他怀着沉重的心情来到露台,朝外一看,愣住了。
闻雪背对着他,被贺岩抱在怀里安抚。
他瞪圆了眼睛,敢对天发誓,这是他认识这哥二十多年来,头一回见他这样温柔。
贺岩微微抬眸,和吴越江对视上。
吴越江用嘴型问:“怎么了?”
贺岩移开轻揉闻雪头发的手,挥了挥,示意他下去。
吴越江:“……”
行,他应该在楼下,不应该出现在楼上。他担心再待两秒,就要目睹哥们接吻这一定会给他留下人生阴影的一幕。
深夜,贺岩故技重施,让娜娜把他和闻雪的机票退了,他们另有行程。
娜娜:【收到】
她实在好奇,又问:【岩哥,怎么啦】
贺岩烦躁地躺在床上,动动手指,回复:【没事】
吴越江站在床边抽烟,“要不,我找妹妹谈谈心?”
对闻雪隐瞒这件事,他知情,他很少赞同贺岩的这些决定,这是头一回。瞒着闻雪,是不想让她有心理压力,这事搁谁身上,都得崩溃。
贺岩摇头:“算了。”
吴越江摁灭烟头,郁闷地吐出一口气,“他们有钱人是不是有病啊?”
有钱有势,多的是人喜欢他周献的钱,他非得和自己过不去,喜欢压根没正眼看他的闻雪。
明知道闻雪对他没意思,有对象,死皮赖脸贴上去也就算了,还来强压逼迫这一套。
贺岩不置可否。
他给楼上的闻雪发了条消息:【收拾行李,一清早我们就出发】
接近凌晨时,他才收到回复:【嗯】
他舒了一口气。
次日清晨,其他人还在睡梦中,贺岩异地租了辆车,带着闻雪回西城,路程遥远,他也不想赶时间,准备慢悠悠地散心回去。
他知道她心情压抑。
更知道她是个习惯考虑别人感受的人,他不希望她强颜欢笑,压抑她的情绪。
十月,逐渐降温。
闻雪降下车窗,沉静地看着外面倒退的风景,她晚上大概没睡好,眼底下有着青色,人也异常沉默。
贺岩并没有逼她回应他的话。
一路上,大半时间都是他在说。他知道她在听。
他给她接受的时间。
临近西城,闻雪偶尔会回应一两句。她是个通透的人,不再钻牛角尖,不再固执地想得到一个答案。
这天晚上,她侧过头,看着靠在驾驶座闭目养神的贺岩。
目光从冷漠变得温柔。
她突然不想知道周献在想什么了。
那个人不重要,一点也不重要。
她只要知道贺岩在想什么,就够了。想到他肩上的伤,或许还有别的她不知道的伤,她眼眶发热,情不自禁地探出手,想要触碰他的脸,却在半空顿住,她担心吵到他,脑子里刚闪过这个念头,他眼睛都没睁开,似是有心灵感应,朝她歪了下头,让她的手触摸到了他。
闻雪轻笑,“你没睡?”
贺岩故作沧桑地叹气,“不敢睡,怕你跑了。”
他看似开玩笑,其实不是。
闻雪不知道,他不是一个正常的人,他从上辈子回来,他清楚知道周献的手段,没在怕的。
不怕穷困潦倒。
不怕伤,也不怕死,唯独怕她会动摇,会放弃,会离开他。
他说了会改变她的命运,就一定会做到,哪怕是以他的命运为代价,却仍然奢望,等一切都结束后,她还在他的身边。
周献从来都不是整件事的变数。
变数是闻雪的心。
“值得吗?”
这句话闻雪很早就想问了,为她付出这么多,值得吗,真的值得吗?
贺岩凝视着她,笑了下,“说些废话。”
闻雪落下泪来。
心也跟着颤抖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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