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贺岩放开她,她立刻抬起胳膊嗅嗅衣服。
方总这是喝了多少啊?她不过是馋她从门口到沙发,衣服上都沾了酒味。
“怎么回事?”他问。
“没……”她解释,“我没喝酒,是我学生的妈妈,她应该是在饭局上喝多了,我给阿姨搭把手时蹭上的。”
贺岩的眉头舒展开来,缓声道:“走吧。”
说着,他率先走出电梯厅,闻雪背着包紧跟其后,她目光轻移,看向他的背影,又偷偷瞄了眼手表,发现不知不觉都快六点了,难怪他会追进小区。
她小时候读到杯弓蛇影这个成语时,一度纳闷怎么会有人会以为蛇会在小小的杯子里呢?
真的好傻。
可现在回味,好像不管是她,还是贺岩,都成为了那个人。
她会在清晨五点多收到他的消息时,以为他出了事,惊慌失措不已。
他也是。
她顿时有些自责,也暗暗提醒自己,今后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不管它多紧急,她都要先让还在外面等她的贺岩放心。
上车后,她扣好安全带后,侧身坐着
,小声而认真地保证:“下次我会说的,还有,我没喝酒,不可能喝酒的。”
贺岩看她一脸惴惴不安,猜到自己刚才那莫名其妙的举动吓到她了。
为了缓和气氛,他沉默几秒钟,煞有介事地说道:“也不是不能喝酒,但有一个条件。”
闻雪微愣:“什么?”
“我在。”
她没想到贺岩更为关注的是喝酒这件事,对上他不再严肃的眼神,她心里紧绷着的那根弦也随之放松,正要点头答应,心神微动,直视他道:“那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贺岩已经不太记得她最开始乖巧又懂事的模样了。
那时候不管他说什么,她即便有意见,也都闷在心里,面上温顺地点头说好。
他五味杂陈。
终究还是欣慰居多。
“行。”他爽快应下。
闻雪反而有些犹豫:“我还没说是什么事……”
贺岩很淡地笑了声,似有几分不以为然。
她口中说的事情,他都不用猜,也知道是芝麻绿豆的小事。像她这样的人,宁可为难她自己,她都不会为难别人。
“那我说了。”她斟酌词汇,脑海里浮现的是醉得不省人事躺在沙发上的方丽容,“你在外面谈事需要喝酒,喝很多酒,然后越江哥他们也没办法照顾你的时候,可不可以给我打电话?”
她没喝过酒,但也猜得到喝醉了会很难受。
方丽容有司机送她回家,也有张姨扶她休息,给她找解酒药。
她还记得那次他喝多了,连钥匙都拿不稳。
她知道自己没有立场劝他不喝或者少喝,也劝不了,虽然她还只是个没有迈入社会的学生,却也知道身不由己这四个字怎么写。
四目交汇,贺岩慢慢收敛脸上的笑意,摇摇头:“这个不行。”
闻雪错愕几秒,脱口而出:“为什么?”
贺岩看她瞪圆了眼睛,傻里傻气的,他无奈道:“吐得你满身都是你就老实了。”
这倒是其次,最根本的原因他本不想说的,但看她嘴唇嗫嚅还想争辩,他正色道:“以后你看到喝醉的男的,有多远躲多远,你越江哥是个斯文人对吧?那是你没看到他喝得烂醉发酒疯的样子。”
闻雪的注意力成功被转移,“啊?越江哥他会发酒疯吗?”
“会,有一次他喝多了,李静如在楼下碰到他,好心扶他上楼,喝醉酒的人力气大,她没扶稳,老吴就摔了一下撞了墙。”
“然后呢?”
“他哭天喊地,想讹人,非要李静如赔钱。她赔了他一巴掌。”
闻雪在短暂的震惊后,被逗得哈哈大笑,“真的吗?”
贺岩见她没有再执着于让他答应那件事,微不可察地舒了口气。他平静地发动引擎,回学校的这段路上,他挑挑拣拣,将他知道的、看到的例子都说给她听。
可谓是用心良苦,就是想让她远离酒精,以及喝醉酒的人。
谁知,送她到宿舍楼下,准备告别时,她在夜色中问他:“那你也会像他们一样吗?”
说疯话,摔东西,骂人,甚至动手……
贺岩:“……”
他很无语。
学数学的,注意力都这么集中吗?
敢情他说的一大通根本就没用,那他口干舌燥一通是为了什么?
他很想忽悠她吓唬她说,会。
但话到嘴边,被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不由自主说道:“不会。”
闻雪莞尔:“那不就够了?”
说到这,她甚至同他开玩笑,“吐我身上也没关系,反正你肯定会赔我新的,是我赚了。”
一直都是她赚了。
他在她这里浇灌的每一分心血,她都有记在心里。
吴越江洗完澡从洗手间出来,正好碰到上楼的贺岩,两人闲聊着并肩往里走。
已是晚上九点多,借着其他窗户透出来的光线,吴越江敏锐地察觉到贺岩心情愉悦,某种程度上来说,贺岩是个情绪并不外露的人,他的喜怒哀乐在十几年生活的磨难中,变得很淡很淡,他心里有十分,面上只露出三分。
“说来听听,有什么好事?”吴越江问。
贺岩眉梢微扬,明显想说,但一张嘴又闭上,改口道:“算了,没什么。”
吴越江狐疑地看他。
真的没什么?
贺岩走到房门口顿住,侧过头,若无其事地说道:“老吴,明天的早饭我买。”
说完他开门进屋。
吴越江立在原地一会儿,脸色一僵:“完了,你大爷的,肯定又做对不起我的事了!”
又是一周,西城的冬天悄无声息地离开,气温逐渐上升。
闻雪也脱下了厚厚的棉袄,早上醒来的时候,莫名感觉喉咙有些发痒,下床喝了半杯温水,舒服多了。然而下午时分,她毫无预兆地咳嗽,咳的频率并不高,还是引起了室友们的关注。
叶曼妮关心问道:“是感冒了吗?”
“应该不是。”
闻雪这个学期一直都很注意身体,穿得很暖,她很确定自己没有着凉,脑子里掠过一件事,使她面色稍显迟疑,犹豫道:“不过,星期天我去给微微补习的时候,她好像身体不太舒服,咳嗽来着。”
当时她也没多想,只是临时喊停,让张姨给方令微倒了热水。
这个举动,总算让她收获了内向沉默的方令微的一句“谢谢”。
叶曼妮“啊”了声,想了想:“要不,我给我姨打个电话,问下微微的情况?”
闻雪失笑,摇了摇头,“小事而已,不用啦。”
这份家教工作是曼妮介绍的,如果因为她咳了几声,就让曼妮去问方令微的情况怎么样,她总觉得不太合适。况且春季本就是各种病毒的高发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道理她懂。
“那好吧……”
叶曼妮是学生会的,每天忙忙碌碌,晚上还要开会,连饭都没顾上吃又急匆匆离开宿舍。
另外两个室友暂时没回,四人间的宿舍安安静静的,闻雪去接了杯热水小口啜饮,喝得鼻尖都沁出了汗,稍稍放心了些,坐桌子前花了半个多小时把笔记整理好,不再耽误时间,洗漱后赶忙爬上床老实躺着。
她睡了个不太安稳的觉。
再次醒来时,窗外天彻底暗了下来,从枕头边摸到手机,摁亮屏幕看了眼,刚过晚上八点,她又倒回枕头上,感觉后脑勺像被撞了似的,有些晕乎。
缓过这阵头晕目眩后,她扒着床上的栏杆,探出脑袋喊了声:“冰冰。”
陈冰雯正戴着耳机追剧,听得不太清晰,背往后一靠,扯下一边耳机,扭头问:“什么?”
“帮我拿下医药包好不好?”闻雪指指衣柜,喉咙有些干涩,“在柜子里。”
“你怎么了?”
陈冰雯穿着拖鞋急切地过来,手抓着栏杆踮起脚看她,“感觉你声音有点哑,没事吧?”
“感觉头有些晕。”闻雪诚实道。
“我摸摸。”
陈冰雯探出手贴在她的额头上,“还好,不烫。我先给你找医药包!”
闻雪拥着棉被坐了起来,接过医药包,在里面翻找出体温计,用力甩了甩,小心地夹在咯吱窝下。
“你这医药包也太壮观了吧?”陈冰雯一脸惊叹。
像她们,最多也就一盒感冒冲剂,还是从家里顺来的。
反观闻雪,她这简直就是个迷你药店。
闻雪保持着那个姿势尽量不挪动,莞尔道:“你们要是有需要,可以随时找我拿药,创口贴也有。”
事实上,这个医药包是贺岩直接让药店店员列清单给她配的。
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静静等了几分钟,手伸进宽松的睡衣里,抽出体温计,凝神一瞧,刚舒了口气,紧接着手机铃声响起,偏头扫向屏幕,是贺岩的来电。
她用力地清了清嗓子问室友:“冰冰,我现在的
声音还好吧?”
“先喝口水润润!”陈冰雯在闻雪的桌子上找到保温杯,拧开杯盖,确定是热的,这才给她。
闻雪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现在呢?”
陈冰雯一脸正色:“黄莺出谷!”
两人对视,同时笑出声来。
在闻雪接通电话时,陈冰雯转道去了阳台收衣服,回过身来,隐约听见坐在上铺的闻雪轻言细语地跟人讲电话。
温温柔柔,眼眸含笑。
另一边贺岩停好车,都没熄火,车上也没别人,他直接开了免提将手机放在扶手箱上,语气一如既往的平稳,“我今天一天都在外面跑,刚回公司发现办公桌上有个快递,你买的?”
闻雪肩膀微凉,缩回被子里,“是香薰挂件,我在网上买的。”
“给我买的?”
“嗯。”
话音刚落,那边传来刺啦的声音,她将手机更贴紧耳朵,仔细辨别,大约是他在拆快递。
片刻后,他问:“挂哪儿?”
像是疑问,又像是征求意见。
闻雪枕着柔软的枕头,闷闷地笑:“都可以,但我看别人是挂在送风口那里。”
“谁?”
“我学长家长。”
“行。”
贺岩挂好香薰挂件,宽大的手掌沾了清幽的气息,想拿纸巾擦擦,意外发现盒子里还有东西,“怎么还有车贴?”
闻雪猜测:“车贴?应该是店家送的。”
忽地,低沉的笑声传至她的耳膜,她纳闷,“笑什么?”
“新手上路,请多关照。”他收住笑意,慢声念出这几个字。
他十八岁拿的驾照,不算上辈子,到现在驾龄也有七年,确实是个新手。
闻雪也想笑,但喉咙的痒意来得迅速,她根本控制不住,捂住嘴偏头咳了几声。
“是你在咳嗽?”电话这头的贺岩面色瞬间一变,凛声道。
她咳得脸颊泛红,呼吸平缓后,选择坦白从宽:“没事,就是喉咙有点不舒服。我刚量了体温没发烧,如果明天没有好转我再吃药。”
“确定没事?”
“没事。”
贺岩还想详细问清楚情况,她却压低了声音,小声道:“不说啦,我室友她们都回了。”
“……”
室友回了,就不能打电话了?
谁规定的?
他勉强压着不快,叮嘱几句挂了电话,熄火下车,脸色凝重地往楼道里走,还未踏上台阶,他攥紧了手机站着,一楼明亮的感应灯从亮起到熄灭,几十秒的时间,足以令他改变主意。
他不再有半分犹豫,绷起脸转身走出昏暗的楼道。
步伐急促得刚熄灭的感应灯瞬时亮起。
开学后,闻雪在睡觉前都会把手机调成振动,她迷迷糊糊,感觉耳畔都是滋滋滋的电流声,费力睁开眼睛,胡乱摸到手机,关灯了的宿舍一片漆黑,屏幕光照得她眼睛胀痛,隐约瞥见贺这个姓,半梦半醒,好似时空倒流,回到了一年前,两年前,三年前。
她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鼻腔微酸。
手指轻颤着划向接通键,她还没出声,那边的人似乎奔跑了很久,声音带了些压抑的喘息,以不容置疑的口吻道:“下来,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她恍惚忧愁的思绪被这句话砸散,人懵了,睡意立刻全无。
下一秒,503宿舍的其他人头一回见到闻雪气急败坏的样子,她猛地掀开被子从床铺上下来,一阵手忙脚乱,差点绊到椅子,一边换衣服一边懊恼地自言自语。
“疯了!”
“大晚上的……”
三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忐忑问道:“你这是要干嘛?”
闻雪不知道自己是真的病了,还是被气的吓的,她这会儿感觉头更晕了,“我出去下——”
她停顿,一脸无可奈何,“有可能马上就回,有可能不回。”
夜不归宿?
三人咚地一下坐了起来,难以置信地看向她,她们503宿舍的乖宝宝,今天要在外面过夜?天塌了还是地陷了?
“你去哪!!”她们异口同声道。
闻雪被这一声吼吓了一跳,嘘道:“医院。”
宿舍楼外,贺岩几乎都快跟夜色融为一体,他低头在手机上查找附近的医院,在他的计划中,他没打算晚上带她去医院,想着有什么事等明天早上再说,然而在楼道的那几十秒里,他记起昨天还是前天来着,周姐有抱怨说最近流感病毒来势汹汹,不少人中招,她女儿班级都停课两三天了。
当机立断,他决定开车过来带她去医院。
人没事,那自然最好。
脚步声、断断续续的说话声打破了夜里的寂静,他抬头循声望过去,却是一愣,因为下来了四个女生。
麻烦贺岩已经是闻雪的极限,她不想再去麻烦别人,忍着晕眩一遍一遍劝室友们上楼,实在不必都跟着她一起去医院,明天早上还有课呢。
三人听出她话语里的认真,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添乱,便不再坚持。
事有轻重缓急,如果不是情况特殊,她们肯定要和贺岩打招呼,现在也只能站在门口,目送闻雪迈下台阶,在那个高大挺拔的男人面前站定,谁也听不清她跟他说了什么,他抬眸看向她们,微微颔首。
是打招呼,是无声的感谢。
闻雪也回过头来,含笑冲她们挥手道别,然后和贺岩并肩走进了更浓的夜色中。
深夜的校园彻底沉寂,他们走的这条路都没什么人。睡得好好的,大晚上突然被人叫醒,闻雪本来无奈中带了些气恼,但还没走出宿舍楼,隔着玻璃门隐约看见他伫立的身影时,另一种更为柔软的情绪取而代之。
仅仅只是因为她的几声咳嗽,就能开两个小时的车,从老城区到她的宿舍楼下的人,她一定会用她全部的心意去珍惜。
察觉到一道注视的目光,贺岩侧过头和她今晚格外水润朦胧的眼眸对上。
他刻意放缓的步伐顿住。
闻雪不明所以,也跟着停了下来。
此时此刻,这条路一片寂静,只有他们两个人,以及一盏盏驱散黑暗的昏黄路灯。
“怎——”
她只说了一个字便戛然而止。
因为一只干燥的、略带薄茧的手掌覆上了她的额头,她眼睫轻颤,不知所措地望着他,仿佛被人点了穴,一动也不敢动。
贺岩俯身,左手探她的体温,似乎担心不够准确,他蹙着眉,用右手手背贴着自己的额头,同时感受两种体温,长达十几秒钟,他的表情越来越严肃,注视着她,沉声问道:“这就是你说的没有发烧?”
第37章
闻雪后知后觉感受到他的掌心微凉,是很舒服的温度,稍稍减轻了她的晕眩感,使得她不想躲开。
原来不是他的手凉,是她的体温在上升,就连吐息都有些灼热。
她急忙为自己辩解,嗓音带了些沙哑,听起来有点委屈:“你给我打电话之前,我量过体温,那会儿确实没发烧,真的真的。”
贺岩收回手,越发庆幸自己开车过来了,要是他今晚没来,她岂不是要烧到明天早上?
他不会在这种细枝末节的事上和她争辩,缓声道:“周姐说最近西城有流感病毒,她女儿所在的班级学校都停课了,在这个节骨眼上,最好不要掉以轻心。”
如果只是普通的感冒咳嗽,他吃饱了撑的,大晚上不睡觉开两个小时的车来接她去医院?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要说闻雪的身体特别虚弱,那也不是,她只是看起来弱不禁风而已,寒冬腊月的清晨,天还没亮她能爬
到楼顶看日出,这般折腾也没见她生病。
吴越江说,闻雪特别像国产手机,看着电量不高,说话轻声细语,做事不紧不慢,但待机时间杠杠的。
前两天打电话时她还好好的,今天毫无预兆地咳嗽,谁能放心?
反正他放心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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