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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出鞘(沉筱之)


又或是对剑的执念,唤醒了一个曾经的执剑之人。
期期离开了,留下一地不甘的残念给阿织拾捡。
以至于阿织在姜遇的身体里醒来后,一时间觉得迷惘,不知道自己是何人,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恍恍惚惚中,她被人扔进一个山谷中的禁室,有人斥说:“打伤晴窗师妹,伤害同门,你就在这里好生思过吧!”
她于是依言在思过谷中待了十日,直到春祭云灯入天,才从守谷婆婆那里领下牌子。
思过谷离明月崖有一段距离,阿织回到明月崖,天已经黑了。
洞府外设了禁制,另外还新摆了一个剑阵。
从姜遇的记忆里,阿织得知,仙盟合围青荇山,师尊陨落在昆仑,这些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没想到仅仅二十年,剑道竟陨落至斯。
阿织看了一眼洞府门口的剑阵,简直摆得乱七八糟。
今日是春祭,不日后就是孟春大典,适才她在思过谷,听人说近日徽山来了不少贵客,她的几位师叔师婶,都去孟春殿迎客了。
也就是说,门口这个不堪入目的剑阵,是明月崖的同门摆的。
那他们就是故意的。
知道她今日下山,摆明了不欢迎她。
阿织并不在意,她没有强行破阵,而是在凛冽的夜风仰起头,望着悬在洞府上,刻有“明月崖”三个字的匾额,安静地开了口:
“弟子姜遇,从思过谷思过归来,望诸位同门开门。”

寒夜寂然,没有人回答阿织。
阿织走上前,正打算绕过眼前破绽百出的剑阵,洞府的门开了,七八个弟子鱼贯而出。
姜木晗站在这些人身后,她脸色苍白,看着阿织的眼神带着怨恨——当时姜遇引剑诀入体,莲柯夫人虽然护住了姜木晗和苏晴窗,剑意汹涌,三人到底受了伤。
七八个弟子中,为首的一人身形高大,生得粗眉细眼,他盯着阿织,冷笑一声:“我道是谁,原来是咱们的三小姐回来了。”
他的语气带着明显的讥讽意味。
阿织知道这个人。
他唤作汪州,是明月崖中年纪最长的弟子之一。
姜遇这一年在明月崖过得不好,此人功不可没。
不止一次,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剑扔在姜遇面前,嘲弄着说:“拔剑啊!”
“剑引诀不会么?“
“要不要师兄给你备笔纸,亲自教你抄诵几遍啊?”
眼下还不是起冲突的时候,阿织不欲理汪州,绕过他往洞府里走。
汪州横臂将她一拦:“这就想回洞府?问过我们的意思吗?”
阿织顿住步子,侧目看他:“你想怎么样?”
“好说。”汪州一笑,“你擅自施邪术,打伤师娘和木晗师妹,还欠人一个赔礼道歉不是?只要你当着我们的面,跟师妹磕个头,赔个不是,这一茬就算过了。”
阿织听了这话,语气冷下来:“如果我不道歉呢?”
“那不好意思了,这里不欢迎你。”
话音落,汪州身后一名弟子走上前,扔下一个行囊和一柄木剑。
木剑正是姜遇常用的那柄。
看来这些人原就没打算让她回去。
这倒无碍,她本来就是回来拿东西的,根本没打算在明月崖住。
阿织身上还有伤,她醒来仅十日,甚至来不及调息,眼下实在不宜与任何人正面对上。
她弯身去拾剑,眉心忽然一蹙。
一只云头靴重重踩在木剑之上。
汪州盯着阿织,一字一句道:“道歉。”
阿织抬眼看他,目光终于彻底变凉。
单薄的衣衫在寒风中烈烈翻飞,就在汪州以为眼前这位三小姐会如以往一样,就这么跟他僵住,直到委屈得鼻头渐渐泛红时,阿织忽然动了,又或者说,她没动,只是夜风忽劲,掀了掀她的衣袖,下一刻,一道灵诀直接打在汪州胸口。
灵诀速度极快,力道极狠,汪州根本没看清阿织是怎么出手的。
他被逼得连退数步,若不是其余几位同门上来扶住他,他险些要站不住。
再一看阿织,她已经拿好行囊与木剑,准备离开了。
汪州在明月崖惯来以“大师兄”自居,几曾受过这样的侮辱?眼下这么多人看着,这个连剑都拔不出的废物却让他丢尽脸面,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看着阿织的背影,汪州心下一狠,当即拔出腰间佩剑。
他的剑剑名“冥蛇”,剑身有两个波纹状的弧度,形如游蛇,出鞘之后,锋刃自带青色电光。
眼见那电光就要击中阿织后背,阿织的身影忽然在原地消失了,下一瞬间,带着夜寒之气的木剑便从汪州侧翼逼来。
汪州冷笑一声,心道她果然中计了。
他此前一击只是诱敌,目的就是把她逼过来。
毕竟洞府门口,有他早就摆好的剑阵!
汪州立刻召回“冥蛇”,锋刃处的电光缠上阿织的木剑,逼得她不能后退。
与之同时,汪州回头朝其中一个同门大喊:“开阵!”
“可是——”
“啰嗦什么,我有分寸!”
同门听了这话,一咬牙,带着几位同伴后退数步,并指祭出一道剑气,打在远处一块山石上。
山石落下,打破原本寂静的夜。
刹那间,只见树移石动,将阿织团团困住,风沙四扬,几乎要遮蔽她的双眼,而密密麻麻的剑气,便混在这风沙里,朝阿织袭去。
阿织早有准备,横剑护在自己身前,身形如鬼魅,竟把这一轮剑雨避了过去。
汪州却是冷笑。
侥幸躲过这一轮,那么下一轮呢?
她手中木剑本是凡品,即便是用千年良材制成的,眼下想必已千疮百孔。
风沙更劲,汪州再度驱念阵诀,新一轮剑雨即将如期而至,这时,他抬目望去,忽见阿织竟弃守困地,整个人跃至半空。
汪州几乎想发笑,阵中自有阵中天地,难不成她以为跃至半空就能出阵?等下剑雨来袭,她岂不就是个靶子么,真是愚蠢!
阿织却不急不躁。
其实这个阵眼在何处,她第一眼就看到了。
就在“明月崖”匾额下的山石上,可笑他们还自以为巧妙,以为她不敢打这块牌子。
风沙大作,几乎要迷了所有人的眼,阿织弃了木剑,只身浮在半空中,她阖上双目,并起右手双指,抵在自己眉心,垂在另一侧的左手掌心张开,就像在感受着风。
下一刻,一道幽蓝的光自她掌心浮现,渐渐画成一个古老而繁复的符纹,浸在这狂乱的夜中,发出常人不可听见的、直击人心的咒鸣。
在场所有人的心都莫名跳了一下,他们惊惶四顾,仿佛有什么危险逼近。
正这时,阵外一道剑诀打在匾额下的山石,剑阵乍破,风沙骤停,山道上传来一声叱喝:“你们在胡闹什么?!”
原来是姜昱珩回来了。
姜昱珩扫了一眼破碎的剑阵,冷声问:“怎么回事?”
阿织没说话,倒是汪州恶人先告状:“回师父的话,弟子与众师弟妹夤夜练习阵法,没想到姜师妹回来了,还误闯了剑阵,弟子们不得已,只能入阵救她。”
姜木晗望着姜昱珩,怯怯地唤了一声:“阿爹……”
大概是想为汪州求情。
姜昱珩蹙眉看她一眼,抬手截住她的话头,淡声斥责:“即便要练习阵法,也要看看时候,孟春大典将至,徽山贵客如云,你们弄出这样大的动静,也不怕惹人耻笑么?”
汪州连忙拱手道:“是,弟子们知错了。适才姜师妹回来,弟子们也是这样与她说的,只是姜师妹说她不回明月崖住,只想取走随身事物,之后自有去处。“
姜昱珩听了这话,才将目光落在阿织身上。
他并不关心阿织的去处,正如他不相信汪州的话,却不欲分辨实情,片刻后,他只问:“伤好些了吗?”
阿织道:“嗯。”
姜昱珩略微颔首,续道:“此前你在思过谷养伤,所以有桩事你可能不知,近来徽山来了不少客人,苏晴窗受伤后,奚家也来人了,姜家不愿与奚家结怨,你打伤他们家的人,多少该给个交代,明天一早,你就去孟春殿,跟奚家人与晴窗赔个不是吧。”
阿织听了这话,掀起眼皮,看了姜昱珩一眼。
那目光里不知藏了什么。
有那么片刻,姜昱珩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小弟子变了,变得自己竟看不透。
他带着疑虑再次向阿织看去,阿织已经收回目光,如以往一样顺从地应道:“知道了。“
姜昱珩点了点头,叮嘱了句:“好自为之。”便带着一众弟子回明月崖了。
姜木晗缀在众人最末,她转身掩上洞府门,忽然心有余悸地朝山道上望了一眼,见阿织已经离开,才松了口气。
适才剑阵开启,所有人都退得很远,只有她站在阵边,想要随时助汪州一臂之力。
不知道是不是她看错了,最后的那一刻,姜遇左手掌心结出的纹印,似乎……是一个阵纹?
所谓阵纹,就是以灵力结成与阵法相匹敌的符纹,相当于一个悬藏在掌心的须弥世界。
这种阵纹除了如法阵一样,可以把人困住,伤人于无形,它还可以破阵——只要把结成的阵纹往阵眼打去,所有参与布阵的人都会遭到反噬,绝无全身而退的可能。
姜木晗摇摇头,不对,一定是她看错了。
姜遇这样的废物,怎么可能结得出阵纹?
会结阵纹的人,必定是修道一途的佼佼者,整个徽山,只有老太君能做到,连她父亲也不行。
何况那还是剑阵。
适才风沙迷眼,必然是自己看错了,姜木晗这么想着,掩上了门。
月朗星稀,阿织还没走远,山道后方忽然传来一个怯怯的声音:“等、等等。”
阿织回身一看,来人是一个个头矮小,梳着团子发的姑娘。
姑娘递给她一块弟子牌,“你落下了这个,师父让我给你送来。”
这是明月崖的木牌。
徽山规矩严苛,出入任何地方,都要用专门的牌符,否则解不了禁制。
看着这牌符,阿织想,何必呢,适才她都到明月崖门口了,也没请她进去,眼下摆出这幅假惺惺的态势给谁看?
但她没说什么,拿过木牌,转身就走。
“哎,你等等。”梳着团子发的姑娘再度唤道。
“还有什么事?”阿织转过身,语气不善,如果自己没记错,适才跟着汪州的七八个人里就有她。
团子发姑娘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小声解释道:“你别误会,我跟他们不是一起的……我、我知道你今天回来,又看到他们在门口布阵,就跟出来看看,还没来得及拦,你就回来了……”
在姜遇的残念中,除了姜瑕和徐知远是清晰的,其他许多日常的、琐碎的人与事都十分模糊。
阿织隐约想起眼前这个团子发叫什么宁宁,看着个子小,其实比自己还大一岁,对自己似乎是没有恶意的。
“你眼下要去哪里?”见阿织不说话,宁宁鼓足勇气继续问,“回水鸣涧吗?那里回不去的。”
“为何?”
“出了你们的事后,老太君把那里暂封起来了,连苏晴窗都搬出来了。”
宁宁说着,四下看一眼,生怕被人发现自己透露消息,“你也不要随便找一个地方落脚,我听说……近日,附近好像有什么妖煞,厉害得很,这回孟春大典,徽山来了这么多玄门中人,正是为此。”

月光下,阿织若有所思。
宁宁见她这幅神色,以为她不知道该去哪里,提议道:“你可以去长留坞。”
“长留坞?”
宁宁道:“你忘了吗?从前大师伯下山除妖,偶尔会带回一两只无害的精怪,他把它们安置在山下,长留坞就是那些精怪住的地方。”
她这么说,阿织就想起来了。
为了安置这些精怪,姜瑕似乎还惹过姜簧不快,姜簧斥他“本末倒置”,后来也不知姜簧是怎么妥协的。
“孟春大典快到了,山中来了很多厉害的修士,精怪们最怕这些修士,几乎都躲起来了。我……昨日偷偷下山看过一眼,它们中最凶的那个也不在。你要是没有落脚的地方,可以去长留坞,那里有大师伯从前布下的结界,很安全。”宁宁道。
阿织听了她的话,心道的确是个好去处。
她点点头:“多谢。”
山脚下,一条小溪蜿蜒流淌,在月色下如同银缎,溪边的几处屋所乍一看与普通民居没什么不同,等走近了,才发现屋前有不同的标识,有的栽着散发出怪味的香蕈(注1),有的铺着一小片迷障,大概是妖类给自己圈的领地。
阿织来到离小溪最近的竹屋前,借着月色,朝溪水看去。
她看到一双非常清澈的眼,干净的脸上,除了眼角下有一点很小的红痣,几乎是无暇的,这是她这具身体的样子。
阿织其实不太记得自己前生长什么样了。
她十五岁过后,眼睛就不好了,后来上了青荇山,跟着师尊学剑,眼疾虽然恢复了些,看东西也只能看一个模糊的影,一个大概的轮廓,连自己的眸子是灰白色,她也是听人说的,她只知道自己左眼下有一道疤,后来褪成一道无论如何也化不去的红痕。
小溪边的竹屋是唯一一个没有奇异标识的房间,应该是留给山中弟子的客居。
阿织推门进屋,风有点凉,她没忍住咳了几声。
她身上还有伤,适才与汪州争执,不得已动用了魂力。所谓魂力,就是魂魄中蕴藏的灵力。修士修道,修的是灵台,灵台不在肉身,而在魂魄,因此即便眼下在一个新的、灵力微薄的身躯,阿织也能结出阵纹。只是,如果单有一个灵台,肉身的修炼跟不上,定是不行的,打个很不恰当的比方,东珠藏于暗匣,也是无光的。阿织试了试,她眼下连从前的三成功力都不到。
木剑已损毁得不能用了。
阿织在竹榻边坐下,打开随身行囊,除了一块玉珏,只有几身换洗的弟子服。
姜遇在徽山这么多年,最后带在身边的,只有这么点东西。
玉珏本是姜瑕的遗物,而今成了期期的遗物。
温玉中蕴藏的灵力触手可知,阿织借着这股灵力,将玉珏祭出,令它漂浮于半空。
“姜遇。”片刻后,阿织说道。
姜遇已经走了,对着一个遗物说话,看上去有些好笑,但阿织觉得,有些话她必须要交代。
“我不知道我为何会在你的身体中醒来。”
“也不知道你我有何渊源。”
“不过,你的那些遗憾,我都知道了。”她说着,沉默片刻,声音压得很低,“说起来你也许不信,我……感同身受。”
玉珏一直浮在半空,发出微微的光。
“不必不甘心。”阿织轻声道,“而今我既借你之躯,你的每一桩未了的心愿,我都会竭力达成。”
阿织在竹屋调息了一夜,翌日一早,依言往孟春殿而去。
姜家的灵脉洞府多数建在徽山的西南、东南两侧,峰顶青牛峰高耸入云,孟春殿是待客、祭礼用的,正对着山门。
入了山门,迎面一个广袤的祭台,祭台中央供奉着一个神像。中土大地的玄门大都信奉春神,传说神隐之时,少昊天帝携众仙归于九重天,春神句芒不舍人间,留下神物庇护,剑台中央的神像,正是句芒。
这个地方,姜遇从前来过很多次,阿织还是第一次来。
她的目光从神像上一扫而过,落在附近的剑台。
剑台上原本矗立着一把石剑。
姜家这一代的家主姜簧,曾经在归元山下聆听过问山剑尊三个月的剑训,因此在剑道上突飞猛进。回到徽山,她便请人依着问山剑尊的佩剑,铸了一把石剑,立在剑台上,大有以其为恩师之意。
可惜后来,问山叛道,携溯荒作乱,在昆仑山陨落。
而今徽山的剑台上空空如也,那把与问山佩剑极其相似的石剑,早不知去了何方。
前头引路的仙侍见阿织目不转睛地盯着空旷的剑台,忍不住催促:“磨蹭什么,你是来赔礼道歉的,贵客早就等着了,你还没到,像什么话?”
孟春大殿分主殿和两个偏堂,奚家的人和苏晴窗等在守礼堂。
堂中人不少,除了该来的,一些不该来的也来的——姜昱珩、姜木晗、明月崖的弟子,包括汪州居然也在。
自然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上首一个穿着紫衣,器宇轩昂的公子,他生得一双凤目,一对飞眉入鬓,身形高大,身后背一把形色古拙的重刀,刀鞘上刻有凌泉纹,奚家的家纹。
奚家这样的大族,不是姜家可比拟的,但结构上倒是和姜家差不多,阿织来前,仙侍已跟她提过了,奚家这一辈中,身份最为不凡的公子有三位,上头的大公子已娶妻,下头渊公子与琴公子(注2),资质极好,都是天生的修道之人。今日来的这位叫奚泊渊,正是渊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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