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啪啪!”
又是几个耳光落在了他的脸上。
裴砚舟回神,却听到沈语凝高声道:
“好,那我现在回答你——”
“朝三暮四、玩弄女人、背信弃义,裴砚舟,你真虚伪!”
“寺庙调情、白日宣淫、未婚纵欲,裴砚舟,你真孟浪!”
“颠倒黑白、冤枉下属、不立不察,裴砚舟,你真昏庸!”
清脆的巴掌声在营帐里响起,两个人的眸子都红了。
一个是因为伤心,一个是因为脸疼。
“沈语凝,你,你,你……”
裴砚舟捂着脸,她骂得难听,也打得实在太疼了。
这时,沈语凝又道:
“裴砚舟,你于大禹士兵,是大将军。于天下百姓,是大英雄。但于我……你是负心汉、骗子、浪荡子,还有登徒子!”
“我恨你,怨你、鄙视你,想将你和楚如烟一起杀了再沉河!”
“怎么样?满意了吗?”沈语凝直勾勾地看着他,“好了,我话说完了,裴将军现在可以处置我了!”
他是她的上级,是玄甲营的统领,他如果要罚她,她必须认。
“你……沈语凝,你……大胆!”
裴砚舟结结巴巴,仍然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你怎么敢?又怎么能?”
“我是玄甲营的统帅,我还是你未来的……”
他收住话头,不说了。转头对向门外:
“来人,快来人,快来……罢了,算了!”
“沈语凝,你…厉害!”
裴砚舟想将侍卫们喊来,想惩罚这个以下犯上的女人,但思考片刻后又放弃了。
他是男人!
是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
自己岂能跟一个小女子一般见识?
“悍妇……简直悍妇!”
裴砚舟擦了擦嘴角的血渍,怒气冲冲地拂袖离去。
到了主帅营,裴砚舟将所有的茶盏都扔到了地上。
心中愤然,又马不停蹄地去了练兵场打架。
直到十几个士兵都挂了彩,他依然没有收手的迹象。
亲卫统领夜枫摇了摇头,才万般无奈地走到他面前:
“主子,方才你说与楚姑娘彻夜未眠时……沈大夫其实哭了。”
“什么?”
裴砚舟瞬间放下了手中的红缨枪,“你说什么?沈语凝刚才…哭了?”
“你确定没有看错?”
他的唇角几不可查地向上弯了弯,傲娇道:“那种铁石心肠、毫无信誉的女人竟也会哭?”
夜枫颔首,“是的,属下看的一清二楚,沈大夫当时忍得连指甲都掐断了,很是……可怜。”
“指甲断了?”
裴砚舟拔高分贝,“这么大人了……还如此不小心?”
“活该!”他的眸光闪了闪,“她把本将的嘴角打出血来了,本将可比她疼多了!”
裴砚舟伸出手摸了摸自己两侧的脸颊,似在生气,又似在回味。
夜枫心领神会,看见自家主子的面色有所和缓,连忙挥手让士兵下去包扎。
“主子,沈大夫只是太过伤心,才不小心挥手碰了您……”
“挥手?碰我?”
裴砚舟瞪大双眼,“她那是下死手!她甚至还用了武力!”
“啧,快去给本将拿块冰,本将现在还疼着呢……”
夜枫悬着的心放下,拱手道:“是!”
医营里,沈语凝缓了好一会儿,才将倒在地上的屏风扶起。
眼底的忧伤肉眼可见。
几个巴掌扇完,气出了一部分,接下来就该还他的恩情了。
等恩怨还清后,这个男人,她就不想再见了。
楚明昭早已在窗口偷看多时。
刚刚那激动人心的画面,看得他热血沸腾。
沈语凝的性子,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猛烈。那敢爱敢恨的性格,他可喜欢死了。
他看着沈语凝那婀娜的身段,眸光越来越暗。
这样的女子,以后若在我榻上…狠狠臣服时,那画面该有多美啊!
楚明召抬腿走进营帐,坐下时脸上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玩世不恭。“拿药,本公子上次的伤还未痊愈!”
沈语凝无瑕应付,丢给他一包止疼散就去忙自己的事了。
然而,楚明召却并不着急离开,饶有兴致地绕着沈语凝转圈。
“哟,居然对砚舟哥动手了?沈大夫勇气可嘉呀,是恼羞成怒了吗?”
“我也是佩服你,居然用黄金来要挟郎君家娶你?你也不脸红?”
“沈语凝,劝你死了这条心吧,砚舟哥才不会委曲求全……”
楚明召得意洋洋,还端起桌上的茶盏准备品茗。
“放下,那是我的杯子!”沈语凝忽然出声,总算有了反应。
楚明召握杯子的手一顿,勾唇一笑,转瞬立刻将杯中茶饮尽。
“嗯,好茶!”他恬不知耻地舔了舔嘴唇,意犹未尽。
若不是她的茶杯,本公子还不喝呢。
“啪嗒。”沈语凝直接捏碎了
那个杯子,“快滚,别逼我发火。”
楚明昭更加兴奋,他扬了扬眉毛,“沈语凝,说你是小门小户还不承认,一个茶盏竟也如此舍不得?”
“要不改明儿本少爷派人多送些茶盏到你府上去?金的银的玉的,就当是你被砚舟哥抛弃的慰藉了——”
“啪——”一个耳光重重地扇了过去。
“沈语凝,你打我?”楚明昭瞪大眼睛。
“对!”沈语凝云淡风轻,她本来不想对他动手的。
“砚舟哥不会放过你的!”他高声道。
“我知道!”然后——“啪啪啪啪啪!”,几个耳光再次朝着楚明召的脸上甩了过去。
“不好意思,我今天心情不好,打一个人是打,打两个人也是打。”沈语凝礼貌地道歉,然后又自顾自地忙自己的活了。
“呵,呵呵,呵呵呵……”楚明昭捂着脸,不知道是在哭还是在笑。
他勾着唇,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沈语凝,你打我?你竟然敢打我?”
他眸光里的幽光再次变暗了,喉结滚动,情动了。
她刚刚是用她的那只纤纤玉手,紧紧地贴到他脸上,然后,一下一下扇得……
他从小娇生惯养,在这个世上,几乎还没人敢打他。
然而沈语凝打了,是唯一一个对他动手的女人……
他想了,很想很想……
今晚可以宠她吗?强宠……
月黑风高,他潜伏到沈府,再去她的闺房……
楚明召几乎是飘飘然地走出了营帐,双眼冒光,嘴角带笑。
沈语凝只以为他被自己打傻了。
与此同时,楚相府的西苑。
楚如烟一边撸着一只大黑猫,一边听婢女宝娟汇报。
所有事情皆已安排好,魅药,软骨散,以及六个武功高强的采花大盗……
关键时刻,半点拖不得,今夜他们就会前往沈语凝的闺房,然后将她毁了。
只要沈语凝失去清白,那她和裴砚舟便再不可能了。
试想,谁会娶一个残花败柳呢?
楚如烟阴恻恻地笑着,吩咐宝娟道:
“切记,一切事情皆用我那蠢弟弟的名头去做!断不能毁了我在砚舟哥哥心里的美好形象!”
宝娟屈身诡异一笑,“小姐放心!我家小姐心思单纯,这种腌臜事岂能跟您沾得上边?”
今夜无风,月亮高高挂起。
楚明召早早地焚香沐浴,挑了件最满意的锦袍穿在身上。
他并没有带什么魅药或者毒物。
被负心汉抛弃的女人,夜里最是脆弱,谁都可能成为沈语凝的救命稻草。
楚明召相信,凭借自己的长相和身材,她完全有接受自己的可能。
而且,他可不是普普通通的富家公子。
他能文能武,又有钱。
将来,若父亲夺了江山,登上宝座,自己就是大禹国的太子了。
到时候自己高兴了,封沈语凝当个太子妃,也不是不可能。
楚明昭如是想着,不由自主地加快了马鞭。
凝儿今夜若能被自己宠,那也是她的幸运!
很快到了沈府。
他脚尖一点,轻松上了屋顶。
玄甲卫副将的身手,寻常家丁自然是发现不了。
楚明召整理了衣襟和鬓发,才欣欣然朝着沈语凝的院子方向奔去。
只是刚来到院落门口,楚明昭就明显觉得哪里不对。
他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偌大的院子,怎么连一个守门的奴仆都没有?
不仅如此,空气中还飘散着浓浓的软骨散和魅香的味道。
再细细去听,他似乎还能听到男人的哄笑声以及女子的啜泣声。
“不好,沈语凝有危险!”
楚明昭心下一慌,连忙提刀冲了进去。
嘈杂声越来越近,还不时有布帛被撕裂的声音传来。
再然后,随着一声凄烈的尖叫声传来,剩下的就全是那种的声音了……
楚明召冷汗瞬间爬了上来,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腿都差点没站稳。
沈语凝,被人欺负了。
他的女人,被人碰了。
而且,不止一个男人!
楚明召的大脑瞬间空白,他眸光里猩红一片,今天自己是肯定要杀人了。
而且明天,这些烂人的家人们也会一并死掉。
他说到做到。
楚明昭加快脚步,从未觉得一段路有这么长。
可怜他的凝儿,那么明媚一个人,哭这么伤心,定是怕极了……
人是很奇怪的东西,在这之前,楚明昭从未想过这个女人在自己心里竟有如此重要的地位。
他甚至还想过要玩坏她,抛弃她……原来自己并不是只想玩玩而已啊。
是什么时候对她有了想法呢?肯定不是最近吧……
刀剑在地上划出火花,楚明召心想:即便她失了清白我也要娶她……
终于来到门前,那些声音更大了。
楚明昭有一瞬间晃神,不敢进去,不想面对那个画面。
等他站定,终于鼓起勇气踹门而入时,沈语凝却在这一刻,忽然从外屋的屋顶飞了下来。
“楚明昭!”她暴怒。
“凝儿!”他大喜,几乎是激动得快要落下泪来。“里面的人不是你?”
楚明昭脱口而出,喊了只有在梦里才会有的称呼。
“啪啪啪啪啪——”她甩了他几个耳光,“屋里的人不是我,很失望是吗?”
沈语凝凛眉,用无比嫌恶的眼神看着他,“楚明召,我原本以为你只是性格嚣张了些,任性了些,本质上并不坏,但不想你却是这种卑鄙无耻的小人!”
“为了你姐姐,你竟然妄图毁掉一个女人的清白?”
“能得逞吗?打得过我吗?软骨散我分辨不出来吗?”
楚明昭的脸上瞬间浮现出红红的巴掌印,肿了。
但他丝毫感觉不到疼,也不解释,只看着沈语凝傻笑。
还好屋里的人不是她,还好里面的人不是我的凝儿,本少爷被冤枉了没关系,只要她没事就好。
沈语凝单手扯住楚明昭的衣领,踢开房门,怒道:“睁大狗眼看看,屋里的女子你认不认识?”
“偷鸡不成蚀把米,方才要不是我心生怜悯,楚如烟就被我扔进去了。”
楚明昭看都不往里屋看一眼,他才不管屋里的女人是谁呢,是楚如烟又如何?反正也是她自作自受。
这时衣衫不整的宝娟,得了空档,连忙挣脱束缚,从屋里跑了出来。
“少爷,救我!少爷,您快救救我!”
“我不活了,我不想活了!”
她已经被歹人得逞,失了清白,不知道现在求求楚明昭,日后能不能得一个通房丫鬟的身份。
自己身材尚佳,年龄尚小,如今肌肤暴露,也算是在少爷面前露脸了。
楚明召依然只是痴痴望着沈语凝,眼冒精光:“凝儿,你没事就好!”
宝娟:……
沈语凝:……
很快,楚明召提剑进了屋,除了为首的两名采花大盗事先逃走外,其余四人几乎在一瞬间就死在了楚明昭的剑下。
沈语凝吃了一惊,眸光悠悠转深。这个楚明昭…武功很高啊,之前应该都是在伪装。
楚明昭回过神来,对着沈语凝淡淡一笑。
“抱歉,让你受惊了,但这件事并不是我干的。”
他几乎不用猜,就知道幕后凶手是楚如烟,而且还把罪名全推到了他身上。
楚明召知道楚如烟心狠手辣,但没想到,她连自己这个弟弟也要陷害。
他的眼里难掩失望,却也并不意外。难怪父亲母亲不喜欢楚如烟,原来她是这种人啊。
这时,宝娟恶狠狠地盯着沈语凝哭道:“少爷,求您为我报仇!”
“就是这个贱人将我丢进屋的,若不是有我掩护,被丢进去的人就是小姐,啊——”
“咻”地一声,一刀刺穿了宝娟的胸膛。
楚明召面无表情地将半死不活的宝娟从地上拎了起来,还不忘喊人过来收拾屋内残局。
临走时,他又再次恢复了标志
性的笑容:“沈大夫,我向老天爷发誓,今天的事情真不是我做的!”
“当然,更不会是我姐!我姐善良,你也不要冤枉好人。我会将事情调查清楚的,然后给你一个交代。”
他说完便转身离去。
沈语凝立在原地久久注视着那道清瘦的身影。
楚明昭要比她想象中更可怕。
楚家,西苑。
楚如烟用被子裹在自己身上,惊魂未定。
方才她只是和宝娟在离沈府不远的后山等消息,却不想沈语凝忽然飞了出来,将她们撸了去。
还精准地将她们丢给了中了药的歹人。
要不是自己反应迅速、腿脚快,她怕是要和宝娟一样被那些采花大盗玷污了。
想到刚刚那些恐怖的画面,楚如烟出了一身冷汗,人也打起了摆子。
“砰——”地一声。
楚明召将奄奄一息的宝娟丢到了她面前。
“姐,你的丫头捡回来半条命,不然就要被沈语凝杀死了。”
“你不是沈语凝对手,以后要做腌臜事,先跟我通下气。”
“沈语凝让我带话给你,方才不是你机灵,而是她心软才放了你。”
楚如烟吓白了脸,知道事情财露,只能装无辜,“明召,对不起,姐姐不是故意想要嫁祸给你,我这样做都是为了楚家、为了你。”
“我不久就要嫁去将军府,在这种关键时刻,身上肯定不能有污点,所以才会委屈了你……”
“明昭,你不要怪姐姐,我这样做,都是为了帮你铺路……”
她不再言语,眼泪却落了下来。
楚明昭凤眸一深,眼底泛起一阵鄙夷。
他以前怎么不知道,楚如烟这么虚伪呢?
果然不是同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又蠢又坏又自以为是,真不知道裴砚舟看上她什么了。
“沈语凝是玄甲营的军医,医术高明,我们还用得着她,以后你不要再动她了。”
“我当然知道!”
楚如烟冷笑道:“所以我并没打算取她性命,我只是想让采花大盗们给她一个教训……”
“姐!”
楚明昭怒目而视,大掌聚起掌风,又缓缓放下。“姐,沈语凝我还有旁的用处,我说不许动她,就不许动她!”
他的身上起了剑气,想起刚才那惊心动魄的时刻,居然有想将眼前人杀死的冲动。
楚如烟面色一白,用探究的眼神望向楚明昭。
“姐姐,你怎么吓成这样了?”
楚明昭连忙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沈语凝暂时杀不得,不然对砚舟哥没法交代。”
“你是我姐,小时候你贪玩我可以帮你背锅,现在也是一样,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怪你。”
楚如烟双眼一红,假装感动哭了。
幸好他从小对我言听计从,不然此次楚明昭定要对我生出嫌隙了。
真不知道父亲看重他什么?又装又疯,胸无大志……果然不是同一个亲娘生的。
楚明昭给楚如烟递去一方帕子,又恢复到了平日里明朗少年的模样:“就是宝娟这个丫头不能留了,又蠢又坏,留着也影响相府风水。”
他用靴子踢了踢倒在地上的宝娟,用近乎纯真的表情看着楚如烟。
楚如烟心领神会,知道宝娟是留不得了。
宝娟露出惊恐状,急忙向楚如烟爬去,“小姐,不要,饶命……啊——”
楚如烟掏出匕首,在她的胸口又补了一刀。
“你活着也是痛苦,倒不如安心上路,下一辈子重来!”
“放心,我绝不会亏待你,会替你安排好后事的。”
宝娟瞪大双眼,在死前的最后一刻,都不敢相信自己护了一辈子的小姐,竟亲手结果了她。
楚如烟抹了把眼泪,心生惋惜。宝娟多好的一把刀啊,说没就没了。
她将所有事情都怪在沈语凝身上,对她的恨意更大了。
看来是时候将裴颜的死告诉沈语凝了。
我要让她知道,裴砚舟从来没有爱过她,只是为了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