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将一直都是清醒的!”裴砚舟甩了甩衣袖,一张脸阴沉得可怕。
他站在原地不肯挪动脚步,似是还在等待。
“将军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你现在去找楚如烟还来得及。”她开始下逐客令,又转身收拾药箱。
“沈语凝——”
裴砚舟怒极,走过去一把拉住了她。“沈语凝,你竟然让自己的未婚夫和别的女人圆房?”
“很快就不是了。”沈语凝垂眸不想看他。
“很好,好得很!”
裴砚舟冷笑一声,讥讽道:“原来你对本将的喜欢,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动怒,但是面对沈语凝的这幅态度,他就是冷静不下来。
“虚伪,沈语凝,你太虚伪了!”
“这么多年你对我全是虚情假意,你自私,啊……”
沈语凝一把拽住裴砚舟的手腕,猛地凑近他,“裴砚舟,骂我什么?再说一遍!”
“语凝……”
馨香入鼻,刚刚还喊打喊杀的大将军,一下子骨头都酥了。
他气息不稳,口中喃喃:“凝儿……”
“裴砚舟,麻烦你弄清楚现在的局面再说话!”
“现在,是我在忍你!”
“你中了毒,根本不是我的对手,若再出言不逊,小心我真的将你绑进卧房里!”
她脸上的锐意未减弱半分,修长的手指慢慢用力:“我可不是娇滴滴的楚如烟,惹急了我,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唰——”地一下,裴砚舟的脸瞬间红霞半天。
“沈,沈语凝,你,你说什么?”
他瞪大眼睛,心又瞬间软了下来。
这个妖精……她要非礼本将吗?
“沈语凝,你,简直……悍妇!”
闻言,沈语凝那张桀骜的脸上出现一抹不屑,“裴砚舟,我做得出来——让楚如烟来听我们墙,只要我想!”
“呼——”
几乎在一瞬间,裴砚舟便喘了起来。
此时他的意识已经恢复清醒,但是他仍然喉结滚动,胸腔起伏,手指也在微微颤抖。
刚刚的阴霾一扫而光。
好暧昧,好羞涩。
沈语凝,真的不是女人,她……太坏了。
又高傲,又凶,她把本将当成什么了?
裴砚舟的拳心不由自主地握紧,丹凤眼里星星点点,似乎真的在期待什么。
奇怪,本将为何这么高兴?本将心跳好快啊。
这厢裴砚舟还没反应过来,那厢——
“快走吧,趁我良心未泯。”沈语凝忽然松开了他。
看见他那张因为盛怒而涨红的脸,她瞬间也没那么生气了。
终归裴家对沈家有恩,威胁他一下就算了。
沈语凝召来裴砚舟的亲卫和士兵:“你家主子余毒未清,将他送去楚如烟那里。”
“沈语凝你,你不是说要对我……?”
裴砚舟见到她来真的,急道:“我们还未退亲!”
第19章 你把我推给别的女人?
见自己失态,他又连忙补充道:“你将我推给别人,世人到时候会如何说我?又要如何说烟儿?”
为何刚刚她刚刚明明愿意的,现在又不肯了?
沈语凝蹙了蹙眉,“这样啊?意思是裴大将军不肯跟楚如烟?”
“那当然!本将光风霁月,岂会随意跟一个没有婚约的女子……啊——”
沈语凝手持长针,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扎入到他的几处穴位上。“那我直接帮将军解毒吧,别怕疼。”
“啧,嘶,好疼,沈语凝,你敢行刺本将?”
“别怕,此法虽然疼痛,但能保住将军名节。”
乌血顺着长针流了出来,沈语凝云淡风轻地说:“我已经帮你排掉了大部分春琼,剩下的余毒,你可以自己运功排出体外,也可以找楚如烟解毒。”
裴砚舟一张俊脸扭曲起来,这种滋味甚至比他在战场上受伤还要难受三分。
“沈语凝,你的心真狠!”
“我也是为了将军着想,将军武功高强,这点疼能忍过去的。”
裴砚舟只觉得自己的自尊又被践踏了一次,他拂袖离去。“沈语凝,你别后悔!”
亲卫跟在他后面,表情微妙。
小心翼翼地问:“主子,我们现在是否还要去城郊别苑——找楚姑娘?”
“去!当然去!”
裴砚舟拔高分贝,生怕那个没良心的人听不到。
亲卫领了命,连忙驾起马车,朝着城郊疾驰而去。
行到半路,却又听到裴砚舟的暴怒声:“蠢货东西,废物,本将让你们去,你们就真的去?”
“就这点毒,本将用得着让女人来解?”
“一个个没用的东西,没半点良心,本将养你们何用?”
亲卫们频频称是,也不敢反驳他。
主子心情不好,他们谁都看得出来。
马车头再次调转,朝着武安侯府驶去。
今晚可真被主子折腾死了。
武安侯府东苑,裴砚舟寝屋。
因为沈语凝刚刚的长针,他很快将毒素逼了出来。
然而春琼已解,心中的怒气却无处发泄。
他来回踱步,折腾了大半夜,才拿出春宫图,一页一页地拜读起来。
闭眼睛躺下后,毫不意外,裴大将军今晚又做梦了。
梦里全是那个没良心的妖精。
楚如烟的衣裳全都穿在了沈语凝的身上。
她那张桀骜又娇媚的脸上,一会儿嗔怒,一会儿乖巧。
最后,在梦里,她终于在他的花言巧语下变得柔情似水起来。
“砚舟哥哥,我不能离开你,哪怕做你的外室。”
“砚舟哥哥,我要为你生儿育女,生生世世不分开。”
“砚舟哥哥,我不想和你退亲。”
裴砚舟心情大好,一边抚着她的发端,一边居高临下地说:“乖,准了。”
不一会儿,沈语凝梨花带雨地哭了:“砚舟哥哥,你别要楚如烟了,我要跟你一生一世一双人。”
裴砚舟略微迟疑了一下,重重点头:“好,本将真的不喜欢挟恩图报的她!厌烦至极!”
沈语凝趴在他怀里,“那你也不要娶其他女子了?”
“贪心,善妒。”裴砚舟轻骂一声:“答应,本将只要你一个,再也不要旁人!”
红帐放下,纱幔晃动。
“啊——”
裴砚舟惊叫着从梦中清醒过来。
他满头大汗,一脸懊恼。
“本将这是怎么了?本将岂能做那种梦?”
“本将还是人吗?我岂能做那种背信弃义、忘恩负义之事?”
我怎么会不要烟儿?怎么会负了她?
且不谈烟儿的救命之恩,妹妹是因为沈语凝而死,我怎么可能让沈语凝进门?
因着对楚如烟的愧疚,再加上沈语凝昨夜不肯帮自己解毒,裴砚舟心里的烦闷达到了顶峰。
既然她不肯帮自己,既然她对自己心狠,那我以后也不用对她愧疚了。
该退亲便退,我再也不必考虑她的感受。
与此同时,城郊别苑的那一位,今晚才是真的窝火。
她左等右等,都没有见到裴砚舟的人影。
桌上的饭菜和点心热了又热,身上的香膏涂了又涂,口脂和腮红在脸上补了一遍又一遍……
楚如烟等的心急,便差人去打探消息。
得知裴砚舟刚刚已经来过,却又临时反悔去了沈氏医馆。
她勃然大怒,将屋内所有的下人通通打了板子,又将桌子上的饭菜打碎,最后砸了铜镜,才怒气冲冲地赶去了裴家。
门房和下人认得她,没敢阻拦。
楚如烟直冲裴砚舟的东苑。
这时的裴砚舟已经完全清醒过来,猛然听到下人来传,说楚如烟正在前厅候着。
他连忙起身更衣,急急忙忙地奔了过去。
男人在愧疚时最是殷勤,也最爱甜言蜜语。
裴砚舟先将嬷嬷和小厮全部打发走,又拿来好些珠宝首饰塞到楚如烟手中,最后才将她拥在了怀里。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抱她。
“烟儿,是本将错了,本将不该失约。”
“本将去找沈语凝,只是跟她去拿药,并没有旁的意思。”
“她是我的军医,我中了毒肯定要找她。”
“我的心里面只有你,也最珍惜你,所以不到最后一刻……本将绝对不会做任何伤害你的事情!”
他将事情圆得冠冕堂皇。
“既如此,为何你不派人通知我一声?”楚如烟反驳,但面色已经有所和缓。
“若通知了,你觉得本将还能忍住不去吗?”
裴砚舟自嘲道:“烟儿,本将也是一个男人。很多事,我不知如何跟你解释……男人对女人,除了有保护欲,还会有其他想法。”
“如果我刚刚真的去见了你,又岂能忍住不碰你呢?”
楚如烟面色一红,信了。
她往裴砚舟怀里一倒,哭出声来:“砚舟哥哥,是我误会你了。”
“我知道哥哥光风霁月,爱极了我,所以才会……是烟儿不懂事了。”
楚如烟对裴砚舟升起了崇敬之意,眸光里星星点点。
话本子里说,一个男人喜欢一个女人,就会想方设法地得到她。但是,如果能达到深爱的程度,那么男人就会克制住自己,不舍得碰她。
楚如烟心想:裴砚舟应该就是如此,他肯定深爱着她。
“乖,本将不怪你!”
“烟儿以后再也不会疑心砚舟哥哥!”
裴砚舟心中愧疚,再次将人拥入怀里。
一边抚摸她的头发,一边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本将再也不骗烟儿了,烟儿才是最爱我的人,我一定要对她好。
愧疚的时候,心弦最软。
偏偏这个时候,楚如烟身体晃动,刻意让衣襟滑落几寸,露出胸口的一处月牙疤痕来——
旧伤泛着淡粉,那是裴砚舟在虎啸山遇险时,她替他挡狼时留下的。
“砚舟哥哥,烟儿真的好喜欢你。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死一万次都是值得的。”
月黑风高,郎君在侧……此情此景,岂能不发挥一下,添添感情?
楚如烟几乎每一个动作都带着算计。
果不其然,裴砚舟瞬间脸色骤变,发了狠似的揉她的碎发:
“烟儿,本将发誓绝不会负你!”
“本将只要你一个,谁都不纳!”
虎啸山的场景历历在目,那时的感情是刻骨铭心的。
他将楚如烟的衣襟合拢,眼里已经涌上疼惜。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我这辈子,就烟儿一人了!”
沈语凝,别怪本将无情,是你不要我的。
他们两人亲昵地搂了好一会儿,楚如烟才将袖口里的纸条交给他。
“这是宫里传出的消息,沈语凝今天进宫面圣了。”
“不过,她不是去请旨退亲的,是去阻止我们成婚的。”
楚如烟双眼一红,哭了。
“沈语凝不知从哪里弄了二十万两黄金,并经由朝廷捐到了玄甲营,又以此作为要挟,逼迫皇上为你们提前完婚…”
“无奈皇上已经松了口,要答应她了…”
“烟儿,别哭——”
裴砚舟慌了,勃然大怒:“官家也是她能随意威胁的?”
“是本将错信了她,以为医者重信,却没想到她竟是言而无信之人。”
“你被她蒙蔽了。”楚如烟狠厉道:“沈语凝但凡有一点道义,当年颜颜就不会因她而死了……”
她说完连忙捂住嘴巴,装作无心之失。
裴砚舟的怒意瞬间又被她拔高了一度。
“别哭,也别担心,本将不会娶她,更不会碰她。”
“舅舅奈何不了我,她妄图以这种方式得到我,只会令本将更看不起她。”
“砚舟——”楚如烟破涕为笑,娇声道:“其实,我刚刚真的怕死了……”
“别怕,本将只能是你的!”
裴砚舟温声哄着:“明天,明天一早我就去玄甲营,让她彻底断了念想。”
楚如烟点头,“砚舟哥哥,你这次再也不要为了顾及裴沈两家的关系,而给沈语凝任何面子了!”
“那是自然。”裴砚舟认真地说:“本将不会再信她了。”
楚如烟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面部渐渐狰狞。
可不仅仅如此呢,沈语凝,我还有更大的惊喜要送给你。
武功高强的采花大盗我已寻到,等你失去了贞洁,我看你还有没有资格跟我抢男人?
翌日,玄甲营。
沈语凝正在营帐里熬药,只听“砰——”地一声,屏风倒地。
抬眼,裴砚舟已经怒气冲冲地站在了面前。
一旁的药童看见将军脸色不好,生怕他对沈语凝不利,连忙战战兢兢地跪到裴砚舟面前:
“将,将军,沈大夫连日操劳,若她有什么事情惹您生气了,还望将军恕,恕罪。”
“滚!”裴砚舟冷声道:“这里还轮不到你们跟本将说话!”
他转头望向沈语凝,“让你的小厮出去,本将有话问你!”
沈语凝望着顶着两个黑眼圈的裴砚舟,猜他定是昨夜与楚如烟疯狂所致,心头微凉。
春琼猛烈,孤男寡女,他定是虚脱了。
挥手让药童们退下,沈语凝沉声道:“将军大清早来我医营有何贵干?”
“是要开肾气丸吗?需要多少?”
“本将昨夜何曾与烟儿……?”
裴砚舟欲言又止,转而又高声道:“开,多开几瓶!本将昨夜……一夜未眠!”
“砰”地一声,茶盏落地。
沈语凝握杯子的手颤了一下,几乎在同一时刻,她的眸子就红了。
心里竟还有他,还是没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她迅速背过身,没有让他发现。
在心里默默暗示自己:慢慢
来,别难过,等后面心硬了,就彻底忘记他了。
她迅速写了一张药方,再递过去时,脸上已经恢复如常。“拿去,一日服三次,忌辛冷。”
“沈语凝,你……”
裴砚舟看到沈语凝毫无波澜,心中的怒意更甚。
她居然一点都不生气?
女子不是最在意这些事情么?
裴砚舟将药方收了起来,索性开门开门见山:“沈语凝,本将问你,你昨天是不是进宫面圣了?”
“是!”
还有十日,皇上正式下旨退婚,自己和这个男人就彻底没关系了。
“沈语凝,你捐了黄金给朝廷?”
“对!”
顿了一下,她又道:“虽是捐给朝廷,但我已经禀明皇上,黄金会定向拨到玄甲营,这是我父亲对裴老将军的一份心意。”
“沈语凝!”
裴砚舟忽然拔高声音:“你果然这么做了?”
“亏我前几日还因捐赠之事对沈家心怀敬意,没想到你却以此来要挟皇上,逼迫本将娶你?”
“沈语凝,你的手段何时如此卑劣了?”
沈语凝怒极反笑:“将军以为我昨天是去求陛下赐婚的?”
“难道不是?”
“你处心积虑,不就是为了让本将与你早日完婚吗?”
裴砚舟负手而立,“沈语凝,你错了。本将生平最厌烦被人胁迫,即使我们两人真的成了亲,我也一定不会碰你!”
“圣旨我不敢不从,但是,我的心里只有烟儿一人。你这样做,只会让我更加厌恶你,本将……为你不耻!”
他背过身,说了重话。
大掌攥紧,心也在颤,仿佛唯有这样对她,她才会心死,当然……也包括他自己。
“裴砚舟,你过分了!”
沈语凝眸光微闪,抬手想给他一个耳光,想了想又放下了。“我生平最憎恶别人冤枉我,麻烦你调查清楚再说话。”
“你心里有谁和我无关,但我必须告诉你,昨天我是去请旨退婚的。”
“圣旨十天后下来,随便你信或不信。”
升腾而起的剑气被她压了下来,这个负心汉救过她的命,她忍。
裴砚舟不依不饶,走到她面前:
“沈语凝,真当本将是三岁孩童?你还想再拖十天?”
“以前可能是我没说清楚,才会造成你的误会。但现在你听好了——即使没有楚如烟、柳如烟、宋如烟,我也不会娶你。”
“我恨你,怨你,讨厌你,从来没有一天爱过你!”
他盛气凌人地盯着沈语凝,手指却在微微颤抖。
一切该结束了,本将这样说,我和她就再也没有以后了。
沈语凝背过身,看不出任何表情变化。
剑气再次升起,她又压了回去。“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
“沈语凝,你……你就对本将就这种态度?”
“你居然没有什么要回应的?”
裴砚舟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她这副样子,反倒让他慌了神。
她难道不生气吗?
不哭闹也不来求我?
我刚说从未爱过她,她竟也……毫无反应?
裴砚舟正想着,忽然——
“啪!”
一个耳光重重地甩在了他的脸上。
再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