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她可以好好巡视一下自己以后常住的地方了。
院子占地面积很大，四周木栅栏外围长满了荆棘，不知名的荆棘丛中，零星的开着红色的小花，隐藏在一片绿色中，有那么点万重绿中一点红的写意。
最惹人注意的还是那栋二层吊脚楼，结实的墙体，屋顶的瓦片，都是让人羡慕的存在。
走进一层，是一个大开间，没有隔断，空荡荡的。
以后要做几个隔断，用来放一些东西，还得打几个架子，不然容易发霉。
于茵转了一圈，心里有了计划。只是她和孩子的身体还比较弱，没有精力做这些，怎么也得养一养，看着像个健康的人。
看过一圈，用一个字形容她家，“穷。”没有多余的粮食，没有物资，厨房还好，最起码有口铁锅，也是汉族似的灶台，但是东西没几样。
于茵觉得，自己第一步要做的就是丰富自己的餐桌。儿时，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很多时候想吃都不好开口，以至于成年后，再怎么忙碌，吃饭必须应时应晌，每顿最少一荤一素。
于茵知道，这是一种病，但是治不好。就像有瘾似的，对于童年缺失的东西，记忆深刻，不自觉的就想得到。
她也曾为了让父母多看几眼自己，拼命学习，老师给父母打电话，夸她多么优秀，学习多么好，可是父母仅仅一句“也就那样吧。”，就否定了她头悬梁锥刺股的付出，她那时就明白了，有些东西不是你努力就能得到的。
得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以后少想点，自己的任务是把两个崽好好养大。
快中午了，卢书睿要回来了，先做饭吧。
摘点菜，切碎，放点玉米面和白面，做成糊糊，摊成菜饼子，连饭带菜都有了。再用汤锅煮一点米汤，就着饼吃，省的噎挺。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这样吧。
卢书睿回来的时候，后面跟着一个小男孩，细看，这不是自己的便宜弟弟吗。
“姐呀，我终于见到你了！”
这孩子，咋说话呢。
“谁绑着你的脚不让你来了，嚎啥丧呢。”
“你妈绑着我不让来的，说要是你没坐完月子我来打扰的话，就打断我的腿。你妈，你知道呀，能干出来手刃亲子的事，我的姐呀。”
“打住，洗手吃饭。”
卢书睿瞪大眼看着姐弟俩的表演，真是开了眼界了。
之前这小舅子也来，但是不怎么说话，每次走前都瞪自己一眼。
“愣啥神呢，洗手吃饭。”
午饭很丰盛，有于茵做的，还有卢书睿从食堂买回来的，把三人吃撑了。
送走姐夫小舅子，于茵喂完孩子睡了一觉，这身体还是不行，容易疲惫，还得养啊。
吃完晚饭，小崽子也睡熟了，于茵喊了卢书睿过来。
“咱们开诚布公的谈谈吧。”
“谈什么？”
“谈孩子，谈以后的生活，谈未来的发展，谈咱俩的关系。”
虽说是一系列意外把两人绑在一起，但是日子不能稀里糊涂的过。
“你说。”
“首先，明确一下，你是要和我一起养孩子的对吧，没有异议。”
“对，一起养。”
“其次，我俩是合法夫妻，那需要彼此坦诚一些的对吧。”
“对。”
“最后，再没有离婚不过之前，你需要养家糊口，家里的人情来往，亲戚朋友往来，都要交代的对吧。”
“什么离婚？”
自从孩子生下来以后，卢书睿很久没想过回城的事了。
“我之前说过，如果有机会你能回城了，我和你离婚，绝不拖你后腿，现在，这话也有效。但是，在那之前，我希望你尽可能的做一个好爸爸，好丈夫，给孩子健康成长的环境。”
于茵想过，目前离知青可以申请回城还有两三年，是72还是73年，她记不得了。但是离高考还有七年，即使那时候，卢书睿依然选择回城，她也会放手，孩子也懂事了，她有信心可以一个人养好他们。
“我是想回城，但是没想把你们抛下。”
卢书睿肯定的说，他不可能抛妻弃子独自离开。虽然结婚不是他的本意，但也不是于茵的错，不能让她自己承担一切后果。
“那是之后的事情，现在说眼下。”
于茵不信任何口头承诺，她失望过太多次，“爸爸很快回来，爸爸带你去游乐园，妈妈接你一起生活……”没一个兑现的。
从医院回来后的于茵变了，不再是沉默，不吱声，总低着头，而是说话有理有据，确切的说是据理力争，让人不能忽视她，反应也快了。
还不知道自己被怀疑的于茵，还在侃侃而谈。
“先说说你家的情况，还有我们结婚，生孩子，你家人的人情来往。虽然不一定能见到面，但该有的礼节不能疏忽。”
这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这还是原来的那个于茵吗？
“我家除了父母，还有一个哥哥，两个姐姐，一个弟弟。除了小弟，都结婚了，也有孩子了。结婚的时候，我妈给了五百块钱和一张自行车票，我哥给了五十块钱，大姐给了二十，二姐给了一百，还寄了一些东西，孩子出生后，我忙完了才写信和家里说。”
“那孩子用的奶瓶什么是谁寄来的？”
“是我二姐寄过来的，还有其他的小孩能用到的东西。”
于茵捋了捋，他父母尽了义务，给了结婚钱，大哥维持成人的礼貌，给了礼钱，大姐就有意思了，二姐关系最好，是真的惦记他，爱屋及乌，也惦记他的孩子。
他妈估计不喜欢她这个儿媳妇，连带的孙子什么的也不喜欢了。要不然，做姑姑的给寄了那么多东西，当奶奶的能没想到。以后该怎么来往，于茵心里有了一本账。
说完了家里兄弟姐妹，卢书睿说，他还有一个堂姐也在这下乡。
于茵找遍记忆里的角角落落，确认没有这个堂姐的信息。堂弟结婚，生孩子都没出现的堂姐，于茵也不会放在心上。
卢书睿说完他家的基本情况，于茵也说了自家的。
“我爸妈你见过，还有我小弟。我小哥和我是双胞胎，现在首都当伞降兵，我俩关系最好，他自从当兵以后，津贴基本都花在我身上了，买东西，结婚压箱底钱等等。我大哥和大姐都是大学毕业，在阳市工作，结婚生子，我们联系的少。”
卢书睿也听出来了，她和大哥大姐感情一般，和双胞胎哥哥最好。
“说完人际关系，说一说你的小金库吧！”
“啥？”
卢书睿一下子没明白什么意思。
“就是你现在还有多少物资，金钱，我前两天整理过我的了，你的也说一说，咱们过日子得有规划吧。”
“啊，我明白了，你等一下。”
踏踏踏，卢书睿一会拿着一个盒子走了进来，都在这呢。
同款的饼干盒，这是七十年每个家庭的标配吧。
（后来知道了，这是高级版标配，不是谁家都能有这种铁的饼干盒的，很贵的，高级货。）
打开盒子，里面同样放着各种票和钱，“我数数，你叨咕叨咕，这都是谁给的，因为什么给的，记个账，人家有事好回礼。”
“结婚大哥五十，二姐给了一百，大姐二十，爷爷奶奶给了一百，大伯和三叔，姑姑一人三十。其他的票是我来时候带的，还有二姐寄来的，我之前的工资买了自行车，结婚以后到现在，花了一百多。”
于茵数完了，整钱不到三百块，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
于茵拿出笔记本，把刚才卢书睿说的人名和钱对号入座，二姐的最多，光物资就得不老少钱，还有票呢，以后来往，得重点对待。
“这些你都收起来，以后开工资，我也交给你，咱家以后你做主。”
小伙子还是很上道的，知道抱大腿，姐可是有金手指的人，于茵在心里呵呵两声，但嘴上可不能这么说。
“怎么是我说了算，咱们共同的家，有事一起商量，小事我决定，大事还得听你的。”
卢书睿在心里想，什么样的事算大事呢？不过，这个重新来过还不错，不管什么事，说出来，才能解决。
之前的于茵，什么都不说，真是急死个人，有时候他很理解于母，自己干着急，就是不说，能不生气吗。
既然说到这了，那其他的也得说说，计划计划。
“你说咱家一层隔出两个小屋行不行，放几个架子，到时候放一些粮油，菜干什么的？”
卢书睿脑子里自动想象着怎么间隔，架子做几层的，用不用按门。
“也行，一层太敞了，做一个储物间，还可以做一个客房，如果来客人了，就可以住，不用上二楼了。”
可能从小长在沪市，那的住房条件尤其紧张，没有自己的空间，都是和别人共用房间，没有隐私，下意识的不想别人打扰自家私密空间。
“行，二楼房间孩子大了，一人一个，正好不多不少。”
于茵从未想过要过无性生活，两人一直分居而处。要知道，和谐的夫妻生活，也是幸福家庭的重要组成部分，而且医生说了，她伤了身体，再怀孕的可能性很低，都不用避孕了。
明白于茵话里话外的意思后，卢书睿的耳朵尖又红了。
“不用害羞，正常的事。再说，现在害羞还早点，我这身体怎么也得养个一年半载的，趁机会，咱俩好好处处，没准能处出真感情也说不定。”
生了孩子的女人是打通了那条经脉吗，怎么变化这么大，还啥话都敢说了。
“好了，不逗你了。说正事，咱家好像一点余粮都没有了，这离月底还有好几天呢，不能总吃食堂啊，不划算。这几天趁着我休假，得把院子好好收拾收拾，多种点菜，再整点地瓜，土豆什么的。”
“嗯，我明天有空就把地翻了，再去粮站买点粮食什么的，你看还需要什么？”
这些东西，他其实不太懂，以前没操心过，来着之后也是吃食堂的时候多，冷不丁的开始着手过日子，有点无从下手。
“明天早上先去买粮，油，其他一点一点买，先做饭吧，米缸空了。”
“行，我明天早点去，上午没课，能晚点去学校。”
卢书睿真的很厉害，高中毕业赶上大串联，他没有参与，在家人的安排下，去了图书室做临时工，没人来看书，他就自己学习。
后来，所谓的老三届都需要下乡，他也没能逃开，来到这边陲之地。
可能他有很强的语言天赋，来了没多长时间，就学会了当地的方言，和很多少数民族都能沟通，虽然不是很熟练，但大概意思都对。
优秀的人，在哪都能混得开。
勐海中学招老师，他以将近满分的成绩得了第一，比第二名高出好几十分，又因为懂一些方言，偶尔帮县里沟通一下群众。
如果不是意外从山上滚下来，又遇到大雨，被原主救了，而两人在外过了一夜的流言漫天铺开，他们基本没有交集。
于茵也在心里想着，家里还需要添置些什么。
能说的都说了，没说的就是秘密了。两人都有意向往好了整，目标一致，剩下的就好说了。
又给尿湿的小崽子换了尿布，孩他爸认命的去洗尿布，孩他妈负责喂饱小崽子们。
搓着小崽子的尿布，卢书睿心想，习惯是多可怕的事情，之前还因为洗脐带屎恨不能吐出胆汁的选手。现在能面不改色的洗着满是粑粑的尿戒子，面不改色心不跳。
屋里的于茵，想着一会进空间，还得泡个澡，她发现，泡澡的效果比喝灵泉明显，体力恢复的更好。
幸亏，趁着卢书睿不再，她又换了一个大澡桶，终于能实现泡澡自由了，不担心他发现澡桶凭空消失，而自己找不出合理的理由。
听着外面男人搓尿布的声音，于茵对未来的生活充满期待。她没享受过得温馨家庭的氛围，希望两个小崽子能拥有。
夜静悄悄的，满天的星斗，格外闪耀，明天应该是个好天！
星空，微风，蝉鸣，大自然的交响曲催人入睡，不知不觉睡着了。
于茵她们这里暂时谈妥了，两人为着孩子，决定试着好好相处。
而远在沪市的卢家，却是阴云密布，电闪雷鸣。
“妈，我听说老二来信了，都说了什么？”
卢家大姐卢书敏人未到声先到，嚷嚷的满楼道都能听见。
“小点声，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
卢母顺手拍了卢书敏一巴掌，她从心里不接受自己的儿子娶了一个外地媳妇，觉得丢人。
“知道了，知道了。”
卢书敏敷衍一句，眼睛瞪得大大的瞅着卢母，想知道信里说了什么。
“书睿说那女人生了一对龙凤胎，难产，差点一尸三命。”
“那是救过来了，还挺命硬的！”
“啪。”
卢母赶紧打了大女儿一下，这张嘴，怎么就没个把门的，这要是让人听见，名声还要不要了。
“瞎说什么，让人听见像什么话。”
“这不是在家吗，我说说怎么了，也不知道哪来的山鸡，没准是她算计的老二。”
“谁知道咋回事，老二信里说对方救了他，我这心里也画魂呢，怎么就那么巧，老二才去多久，就被她救了，还结婚了。”
“指不定是设计好的，赖上老二，想着以后一起回城呢，小地方的人，心眼鬼着呢。”
这母女俩一顿编排，把于茵说成十恶不赦，心机奸诈的无赖女了。
“妈，二弟来信了是吗，弟妹生了没？”
卢家二姐高兴问道，还吓了卢母她俩一跳，光顾着吐槽了，没听见开门声。
“生了，生了一对龙凤胎。”卢母没好气的说道。
“是吗，卢老二厉害啊，一下子儿女双全了。”
“有什么好的，不知道哪冒出来的女人生的孩子有什么可高兴的。”
卢大姐说话尖酸刻薄得很，听得卢二姐直皱眉头。
“大姐怎么说话呢，那是二弟的孩子，再说，都结婚了，那就是书睿媳妇，什么这个那个女人的，人家有名字，叫于茵。”
“我管她叫什么，总之，她就是小地方的破落户，我是不会承认她是我弟媳的。”
卢二姐气的要死，她大姐没结婚的时候掐尖好强，结婚了，自己相中的大学老师，得意了好长时间，走路脖子都挺得直直的，她那时都担心她脖子以后弯不下来。
后来运动来了，大姐夫受了影响，从前途不可限量的大学老师，到郁郁不得志的图书馆理员，二姐变得尖酸刻薄，捧高踩低的。
“书睿说没说大人孩子怎么样，双胞胎一般都会早产。”
“不怎么样，差点一尸三命，救过来了，命还挺硬的。”
卢大姐最后一句说的比较小声，担心过度的卢二姐没听清。
“这么严重，妈，是不是得多寄点营养品啊，得好好养养。”
“寄什么寄，她有什么资格吃营养品。”
不理会疯狗一样的大姐，卢二姐只盯着她妈看。
“明天我去供销社买点红糖什么的，给他寄过去，都是讨债鬼。”
卢二姐知道她妈不会寄什么好东西了，转身离开了。
“书霞，怎么走了，不吃饭啊？”
刚走到楼下，碰到下班的卢父。
“不吃了，书睿来信说他媳妇生了龙凤胎，难产，差点一尸三命，我去找程前，淘换点营养品给他们寄过去，鬼门关走一回，得补补。”
“你妈呢？”
“我妈和我大姐说话呢，爸，我先走了。”
卢父知道，他媳妇一直耿耿于怀，对于老二娶了外地媳妇心里不痛快。也不会准备什么好东西寄过去的，还有唯恐天下不乱的书敏，难怪书霞脸色不好。
“妈，我爸回来了。”
“听见了。”
卢母拿着一袋红糖走了出来，嘴里嘟嘟囔囔的。
“这是要给书睿寄过去的？”
“嗯，说是难产，我想着寄些红糖，补补血。”
“你这是当婆婆的，当奶奶的，儿媳妇鬼门关走一回，孩子可是遭了大罪，你就寄一包红糖，你是怎么想的？”
“谁承认她是儿媳妇了，我一包红糖都不想寄，想到我儿子娶了那么个地方的女的，我心里就堵得慌，都不好意思跟别人说。”
卢母一提到这事，就有点歇斯底里，毫不讲道理。
“就是，山嘎达里的村姑，门不当户不对的……”
“你给我闭嘴，是不是没拉你去批斗就啥都敢说，嘴有没有把门的，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不知道吗，不过脑子。”
卢大姐说完就后悔了，这话和她妈说没事，在他爸这就完了。但是被他爸不留情面的一顿骂，她也放不下脸，哭着跑出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