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的红色褪去一些,卢书睿才回到病房。
“吃到了,又睡着了,医生说,多睡觉,能更好的长身体。”
“嗯,你饿不饿?”
“还不饿,困了,我睡一会。”
没一会,娘三个都进入梦乡了。
看着于茵,他想不起来第一次见面她是什么样了。那天,雨太大,什么都看不清,他以为自己要交代在这了,再也回不去了。
迷糊中,感觉有人架起自己,托着他走了很远。
再醒来,自己在一个山洞里,地中间的那堆火,照亮了小小的山洞,外面的雨声还很大,他们被困在这了。火光中,她背对着自己坐着,没有说话。
后来他才知道,救自己的是县政府的会计,上山采山货碰见从坡上滚下来的自己,没办法,雨大无法下山,就把自己拖到她知道的山洞里。
因为这场意外,因为孤男寡女一起过夜,他们被迫结婚了。
接着又一个意外,有了孩子。
说起来,这事都怨他。
他们一起来的知青有个世交家的女孩子,比自己小两岁。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年就对自己穷追不舍,一副非他不嫁的架势。
他父母问过他的意见,他真的没这方面的想法,拒绝了。没想到,她也在下乡的名单里,还分到一个地方。
自己和于茵结婚以后,她一段时间不再找自己了,以为她放弃了。
没想到,她和自己堂姐一起,在他茶里下了药,等他察觉的时候,已经晚了。好不容易推开她们,跑回家,药效发作了,拉着于茵坐实了夫妻关系。
就这次意外,于茵怀了孩子。
而她也差点在生产时搭上一条命。
这一切的意外把两人绑在一起,接下来的路怎么走,还得好好思量思量,找个最佳方案。
“好了,可以出院回家了。”
主治大夫的话让于茵松了一口气,终于能回家了,在医院太不方便了。
于父借来一辆车,和于母一人抱一个孩子,卢书睿拎着东西,于茵自己走着,本来也没多远,坐车就更快,于茵还没好好看看景色呢,到了。
“于茵,动作快点,磨蹭什么呢,赶紧回屋,你还不能在外面待太长时间。”
于母的爱,总是带着批判,很容易让人忽视话语中的关心,放大其中的批评。
于茵放弃抵抗,顺着脑海中的记忆,乖乖的上楼回房间。
别误会,上楼不是上所谓的筒子楼,多层楼房啊,就是当时云省最常见的干栏式吊脚楼。
应该说原主是幸运的,她分到勐海县以后,和妇女主任关系处的很好。一个不爱吱声,不传闲话,眼里有活,不斤斤计较的小姑娘,很招人喜欢,尤其中年女人的喜欢。
妇女主任郑梅很得意原主,觉得她踏实,不浮躁,本本分分,很喜欢和她聊天,不管告诉她什么,都不会传出去。一来二去,俩人熟悉了,原主经常被邀请去郑主任家做客。
郑主任家的房子是勐海县少有的几座好房子,是六十年代的一位汉族干部自己掏钱建的,后来辗转到了郑主任手里,还很新。
一层是泥砖和砖块打底,砌成的大开间,二层是木质结构,木头也是好木头。上了楼梯,就是一道长廊,一侧有半人多高的围栏,一侧是三个房间,每个房间大小差不多,都按着光滑的门板门。
房顶是铺的瓦片,轻易不会漏雨。整个房子占地面积很大,最让于茵喜欢的是院子有围墙,不是用砖砌的,是用小孩手腕粗的木棍子围成的,外面一圈插了荆棘丛,很有安全感。
每次来,原主都会在心里默念,自己的工资都攒着,将来盖一间这样的房子。
机缘巧合,在69年初,郑主任要调走了,她要把房子卖掉,第一个就想到了原主。但是,那孩子还没结婚,不知道父母能不能同意她买下来。犹豫再三,决定问一下。
“于茵,我要调走了,我家的房子也打算卖了,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调走,调到哪去,不回来了吗?”
原主很喜欢郑主任,她不会嫌弃自己反应慢,也能有耐心的听自己讲话。还告诉自己一些同事相处的道理。这冷不丁听到郑主任要走,她有点接受不了。
“调去昆明,我丈夫的家人和我的娘家人都在那边,我们也要回去了。”
“啊,那挺好的。”
“傻丫头,是问你买不买我的房子?”
原主光想着郑主任要调走了,没听进去买房子的事。
“我买。”
很肯定的回答,这是原主梦寐以求的地方,现在有机会了,肯定不能放过,一定买。
“不用和你爸妈商量吗?”
“不用,我自己的工资一直攒着,就为了以后置办房子。我妈一直说我反应慢,不会说好话,将来没人娶,我得给自己置办一个安身之处。”
听着原主用平和的语气,说着难堪的话,郑主任决定房子就卖给她了了。
房价不低,即使再喜欢这孩子,郑主任也不能把房价降太低,自己也要生活,最后,定了650块钱,在这个时代,尤其云省这个地方,不少了。
原主工作了一年半,她的工资于母没有要,让她自己攒着。开始一个月36.5,转正以后,定的行政级别,一个月42.5,一年半,她开了七百多块钱的工资,还有小哥不时的寄给她的钱,自己从小到大的压岁钱,除去必要开销,原主还有将近一千块钱的存款。
两人说定,再郑主任离开前,把房屋证明改了于茵的名字,这个房子归于茵所有了。除了管房产的同事,没有人知道房子易主了,而知知情的同志答应保密,原主就这样不声不响的有了属于自己的房子。
从记忆深处冒出来的印象,于茵想起来,因为原主一声不吭的买了房子,还谁也没说,直到意外发生,不得不结婚的时候,于父于母才知道自己这个蔫不出的姑娘干了这么大的一件事。
这可是房子啊,是真金白银来的,不是仨瓜俩枣的事。于母气的拍了原主两巴掌,这孩子,蔫人干大事,不声不响的放了个大招。
原主是据嘴葫芦,任由于母打骂,我就是不知声,把于母气走了。
“茵茵,你买房怎么不告诉爸妈一声呢?”
“我钱够。”
得,说不明白了,就这样吧,这孩子从小反应慢,不爱吱声,也没什么要求,再说,房子都买完了,也不错,正好,结婚有地方住了。
于父没再说其他的,进屋看生气的于母去了。
“行了,孩子也没乱花钱,买都买了,生气也没用。”
“我是气她这么大事也不和父母说,她又不是孤儿。”
“可能有什么隐情,现在歪打正着。这房子可是抢手货,也是运气好,多少人惦记着呢。”
于母气过也就算了,还得张罗着看看有没有需要修理的地方。
真是嘴硬心软的老母亲,想起来起来,也挺可爱的,比自己那不负责的妈好太多了。
不管怎么说,于茵都是受益者。
躺在床上,旁边是精神不少的两个小崽子,于茵心安定多了。
于父于母和卢书睿交待了一些事情,就赶回去上班了。
于母的离开,让卢书睿放松了不少,他是真有点怵于母。
把医院拿回来的东西规整好,孩子没干的尿布重新清洗一下,晒在院子里,得上楼看看娘三个。
屋里,娘三个躺在床上,睡着了。
噔噔噔,又下楼,看看菜地,还有什么能吃的。
卢书睿会做饭,一般的家常菜都会,还喜欢煲汤。小的时候,和爷爷奶奶住了几年,他学会了做饭,还和奶奶学会了煲汤。
早上买回来的大骨头,焯水后,放在汤罐里,大火烧开,小火慢炖,要把骨髓都炖出来。这骨头是真的骨头,连一点肉丝都没有。
“卢书睿,孩子尿了,把尿布拿上来,我这啥也没有。”
孩子还是太弱,尿了,哭声他都没听见。
端着一盆温水,拿着干尿布,卢书睿上楼了。
“来,我来换,再给他洗洗,省得淹屁股。”
洗完擦干,又给拍上粉,垫上尿布,包好,小家伙舒服了,眉头舒展开了,不再皱得像个小老头。
提起这粉,还得感谢二姐卢书霞,知道于茵怀孕了,还是双胞胎。不仅准备了爽身粉,还有两个奶瓶,一些瑕疵布,奶粉,几乎新生儿能用的都给寄来了,他妈都没准备。
“于茵,你饿不饿,我炖了骨头汤,一会下点面条,打个荷包蛋,再放点小青菜,行不行?”
太行了,一想就流口水,又发现卢书睿同志一个优点,会做饭,值得好好挽留一下。
“行,我不挑食,你多下点,自己也吃点,这几天也累坏了。”
感情都是处出来的,关心也是相互的,不能只索取不付出。
“嗯我知道,这个月的粮票够用。你再躺会,我把尿布洗了。”
噔噔噔,勤快的小蜜蜂又下楼了,于茵对以后的生活充满了希望。
自己有调理身体和改善植物的灵泉,有能种植的黑土地,最重要的,她有一份工作,还是政府部门的,旱涝保收啊。
对于空间,她还没研究明白,等自己好点了,再仔细研究一下。印象中,卢书睿和自己是分房睡的,那更方便自己进出空间。
这是自己最后的保障,是一个人的秘密,谁也不能告诉的。
“面条好了,你赶紧吃,一会又该喂奶了。”
一大碗面条,乳白色的汤,翠绿的菜,金黄的鸡蛋,卖相就不错。
吃一口,不油腻,也不寡淡,很爽口,要是再咸点就好了。那只能想想,月子饭,都是少盐的,这还有点滋味,还要啥自行车。
唏哩呼噜,一大碗面进肚了。
“你这手艺杠杠的,好吃。”
卢书睿拿着空碗走了,但是于茵还是眼尖的看见他耳朵红了。
云省地处边陲,比较落后。
现在是五月末了,热带季风气候,使得全年温暖湿润,即使在温度较高的雨季,也不会热的让人受不了,空气中湿度比较大,对皮肤好。
唯一不好的就是尿戒子不爱干,不知道啥时候就来一场雨,一不注意就湿了。
卢书睿请了半个月假,今天开始上班了。
于茵吃过早饭,给两个小崽子喂完奶,开始收拾东西。
房间很宽敞,东西不多,就一张双人大床,两个樟木箱子,一张书桌,一把椅子,其他啥也没有。
按照记忆,于茵打开其中一个箱子,找到一个铁的饼干盒子,这里装着原主的全部家当。当然,现在是自己的全部家当了。
拿出里面的钱和票,数了数,整钱钱还有一千一百块钱,一百一十张大团结啊,过瘾。
其中有买房剩的三百块钱,卢书睿家的聘礼五百块钱,小哥给的压箱底的二百块钱,她妈给的二百块钱,他大哥和大姐一人五十块钱。
除了整钱,零的还有一些,同事给的礼钱,之前的零花钱,加一起也没多少。
结婚到现在,花了有小二百块钱,买了一些过日子用的东西,后期给孩子准备了一些东西。
布票,粮票,糖票,工业券,鞋票,肥皂票,月经带票,奶粉票……林林总总,就没有不要票的东西。把这些票整理好,放一边。
盒子里还有小哥寄给她的信,还有一个玉手镯,不知是啥蓝田玉还是帝王绿,反正很好看,这是之前上中专的时候,原主救了一个老太太,给了她一些吃的,被塞进兜里的,后来才发现,而老太太没再出现。
剩下的就是一些小东西,一只头花,一个小夹子,一根头绳,这些基本上都是小哥买给她的。
于茵找出另一个空盒子,把手镯和那摞大团结装进去,盖上盖,放到空间里,这是她的底气。
箱子里还有不少孩子用的东西,奶粉,布料,小衣服,小裤子,有新的,有旧的,都洗的干干净净。
于茵记得,大部分是卢书睿拿回来的,还有一小部分是于母拿来的,其他是原主准备的。
另一个箱子里,是原主的衣服,没有多少,她一直很节俭。一套新军装,是小哥寄回来给她的结婚礼物。
从记忆里翻找,于父是典型的北方男人,外面忙于工作,家里很多事都顾不上,于母是四川人,性子急,说话不留情面,刀子嘴豆腐心。
原主十二岁的时候随父亲调动到云省的,那时大哥于凯已经上大学了,大姐于晴上高中,她留在老家,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
后来,大哥毕业,进了阳市造船厂,是一名工程师,大姐于晴赶上最后一批大学毕业,分到阳市铁路局。
年龄到了,都结婚生子,和于茵联系的比较少,一般都是通过于母知道彼此信息的。像是大哥家生了一儿一女,大姐生了一个儿子,原主其实没少给哥姐准备东西,各种菌干,果干什么的,都是于母寄过去的,但是他们从没给原主回过信,或单独寄过东西。
而小弟,那是到了云南以后意外有的,比原主小十二岁,今年才八岁,基本是原主带大的,和原主关系好。
于茵一边整理东西,一边回忆过去,把记忆也整理一下,省的露馅。
原主是个善良,能干的好姑娘,只是反应慢,不擅长说好话,过得一直很孤独,于茵在心里默念,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孩子,用你的身体,过好以后的每一天,活的自在逍遥。
风,轻轻拂过脸颊,像是原主灵魂的回应。
“于茵,我把饭打回来了,再给你炒个鸡蛋?”
没想到,一上午就在整理和回忆中度过了,都中午了。
“行,你看着弄,我给孩子换个尿布。”
两个小崽子啊,什么时候能哇哇大哭啊!刚才呜呜的声音小的差点没听见,像个小猫崽子。
换了尿布,又喂了一遍奶,吸奶的力气都不大,好在于茵奶冲,不知道是不是喝了灵泉水的原因,有时候都喷出来,呲了小家伙一脸。
于茵每天喝灵泉水,孩子喝她的母乳,身体好了不少。除了力气小,哭声小,精神头很足。于茵记得,后世同事家的孩子生下来四五天脖子就能挺起来了,小手很有劲,紧紧抓住大人的手指不放。而这俩小崽子,都半个月了,头还抬不起来,软软的,手也没劲。
不急,慢慢来吧,老话说得好,有苗不愁长。
吃了奶,两个小家伙没有睡着,眼睛骨碌碌的四处看,也不知道能看见啥,偶尔,还能挥挥小手。
“吃饭吧,小心烫。”
一碗炒鸡蛋,一碗汤,还有一份二米饭。
“你的饭呢?”
“我在食堂吃了,这是给你准备的,赶紧吃。”
于茵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鸡蛋,味道不错,真不愧是土鸡蛋,焦黄的。
于茵一米六五,体重一百二十斤,这还是生完孩子后没瘦下来的缘故,以前将将一百斤。这一大碗汤,一碗菜,一份饭,都吃干净了。
“吃饱了。”
“我拿下去,你歇会。”
噔噔噔,这几天听的最多的就是这踩楼梯的脚步声。
噔噔噔,又上来了。
“晚上你想吃什么?我下班回来做,自己做的比较合胃口。”
“院子里菜还有吗?看着弄吧,等我出月子了,我再种一茬,我小哥上次给我寄来不少北方的菜种,也不知道能不能种出来。”
“应该差不多,这边就是雨水大,气温高,这雨季更是。等你身体恢复好再说吧,还得上班,照顾孩子,太累了。”
两人有时候不知道说什么吗,除了孩子的事,基本都是尬聊。
本来就是陌生的两个人,而且还隔着几十年的历史进程,于茵都怕自己什么时候说漏嘴了,她小心翼翼,可不想被解剖。
“到时候再说,还有二十多天呢,我有四十天的产假,没准恢复好了。对了,有空,你找木工师傅,做一张带着轮子的小床,我上班推着他们两个去。”
“你带办公室去啊,不送托儿所吗?”
“不送,她俩太弱了,我怕有个万一。我们办公室人少地方大,有地方放,而且,之前她也带孩子上班了的。”
于茵算是后勤科,总共就两个会计,另一个是位三十多不到四十的老大姐。
两人因为孩子的事,聊的不错,到了上课时间,卢书睿赶紧骑车走了。
第8章 秉烛夜谈
终于满月了,于茵像刚打开鸡架门,冲出去的小鸡,终于获得自由了,赶快出去撒个欢。
这一个月,从卢书睿上班以后,于茵找机会就把澡桶拿进空间,在里面泡澡,泡完澡的水用来浇院子里面的菜,整得菜像焕发了第二春一样,又精神了。
好在只是精神一些,没有出现肉眼看着长大的神奇事件。于茵发现,灵泉水是那种润物细无声的存在,不会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