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那丫鬟有被主子处置吗?”
“没有……人家会打扮,鲜艳的裙子一换,笑得比春风还沐浴,勾得人家公子哥的魂都没了,后来便飞上枝头了呗。”
“你们俩休得胡说!”
听见屋外落了一阵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三人才止住要说的话,灵月相貌比青阳要有些姿色,她平日爱捣鼓这张脸,陈窈也放任她,这番话她定能听进心里。
陈窈装得也累了,放下没喝一口的茶,她嘴角边被顾宴书磨出了破皮,不能喝太滚烫的茶,她叫晓依给她上了碗凉茶。
晓依还以为她贪凉,递上水还不忘提醒她说:“姑娘,你信期快到了,不宜吃太多。”
陈窈有苦说不出来:“……”
这场赏花宴就是打着赏花的幌子,为她选如意郎君,陈窈本心也不是为了男人去的,她吩咐晓依为她准备适时的衣裙,别太招摇。
翌日一早,陈窈穿着一袭藕荷色烟罗裙,领边绣有银紫色的栩栩蝴蝶,腰间轻系一明珠缎面束带,袅袅婷婷,衬得身段更显玲珑,娇容未施太多粉黛,双眸灵动,肤若白雪,她喜欢艳丽的颜色,鲜少穿素色的裙子,让人看了眼前乍然一亮,宛若池塘里最娇嫩的一朵睡莲。
彩环凑近一瞧,笑嘻嘻地说:“你给姑娘这身素色装扮,是一个都不给灵月留活路啊!”
她今早看了灵月一身的着装,果真是按她们所言而穿,一袭粉嫩的长裙,发髻上还挽了一朵鲜艳的大牡丹花,脸上的胭脂倒是浅淡了些许,就是唇脂太红了,像是吸过两斤猪血一般。
晓依假装叹了一口气,“谁叫咱们姑娘穿什么都好看呢。”
陈窈被两人盯得都害羞了,“油嘴滑舌!”
入秋的天气,院子里的白海棠花争相盛开,斑斓的花蝴蝶驻足在此,微风拂过,阵阵花香萦绕鼻尖。
隔着一道隐约能透露出轮廓的帘子,院里站有五六个俊朗的青年,曲酆站在身侧让她先看看,有没有看上眼的。
陈窈扫了一眼,她看不清
这些公子们的相貌,但个个都是身姿挺拔,想必家世都不会很差。
万菁菁本也不是为陈窈选好人家,只不过为了面子上过得去,她叫曲初凝称病在闺中,零零散散地为她选了几家的公子,谁知这些男子每一个竟都精心打扮了。
她脸色此时有些难看了,把这些都归结于陈窈这个狐狸精会勾搭人!
陈窈余光一瞥,嘴边笼起不易察觉的得意,她这个嫡母阴险毒辣,看不清别人的优势所在,自然想不到她老板娘的名号早已遍布整个嬅京,许多来金瑶楼买的公子都不是来看簪的,是来看她的!
所以在他召集这些俊秀的公子哥,正好给他们了一个名正言顺的机会。
这就是个过场罢了,陈窈无心应对,朝曲酆笑了笑,“父亲,快到午时了,不如先用膳吧,这些都是母亲精心为我挑选,都是一等一的好男儿,等我仔细看过再选也不迟。”
曲酆一想也好,用饭过后可让陈窈和他们见见面,这样隔着一道帘也看不出来什么。
女眷与外男是分开用膳,陈窈为表示对客人的敬重,还专门选了一个玉盘作为礼物给他们,她知会了一声万菁菁便吩咐灵月去送。
万菁菁倒没多想,她只当以为陈窈是对这些男人显魅罢了。
对面做的贵妇倒是一个劲儿地夸赞陈窈礼数周全,还有几位夫人让她帮忙看发饰,陈窈都一一应允,一时成了夫人们眼中的香饽饽,全都围了上去。
万菁菁面色铁青,气得袖子里的拳头紧握,指甲都嵌在手心里了。
上了菜后,大家便退到各自的席面用膳。
陈窈夹了一口肥嫩的鱼肉吃,曲府的膳食不比顾宴书王府的可口,她吃不太惯,但为了下午要与万菁菁盘旋,她强迫自己多进了些。
等饭菜都撤了,也没见灵月回来,陈窈心里有了盘算,叫晓依去找。
万菁菁注意到了她的动作,当着这些贵妇的面她不好冷脸,面上挂着僵硬的笑,问她,“怎么了,窈儿?”
陈窈:“无事,我的丫鬟不知去哪了?”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丫鬟指不定是在哪里贪玩罢了,万菁菁说了几句,还不忘叫她好好管教下人。
陈窈装作没听懂,转而又去与前面的夫人们聊天。
万菁菁:“……”
她盯着陈窈那张快笑烂的脸,叫来了胡妈妈按计划行事。
万菁菁冷冷地看着陈窈,笑吧,你马上就笑不出来了!
曲酆此时正与这些俊男攀谈,想着亲自为陈窈选一位如意郎君,结果听到万菁菁的消息时,面色登时一面,如阴云密布的雨天般恐怖。
“让宾客先移步去花园的亭子,我们随后就到!”
曲酆吩咐下人赶忙去做,此事关系陈窈的名声,不可走露一丝风声!
陈窈被万菁菁一脸严色地叫到正厅时,心里就有了数,终于要来了吗。
厅内,曲酆与万菁菁并肩而坐,面容严肃,周围的空气跟着冷到了几点,中间跪着一个男人,一身粗衣,光是一个背影就能看出他的惶恐与紧张。
陈窈故作错愕,缓缓地说:“父亲叫女儿来,不知所为何事?”
“你仔细看看!”万菁菁冷然扫过她,朝着地上跪着的男人说:“她就是曾在村中有过一个傻子夫家的女人?”
陈窈定睛一看,清澈的瞳子骤然放大。
跪着的男人缓缓抬起了脑袋,露出一排黄牙,笑得丑陋,正是曾在花颐村占过她便宜的刘二!
万菁菁敏锐地捕捉到两人眼神交错的瞬间,她尖尖的眼角微陷,唇边绽出一个阴森的笑容。
陈窈曾被一个傻子占过身子,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任她再巧舌如簧都改变不了。
万菁菁十拿九稳,双眸微眯,等着看即将上演的一场好戏!
陈窈从顾宴书口中得知万菁菁会找来刘二,她虽早已做了防备,但如今看着刘二那张与从前无变化的嘴脸,让她心里不免一寒。
她承认为了赚到银钱讨好过刘二,让她闻到肉味却吃不到,但倘若刘二对她没有任何的歪心思,她也不能得逞。
多年前,她曾惹过的火,最终又引燃到她自己身上了。
陈窈双手紧攥绣帕,薄薄的眼帘低垂,睫毛遮盖住她稍显慌乱的目光。
刘二映着刺眼的光抬起面,高高发际几根粗糙的发滋出,肥厚的腮肉突出,笼起一个丑陋的笑容。
几日前,一个约莫四十多岁的女人来花颐村登门,她自称姓胡,从袖口中掏出一幅画卷,问他认不认识这上面的女人。
刘二小细眼一挑,眯了眯。
女人身姿妩媚,长裙迤逦,细腰丰臀,两只玉手在胸部交叠,似画中仙。
除了陈窈外,他就没见过比她更有韵味的女人。
刘二彻底接过了他爹的位置,当上了花颐村的村长,有一个妻子一个儿子,已不是从前吃吃混混的村中恶霸,他有做生意的头脑,小日子过得富裕自在。
可他有钱没女人啊,他想添个美妾,多生几个孩子为家里增添人口。
村里的女人要不就是含蓄内敛,或者性子大大咧咧,操这一口夹着口音的糙话,他都玩腻了,早就不新鲜了。
乍然看到陈窈的画像,他想起最后一次听到她的消息,是在吴春蔓死的时候,这个女人可真厉害,逼死了她的死对头,还带着傻相公到城中发了财,现在又成了丞相失散的嫡女。
要不说他真是好眼色呢,一眼就相中了陈窈这块儿宝贝,女人扭着腰身,胸/脯高挺,说话劲劲儿的样子一打眼看就是城中的做派。
胡妈妈顿时猜中他所想,微笑道:“刘村长,只要你同我去曲府走一趟如实说明,事成后陈窈左右是再也嫁不了人,到时候钱和人还不都是你的吗?”
刘二两排黄牙露出,鼻底在用力笑时留下两条深深的沟壑,正合他意!
多年未见,不知是城里的风水更养人,还是这女人被她那个傻子相公日日给滋润的,似乎比在村中要更加妩媚了。
刘二喉结滚动,感觉裆下都要烧起来般,更想睡她了,他朝陈窈色眯眯一笑,伸出微白的舌头舔了舔下嘴唇。
他满脑子的污秽全都写在了脸上,视线有意无意地从她胸前掠过,令她心里一阵作呕,陈窈嫌恶地移开眼。
曲酆铁面如青石,双眉下的眼射出威严之色,一掌拍在四方桌上,炯炯双目似冒着火光一样,怒喝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倘若陈窈之前真有过相公,这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找回十多年失散的女儿本就不易,他不求女儿未出嫁,但陈窈不能瞒着他,听说对方竟还是个傻子,这不是明摆着想掩盖过去的种种不堪,好攀上高枝吗?!
今日若因陈窈的陈年旧事而叨扰到宾客们的不悦,他绝不会姑息!
“老爷,您别动怒!”万菁菁递给曲酆一杯清茶,笑里藏着棉针地说:“事关重大,先听小姐怎么说吧。”
陈窈背挺得极直,柳叶眉微微凝起,“我从未有过夫家,陈芹妈妈去世后,我用她仅剩的钱财,白手起家开了一间金钗店,忙于生计无心婚嫁。”
万菁菁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她瞪了眼地上跪着的刘二,他立即领悟,大喊道:“她胡说八道!在花颐村她和一个叫
裴照七的傻子成了亲,租住在庞婶子的家里,她在村中卖馄饨维持生计,左邻右舍的邻居都吃过她的馄饨,也见过她那个傻相公,这些人都可做证!”
陈窈不慌不忙地说:“花颐村是陈芹妈妈将我带大的村子,我确实在村里长大生活,芹娘教会我生火做饭养家,直到她去世后,我靠着馄饨生意勉强维持家用,后来庞婶子欺负我一个人姑娘孤苦伶仃,把租金抬高了数倍,我……被逼无奈,只能来嬅京另谋出路,从头到尾都不认识你所言的裴照七!”
说假话容易被戳穿,但真话不会,她只需把有关裴照七的所有剔除,那她话便挑不出来一点错。
刘二一时被陈窈三两言语冲昏头,不知从何处反驳,“你当时被……”
陈窈打断他,乘胜追击道:“父亲,这个人我认识,他是村长家的儿子,那时生活过得拮据,连顿饱饭都要精打细算,一块窝窝头要分上两块来吃才能不被饿死,这也便罢了,我还要提防着周围的狼!”
说到此,万菁菁一颗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呼吸也变得急促。
陈窈伸出手,直直地指着刘二,眼眶饱含热泪,哽咽道:“就是他!日日来馄饨摊前光顾,借着吃馄饨的档子占我的便宜,欲行不轨之事,还联合房主提高租金,将我赶出了花颐村,我不知他今日为何出现在府中,要说我有个傻子相公,怎么不直接将他寻来,这样岂不是更有说服力吗?父亲,您要相信我吗呜呜呜……”
说着说着,她用绣帕擦拭眼角的泪水,眼波轻轻一侧,瞥见了万菁菁覆在桌上的手颤了颤。
万菁菁嘴唇翕动,她听陈窈有过夫家后,当即让胡妈妈去查了,可她这个傻子相公像是消失了一般,胡妈妈已竭尽所能,都快把嬅京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任何的蛛丝马迹。
只可能是陈窈为了以后的富贵,把这个傻子给杀了或者是藏了起来。
万菁菁倾向于后者,陈窈重感情守规矩的女人,她不会无视嬅京律法,肯定把人藏在她们找不到的地方。
如果藏的话,他们平日里定然会有联系,就算没有她也可以让陈窈有,她安排在陈窈院子里的女侍已起到了作用。
万菁菁侧眸去寻曲酆的神色,他对这件事的态度直接决定了陈窈能不能留在曲家。
陈窈字字句句仿佛扎到曲酆心里一样,一下比一下痛,这么多年他没尽到父亲的义务,本应在曲府锦衣玉食的嫡女,却在乡受苦十多年,但曲酆很理性,现下解决事情最为重要。
他垂首深思,见陈窈的样子不似说谎,可万菁菁身为当家主母,陈窈是威胁不到她的任何地位,她也没有要害陈窈的理由。
他沉默了片刻,说道:“可还有别的什么?”
空口无凭,曲酆要看更有力的证据。
刘二咬牙切齿地道:“你那个相公被你藏起来了!当然是寻不到!你敢让我们搜院子吗?”
他对陈窈那个傻相公有很深的敌意,他总觉得裴照七在装傻,其实心里什么都懂,要不然他也不会在摸过陈窈手后被他打伤,所以陈窈绝不会舍弃他,一定把裴照七给藏起来了,那么她的院子里肯定遗留过男人的痕迹。
“这……”万菁菁不好表现得太过心急,她看向曲酆等他拿主意。
曲酆觉得搜个院子而已无伤大雅,便说:“搜吧。”
万菁菁一阵窃喜,吩咐胡妈妈前去。
“禾燕院人多院又大,光是胡妈妈一个人搜,我心疼!”陈窈叫住胡妈妈,假意关心她后顺势一说:“父亲,不如叫长毅也一同前往吧,两人干活快,咱们不好叫宾客耽搁太久。”
长毅是曲酆身边的心腹,做事麻利,不会有所偏颇。
曲酆一想也是,耽搁时间太长引起宾客的怀疑就不好了,点头说:“你也去吧!”
万菁菁向胡妈妈点了点头,心想陈窈叫谁都无济于事,等一封封的书信被搜出来,任她长十张嘴都说不清楚!
不出片刻,长毅便托出一个匣子进来,胡妈妈跟在身后隐隐露出扬扬得意的姿态,万菁菁见此内心大悦,轻抿了一口茶。
曲酆凝目,皱了皱眉:“搜到了什么?”
长毅将匣子呈上前说:“大小姐的院子已搜过并无异常,婢院中有一个匣子有蹊跷!”
每个院子都有供下人所居的院子,名为婢院。
这个用来装首饰的匣子正是在婢院中搜查出来,本平平无奇但它藏得过于隐秘,而里面的物件又贵重,绝非一个丫鬟能有的物件。
长毅将木匣子打开,万菁菁伸着脖子往前探去,是一堆金闪闪的首饰和钗子,并未见任何的书文信物,她双目颇为迷茫地看了眼胡妈妈。
胡妈妈也慌了,她摇摇头对此毫不知情,心中暗骂青阳这个丫头是怎么做事的,没把书信藏里面吗?!
陈窈走过去,从里面拿出三两支簪子仔细打量起来,“这些都是我做簪废掉的料子,怎么都在这儿?我未曾将其赏赐过下人也没想扔掉,这些簪钗虽做毁,但重新熔掉后确是真金实银。”
曲酆眯起了眼,匣中一晃而过的晶莹引起了他的注意,“这不是我损坏的玉佩吗?怎么会在这里?”
陈窈眨了眨眼,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双睫轻微颤动问长毅,“这是从婢院何处搜到?”
长毅回:“一名叫青阳的女侍床榻下所发现。”
曲酆瞬间明白了,这奴婢手脚不干净,三天两头地偷拿陈窈的首饰,还越发放肆,竟偷盗都偷到了他身上了,以为有瑕疵的玉佩就是陈窈不要的物件。
陈窈轻轻啊了一声,语气疑惑,“怎么会是青阳啊?是不是弄错了?青阳可是母亲给我送来的女侍。”
曲酆看向万菁菁,眸光稍显锐利。
万菁菁心咯噔一下,嘴角僵硬地笑了笑,朝着陈窈说:“青阳在我院子里向来守规矩,所以母亲才忍痛割爱将这个得心应手的丫鬟给你,不知怎么回事……到了你那儿竟还沾染偷窃的毛病,想必窈儿心地善良,不会管教下人才酿成此祸。”
陈窈冷冷地浮出一丝笑,万菁菁明里暗里指她不会看管下人。
她平静地说:“大夫人此言差矣,我白手起家管理金瑶楼几十个簪娘,井井有条,从未出现此等错事,何况您赏赐的下人我岂敢苛责?”
晓依见机行事,向曲酆跪下说:“还请老爷为我家姑娘做主,那丫头常常仗着是大夫人院子里出来的女侍,在我们院子里作威作福,才来半个月已砸坏了三个盏,两个玉盘,我们姑娘左右为难,不敢惩罚大夫人的人,只能硬生生地忍了下来。”
万菁菁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我既把人给了你,那就是……”
曲酆听得已不耐烦,愤然说:“叫那个贱婢过来问话!”
须臾,青阳被嬷嬷给压了上来,她面容惶恐地扑跪在地面,尤其是在看到桌上摆放的匣子,眼中的惊恐骤然放大。
胡妈妈不应搜出她伪造的书信吗?怎么却是她即将要卖出去的首饰呢?
陈窈低眸看到青阳眼底闪烁的疑惑,不由轻轻一笑,她早就吩咐彩环盯着青阳,今日趁青阳跟着她来赏花时,彩环就把抽屉里的书信都撕毁了。
万菁菁心里清楚这个丫头留不得了,重要的是要将自己撇干净,她正色道:“这些怎会出现在你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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