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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风雪(蓬莱客)


李霓裳走出,行至门后,迟疑了下,再次转头,见他也抬头望来,笑着,挥了挥手。
“去吧。孤再喝两杯,也就好好去歇了。”
李霓裳朝他行了一礼,慢慢走了出去。
是夜,谢隐山出宫后,便召集亲信在府邸议事。
此前制定的兵策,包括粮草物资的配需,已得天王首肯,只需下发执行。重要之事,不见他随身腰牌,不得擅动。
众人得令散去,已是深夜。
三更梆子敲过,信王府的书房仍亮如白昼。
谢隐山伏案,正在核验最后一卷兵册,门外传来脚步声,管事捧着一只信筒入内,说是方才有人送来。
谢隐山搁笔接过,见封口严实,却无标记,便问是谁。
“没说,只嘱务必要交给信王亲开,道是重要之事。”
谢隐山以刀尖刮开火漆,一枚指环样的物件登时滑出,滚落案头,在兵册上转了数圈,
发出的弹声在静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谢隐山瞳孔一定,迅速打开信笺,看一眼,人便站起,带得檀木椅在地砖上刮出尖利的声响。
"送信人呢?"他问,嗓音发紧。
管事被他怪异的神色惊了一下,道:"放下就走了……"
谢隐山拿起扳指,迈步朝外奔去,又倏地刹住脚步,折返内室,走到铜镜前,照了一下。
镜中映出一张脸,眼底布着血丝,胡茬凌乱,长满半脸,不看衣裳,活脱脱似连熬三个大夜的赌徒。
"打水来!"
他摸了把脸,唤道。
管事忙命仆人送水。他掬水,搓了把脸,擦干,又换了身靛青常服,将扳指纳入襟内,走了出去。
府门外,亲卫早已备好骏马。谢隐山翻身上鞍,径直来到西门。守门的武侯知他近来常行走在城外兵营,立刻下令开门。
他出城,一夹马腹,骑马入了夜色,隐没不见。

谢隐山一口气疾驰到西郊河边, 停在了一处废弃的野渡之畔。
芦苇丛中,缓缓荡出一条篷船,停靠后, 舱门打开, 从船舱里钻出一个女子,停在船头。
月光摹出她窈窕的轮廓。
谢隐山骑在马上,定立不动。女子隔岸和他静静对望片刻,朝他福身一礼。
谢隐山慢慢下马,跃上了船, 跟随女子默默进入舱门。
小船缓缓游荡回到芦苇从中, 隐身不见,只剩船桨划出的涟漪在水面上泛出层层涟漪。
舱内红泥小火炉上煨着酒,矮案上,两盏青瓷酒盏静静映照烛光。
谢隐山入内, 便停在了舱门之后。
“多谢信王,肯纡尊相见。”
瑟瑟再次行礼,笑着指矮案, 请他入座。
数年未见,她装扮素净, 笑容绽开, 眉目间流转的波光媚韵,却令这简陋的船舱也如一方兰室。
谢隐山默默入座。
她屏退随行,闭门, 自己也走来, 坐他对面,挽袖斟酒,露出的两段皓腕, 如霜雪逼人。
"多年不见,信王风采,更胜从前。"
她双手奉上酒盏,含笑说道。
谢隐山未动,任酒面映着晃动的烛影,悬停在中间。
初见的悸动渐渐沉淀,他开口问道:"你何时来的?邀我来此,所为何事?"
瑟瑟面上笑容也消失,将酒盏轻轻放回案上。
“公主身体如何了?”
“安心。已顺利找到天师,替她解了噬毒。”
瑟瑟闭目,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喃喃道:“我便知道,吉人自有天相。”睁开眼,见对面男人一眨不眨望着自己,一顿,垂下了眼睫。
"实不相瞒,"很快,她定住神,接着道,"我此来,也是想见公主之面,将她接回去。只是天王心意难测,不敢贸然露面,思来想去,唯有信王或能相助。想到信王此前曾留信物在我这里,不得已,只能厚颜,以信物叩门,实在冒昧,还请信王见谅。"
谢隐山的肩背慢慢松软了下去,话声也不觉间放得柔和了,说道:"天王应当无留人之意。"
他略一沉吟,"这样吧,今夜太晚了,待明日,我替你传话到公主面前。至于她何时回,看她自己意了。"
"谢过信王!"
瑟瑟一双美目中露出感激之色,沿着舱板膝行后退,随即朝他郑重跪拜,额头叩在舱板之上,广袖铺展,如两朵青莲。
谢隐山急忙探身去扶,掌心触及她微凉的手。那常年握刀的手茧,覆在她腕间的细肤之上,二人一下都停住。
瑟瑟垂目,烛火在她睫羽下投出细碎阴影。
舱外,忽然传来鱼跃出水的声音,又很快归于寂静。
谢隐山撤手。瑟瑟也低头,急整衣袖。待二人再次各自回位,舱内忽然静得仿佛能听见彼此呼吸。
一阵河风钻入船舱,烛火随风摇曳。
瑟瑟默默拨了拨烧焦的灯芯,挑旺火。
谢隐山不再看她,道。"我该回了,明日遣人给你消息。"
瑟瑟端起方才那杯酒盏:"临行薄酒一杯,聊表谢忱。"
"我已戒酒多时。"
谢隐山未接,起身,朝她点了点头,踏着仓板往外走去。
他抬手,打开舱门,待弯腰走出,忽然一阵暖香袭背,瑟瑟柔软的身子从后贴了上来,双臂如柔弱的藤蔓,缠住了他的腰。
"就这般急吗?"
她的面颊贴靠在他的后颈,隔着衣料,传来玉凉的温度,喉间呢喃低语,"我知信王如今权位倍高,只是,连片刻的闲话都说不得了么……"
谢隐山定了片刻,缓缓转头。
泪从她的眼中流出,在她腮边描出一缕碎珠似的银线。
谢隐山闭了闭目,转身,铁臂反箍瑟瑟纤腰,几乎要将人揉进胸膛。
他抱了片刻,松开,附耳低声道:“你误会了。你有事能记起来寻我,我很是欢喜。只是最近确实事多,我不宜在外久留。”
他沉吟,"这样吧,你若愿意,今夜我便送你去驿馆。来接公主天经地义,天王不会为难……”
瑟瑟仰起脸。舱门透入的月光将她面上的泪痕镀了层银,她踮脚封住他的唇,谢隐山后撤半步,却被勾住脖颈。
"别……"哄劝声淹没在了温软唇齿间。
片刻后,他挣脱开来,呼吸紊乱,偏脸,沙哑声道:“今夜当真不行……”话音未落,却又被她吻住。
这第二吻来得更急,瑟瑟的指插进他束起的发间,整个人贴上来。
发兵在即,这是头等大事,如此时刻,断不能有半点岔子。
孰轻孰重,他自分得清楚。
谢隐山狠下心,收心正要再推,脸觉她冷冰面庞潮湿一片,一个恍惚,忽觉一粒圆物从她舌尖渡来。他一定,下意识正要吐出,敌不过她灵巧舌尖一顶,那丸已滑入咽喉,和着津液,当场吞咽下腹。
"唔!"
谢隐山瞳孔骤缩,一个发力,一把推开怀中人——
船身剧烈摇晃,撞散了满河的星影。
瑟瑟踉跄后退,被他的力道推得撞翻了矮案,酒盏砸在船板上。
清脆的碎裂声里,谢隐山已变色,猛地扑出,俯身在船头,用力掐着脖子干呕,想将方才那下咽的异物呕出,却不知那到底是何物,入喉便散,竟无法排出。
他惊怒万分,一个跃起,转身便扑向还倒在舱中无法起身的瑟瑟,一把攥住她的衣襟。
“你给我喂的是什么?你想作甚!”
月光透过晃动的舱帘映入,在他铁青的脸上,割出狰狞的光痕。
瑟瑟瘫坐在倾翻的案几旁,一言不发,只抬手,慢慢抹去唇边挂落下来的唾丝。
谢隐山双目赤红,铁掌猛地钳住瑟瑟玉颈。
他五指收紧,青筋暴起,瑟瑟面色由红转紫,却始终毫无挣扎,素手垂落船板,如他掌中的一条死鱼,一动不动。
谢隐山突然撤手,丢下她,踉跄冲出船舱,待跃入河水上岸赶回城中,身形却摇晃起来。
黯淡月光之下,他一头栽倒在了船头之上。
篷船里,瑟瑟扶着舱门剧烈咳嗽,擦去唇角血沫,她走到谢隐山的身边,探手在他腰间一阵摸索,摸到腰牌,正待取下,尚未完全昏软的谢隐山聚起全身剩余的力道,攥住了她的手腕。
瑟瑟看着他极力撑着不肯闭合的双目。
他的目中满是哀求。
瑟瑟静默如同石像,待他慢慢闭合眼睛,那攥着自己的手也缓缓松软下去,臂无力地挂落在水中,便将令牌从他腰间一把拽下。
片刻后,暗处里窜出数道黑影。为首的竟是宇文敬。
他跳上船,看一眼倒在船头的汉子,上去试探地踢了踢,确认他已昏迷过去,狂喜不已,接着便狠狠地踹了他两脚,好泄心头之恨。
“拿去吧。照原定计划行事!”瑟瑟在后冷冷说道,将令牌掷向他。
宇文敬一把接过,仔细纳入怀中,应是,随即道:“放心,事成待我掌权,只要公主嫁我,你我两方联盟,到时,什么裴家崔重晏,天下谁人还能阻挡!”
“去吧,勿耽误时辰!”瑟瑟只道。
宇文敬踏上船板,欲上岸时,忽然折返,目光扫过船头的人,眼中显出杀气,一把抽出匕首。
"此人极难对付,日后也绝不会听从我的命令,留下日后是个大患。不如就此杀了,沉尸水底,神不知鬼不觉,岂不正好!"
他上去,一刀便要割断谢隐山的咽喉,
瑟瑟按住宇文敬的手腕,冷冷道:"长公主钧令,留下另有用处。"
宇文敬看她一眼,只得作罢,悻悻收起匕首,跃上河岸,领着人迅速离去。
瑟瑟慢慢擦净唇角方溢出的血,召来自己的心腹,吩咐用铁索把人牢牢捆起带走。
四更时分,正是夜最深沉的时刻,李霓裳猛地从榻上惊坐而起,额间细汗涔涔,中衣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又遭噩梦。
她坐了片刻,慢慢躺了回去,知离天亮还早,便闭目,脑海里却总是浮现昨夜被天王召去陪他过寿的种种,辗转良久,终于,朦朦胧胧,才又合上双眼。
也不知过去多久,突然,她再次睁开眼睛。本以为又是梦中幻听,然而很快,她的狂跳起来,掀开盖被,奔到窗前,一把推开。
宫外不知何处,隐隐似传来金铁交鸣的喊杀之声,大片的火光在冲天跳跃,宫中广场的附近,隐隐似有数百火把在亮起,玄甲卫奔跑中铁甲碰撞的铿锵声混着杂沓的脚步声,阵阵传入她的耳中。
她登时惊骇不已。
直觉告诉他,城内应是又有厮杀在发生。只是不久之前不是才诛灭陈永年一党,此刻又是出了什么乱子?
她正惊疑不定,寝殿门突然被人大力撞开,转头,只见朱九狂奔冲来。
"公主快走!宇文敬不知怎的回来了,拿了信王令牌引乱!"
李霓裳不及多问,踉跄着被他拽出殿外。
一队队玄甲卫执戟奔来,回廊上火光乱晃,远处的厮杀声越来越近。

第160章
奔至广场, 一群宫卫骑马,护着中间一顶软舆疾冲而来。舆上的天王,依旧醉得不省人事, 阿大赤足跟在后, 手中紧紧捧着天王的甲胄和刀枪。
朱九一个箭步扑到软舆前,甲胄撞得扶手哐当作响。
"天王!"“天王!”
他猛摇天王双肩,却只换来几声含糊的呓语。
“昨夜公主走后,天王又喝了许多才睡下去了!”阿大哭着嚷道。
"王虎!你带一队人马,守南门!"
朱九扭头大喝, "张彪和顾三各守东西门, 我护天王从北门出,你们务必死守,越久越好!"
几人领命,带人匆匆赶去。
朱九下令完毕, 命宫卫抬着天王,自己带着李霓裳骑上马背,一路往北门而去。
快到时, 因奔跑过快,天王被颠得从舆中滚落, 额头重重磕在地上。
“天王!”朱九慌忙冲上去扶。
伴着一阵呻吟之声, 天王慢慢睁开一双通红的眼,摇晃着支起身子,顿了一顿, 突然, 双目大睁。
“怎么回事?”他转向朱九,神色大变。
"出事了!"朱九扑跪在了天王面前,"宇文敬逃了回来, 不知从何处取得信王令牌,假传上意!"
原来宇文敬先派人持腰牌,假扮谢隐山之人到城外南营假传信王急命,谎称临时发现东营何尚义的人马图谋叛乱,命全部杀死,不受投降。南营将士见信王令牌,不疑有他,立刻披甲出营。
与此同时,宇文敬又现身东营,挑拨何尚义的部下,说天王实际对何尚义上次的投靠并不相信,前些天派孟贺利和何尚义一道出去备战,实际是调虎离山,命孟贺利择机下手除掉他,今夜则调兵过来,趁他们不备,彻底围剿。
何尚义的人马亲眼见南营的人攻来,信以为真,为求自保,当即便和南营人马厮杀,争取时间,宇文敬则亲自领着人马来攻打城门,起初埋伏在外,再次用令牌诈开城门后,埋伏的人蜂拥攻入,正往宫城来了。
"混账!"天王额头青筋怒暴,暴喝一声,一把攥住朱九的护腕,力道大得甲片都凹陷下去。
“谢隐山呢!他人呢!”
“不知道!只听西城门的人说,前半夜曾见他独自骑马出城,也不知去了哪里,始终未回!”
“那畜生就算逃出来,又何来人马可以供他调遣?是谁随他一道攻来的?”
“这还不知!但人数不少,看起来颇为混杂,当中有些颇为悍勇!”
宫卫手中的火把光跃,将天王狰狞的面容照得忽明忽暗。
他忽然从地上摇晃起身,一把取过近旁一名宫卫的弓刀,掉头,便往回走去。
朱九拼死阻拦:“不能去!天王固然勇猛无二,独虎难敌群豺!城外两营都被牵制,宇文敬又突然领如此悍兵杀来,显见是有备而来的!如今信王不知所踪,其余将士都在外,远水难解近渴,天王金贵之身,万万不可冒险!恳请天王暂且出宫,过一条河,便可退往北苑,直通山林撤离,待过后,与信王他们汇合,再杀回来不迟!”
天王的五指捏着刀柄,指节泛出青白。
夜风卷着一股火油的气味,从前方卷来,那厮杀声已愈发响亮。
"朱九!"
他咬牙开口,声音冷得像淬了冰,"你只负责保护公主!她若有毫发之损,你以死罪论!"
言罢,他转身,阴沉着面,爬上马背,掉头便往北门而去。
朱九急忙喝人全部跟上,自己又紧紧守在李霓裳的身边。一行人匆匆穿出北门,往前方的北苑而去。
入北苑有十来里路,才走出不过二三里路,身后便传来震天的喊杀。
朱九回首望去,只见火龙般的追兵已冲破北宫门,火把映着刀光,如潮水般涌来。
他心中实有着几分惊骇,也不知宇文敬何来的本事,竟能收来如此善战的兵马,策马奔至河道前,却见往日的石桥不见了。
此前的多雨,竟冲垮路基,面前只余几根断裂的桥桩,歪斜插在浊水之中。
遭逢绝路,不得已,朱九只能引着天王沿着河岸继续前行。
箭矢破空之声,不绝于耳。一道流箭飞向岸李霓裳,朱九横刀劈落,箭簇在刀锋上擦出几点火星。
天王忽然放缓马速。
"天王!"朱九察觉,一面继续护着李霓裳,一面回头,焦急呼唤。
天王突然勒住□□嘶鸣的坐骑,翻身而下。
朱九等人只能也跟着停马。
“天王,怎的了!快走!他们就快追上来了!”朱九急得热汗不止。
天王如若未闻,径直走到李霓裳的身边。
李霓裳急忙下马:“天王——”
“你听我说!”天王打断她的话。
“我自负半生无敌,死在我手下的雄杰无数,万万没想到,阴沟翻船,今日竟会栽在那小孽畜的手里。”
李霓裳一定,听他改口不再自称为孤。
:"虎瞳终是不肯认我的,我也认了。"他的喉间溢出半声笑,"小女娃,不瞒你说,我有些后悔,不该让世人知道他有我如此一个生父,以致于叫他背负羞耻,远遁边地。这本不是我的所愿。此事已经铸错,我已无法弥补,但至少,我须让他知道,我宇文纵不是鼠辈!"
李霓裳的心突突地跳。一种强烈的不祥的预兆,从她的心里生了出来。
追兵嘶吼声越来越近了,天王神态自若。
"前次我对你说他病了,也并非全然为诓骗你去。他本是意气风发的裴家郎,少年振剑指苍穹,敢叫天河倒悬东!这才是他当有的风采!如今我唯一所愿,就是盼望,他再做回如此的一个儿郎子!”
天王凝目。
“还有,小女娃,你很好,我很是满意,他母亲应当也是如此。日后你若能陪伴他,那便更好了!”
一支火箭"嗤"地插进马前的泥土里。
“朱九,你即刻送公主离去!余下之人,全部随孤去会逆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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