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比起永远无法生育,她也失去了那支步摇,想来是在池中挣扎之时,不小心掉落到池底了。
姜鸢求谢晋去取那支步摇,但他始终没有取来。
后来,或许是因为谢芝将整件事情告诉了李氏。
李氏到来之后,在她面前哭了半个时辰,说是担忧她的身子。
可最后,她也只是让她不要追究了。
姜鸢还能如何?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一个孤女如何与威远侯府嫡女讨公道?
姜鸢从此也不敢喜欢石榴红了。
那段时间,唯独沈元州,如同月光一样,微微地照亮着她。
“阿鸢就该鲜艳夺目的。”
“等我及第,必定来娶你。”
可最后,她也没有沈元州了。
姜鸢回过神,只是柔和了语气,“表哥保家卫国,将生死置身于事外,我为表哥骄傲,如何还给你提这些琐事?”
她这也是说的真话,父母为国捐躯,她为他们感到骄傲。
若是在双亲膝下长大,她定不会过得如同在谢府之中这般委屈。
可是,若是没有国又何来的家?
她虽是小小的女子,却也懂得这道理。
因此,她从未怨恨双亲。
谢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他的指尖略微有些粗糙,“鸢儿,所有关于你的事情都不是琐事。”
姜鸢微微一笑,“那表哥,将簪子还给我吧。”
脸上带着无懈可击的笑意,实则心里一直在打鼓。
不知道谢晋是否信了她刚才所说的话。
若是不信,她到底该如何才能取回这簪子。
光是对付李氏和谢芝,她心中倒是有把握。
谢晋思虑片刻,便将簪子还了回去,“既是你的东西,那便收好。”
心中隐隐有个念头,总觉得眼前之人没有在说实话。
可到底什么是真假,他也不想去追究了。
因为,他脑海之中突然想到,那个时候,他好像失约了。
姜鸢刚醒来之时,便哭着求他去找那支步摇,可她没有明说这支步摇是她母亲留给她的念想。
那时候,他担忧着她的身体。
若是子嗣艰难,往后让她当谢府夫人阻力会更大。
他必须要有权力,才能让所有人不看轻她。
他本欲去找那支步摇,可听人说这步摇是沈元州所赠。
嫉妒一下子蒙上了他的心,他没有派人去打捞那支步摇。
后来年岁越久,他也就将此事置之脑后了。
谢晋走上前,将人抱在怀中,“鸢儿,我只希望你记住一点,万事我都可以帮你处理。”
“只要有我在,没有人敢欺负你。”
姜鸢心中轻轻松了一口气,眼里闪过一丝微光,看来,这一关,她应该是闯过去了。
一来,这事本就是死无对证的事情。
二来,谢晋对于女子的首饰并不了解。
老天还是站在她这边的。
姜鸢紧紧握着这支失而复得的簪子,一股喜悦由心底滋生。
她要的东西并不多,这簪子便是其中之一。
“我记住了,多谢表哥护我。”
姜鸢心里暗暗下定决心,定要早日离开谢府。
只不过,如今谢晋对于她,看管得异常紧,她实在找不到机会。
贸然行动反而容易打草惊蛇。
谢晋心里微叹了一口气,“鸢儿,今晚我就不过来了,你早点休息。”
闻言,姜鸢心中略微感到一丝诧异。
这段时间,谢晋总是彻夜忙碌,几乎也不过来。
“表哥,最近公务特别繁忙吗?”
谢晋最近确实忙,庆国公已经开始行动了。
他这边必须要小心应对。
当今圣上宠爱皇贵妃,宸王已经接了救济南方水患的差事,到时候,庆国公那边定可以借着水患的事情大做文章。
庆国公本就是宸王的舅舅。
到时候,太子殿下多年所做的布置就会功亏一篑。
别说太子了,就连他也不甘心。
因此,暗中盯得特别紧。
“鸢儿,等一切尘埃落地,我定多花时间陪你。”
姜鸢越发温和起来,体贴道:“公务要紧,往后我们有的是时间。”
谢晋越忙才越好。
忙中才能出乱,一旦乱了她才能有一线生机。
谢晋眼里闪过一丝疼惜,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有时候真不希望你那么懂事,希望你能够留留我。”
姜鸢噗嗤一下笑出声了,“我若留了,你当真会留下?”
“表哥身上可不止担负着我一个人,还有好多好多人,这一点我还是懂的。”
谢晋也被她逗笑了,他确实留不下来,有太多的事情要做了。
他指了下地上的那一大箱子银钱和首饰,“想来,这些都是你的,如今物归原主吧。”
“怪不得你贪财,原来是手中没什么钱了。”
姜鸢微微一噎,没有反驳。
她确实是两手空空。
“多谢表哥。”
“明日,我派一个嬷嬷过来,让她教你一些后宅之事。”
身为谢家夫人,不懂内务是万万不行的。
以前是他没有想到。
事到如今,还是要尽快补上。
姜鸢身体略微一僵硬,这不是又要给她上算数课吗?
心中略微有些苦恼。
“表哥,我可不可以不学?”
谢晋从鼻子中发出了一个声音,姜鸢自觉地闭嘴了。
只在心中默默腹诽一番。
等到谢晋之后,姜鸢轻拍自己的胸膛,终于算是把这尊佛送走了。
她轻轻地瘫倒在塌上,竟有种劫后余生之感。
就在这时,门被轻轻敲响了,外面响起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姑娘,我是夫人派来伺候姑娘的。”
姜鸢眼中微微一哂,且不说李氏在禁足之中,就她本人是绝对不会考虑如此周全的。
这丫鬟定是谢晋的手笔。
她从床榻上起身,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冷声道:“进吧。”
飞霜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有解暑的绿豆汤,毕恭毕敬地走了进来,“姑娘,我备了一些绿豆汤,是专门在井水之中冰过的,可要尝下?”
闻言,姜鸢眉头一挑,算是有了几分兴致,“端上来吧。”
一摸到那绿豆汤的碗,便感到了一种凉意。
当下有些欣喜,赶紧端起绿豆汤喝了起来。
那抹甜带着些许凉意,瞬间抚平了姜鸢的情绪。
为了吃喝,她也得绝处逢生,离开谢府。
姜鸢几下就将绿豆汤喝完了,心中还觉得有些不满足,“还有吗?”
飞霜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一般世家女子均是喝两三口表示一番,鲜少有将绿豆汤全部喝完的。
“姑娘,绿豆汤虽好,可却不能多喝,若是姑娘喜欢,明日奴婢再做了绿豆汤给姑娘送来。”
姜鸢略微感到有些可惜,但也只好作罢,闻言,诧异问道:“这绿豆汤是你做的?”
“奴婢擅厨艺,姑娘有何想吃的,奴婢给您去做。”
飞霜接过了空碗,将之放在了托盘上。
接着,她又点燃了驱蚊的檀香。
“姑娘可想洗漱?”
姜鸢微微一噎,“也好。”
闻言,飞霜就端着托盘出去了。
没多久,她又带着人去而复返,吩咐粗等丫鬟放好热水之后,亲自选取了花瓣,将它放在了澡盆之中。
等到一切处理完毕,她也不会如采月一般催促。
反而静静地站在她身侧伺候着。
姜鸢将簪子放到了匣子中,如今,谢晋已经注意到这支簪子了。
若是遮遮掩掩的,反而不妙。
姜鸢刚进入到浴桶之中,肩膀之上便感到有一双手,不轻不重地捏着。
“姑娘,奴婢擅穴位按压,帮您解解乏。”
姜鸢本想拒绝,她本来就不喜欢让人伺候,可实在忍受不了这种诱惑。
轻轻嗯了一声,权当默认了。
还真别说,按摩了之后神清气爽的。
飞霜的手艺一点都不比采月的差。
隔日一早,姜鸢还未睡醒,便觉得耳边有人在呼唤,“姑娘,顾姑娘来了。”
姜鸢翻了一个身,拿过被子捂住脑袋就继续睡得香甜。
好不容易李氏禁足了,她不用去请安了,还不趁机多睡一会儿。
飞霜无奈地看着她,只好在一旁继续轻声劝道:“姑娘,姑娘该起床了,马上日上三竿了。”
“顾姑娘正在外面等候。”
姜鸢只觉得耳边有一只苍蝇一直在嗡嗡嗡的,异常惹人烦躁。
她一挥手,“别烦我。”
“嚯,阿鸢你好大的脾气。”
顾思思左等不来右等不来,也只好自己先进来了。
反正江湖儿女要不拘小节的。
一进来,便听到阿鸢在睡梦之中发火。
姜鸢就算再有睡衣,也被这两个人给磨光了。
她无奈地睁开眼睛,颇为无奈道:“思思,为何要扰人清梦啊!”
十五年了,几乎没有一天懈怠的。
今天才睡得相对满足一些,没想到顾思思来了。
她也不知道为何,今天早上就好似睡不醒一般,可能是要将以前缺的觉都补回来吧。
顾思思看了一眼窗户外面的太阳,已经高高挂起了,再有一个时辰不到的功夫,就可以吃午膳了。
“阿鸢,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姜鸢这才来了兴致,她刚从床上起身,飞霜就带着水进来了。
等她洗漱好后,飞霜又默默地退了出去。
见状,顾思思羡慕道:“你这丫鬟还挺体贴的。”
“是挺体贴的。”
可惜不是她的丫鬟。
姜鸢在心中默默地补上了后半句。
“什么好消息?”
顾思思慢慢靠近她身边,在她耳边轻声细语道:“阿鸢,我来月事了!”
前段时间,可把她吓坏了,生怕自己要怀上宝宝了。
甚至,已经脑补了一场大戏。
若是真的有了孩子,她得生下这个孩子,可顾府定容不下这孩子,她都已经想好了。
大不了顾府千金不干了,拿着钱财,跟孩子四海为家去。
“我怕死了,担心自己怀上孩子,阿鸢,你不知道前段时间我都不敢出门。”
今天有了月事,她才敢光明正大地出门!
而她一出门,就想来找阿鸢了,故而来不及给拜帖,直接登门拜访了。
幸好,门房是被谢晋换过一轮的,目前都是他的亲信。
或许是谢晋吩咐过了,顾思思总之也算是畅通无阻地见到了姜鸢。
姜鸢目瞪口呆地听她诉说着这些日子的委屈,突然上前抓住了她的手,“思思,怪不得我们是挚友呢,这处境都是一样难挨的。”
于是,她也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全部告知了。
两人抱在一起痛苦了一番,互相都觉得心情好了许多。
“阿鸢,我听人说,怀孕之后肚子会越来越大,往后你定是藏不住的,要早做打算。”
姜鸢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自然。”
“阿鸢,若是用得到我的地方尽管吩咐,我虽然力弱,护一护你总是可以的。”
顾思思是顾府的前头夫人所生,因为,在顾府之中身份也是尴尬的。
何况,她本人有些崇尚江湖儿女的情节,与那些名门淑女根本相处不来。
她的妹妹们看着柔柔弱弱的,实则心眼很多。
在顾府之中,幸好有她二哥护着,不然还不知道要被其他人怎样欺负呢。
“我二哥可厉害了!”
“若是我帮不上忙,他定能想出主意的。”
姜鸢紧紧握住她的手,“多谢思思,对了,我已经调配出了好几种香,本来还打算去找你的。”
“可惜被采月这件事情挡住了手脚。”
一提到采月这个丫鬟,她的眉头就皱得紧紧的,“这丫鬟心思还挺难测,还好她贪财,不然你还不好对付。”
“谢晋身边的人,又岂是那么简单的。”
她总以为自己将采月看得很透,可那天最后关键时候她的自救,真的是很精彩。
采月在自己身边伺候多年,知道她与李氏之间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和谐。
她那天极尽挑拨之事,若非没有实证,她也难逃干系。
自己也从未在她面前说过李氏一句坏话,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露陷的。
好不容易采月走了,又来了一个飞霜。
观她这一天的行事,几乎是本本分分的,但她应该是一个很细心的人,就连一些细枝末节都能注意到。
姜鸢将看过的书随意一放,可等她再次翻看之时,便见上面多了一片干净的叶子,正是自己所看过的一页。
幸好,飞霜比采月听话多了,几乎是她说什么是什么。
“阿鸢,若是有一日你离开了京城,稳定之后定要给我来一封信。”
顾思思微微地叹了一口气,在京城之中好不容易有一个好友。
可惜,两人相处的时间不多。
“嗯,就这么说好了,思思,京城多年,唯你一个好友,定要好好珍重。”
“你也是,”
顾思思还是第一次来姜鸢的闺房,这一看之下便喜欢了。
果然,她的阿鸢就是特别的。
姜鸢的闺房并不讲究什么名贵,更多的是随性。
屋子中有许多散落的书籍,竟然有许多是四书五经类的。
“阿鸢,你这是要考状元吗?竟然看这么多书。”
姜鸢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嘴角微微一苦笑。
沈元州爱看书,因此带动着她一起看。
跟谢晋在一起后,他也基本是书不离手。
何况,从小时候起,谢晋就一直管着她念书。
“只是随意翻翻打发时间罢了。”
“我二哥也爱看书,小时候还押着我看,可我真的不喜欢,我更喜欢练武。”
“可惜,耐力不足,就只有三脚猫功夫。”
刚提起二哥,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赶紧一拍脑袋,惊讶道:“思思,你知道吗?谢晋竟然与我二哥相识!”
“我二哥很少去外面的,也没什么朋友,竟然跟谢晋把酒言欢。”
姜鸢眼中也浮现出了一丝意外,按照谢晋与顾思思两人的第一次见面,他们彼此都很陌生。
若是好友的妹妹,谢晋应该早就认识思思才是。
因此,谢晋与顾远择交往定然是后面才开始的。
他的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姜鸢只觉得眼前好像有一层迷雾一样,看不清楚也想不明白。
她轻声道:“别提谢晋这晦气的东西了,快去闻一闻吧。”
第64章 那人竟然出自宫中
她让顾思思等在屋子中,自己则去了隔壁的耳房之中,那里便是她平日里炼香的地方。
姜鸢拿过一个托盘,上面放了十几个瓶子,均是这段时间她炼制的。
等她回到屋子中,顾思思早已经迫不及待了。
姜鸢取过一条带子,将思思的眼睛给蒙上了,“思思,视觉能影响你,蒙上眼睛更准确。”
“来吧!”
顾思思双手握拳,定要将这厮找出来不可!
姜鸢打开了瓶子,将之放在思思的笔下,“是这种吗?”
“不是。”
为了避免嗅觉疲劳,她还特意等了一会,一连拿了好几个瓶子,都不是思思以前所闻到的味道。
“阿鸢,这些都不是。”
“再换一批。”
两人忙碌了大概半个时辰,但是依旧没闻到那种味道。
但凡熏香,若是加入的香料不同,所呈现出来的味道也不会相同。
姜鸢已经尽可能将市面上的熏香都配置了,但可惜,终究还是没有找到。
“阿鸢,没有关系,我每日在京中逛逛,定能找到那人的踪迹!”
大不了,她打算守株待兔了。
京城之中说大也不大,说不定能将那人找出来。
姜鸢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思思,我还是觉得要不你跟丞相交代了吧,这事儿我总觉得有些玄。”
思思在顾府处境就算再尴尬,那也是丞相府的嫡女。
怎么就在迷迷糊糊让人破了清白之身。
顾思思一听到这个建议,直接连连摇头了,“我连二哥都没说,怎么会告诉那个老顽固。”
在她父亲看来,女子就该三从四德,在家相夫教子。
若是知道她怀孕了,定是二话不说将她沉塘了。
可是凭什么?
她又没做错什么坏事,就是走在路上眼前一黑,醒来便已经在床上了。
做错事的是那贼子!
该沉塘的也应该是他!
见状,姜鸢也不好再劝了,左右思思也没怀孕。
她将药瓶一个一个再次合上了,打算将它们放到耳房之中。
顾思思顿时来了精神,“阿鸢,我还不知道调香室是怎么样的,让我去看看吧?”
姜鸢略微一挑眉,“好。”
顾思思一蹦三尺高,头上那红色绸带一闪一闪的,特别亮眼。
两人一起走到了耳房之中。
一走进去,各种瓶瓶罐罐便映入眼帘,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而复杂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