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初的愿望。
原来已经全都无法实现了啊。
倒是那个未来的他……呵。
他失去天目,失去听风术,可是一片黑暗中,他仿佛感知到什么,朝着一个方向,轻声开口:“是你在吗?”
问完这句话,他又觉得不该开口的。
他已经留不住她了。
不过本来,他也没有留住她的理由。
华灯抬手,焦急地想要触碰他:“是我,沈昼,是我!”
她太傻了,她为什么现在才发现啊?
是你才对。
撕毁雷劫的人是你。
救苍生于水火的人是你。
轮回万年不得善终的人,是你。
可是她的手穿透沈昼的肩膀,就连为他遮挡雨水的能力都没有。雨滴透过她,依旧敲打在沈昼身上。
她好像明白,为什么这里的沈昼,终年一袭黑袍。
因为现在,他穿着她送的衣裳,几乎分辨不出原本的颜色,只剩下被血染透的刺目猩红。
华灯的手掌无力落下,泪水划过腮边。
他要走了吗?要去转世了吗?
“我错了,沈昼。”
她哽咽地低喃,尽管知晓他听不见。
“我不要你留下了。”
没有回应,她也再说不出话,四周唯余风声,雨声,树叶扑簌之声。
然而,漫长的静默后,沈昼竟又握住剑,缓慢地撑着剑柄,渐渐站了起来。
他身姿不稳,摇摇欲坠,但终究站着,屹立不倒。
那双失去光彩的眼眸傲慢不减,口吻狂妄如初。
“至多一百年,我的修为就能重回巅峰。”
“那到时,我将与天道再战一场。我不会去转世,我只会与天道同归于尽。”
华灯随之起身,怔怔地听着。
不去转世……不去转世,那她遇到的沈昼又是谁?
而他好似预见自己的结局,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那个人舍弃一切,为了活着而重复万年,早已背叛自己的道。”
“我绝不会像他一样。”
他伤痕累累的双手攥紧烈天,撑起随时都要崩溃的身体,一步一个脚印,向着远方前进。
与华灯擦肩而过的瞬间,他轻声说完最后一句话:
“你要等的人不在这里,回去找他吧。”
华灯下意识扬起的右手,再次穿过他的身体。
也直到这时,她才注意到,手腕上竟多了条熟悉的彩绳,正是她送给沈昼那条。
他把它还给了她,就像她从未来过一般。
他的身影依然挺拔,逐渐地离她远去,陷入尘烟之中。
至于那是不是回家的路,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了。
在沈昼的背影彻底消失的下一秒,束缚她的力量荡然无存的下一秒,华灯听到了系统的尖叫声。
“宿主,宿主!我终于联系上你了!”
叫声震透耳膜,机械音里充斥着恐惧和惊慌,如同哭泣的幼童。
华灯平复心神,低低地问:“你怎么才来?”
系统无暇顾及她低落的心情,疯狂道:“宿主,你快回去!你再不回去沈昼就要把人都杀光了!”
之前这个世界的沈昼屏蔽了系统信号,它缺乏定位,所以迟迟找不到华灯。
而未来时间线的沈昼,更是快把它折磨到格式化。
机械音化为哭声:“他把我和裴见明、苏意轻的系统都抓起来,威胁我们将你带回去,总部派了好多人来对付他,可是——”
华灯一下子急了:“什么?他现在怎么样了?!”
系统无助啜泣:“他没事!他能有什么事!可他把我们的人都杀了啊!!”
来一个,他一杀一个,来十个杀十个,来一百个就杀一百个,总部已经派不出人,那简直是杀神啊!
闻言,华灯心头一松,道:“那就好。”
系统“哇”的一声,哭喊哀求:“宿主,你快回去吧!他说我要是再找不到你,就杀了我,然后亲自过来抓你回去!”
华灯被它叫唤得头疼:“好了,我知道了,你别吵了,我这不是马上就回去了吗?”
系统哽咽一声,立马启动唤回功能。
华灯闭上眼准备,实则内心有些不以为然,沈昼不就杀了几个穿书局的人,系统至于这么夸张吗?
她这个道侣,天塌下来也能面不改色,到系统嘴里却跟世界末日似的,真是胆子太小了。
这次回去异常迅速,大概系统真的怕了,穿书局也怕了,几乎是闭眼睁眼的功夫,华灯就回到身体里。
还是这具身体舒服,华灯感叹了句,尝试活动腿脚,发现伸展不开。
她像是被关在一个盒子里,怀揣不好的预感,她抬手敲了敲,顶上果然有个板子,也就是俗称的棺材板。
华灯简直要骂人,谁把她放棺材里了?不是会沈昼那个混蛋吧?
她憋着一口气,用力推动棺材板,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听到咔嗒一声,推开一条缝。
她立即扒住缝隙,从里面爬了出来,没想到外面和棺材里一样黑,她差点以为自己瞎了。
但她知道自己没瞎,因为一扭头,房间的角落里坐着个黑影,她吓得心脏骤停。
这么歹毒的出场方式,除了沈昼不做他想。
不是,刚刚她敲棺材、推棺材,他就这么看着?不帮忙不出声,现在也不和她打招呼?
华灯怒气冲冲,抬脚便大步朝他走去,快要走至面前时,她蓦然刹住脚步,酝酿到嘴边的话也咽了下去。
整个房间都黑透了,只有窗柩缝隙流露出些许惨白的月光,月光四分五裂,其中一道,正正好打在沈昼脸上。
华灯终于看清他的神情。
他坐在那,一切与平常无异,但当她看到那双眼,便不自觉起了身鸡皮疙瘩。
他的瞳色是前所未有的浓郁,幽深黑暗,吞没所有光亮。眼白爬满红血丝,不知多久没休息,戾气逼人。
再看他身上,以前每次杀人,他都会清洁术清理干净,可如今他满身血污,竟是忘记清理,脸颊旁的血迹已然凝固,不知是哪个倒霉蛋死前留下的。
华灯默默退后两步。
而他好似浑然未觉,朝她笑了一下,笑着问她:“华灯,你去哪了?”
在沈昼说完那句话后, 华灯出于自保本能,又退后了一步。
她了解沈昼的性格,他想要答案, 会自己去寻找,一旦开口问了, 那他要的就不是回答,而是其他。
果然, 见到她的动作, 沈昼也没有丝毫异常, 继续笑着说:“华灯, 为什么不过来?”
大约她迟迟没动静, 他轻叹口气, 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高大的身影让本就阴暗的房间,更平添一份压抑。
他走近一步,华灯就退后一步, 最初的惊慌过后, 她内心并不害怕, 她知道沈昼不会伤害她,但他狩猎般的气势,令她下意识不想触碰。
他的神情是平和的, 目光是纵容的, 纵容她的所作所为,而没有发怒的迹象。
可华灯就是知道,真正的他一定远不如外表这般平静。
平静过后,要么是将她撕扯碾碎的海啸,要么是猛兽刺入咽喉的獠牙。
退后的过程中,她撞到了桌子, 茶杯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她又撞到椅子,椅子吱嘎一声,被她踢走。
最后她的腿抵住了床沿,退无可退。
熟悉的布置让她终于意识到,这里不是别的地方,这就是她在药清宗的房间。
他竟然把棺材搬到海棠苑,让她在里面躺了七天。
华灯毛骨悚然,她无法想象这七天里,沈昼注视着棺材,会是怎样一种心情。
华灯不想再退了。
她反过来前进一步,扑进沈昼怀里,双手环住他的腰,闷声说:“对不起,沈昼。”
沈昼没有说话。
他胸膛的起伏平缓,呼吸不变,唯有扣在她后腰的手掌,力度越来越大,快要将她融入骨血。
须臾,华灯听到他沙哑的声音:“受伤了吗?”
“……没有。”
在她说完这句话,尚未来得及说第二句时,沈昼就捏住她的下巴,蓦然低头吻来。
她从未感受过他如此急切而炽热的吻。
他撕扯着她的唇瓣,撬开她的牙关,他从她的上颚扫到舌尖,强势地与她纠缠。
他含住她的舌尖,似是要咬断,可终究舍不得用力,变成泄愤般的吮舔。
这是一个极具侵略性的吻,他妄图掠夺她的一切,每一丝津液都不放过。
他们在这一吻里越来越深入,唇齿相接,他仿佛要将所有的情感、所有的话语,都借此之际宣泄给她。
华灯也的确感受到了。
他的思念、他的隐忍、他的疯狂、他的爱恋……
她几度濒临窒息。她未曾推开他,反而抱紧他的身子,如同溺水之人,抓住唯一的浮木。
漫长的一吻过后,华灯浑身发软,被他抱在怀里,他仍然不满足,去吻她的眼睛,抚摸她的脸颊,与她耳鬓厮磨。
华灯终于找到机会说出口:“对不起,沈昼,我……”
但沈昼不让她说下去,他亲吻她的嘴唇,慢慢地说:“你不需要向我道歉。是那些人带走了你,我知道你不想离开我,对吧?”
是这样没错,华灯迟疑地点了点头,试图说下去:“因为是……”
“嘘。”
沈昼一根手指贴在她嘴唇上,满足地笑。
“是谁都不要紧,我已经把他们全都抓到了。”
是指他杀过的穿书局的人吗?
见她表情迷糊,沈昼笑了笑,直接一手将她抄起,让她坐在自己的臂弯上,转身向外走去。
华灯:“……!”
这是什么姿势?你胳膊不累的吗?!
他当然不累,而且大步流星,走得稳稳当当,连踹开门的瞬间华灯都没有抖动。
道侣精神状态堪忧,华灯自认要付部分责任。她只好扶着他肩膀,跟着他向前。她被迫占据高地,这个视角能清楚看到面前的一切。
看清后,她瞳孔蓦地缩小,张开嘴巴,不敢置信。
现在是夜晚,而药清宗没有月亮,亦没有星光,整个苍穹都如同被黑雾笼罩,气氛压抑得可怕。
没有风,没有虫鸣,没有鸟叫,只有海棠苑外,乌泱泱跪着的一大群人。他们没有神智,没有意识,除了跪着,什么都做不了。
华灯倒吸一口气,他说的“全都抓到”,居然是字面上的意思!
他们一路走到药清堂,路上每一处地方都跪满了人,密密麻麻,数以万计,甚至更多。
而更可怖的是,凭借华灯金丹期的目力,她能见到的人已经超出药清宗外,也就是说至少方圆几十里,已经没有正常人,全是沈昼的傀儡!
在她离开的七天里,他竟是将整个九州,都变作他手下的傀儡!
华灯愣神的功夫,沈昼已经抱着她,在药清堂外坐下。
她面前无数人俯首叩拜。
不过也有一个例外,正是负责看守这些人的今泽。今泽站得远远的,手里攥着一柄剑,握剑的手持续发抖。
华灯见过今泽很多次,她还想问他和今岳的关系,但现在不是时候。
因为今泽那向来嚣张的脸上,写满了惊恐与无措。他瞪视华灯,表情堪比见鬼,见鬼或许都没这么令他害怕。
他是唯一亲眼见证了那七天的人。
起初,沈昼抱着华灯来紫阳宫的时候,他并未当回事,倒是左护法忧心忡忡,提了句:“那位殿下看上去很生气,你小心些不要惹他。”
今泽觉得不可能,沈昼从不发怒,他有看不顺眼的,直接杀了就是,天底下什么能让他乱了道心?不会有的。
可后来今泽发现,是他错了,错得彻彻底底,荒谬至极。
当天晚上,紫阳宫就迎来两个新客人,是一对少男少女。
那女的姓苏,男的姓裴,今泽不知道沈昼做了什么,总之他奉命把这两人带走的时候,女的还好没什么事,男的简直哭成狗熊,眼泪鼻涕全抹他衣服上了。
据这个家伙所言,沈昼对他用了搜魂术,今泽不想再被弄脏衣裳,随口敷衍他:“能活着就不错了,你以为有几个人能从沈昼手底下逃生?”
可这家伙还是哭,今泽只好把他打晕。
第二天,沈昼抱着华灯出去了一趟,再回来时,拖着一具白玉棺材。
他把那女人放在了里面,守着她日日夜夜。
他们在抚仙殿里,不准任何人打扰,有时今泽路过,都会被他的剑气逼退。
第三天,沈昼从殿里走出去,他的脸色很可怕,今泽从没见过他这副样子,他像是厉鬼,身上散发的全是戾气。
今泽听到他说了一句话:“是我做错了什么。”
他做错了什么?
今泽不知道,似乎他也不知道。
那天,他又去找了姓苏的女人,他几次想要对这女人下手,不知为何,到底没有做。
第四天,沈昼要带着华灯回药清宗。
他说紫阳宫血气太重,华灯不喜欢,华家虽然好,可这样回去,会让华灯的父母担心。所以他选了药清宗。
去了药清宗,华灯就能回来吗?今泽不这么认为。
尽管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他还是叫住沈昼:“反正这个女人都这样了,你赶紧渡劫转世吧!不然她还没死,你就先死了!”
沈昼无动于衷,没有给他一个眼神。
他气急了大吼:“你想放弃一切,就这么留她在身边吗?你能守着她一辈子吗?!”
而沈昼居然笑了,他笑着回:“为什么不能?”
从那个时候起,今泽就知道,沈昼疯了!
他居然想要她的一辈子。
今泽什么也做不了,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好在这个女人总算是醒了。
犹记得他被叫来药清宗,看管这些傀儡人时,内心掀起多么大的惊涛骇浪。
他固然知晓沈昼的强大,视他为不可仰望的高峰,可连他也是头一次明白,这高峰究竟强到什么程度。
华灯不了解今泽的心理活动,她只看到他复杂的眼神,随后那眼神也消失了,因为今泽低下头,和其他傀儡人一样跪了下去。
沈昼蹭了蹭她的头发。
她被他抱着,坐在他膝盖上,这是种抱小孩的姿势。
华灯莫名羞耻,不安分地动了两下,他轻笑出声,拍拍她的腿,哄道:“乖一点,华灯。”
讲真,太诡异了,华灯僵住不动。
她环视一圈,没见到苏意轻,松了口气。
“苏意轻没事吧?”她不放心地问。
“你回来得不算晚,所以,她还没事。”沈昼笑着答。
华灯说不出话,推了推他横在腰前的手臂,示意他放松点。
结果沈昼收得更紧了。
华灯只好作罢。他抵着她的脑袋,姿势极其亲昵,可面前有几万傀儡人,华灯简直头皮发麻。
沈昼浑然不觉这有什么不对,把玩她的手指,凑在她耳边低问:“这里有什么让你不喜欢,所以才要离开我?”
华灯快受不了了,她真的很想解释清楚:“是因为……”
“我知道了。”沈昼说,“是他对吧?你一向最讨厌他了。”
华灯顺着看去,他指的那个人是段译。
青年跪于人群中,双眼空洞,身姿佝偻,全然不知死期将近。
沈昼打了个响指,他炸成了烟花。
除了华灯,没人做出反应。
那些人仍旧跪着,无波无澜。连仇策剑尊都在,之前见过的青阳宗掌门等人也全在其中。
可以说群仙盟,全军覆没。
华灯看了看沈昼,沈昼冰凉的指托起她的手掌,揉捏她食指的骨节:“下一个你想让谁去死?”
不待华灯回答,他将华灯的手随意调转方向,指尖所对,恰是熟人唐逸峰。
他说:“我就知道你不喜欢他。”
于是唐逸峰也变成了烟花。
下一个目标是随袖烟,因为他把华灯的手对准了这个方向。
华灯却收回了手。
沈昼的脸一瞬间阴沉,竟让华灯看到了一万年前那个他的影子。
可他只会比一万年前更难搞,更棘手。
华灯抱起他的脑袋,亲了一口,也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沈昼面无表情。
华灯又去亲他的眼睛,他眼底的杀气消散少许,依旧是很不快的样子。
她亲吻他的脸颊,他垂下眼睑,收回了随时准备杀人的手。
她亲吻他的嘴唇,含住了,慢慢地咬,慢慢地吮吸,终于他扣住她,狠狠地回吻过来。
所有杀意都被炙热的吻取代。
他不止吻她,还有些别的动作。
他的手掌下,华灯浑身热起来,却在沉醉中睁开眼,见到月光的一瞬,骤然清醒。
这可是外面……!而且还有这么多“人”!
虽然没有人会看,也没有人会记住。
但她绝对无法接受。
当她慌忙要推开沈昼的时候,他钳住她的下巴,逼视她,沉沉地问:“你又想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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