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无法确定父母和妹妹去世后,她还会不会留在这个世界,但这不妨碍此时此刻,她觉得这里很好。
她抱着沈昼,两人都没有说话,这种宁静在夜晚显得格外美好。
隔了会,她闲聊地说:“原来你妹妹和殷则京是道侣啊。”
“嗯,他们很早就成亲了。”
华灯又道:“听说殷则京很厉害,真的假的?”
也不知这句话哪里不对,沈昼说:“你一定要提他?”
华灯笑眯眯:“不是你说的吗?我想问什么都行。怎么,这么快就反悔啦?”
沈昼呵了一声,漫不经心地说:“他是很厉害,天灵根,首席弟子,殷家家主。”
“听起来和你完全不一样呢,小沈道友。”华灯说。
腰上被捏了一把,像是一种惩罚。
然而华灯只觉得痒,她边躲边求饶,转移话题:“他跟你妹妹感情很好吧?”
沈昼将她拽回怀里,说:“应该不好。”
“啊?”
“陈曦和他在一起,很大可能是为了获取他背后殷家的资源。”
华灯谴责道:“你这人怎么一点不相信爱情!”
沈昼只说:“你如果见到她,也不会相信她能爱上一个人。”
华灯脱口而出:“那不一定!我一开始见到你,也没觉得你会——”
话音戛然而止,她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她竟然……!
会不会太自作多情了?
她赶紧扯过被子翻了个身,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背后一时没有动静,她不敢想象沈昼在想什么。
但没多久,她被抓着肩膀,翻了回来。
华灯闭着眼睛装睡。
忽然她听到沈昼说:“你说得对。”
他扣着她的手,掌心传来温热。
华灯也是后来才发现,他的体温应当是冰冷的,只是为了不让她不适,所以才维持在她最喜欢的温度。
没有察觉她的失神,沈昼平淡地说:“她一定爱过那个人,才会愿意留在他身边。”
“或许那段时间并不长,但已经是她的全部。”
华灯忽然觉得,还是不要和他生气了,毕竟七天那么久。
她回握住他的手,开口:“我也有个妹妹。”
“她今年七岁,再过十几年,说不定也要成亲了。”
她开玩笑地说:“等到那一天,我看着她嫁人,肯定会哭出来的。”
沈昼淡淡一笑。
华灯来了兴致,扒着他的脸问:“你妹妹成亲的时候你哭了没有?”
沈昼说:“没有。我为他们高兴,为什么要哭?”
华灯反驳:“人在高兴的时候也会哭呀。”
沈昼挑了下眉,意味不明地问:“那你哭的时候是高兴哭了?”
华灯:“……”
她脏了,她竟然一下就听出来他在问什么!
她气恼地道:“我那是被你气哭的!”
沈昼哈哈大笑。
华灯气了不过一刻钟,就在他怀里入睡了。
他揽着她闭上眼。
跟她在一起,睡觉对他也变成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有时他会把元神放到她识府里,什么也不做,只是安静地栖息。
今夜无星无月。
大概是先前那番谈话的原因,他久违地回想起参加婚宴的那一日。
他用了易容术,混迹在宾客中间。
那真是很热闹的一天,所有人都在欢笑,不住夸赞两位新人。
他们夸赞陈曦和殷则京天造地设,才貌相合。
沈昼在人群后方,能听到殷则京与宾客交谈的声音,陈曦偶尔会不咸不淡地附和两句。
他朝着她的方向,想象她的样子。
她幼时爱黄衣,拜入师门后,多数时间都是一身青衫,青衫宽大,而少女身形清瘦,好比翠竹鹤影。
她穿上婚衣,站在殷则京身边,一定是很好看的。
可惜他看不见。
第二天一早,华灯就和沈昼出发前往剑仙墓。
马车里,月牙和月满正襟危坐,面色严肃。
她们一面往桌上摆放茶点,一面与职业素养作斗争,克制偷瞄向旁边的冲动。
即使不看,她们也能听到这些声音。
“这个发型还不错……可以啊,没想到你学得很快。”这是小姐的声音。
“是吗,这个有些简单,下次换一个。”这是那个臭男人的声音。
茶点刚摆好,就被一只手拿了过去。
“这个好吃,你尝尝吗?……别光喂我吃,你也尝一口嘛。”
“好。”
月牙和月满脸色沉重。
这本来都是她们的工作啊!
她们郁卒地离开了车厢。
华灯丝毫没察觉不对,嘴里叼着糕点,手掏出传讯碟看了眼消息。
是她、苏意轻、裴见明三个人的群聊。
之前他们就约好要一起去剑仙墓,因为他们三个很巧收到了同样的任务。
至于她任务要求里的“药清宗同门”,还好有沈昼在,完全不用担心。
马车在中途停下,接到了苏意轻和裴见明。
裴见明十分忐忑。
他怕被沈昼一巴掌拍死,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只是华灯信誓旦旦,一定会保证他的人身安全,而剑仙墓凶险非常,有沈昼在确实更保险。
所以他来了。
他如鹌鹑般坐在角落里,身上的光也熄灭了,华灯和苏意轻说说笑笑,他就不停吃不停喝压制说话的冲动。
但他绝望地发现,场面变得更诡异了。
因为只有他和沈昼不说话,两个人面对面坐着,一个闭目养神,一个埋头苦吃,裴见明头一次觉得吃饭如此窒息。
华灯时不时朝他们看一眼,见他们相安无事,就继续和苏意轻聊天。
“你小男友怎么不在?”她问。
苏意轻摆摆手,一脸“别提了”的表情:“他真的烦死了,我干什么他都跟着,跟别人说句话他也管,好不容易才把他甩掉。”
华灯思索了下,觉得沈昼可能也有这方面倾向,但他从不表现出来。
比如此刻,他看着像不关心他们的谈话,手却一直攥着她的。
甚至有时候,她察觉他短暂对苏意轻和裴见明闪过杀意。
不过她也知道,他不会这样做,所以就当做没发现了。
相比于她的淡定,裴见明快要疯了。
“系统,他到底要干什么啊!”他在脑海里抓狂地喊。
“宿主,小心。”机械音罕见地严肃,“他好像发现我了。”
“什么?不可能吧?那怎么办!”
“放心吧宿主。”机械音冷静地说,“我并没有实体,他对我做不了什么。”
“原来是没有实体的怪胎。”冷冽的嗓音乍然在头脑里响起。
裴见明吓了一跳,几乎要蹦起来,可是他的身体失去控制,只能眼睁睁任人宰割。
他看着沈昼,沈昼不知何时睁开眼,黑到极致的眼睛淡漠望向他。
沈昼似乎不想管他,只是问系统:“你是什么?”
系统的声音不复平静,它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能连它一块操控!
“我是系统N203号,我来自……”
它惊恐地听着自己把所有事情抖落出来。
“杀了你,他会怎么样?”沈昼问。
系统说:“你杀不了我,我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裴见明已经崩溃了。
他想向华灯求救,却张不开嘴,偏偏那个男人还接住华灯递来的栗粉糕,咬了一口后与她谈笑自若。
可怕,这个男人太可怕了!
他今天就不该过来!
沈昼说:“你为何出现?”
“为了打通九州与外界的通道。”系统回答,“这个世界的天道封闭了九州与外界的联系,我要获取天道的能量,让九州回到原本的位置。”
裴见明愣住。
“等等,你从来没跟我说过这些!”
他很快就来不及震惊了。
因为沈昼出手了。
“滋……系统……冲击……数据……断开链接……滋……”
裴见明瞪大双眼。
系统,系统消失了!
然而没一会,机械音重新出现。
“系统N203已与您重新建立联系……滋……”
第二次。
“系统N203……滋……”
第三次。
“系统……”
别来了!
裴见明精神错乱,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看向华灯。
【老乡,救救!】
华灯被他看得一愣,递给他一块糕点:“你想吃这个?”
在沈昼的注视下,裴见明含泪接住点心,还被迫说了声谢谢。
他的目光太诡异,华灯隐约察觉不对,问沈昼:“怎么了?”
“没什么。”
沈昼说,见她又喂过来一块栗粉糕,索性撤回强行进入裴见明脑海的力量,垂眸专心吃糕点。
裴见明刚松了口气,瘫下去擦拭冷汗,突然那瘆人的声音又出现了:“中指有什么特殊含义?”
“啊?”
沈昼冷淡地问:“戒指戴在中指上,有什么含义?”
裴见明嘴角抽搐:“就是……男女朋友的意思吧。”
“嗯。”沈昼说。
看来华灯说的没错,朝他比中指是喜欢他。
回想一下,她第一次用这个手势,似乎才认识没多久。他为她打通灵脉,而她用这个手势表达了感激。
后来在床上,她虽然咬他抓他,但朝他做手势这么多次,应该就是很喜欢他了。
沈昼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对裴见明和系统下命令:“忘记刚才的事。”
他又伸手抓了一块栗粉糕。
华灯看得一脸懵逼。
怎么一转眼的功夫,沈昼的嘴角就上扬了三个像素点,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
莫非他真的很喜欢吃栗粉糕?
华灯偷偷把栗粉糕往自己这边挪了挪,防止待会他全都吃光了。
前往剑仙墓本该有三天左右的行程,这次多了沈昼的法术协助,直接提前两天抵达。
华灯下车时,一群人正站在山脚下,几几成群,仰望高耸的雄山。
“他们在干嘛?”华灯好奇地问
这里的人大部分她都不认识,小部分仙门大比时见过,看来涉及登仙梯,大家都相当关注。
“找不到真正的入口吧。”裴见明说,“有几个门派按捺不住,提前进去了,结果都是进了幻境,到现在还没出来,好在魂灯没灭,有生还的可能。”
苏意轻插嘴:“这位剑仙果然厉害啊,难怪要我们三个出马。”
“这还用说。”裴见明彻底忘记方才的事,虽然大脑莫名阵痛,但已恢复跃跃欲试的状态。
“我还听过一个传闻,当然只是传闻,没有被证实过。”他指着前方的高山说。
“传闻——”
“他曾撕裂过天,炼制出一柄世间最强的剑。”
“就是用这柄剑,他销毁雷劫,拯救苍生于水火。”
说罢袖子一挥,四周风景急速向后掠去。
繁茂的树木、喧杂的人群、巍峨的高山, 统统化作一团虚影,消失在他们眼底。
裴见明惊呼一声, 被苏意轻一巴掌糊住嘴。
紧接着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面金色的壁障, 大约是用来防范闯入者。
沈昼伸出手, 他的手指穿透金光, 如同穿透一张薄纸般轻松。
他攥住这薄纸, 轻而易举撕出一道裂隙, 金光随之破碎, 华灯眼前一片碎芒缭乱。
等她再睁眼,就发现这仅仅是一个开始而已。
他们仍然没有进到剑仙墓,而是来到书中所写, 剑仙墓外的机关迷宫。
用沈昼的话说, 这是“殷则京的小把戏”。
迷宫由无数间密室组成, 原著中女主就是在此困了七天七夜。
密室昏暗湿冷,偶有鬼火闪烁。华灯一看面前坚如磐石的铁门就头疼,推了下沈昼:“你快带路。”
沈昼啧了声:“你使唤我越来越顺手了。”
华灯说:“有吗?我不是一直这样?”
沈昼微微扬眉。
华灯假装没看出他目光里的戏谑, 抬脚往前:“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外面好像有灯光……”
话刚说一半,脚下石板突然一空。
她毫无防备,法力也莫名使不出来,倏然坠落下去,与她一同掉落的还有苏意轻和裴见明。
沈昼第一时间去拉华灯,他的灵力已经缠上她的手腕, 可一抹凭空飞出的剑气斩断他的灵力,阻拦住他的动作。
身后又是一抹剑气飞近,沈昼站在原地,毫不意外:“别玩了,殷则京。”
话音落下,更有几十道剑气飞出,道道冲着致命之处而来。
如果是曾经的沈昼,或许会因为这些剑气而遍体鳞伤,可现在他连结界都不需要张开,光靠肉身便足以抵挡所有攻击。
剑气犹如纸屑,接触他的一瞬间就轻飘飘消散了。
一道爽朗的笑声于背后响起:“可以啊,你都变得这么厉害了!”
沈昼漠然回头,熟悉的身影渐渐从虚空浮现,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得意洋洋道:“我死前在这留了几缕神识,还挺有意思的对吧?”
沈昼面无表情地注视他,脸上没有欣喜,亦没有怀念。
殷则京似未察觉,笑嘻嘻地飞过去:“我睡了多久?”
沈昼推开铁门,朝另一间密室走去:“九千四百四十三年。”
“一万年你都没来看过我?太不是人了吧!”
沈昼说:“你已经死了。”
殷则京说:“我等你好久了,不然你以为我留下神识是为什么?就是为了再揍你一顿啊!结果你居然压根不来!”
沈昼还是那句话:“你已经死了。”
“……”
殷则京觉得,和这个人真是没法聊下去。
“你该不会一直活到现在?”
“我以轮回之法,转世为人,活的时间没有你想的那么久。”
“一共十二把剑,所以这是你的第十二世,对吧?”
“十三把。”沈昼说,“剩下那把,你已经见过了。”
“原来是这样……那女孩是你的什么人?”
未及沈昼回答,他兴致盎然道:“让我猜猜,不会是你在这一世的妹妹吧?或者你的女儿,孙女,曾孙女……”
赶在他彻底跑偏之前,沈昼无情打断:“是道侣。”
殷则京爆发大笑:“哈哈哈哈哈你开什么玩笑!”
他笑了好一会,发现沈昼没有笑。
他的笑容骤然敛住。
“………”
“你不是认真的吧?!”
沈昼说:“不行吗?”
殷则京瞪大了眼:“我#@¥%*!你也有今天!”
沈昼懒得搭理,继续向前,殷则京一路追上:“你跟她是怎么认识的?她看上了你什么?总不会是你这张脸吧!”
他兄弟这张脸确实不错,可惜对情爱一窍不通,任何人夸赞“我觉得你好看”,都会被自动翻译成“我要你好看”,于是告白变成斗殴现场,再也没有女修敢对他诉衷肠。
他跟陈曦调侃这件事,陈曦回他:“你第一次这么夸我,我也以为你要和我打架。”
殷则京:“……”原来这就是你第一次见面就揍我的原因!
铁门一道接一道,密室永无止尽,饶是沈昼也不禁皱眉:“你为什么把她调走?”
殷则京无辜地眨了下眼:“我不知道她是你道侣,早知道就让她留下了,你以前那些事我正愁没人讲……”
“你管不住嘴,我可以让你再死一次。”沈昼说。
殷则京静了静,选择遁逃:“你道侣那边好像有点动静我去看看啊!”
他刚飞出去就被沈昼拽回来。
“那个火灵根在哪?”沈昼问。
他熟悉剑仙墓的构造,华灯去的地方很安全,况且戴着那枚戒指,她不会有危险。
殷则京:“你说胆子小得不行一直在叫那位吗?他运气很好,掉进了我最喜欢的机关,你要去找他?我带你过去……”
沈昼:“不用,我自己去。”
殷则京稍怔,随即了然一笑:“放心吧,有我在,那位姑娘一点事都不会有。”
沈昼淡淡地笑了下,说:“我知道。”
华灯掉进了一条望不到尽头的石道中。
石道起初一片幽暗,华灯只能摸索前进,隐隐约约,似乎有一个清冷的女声在指引她:“不用怕,一直往前走,你就能出去。”
那声音太缥缈,当她反应过来时已经再也听不到,一度让她以为是错觉。
她遵从指示,一路向前,两侧石壁渐次亮起光芒,点缀着冰蓝色的明灯。
借着这光亮,华灯总算看清自己身处什么地方。
她在一条不知通往何方的路上,周围石壁竟然没有一丝杂草或暗苔,而是错落呈现一幅幅壁画。
壁画上是两个没有脸的人影,可以看出一男一女,有时身处山野,有时身处云端,还有的是一袭红衣,像在举办婚礼。
莫名地,华灯感到有些画面似乎略显空荡。
譬如其中一副,女子在旁,男子在练剑,他对面应该还有第三个人才对。
为什么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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