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心所欲的乙女游戏(猫昔)

这次也不例外。
虽然她依然板着张脸，看上去很不高兴。
言希走过去，问：“想通了？”
于霏瞪了她一眼，不明白在庄羽出事之后，她为什么可以自然地来和自己搭话。
就连夏雨舒也没能在自己面前有个好脸，言希该不会以为她比夏雨舒还要有面子吧。
于霏板着脸，硬邦邦地说：“如果不是你非要签夏雨舒……总之，你现在高兴了？”
“看来是还没想通。”言希无视了她的愤怒，“高兴倒不至于。”
她签下夏雨舒只是图好玩，夏雨舒就像是一个夜里的白织灯，身边总是围着一些奇怪的趋光生物，她也想凑近，看个热闹。
但她没想到「热闹」会来得这么快。
“与其说是高兴，不如说是庆幸吧，”言希揉了揉自己一头乱糟糟的绿毛，“果然，签下夏雨舒是正确的，她能让我看到很多有意思的东西。”
她意味深长地对于霏眨眨眼，“包括你的愤怒。也是有意思的东西之一。”
言希不明白，于霏为什么会为此和夏雨舒闹脾气。
庄羽的助理联系于霏时，言希也在，当时于霏是什么样的态度呢？冷静，从容，不紧不慢地询问事情经过，并适时地表现出一个同事该有的、礼节性的难过。
可当她出现在夏雨舒面前时，她又是什么态度呢？
她似乎对庄羽的遭遇悲痛欲绝，并因为夏雨舒的不悲痛欲绝而悲痛欲绝。
言希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看着，只觉得好玩，这姑娘居然还有两副面孔？她自己都不难过的事，怎么还要求夏雨舒为此痛苦呢？
但是看于霏的表情——那确实是痛苦与愤怒的神情，做不了假。
言希想不明白，但凡是用她的逻辑解释不通的事情，一律被她分类到了「有意思」那一栏。
“多有意思啊。他遭遇火灾，你不心疼，他变成植物人，你也不心疼，而当你发现夏雨舒对此无动于衷的时候，你才会像是突然触发了某个程序一样，开始心疼。而且这种心疼，一定是当着夏雨舒的面，让她知道「在别人看来，她做得多过分」一样。”
“就好像你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她痛苦一样。”言希冷酷地下了定论。
于霏果然愣住了，她手足无措起来，“我，我，是这样的吗？”
“不知道，我胡说的。”
在于霏黑了脸，并气急败坏地抓起手里的西瓜汁要向她砸过来之前，言希慢条斯理地补充：“但看你的反应，我似乎蒙对了。”
25|她与风拥抱
“你吓到她了。”
夏雨舒含含糊糊地说。
她手里的西瓜汁因为于霏等待的时间太久，冰块化得差不多了，已经不怎么凉了。但她还是把杯子贴在脸上，试图吸取一些凉意。
和她相比，言希要惬意得多，仿佛感受不到这要命的高温天气一样。
“不是我吓到她了，是我说的东西，那些信息吓到她了。”
夏雨舒抱怨：“所以你就不要说啊，她纠结起来，会烧坏cup的。”
“是cup吗？我怎么记得是cpv？”
“是cctv吧。”
“？”这次言希真的不知道是什么了。
她从善如流地避过了自己的知识短板，问道：“我们刚才说的你都听到了？”
“当然，否则你以为我为什么一拍完戏，就赶紧跑过来把于霏支走？不就是为了警告你吗？”
夏雨舒知道她们在谈什么，也知道于霏反常的原因。
游戏嘛，如果npc的痛苦不当着玩家的面表演，不让玩家看到，一切都将毫无意义。
她一直觉得这些男主很无趣，凌星津也好，庄羽也好。就像是套了同一个模板，偶尔卖惨，偶尔卖肉，一切都是浮于表面的、为了吸引玩家的拙劣伎俩。
同样的，「主控冷酷地对待深情的男主」也是让玩家心疼男主，继而更加爱他的手段。
为了使这个手段更有效，除了大篇幅描述男主有多深情之外，还需要有个人在玩家旁边大呼小叫「你真是太冷酷了」「他真是太深情了」「你怎么可以这么糟蹋他的感情」。
好让屏幕外的玩家恍然大悟——哦，原来男主被虐了啊——然后才能触动她们体内的那条心疼男主的开关。
从而氪金。
《如你所愿》里有一样道具，名叫时间回溯药片，也就是读档，别的游戏里免费，它要648呢，还只有特定情节能用，简直是明晃晃地抢钱。
但是，想要避免你老公植物人的悲剧？这是唯一一条路，氪金去吧。
所以于霏这个负责大呼小叫的角色，就至关重要了。
“可怜的于霏。”
夏雨舒摇摇头，谁让你和主角关系好呢？又被文案组逮住祸祸了吧？
她在控制面板上找到了「温感」开关，一口气拉到底，顿时神清气爽。
她也不觉得热了，手里的冰镇西瓜汁也没那么诱人了，随手甩给言希，无视她嫌弃的表情，扭头向休息区域走过去。
玩了这么久的游戏，夏雨舒对这种模板早就习惯了，她熟悉套路，也知道该怎么做。
放着不管就得了。
等「雾霭沉沉」这个任务被系统宣告失败之后，于霏自然会恢复原样，所以在此之前，就任她去吧。
任她去吧的意思是，这段时间不要出现在自己面前，免得她帮男主卖惨，夏雨舒不想听，嫌烦。
所以当被她支走的于霏又赶回来时，她很难不表现出失落：“怎么回来了？我不是给你放了假吗？”
于霏不满地翻了个白眼，把手里的两个三层饭盒放下，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这就走。”
“唔。”
原来是帮陈姨送午饭来了。
“要一起吃吗？”夏雨舒问。
她不挑食，陈姨是专业的拿过证的厨师，做饭自然是好吃的。但她吃起来总疑心没有凌星津做得好吃。
可能是他往饭里加了男主光环的缘故吧。
她总觉得这是系统逼她追夫火葬场，她那死去的青春期叛逆心又活过来了，每次陈姨送饭过来都吃好多，以宣告自己更爱别人做的饭。
陈姨看她吃得多，准备的就更多了，每次送来都是满当当的四五个人的量。
于霏心里有气，没答应留下来一起吃饭，言希是个自来熟的，在剧组分发盒饭的摊点上摸了一双筷子，自顾自坐过来开始拆饭盒。
这次拍摄是在一个影视基地里，地方不大，在墙角撑着一个个大遮阳伞，平时演员吃饭午休都在伞下，伞和伞之间挨得很近，旁人的闲语抱怨听得清清楚楚。
她们无一例外都是声音压得低低的，用气音说话。
夏雨舒和言希都不在意这些，说话的音量一如既往。
“他说要剜下来送给我，他剜了吗？并没有。我还敢说我对言希你情根深种，恨不得现在就让你捅我十八刀，为你而死呢。我死了吗？并没有。嘴上说说谁不会？”
言希笑了一下：“为什么要用自己来打这种不吉利的比喻？”
“说说而已。”
“我捅你，我不就成罪犯了吗？为什么不是你自捅十八刀，为我而死呢？”
夏雨舒耸肩，“谁说不是呢。”
这和说——“你想要钱是吧，我这就给你一百万，喏，银行在那边，自己去抢吧”有什么区别？
更别说他还拿自己的命威胁她。
这就是男主吗？
这就是他高贵的爱情吗？
夏雨舒已经决定了，明天她就去爬天台，拿着大喇叭喊，就说她对首富一见钟情心存爱慕至死不渝，首富要是不把她名下的存款全转给她，她就跳下去，就去死。
这样一来，她拥有了钱，首富——现在是穷鬼——穷鬼拥有了来自玩家的、高贵的爱情，双赢啊这是。
不过来自活人的爱情可能造成一串数据量产的「爱情」更高贵吧？穷鬼还应该给她再打个欠条。
言希看夏雨舒正在思索，也就没打扰她，自己捡着番茄牛腩里的牛腩、青椒肉丝里的肉丝、酸菜鱼里的鱼吃，一抬头瞥见夏雨舒饭也不吃了，也不发呆了，正愤怒地盯着她。
她不紧不慢地抽了张纸擦嘴，若无其事地岔开话题：“你要去看庄羽吗？”
“看情况吧。”夏雨舒拿筷子戳了一下饭盒里的青椒，打定主意下次不和言希一起吃饭。
她最后也没有去看庄羽。
毁了容的人自然没什么好看的，虽然她还是不知道毁容对男人意味着什么。但听于霏当时的语气，肯定是很严重的吧。
他的话，大概也不会想让她看到，夏雨舒自认这点体贴还是有的。
五个男主没了俩，池晏扬是车祸，撞山死了，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不会多好看。
庄羽也是车祸，没死，但也毁容了。
她叹口气，声音低得恍若自言自语，“干嘛总和别人的外貌过不去呢？”
风从耳畔疾驰而过。
夏雨舒站在跑车座椅的夹缝里，两只手臂一字型大张着，猎猎而过的风与她猛烈而短暂的拥抱，然后被她狠狠地甩在身后。
她身上短袖的每一个袖筒都鼓着，夏雨舒一时分不清风从哪个方向来。
言希坐在旁边开车，把嘴里的硬糖嚼得嘎嘣响，直震腮帮子，“摔死了算你的。”
夏雨舒大笑，这就是她喜欢言希的地方。
她不会爷们唧唧地说这有多危险，不会强迫她坐下，更不会因为她站着就放慢一点车速。
她的车速不会因为别人的找死行为而改变。
这多酷啊。
如果她四十二岁时也能这么嚣张，这么放诞，她一定会狠狠爱死自己的！
“放心，我不会死的！我有主角光环！主角光环，你懂吗？！就是那种，那种！不会死人的主角光环！”
山上的风太大了，夏雨舒只有扯着嗓子喊，才能把声音送到言希耳朵里，而不是被风卷走。
她感觉自己的嗓子哑了，但当她大喊出声时，声音依旧和平常一样响亮：“我喜欢这个游戏！如果忽略五个男主，这就是个完美的游戏！我爱它！”
她衷心地感谢这个游戏给予她的体重，让她在猛烈的山风中不至于跌倒，也感谢她的玩家身份，让她怎么喊也不会嗓子难受，省下了买药的钱。
“哦吼！”
言希腾出一只手，扶了扶被震得发颤的头盔。想，我可真是个好经纪人，居然能忍受她咋呼这么久，都没有把她从车上扔出去。
银白的公路像蛇一样缠绕着苍翠的山，火红的跑车一路向下，疾驰而出，车上放着听不懂的外文歌，每一个音节都被风割裂，无法进入她们的耳朵。
直到驶到目的地，夏雨舒依旧觉得耳朵里尽是风呼啸的声音。
言希拔下钥匙，顺手关上了多媒体上的录音毽——就算夏雨舒真的被甩出去了，她也能用录音证明自己的无辜。
站在公司门口等她的是祝引玉，他似乎被猛地窜到他面前的跑车吓得有些心神不宁，不赞同地看着夏雨舒。
夏雨舒甩了甩僵硬的胳膊，好心解释：“我给于霏放假了，言希送我来的，百公里花费一颗糖。”
言希冷笑：“我谢谢你，那还是我的糖，拿我的糖给我当车费，您真大方。”
祝引玉想问百公里是怎么回事，从剧组到公司远没有一百公里。但言希插话了，他也不好再抓着夏雨舒之前的话不放，原本想劝她下次不要乘言希的车的话也只好咽了回去。
在电梯里，夏雨舒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一些小事罢了，到办公室再说。”
“小事还非要去办公室？不能在电话里说吗？”
祝引玉无奈地笑了：“你忘了？你把我拉入黑名单了。”
“你不要胡说啊，我没有。”夏雨舒不记得有这回事了，她摸出手机看了一眼，“好吧，还真是。”
三人进了办公室，祝引玉多看了言希一眼，但也没说让她出去之类的话。
他开门见山，说了让夏雨舒过来的原因。
情敌接连出事，他心中自是快意得很。但这两个人毕竟是夏雨舒的合作对象和前经纪人，还都是车祸，很难不让人瞎想。
人们倒不至于猜测是她干的，但往封建迷信那一套想的人大有所在，娱乐圈不是经常流传一些做法事、或者养小鬼的传闻吗？现在她就成了传闻的主角了。
“所以？”
夏雨舒并不在意，这种东西私下传传也没什么，游戏不想被封，就不会蠢到把封建迷信舞到玩家面前来。
她看不到，自然觉得无所谓。
“这对你的舆论影响很大，难道你就不想……”
正在低头剥橘子的夏雨舒抬头，用一双没什么情绪的眼睛看着他，“想什么？”
“没什么。”祝引玉自知失言，有些狼狈地躲过她的视线，“庄羽这件事和你没什么关系，我也已经压下去了。”
“压下去了？”这是个社会新闻吧？夏雨舒有点惊讶，但联想到祝引玉的母亲，她又淡定了下来，往嘴里抛了块橘子，“有背景就是好啊。”
祝引玉不明白，她刚才还阻止自己往下说，现在为什么又主动抛出了这个话题，他垂了垂眼，掩盖住眼底的思索，面上笑道：“我的背景不就是你的吗？”
夏雨舒好奇地问：“那我的背景是不是也就是你的啊。”
“当然不是，你的永远是你的。”
“说得真好听啊，”夏雨舒惋惜道，“可惜我就是个普通人，没有半点背景。否则我一定会被感动地想把所有势力都和你分享。”
“……”祝引玉一时找不到应答的话，只好从桌子上拿了颗糖递过去，缓解气氛，“橘子味的，吃吗？”
“多谢，不吃。”
“可以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吗？”
“不行的哦。”
26|合格的大男主剧
言希大咧咧地坐在沙发上，面前的桌子上堆了很多瓜果的皮，那颗夏雨舒不吃的糖被她拿去了，糖皮就这么随意地丢在果皮上。
她觉得自己挺体贴，拿走了那颗糖，帮助她们缓解了尴尬的气氛。
虽然现在的气氛依旧不怎么对劲。
如果她更体贴一点，她就应该自觉点离开房间，把空间都留给夏雨舒她们，让她们可以放心地说一些不可以说的话——而不是像现在一样打谜语。
可惜她还没体贴到牺牲自己的好奇心。
夏雨舒换了个地方坐，坐在落地窗旁边俯瞰底下的车水马龙，片刻之后，她起身对祝引玉说：“你一直都是坐私家车上下班吗？”
“对。”
“如果可以的话，最好坐公交吧，最近车祸挺频发的。”
祝引玉静默着，没说话，言希心有不解，公交车难道不会发生车祸吗？
夏雨舒好心解释：“公交车上乘客比较多，你知道的，人多的地方，发生车祸的概率就比较小了。”
这是个毫无逻辑的推论，言希想。
“就算真有什么酒驾司机要撞公交的话，考虑到车上这么多人，说不定就不撞了，或者还会有什么热心市民拦一下呢？”夏雨舒这样说。
更没有逻辑了，都酒驾控制不住自己了，怎么可能说不撞就不撞呢？热心市民阻拦车祸？更扯了。
言希若有所思地看过去，发现祝引玉的表情奇怪起来。
夏雨舒没看他：“总之，注意安全，危险的事情不要做，会死人的事情不要做。”
祝引玉叹了口气：“我知道的，但有些事，我不得不做。”
“这样啊。”夏雨舒没有再劝。
走出办公室后，言希坐在主驾驶位上，突然来了一句，“我该不会被灭口吧？”
说着这样的话，她的表情依旧是云淡风轻的，并不在意的样子。
夏雨舒笑：“没有什么你不可以听的。”
“是没什么不可以听的，毕竟你们全程在打哑谜，说的话我都听不懂，”言希用手指摩挲着方向盘，调笑道：“我们不坐公交车的话会出车祸吗？”
“我们的话不会。”
“因为你有主角光环？”
“原来来的路上你听到了啊。”夏雨舒不爽，“那我喊你好几次你不搭腔！”
“因为你太吵了。”言希冷酷地说。
“喂！”
言希的这辆跑车性能不错，在山路上也能如履平地，车身流畅线条优美，一看就价格昂贵。
这应该不是言希现在的工资可以买得起的。可能是分期，可能是合购，也可能这个世界律师的工资格外得高，但这都不是夏雨舒该关心的事。
她玩着车上挂着的流苏，在面板上确定言希确实不属于任何一方之后，就没有再查下去了，她对与自己无关的事情缺乏好奇。
返程没有像来时一样走山路，而是抄近道，很快就到了影视基地。
此时夜幕初降，整个影视城堪堪笼罩在雾一样的淡蓝天空之下，像是透过了蓝光玻璃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