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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门寒婿的科举路(三六九龄)


沈持一步一步踏上丹陛,少年的身量颀而长,丰神隽上,将深蓝色的进士巾服穿戴出拏云志,尽显人间第一流的风华,他在御前的丹陛上停下,道:“臣沈持,拜谢天恩。”
说完他提起袍角,对龙椅上的皇帝萧敏行三拜九叩之礼。
“沈爱卿平身。”萧敏的目光落在沈持身上,微微停驻片刻:“今日你三元及第,可喜可贺啊。”
沈持眼角的余光也模糊地看到了天子,他面皮细,有一点点女相,此刻很是平和慈祥。

第87章
像一位富贵人家的中年大叔, 衣食无忧,心广体胖,和百姓眼中动不动就拿大臣和他们全家消消乐的“天子”“皇帝”等字眼糅合的并不是十分完美。
极容易让人生出亲近之心。
听到他的恭贺之后, 沈持再拜:“臣再谢天恩。”
谢完恩起身时,眼角的余光撞见太和殿的重檐庑殿顶, 密密麻麻的斗拱,重重咬合的梁柱, 雕梁画栋让人不敢相信那不过是一根木材铺搭而成,后世人说木材的温润性, 应和了含而不露, 木材的独特纹理, 应和了沉敛大气,儒家的帝王之道, 也与之相合, 含而不露是每一位帝王的必修课。太和殿将木材做到建筑的极致,坐在这里的帝王也将此四个字深深刻在骨子里。
近在咫尺的皇帝萧敏, 展现给他的面容祥和, 正合了“含而不露”这四个字。
沈持一瞬清醒, 生出的亲近之心刹时没了,唯有对皇权愈发的谨慎,敬畏。他目光微微低垂,等候皇帝再一次开口。
满朝的朱紫大员, 穿蟒袍的, 身前补子绣锦鸡的绣孔雀的……也都在静听接下来天子要对新科状元郎沈持说什么话。
好一会儿, 皇帝萧敏才再一次开口,却是带着玩笑的口吻说道:“朕已一睹新科状元郎风采,甚美, 甚风流矣。”
音落,不仅文武百官大惊,连沈持亦是一惊。
本朝的金殿传胪,一般来说,三鼎甲唱名之后站出来跪地跪一会儿,等到大典结束后谢恩就完事了,天子极少宣他们上前觐见,除非某一科的状元文章特别好的,叫天子看了意犹未尽才会召到御前问对。方才听宣沈持觐见,他们还以为皇帝萧敏要问他治国之良策,结果……就这,只为了看一看夸一夸状元郎好看?
真叫人捉摸不透,少不得又要感慨一句君心难测。
而沈持,在殿试之前早已准备好了各种对策,就是怕被皇帝临时起意抓去奏对,这下好了,来听彩虹屁来了。
但他很快反映过来,皇帝这次殿试策问求的是私心,并不是为江山社稷求一堆治国良策的,守成之君,只要不太荒淫残暴江山便固若金汤,只要诞育个儿子抚养成人皇储不空就万事大吉,没啥天天求贤若渴的。
而他的私心私事,又不能在朝堂上讨论的,让沈持上前觐见,不过是为了给他荣恩,激发他“虽肝脑涂地不能报也。①”的忠心罢了。
这是驭下之术,皇帝有求于他,给他荣恩,让他把事儿给办漂亮了。
沈持:我懂,我挺上道的。
当即跪下说道:“臣定鞠躬尽瘁不负皇恩,将‘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作为臣毕生之追求。”
皇帝萧敏听到了他想要的话,龙心大悦:“沈爱卿退下吧。”
“臣谢主隆恩。”让天子满意沈持也稍稍松了口气,再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
唱名之后,皇帝也召见过新科状元郎了,传胪大典也将随之结束。左丞相萧汝平率百官上贺皇帝,做几句诸如“圣上喜迎新进士,民间应得好官人。②”的应景诗句,彻底收尾了。
銮仪卫再次鸣鞭三下,众官员和新科进士们再行三叩九拜之礼,而后,皇帝萧敏坐龙辇离开太和殿。
不知心中有没有“天下士子尽入吾彀中。③”的得意。
上朝的官员和新科进士们依次离开太和殿。
金殿传胪之后,礼部会在东华门外张贴杏榜,而新科进士们接下来则该去御街夸官,感受春风得意马蹄疾的快意了。
太和殿的广场上奏起风流喜庆的竹丝管弦乐,新科进士们从殿中出来,神色松弛,嘴角微微翘起,步履带春风,眼中放着期待的光芒。
迎面一位礼部官员朝沈持走来:“沈状元,请来更衣。”
他跟着往礼部走去,路上遇到太监丁吉,热情地上前说道:“巧了,老奴正是来服侍状元公更衣的。”
沈持忙长揖一礼:“不敢劳驾丁公公。”
丁吉为自己先前看走眼而心虚,此番格外殷勤:“不想状元公竟知道老奴的名姓,状元公生得一脸贵相,当日殿试,老奴就知你必能点状元,今日能服侍状元公更衣,是老奴的荣幸。”
沈持:“……”真的吗?殿试那日你就知道我能考中状元,竟有这般相人之术吗?敢问您老师承哪门派啊?
你们那门派,会相地貌寻朱砂矿吗?
但他面上还得笑着说道:“丁公公高看在下了,在下有今日乃皇恩浩荡。”
“状元公说的极是,”丁吉很喜欢沈持的识趣不清高,说话实在是叫人听了舒坦:“老奴也常思皇恩浩荡。”
当下陪沈持到礼部更换上状元礼服。
他更衣的时候,其他新科进士们在外头等候,按名字一个个来。不过等待的时候也不寂寞,这时候,不少官员过来道贺,与新科士子们攀谈。
不过官员间的任意一句话都不是随便吐出口的,细品都有目的。
“这不是魏国公家的李进士吗?”有相熟的官员看到李颐过来恭贺:“今日登科之喜,要是老国公还在看到你这般得志,不知高兴成什么样儿。”
李颐想了半天没想起他是谁,只得道:“多谢多谢,今夜家祖父在天上能睡个好觉了。”
众人都笑起来。
那官员又说:“听说当年老国公在时为李进士订下一门亲事,是关内侯万家的吧?怎么听说后来又不作数了?”
确实有此时,但因他祖父过世后李家门第式微,关内侯家悔婚了。这在京中人人皆知,属实明知故问了。
李颐脸色微微一变:“婚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下安敢多问。”
那官员说道:“哎呀好事多磨,李进士今日金榜题名,本官想着凑个双喜临门,家中有一女年方二八待字闺中,自幼熟读《女则》,长得如花似玉,本官挑了一圈看下来,李进士既风流倜傥又文采……哦哦,马上要御街夸官了,本官让小女多多给李进士掷花……”
他的话还没说完,又挤到李颐面前一位传绯袍孔雀补子的官员:“方大人怎么说话呢,我关内侯家什么时候说悔婚了,不过小女尚且年幼,想晚一些嫁人罢了,方大人竟不厚道撬人墙角……”
他正是关内侯家的人。
那位姓方的官员登时翻脸:“……你万家怕不是看李进士高中,又不想悔婚了吧,出尔反尔……呸……”
“……”
方才在朝堂的肃然全没了,吵吵闹闹的好像下一秒就要撸袖子打起来了。
榜眼薛溆那边更离谱,有人竟打听他的儿子女儿多大,竟是想给自家的孙子孙女作媒了。
探花徐照真前年才娶妻,他们寻不到机会,倒没开口问了。
沈持更衣出来。
他身着朱红色的状元朝服,脚穿黑色云头履,头顶乌纱帽左侧的簪花,换成了新鲜的芍药花,与状元服的红罗衣、红罗裳、红罗蔽膝、白苏绢中单及绶带十分相配,长身玉立在着蓝色进士服的新科进士之中,有种郎艳独绝,世无其二之感。
与他相熟的李颐、贾岚、汪季行先来恭贺,其他新科进士与官员也陆续围上来贺喜。
他这般年少,又是三元及第,从今天的传胪大典看还简在帝心,更十年寒窗没读得他一脸迂腐老相呆相,年长的官员们不由得心想:三元及第的少年郎前程不可估量,要是家中的小女得这么一佳婿就好了。
于是就在沈持与几位同年说话时,一名穿着绯色官袍的老年朝廷大员,眼里冒着光走了上去:“状元郎啊,金榜题名后得再来个洞房花烛才叫好,本官……”
“哟,郑大人啊,”别的官员听他这么说,呵呵笑道:“敢问这是为您老五十岁上老来得的爱女捉婿吗?”
“您孙子都跟状元郎差不多大了,状元郎要是娶了令爱,”有人笑道:“辈分可就大了,平白得几个与他差不多年岁的侄子喽……”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
沈持亦哭笑不得,只能那些话来搪塞敷衍他们。
好在御街夸官的仪式马上要开始,三鼎甲要走御道出宫,礼部官员过来引路,那些人才消停。
当下沈持与薛溆,徐照真一起行在御道上,走御道——皇帝上朝轿辇行走的路,是金殿传胪之后,天子恩赐给三鼎甲独有的殊荣,其他进士们不享受这个待遇,只能行御道的旁侧。
一众新科进士徐徐走出皇宫,他们看着走在御道上的三鼎甲,说羡慕已经说累了,只能在心底默默想着来日方长,宦海沉浮,说不定自己有更好的机缘以后来者居上位呢。
沈持阔步走在御道上,路过一扇扇宫门,林立的御林军,在宫中行走的太监,无一不对自己施礼,他有点微微的恍惚,疑心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场“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⑤”的美梦,醒来后梦就不在了。

第88章
他一生有过两次这样的迷茫, 一次是考中状元后走在御道上,再一次,是二十多年之后的事情了, 那时候,他大权在手, 一言足以兴邦,一言也足以丧邦, 天子信任,赞他为国之柱石, 是在京城里跺一跺脚, 全天下都会跟着颤抖的大人物。
这是头一次。沈持从太和殿走到东华门外, 左相萧汝平、右相曹慈,礼部侍郎李叔怀, 鸿胪寺卿杨旭, 大理寺卿贺俊之,还有六部、京兆府的官员也一并站在门外。
在看见贺俊之的一瞬, 想起先前在大理寺的种种, 猝然碎了他的恍惚, 让他一下子清醒了。
眼前的宫墙是真切的,春日的琼芳馨香,他身上的状元朝服也是真切的。不是梦,是真的, 真的。
沈持心中雀跃得有点不像话, 他不形于色, 领着新科进士们与各官员见礼。
这时,京兆府官员牵来一匹骏马,引到沈持面前:“沈状元会骑马吗?”
京兆府的官员都要给状元郎牵马, 让他受宠若惊:“多谢大人,在下略骑过几回,只要马温顺,在下倒是不怕。”
他倒是会骑马,只是待会儿人多,沈持担忧马儿会不会受惊,万一冲撞了围观的百姓该怎么办。
“状元公放心好了,”京兆府的官员打包票道:“这马是精挑万选出来的,最是温顺,遇人不惊。”
沈持放心地点点头,再一次谢过他。
远远地冷眼望着一身红衣状元郎的贺俊之眯起眼睛:谨慎得有点过头了。
礼部官员将大红绸花拿过来,为他系在身上:“更显状元郎一身风华了。”
沈持谢过他。
当日萧、曹二人是反对皇帝点沈持为状元的,不过到底没有拗过皇帝,如今木已成舟,他们没有再和沈持过不去的必要,皆笑呵呵地恭贺他大魁天下:“我二人一左一右扶状元郎上马怎样?”
二两相爷这般伏低,吓得沈持连称不敢:“萧相、曹相,你们真折煞在下了。”
“说哪里话,”曹慈说道:“当年我二人及第,也是前头的相爷扶上马的,代代相继,让百姓看见我朝待士子的诚恳之心,激励百姓向学,是美事一桩,沈状元不必推辞。”
“再说了,御街夸官有天子圣旨,为了激励士子向学之心,不管什么人见了都要下跪,状元郎就更不用客气了。”
说白了,御街夸官是朝廷招揽人才的一种仪式,令天下士子学成文武艺,甘心货与帝王家。
推辞不得,沈持只能在萧、曹两位相爷的搀扶——他一个小伙子哪里要人扶,就那么虚虚地一托之下,他便跨上马背,端坐自如。
榜眼薛溆,探花徐照真,也都由人服侍着上了马。
这时候京兆府官员又递上马鞭,拉着马缰绳亲自给沈持牵马。
待一切就绪,鸿胪寺卿杨旭高声唱道:“新科状元御街夸官!”
四十八名京兆府的衙役们分列左右两侧,手里提着铜锣往前开路,最前面一名衙手持“状元及第”的彩旗,礼部侍郎李叔怀与一众礼部官员手捧金榜跟在他身侧。
沈持骑马走在前头,他左侧稍后是新科榜眼薛溆,右侧稍后是探花徐照真,其他二甲进士出身,三甲同进士出身的则在后头随行。
今日的十里御街上人头攒动,分外热闹。
三年一次的春闱为国选才,今日放杏榜,新科进士御街夸官,京城人蜂拥至街上一睹士子们的风采。
“听说今年的状元郎才十七岁,”百姓之中总有消息格外灵通的大喇叭:“好像还是三元及第呢……”
“哟,不得了,”认识不认识的总有人接话:“这怕是文曲星君下凡了吧。”
有人开始打听沈持的家世出身:“新科状元郎是谁家子?”
这下戛然而止。
谁也说不上来沈持的出身,可见不是什么名门世家,有厚重的家学渊源。
沈持坐在马背上缓缓而行。两侧看热闹的人如潮水一般挤来,又被衙役们拦着推远,不让他们把游街的路给堵住了。
忽然,人群之中一个道士拎着酒葫芦,抬头散漫地望向新科进士们,沈持不经意扫了一眼,又定睛一瞧:咦,这不是邱道长吗?
乖乖,云游天下游到京城来了?
他的目光落在邱长风身上许久,直到人家懒懒转过来看了他一眼,然后举起酒葫芦喝一口压压惊:嚯,这小子出息了啊。
遂笑了笑。
从邱长风的笑意里,沈持读出了恭贺、欣慰之意,他眼眶不由得泛湿。御街上熙熙攘攘,他再去看时,邱长风已遁于人群之中,不见了身影。
有女郎低头含笑,轻轻将手里的拿的花掷向沈持,登时,他的鼻尖上全是花香气。
人群中一个梳着角髻的孩童骑在他爹的脖子上,一路追着御街夸官的队伍,沈持对他笑了笑,那驮着儿子的中年男子激动地说道:“新科状元郎对我们家伢儿笑了,伢儿将来读书科举定能跟状元郎一般出人头地。”
一路走去,万人瞩目。
春风得意嫌十里御街太短,更觉马蹄疾,一日便看尽了长安花。
御街夸官之后,赴琼林宴之前,沈持回了一趟秦州会馆。
他三元及第的消息。早在金殿传胪之后,早已是传遍了京城。
秦州府会馆的大门廊檐下挂满了大红的风灯,门外车水马龙,门庭若市,到处都是人。
会馆内爆竹声声,鼓乐喧天。
沈持到了会馆门前,还未下马,申掌柜带着人便迎出来,呼呼啦啦左右围了一大片人,一句话没说就拜倒在地。
赵蟾桂更是跪在地上呜呜哭起来:“老爷,你中状元了……”
“申掌柜,赵大哥,”他翻身下马伸手将申掌柜扶起来:“你们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申掌柜说道:“我这是为秦州府高兴啊。”新科状元出在他们秦州府,不知叫他们乡人脸上多有光。
以后至少能说说嘴,我们那儿虽穷乡僻壤但家家有读书郎,重教化识礼仪,你看状元郎都是我们府出来的哩。
沈持听了他们发自肺腑的恭维眼眶微红:“快,咱们进去说话。”
和外头来围观状元郎的百姓们拱手打过招呼,他进到会馆之内。
众人坐定说话,沈持看到室内家具竟焕然一新,连屋子的纱窗都糊了新的,不等他问,就听申掌柜说道:“今儿一早金殿传胪之后,秦州府的乡贤们集资将会馆修了一修,生怕怠慢了状元郎。”
沈持:“……”
他对赵蟾桂说道:“尽快给家中送信,让他们得知我考中状元不日将回乡祭祖省亲的事。”
几名乡贤一并说道:“沈状元,这点小事我们早安排了,今早已经水陆路齐发,定是将你殿试独占鳌头之喜讯尽快传回家中。”
沈持心不安理不得地道:“多谢多谢了。”
申掌柜也说道:“不光咱们,今日传胪之后,朝廷已经快马加鞭给各地府衙送去公文,想来家中很快就得知消息了。”
沈持:“那再好不过了。”
说了两句话,看看天时辰不早,他回房整理仪容,这便去赴琼林宴。
后人对“琼林宴”这三个字,大抵最早是从黄梅戏《女驸马》中的一句唱词“我也曾赴过琼林宴,我也曾打马御街前。①”中听来的,琼林宴是新科进士御街夸官之后赴的一场饭局,一开始是在唐朝新科进士们凑钱买单自发的,到了当朝成了官办的国宴饭局,天子都有可能出席,旨在优待天下文士,服膺俊才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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